番外·狄德諾人魚(完結)(1 / 2)

煙火節

臨近年末,多拉蒂小鎮迎來了今年第一場雪。天使站在雲端抖落的羽毛紛紛揚揚地下,夾雜著狩獵的零星槍炮聲和獲的歡呼聲。太陽躲入浮滿冰山的沉沉雲埃,將天空留給大片灰白任由它們傾泄獨屬冬季的干與酷寒。

獵人佣兵和旅人們擠進森林邊陲的小酒館,就著松柏枝燃出的細膩溫香和烈酒燒進胃里的暢快,大肆吹噓自己的本事,不一會兒就擲出金幣拼起酒來。傍晚,晚餐烹煮中騰出的香氣霧融了一點雪絮。整個小鎮有如略沾了雪,卻仍然酥黃微焦的烤兔肉,細嫩肉縷下流動的汁液都看得清。

近來神秘盜賊在附近小鎮肆虐的傳聞被冬風攜著吹遍大街小巷,卻不能影響人們節日中的快活心情。

新來鎮上的馬戲團也在為晚上的演出積極准備著。原本寬敞的准備室此時被擠滿了,魔術師的鴿子在頭頂胡亂撲棱,落下的羽毛擾亂了女歌唱家致的發型,她高聲的尖叫又驚得小丑打碎了化妝盒子,五斑斕的顏料在女馴獸師雪白的胸脯上潑了幅歪七扭八的畫。

角落里,女孩端坐在化妝台前仔細為自己上妝。

鏡子里的姑娘有著一身隨時會沉沒在大雪中的細白皮膚和那之下密的骨骼。金發分成三股編起,閃爍的發飾像沙漠中的蛇一樣穿梭隱現在發股間,最後編入黃馨花狀的鈴鐺里。畫筆勾出的花紋分布在額角眼稍,恰到好處將原本含蓄內斂的線條挑抹成顧盼生姿的飛揚。薄紗舞裙上繾綣著具有異域風情的繁絲縟麗,襯托出小巧圓潤的胸部和纖細柔軟的腰肢。

旁邊,跟她同樣裝扮的女孩們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地私語。她無意中聽到一些,她們已經從上一次演出談到神秘的盜賊維利坦,有人還說那位盜賊在傳聞中是位英俊迷人的男性。

「哎!」

有人叫她。她轉過頭,額飾擦著眉毛輕晃。

「別照了,親愛的,你已經夠漂亮了,」一個女孩招呼她過去,「你說今晚演出結束後我們能趕得上煙火大會嗎?」

另一個女孩搶先回答:「時間上來說有點懸……你著急趕著是要跟誰去看啊?」

原先發問的女孩有點臉紅,絞著塗滿油的手指支吾著。周圍的同伴都知道,這姑娘最近有了個戀愛對象,是街角帽子店老板的兒子,一個高大硬朗、熱情洋溢的年輕人,他會親手為戀人編扎帽子上的裝飾羽毛,駕著貨車帶她穿越大街小巷。少女在車馬奔馳間飛揚的裙裾,哼唱中滿塞在曲調轉角的五心事,都似剛出爐的蘋果餡餅輕易融化了冬季的寒冷。

她坐在一邊安靜地聽著。她很理解那姑娘戀愛時徘徊在縱情和小心藏掖之間的矛盾甜蜜,看了眼鍾表,突然發現指針走得很快,時間過去了很久。

綿綿夏日在寒流襲來時束手就擒,樹的枝葉脫盡,花的美貌衰去,遍地青翠入了雪的殮,此時正是寒冬。

夜幕降臨,多拉蒂廣場上熱鬧非凡,賣氣球和鮮花的小販從廣場一直擁擠進街道里。馬戲團拉開舞台帷幕時點響了禮花聲,很快又被孩子們的嬉笑淹沒了。

魔術師在舞台煙霧和聚攏在一起的七光束中出場。他穿著剪裁合身的禮服,彬彬有禮地摘下高禮帽,手指誇張靈活地在禮帽上做出施法的姿勢,一陣白霧蓬起後無數只鴿子撲棱出來,孩子們興奮地跳起來,伸手去抓翅膀掠過頭頂抖落的輕盈羽片。

魔術師又踩著節奏明快的背景音表演,接連變出穿西裝的兔子,會跳舞的玫瑰花和浮在空中自動倒茶的白瓷茶具。到了最後,他抓出一把吧糖果撒向台下無數只稚嫩的手。

就在人們以為魔術表演結束時,他突然背過身,雙臂張開擺出一個好戲登場的姿勢。

在人們好奇的視線中,馬戲團的帳篷像剝開的橘皮一樣片片散落了,人們驚奇地發現夜空下馬戲團後方的高大石雕已經憑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雕刻美、的巨大水晶缸,柔和的湛藍光芒托起粼粼水波,曼妙的水草仿佛是從陳舊生灰的石台上長出的,發光的水母和深海魚群又如同直接游弋在冬夜的空氣與微風里。

後台,老板催促著女孩們:「快點,到你們出場了。」

煙火升空,水缸中央長出一朵鮮艷的花苞。煙火爆出五的光縷,花苞也旋轉著綻開,花瓣在水中盡情舒展,點破水底的平靜與凝滯。

人們仔細打量著,才發現那是一群打扮成人魚的女孩。

她們在變幻流錯的光影里游動起舞,柔軟的身體彎曲成被冬雪壓彎的柔嫩枝椏,時而聚攏時而散開,一種妖異的井然有序將極具沖擊力的美盛放在他們眼前,幾乎能割裂人的眼眶。鮮紅的舞裙就像火焰,普羅米修斯盜來的火種不慎跌進大海,就在海底繁衍生息,周而復始。

細心的人發現,女孩中有一個竟然是真正的人魚。

那位來自深海、神秘美麗的異族擁有比其他人更自然的身姿、更曼妙的魚尾和更動人的藍眸。她像柔韌的蔓草游過其他女孩圍成的圈,溫柔又纏綿地擁抱住其中一個,被紗麗緊緊包裹又輕柔托起的胸脯隔著水流相互蹭著,鮮紅的嘴唇碾轉著欲吻未吻。

水色光怪陸離,兩股火焰在深海暗流中繾綣。人們屏住呼吸,覺得心頭騰起焰苗,火舌舔酥了骨頭。

一個披著黑斗篷的旅人突然出現在水缸邊,沒人知道他是怎么過去的。

舞蹈的人魚也突兀地停止了動作,游到水缸邊,湊過去瞧他。

人魚少女在里面按上水晶壁,金發伴著光影的變幻與泡沫的浮動失重地漂盪,柔軟纖細的身姿有如一縷入水的絲緞。看不見臉的旅人從外面按上水晶壁,漆黑的斗篷遮擋身形,在滿目的節日絢爛與五中裁出突兀的高大剪影。像大雪來臨時壓垮天際線的濁雲,觸目驚心。

他們的手掌隔著透明水晶按在一起。

人魚突然捏緊手指,在水缸上錘了一下轉身溜開了。旅人在水缸上開了一個小型傳送門,從後方攬住她的腰肢,手臂緊,像擁抱像包容,他將她帶進懷里。

煙花升空,又是一次絢麗的綻放。人們紛紛呆住,竟都忘了去阻止這莫名其妙的一幕。

人魚掐著旅人的脖子奮力掙扎,魚尾亂甩。斗篷垮下去一點,露出點點閃爍的銀色,旅人鉗著她的手腕將她架在肩上,灰黑寬大的衣袖下伸出幾根蒼白的長指,捏住她水滴似的下巴,湊過去,輪廓清晰動人的下頷從陰影中浮出,嘴唇輕薄地吻咬她的耳尖。

人魚顫抖起來,隆起的胸脯蹭著他的肩,白皙的皮膚染上粉紅,掙開的一只手虛軟無力地推抵在他脖間。

底下的人慌亂起來,紛紛猜測這人會不會就是那個名叫維利坦的著名盜賊。

「抱歉,這條小人魚我搶走了。」

突然闖入的強盜從容禮貌地留下宣告。又一次煙火綻開後,他們憑空消失在原地,只剩下漫天灑落的煙火星子,仿佛從綿綿夏日里穿越而來的螢火蟲群。

煙花的爆炸聲中,低低絮語夾雜其中有如傍晚微風吹動枝上碎雪。

「我以為你死了。」

「確實死了,不過又想了點辦法復活了。」

「你臉上怎么多了條疤?」

「活下來總得付出一些代價。」

「真可惜,你最後一個優點也沒了。」

「我其他地方完後無損。」

「你不會就是那個叫維利坦的盜賊吧?」

「不是。有人委托我除掉那個盜賊,我以他的名義搶劫很快就會招來他的報復,那個時候再抓住他就可以了。馬戲團的損失?當然是記在委托人賬上。」

「這么久不見你的處事手段怎么還是那么下作?」

接著是一段不短的沉默。

「我很想你。」

「嗯,我也是。」

樹上休憩的夜梟掀開困倦的眼,又閉上了。

又是翩翩塵事,白須殮床。

——

然後就回去干了個爽(別信)

這章和上一章都可以當成結尾,請選擇一種適合自己的閱讀姿勢。

終於完結了都來留言留個念吧,這個番外寫得很開心,謝謝你們(????????)

尼伯龍根少女懷春【西幻】第十二夜(h中篇集)(二分音)|popo原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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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伯龍根少女懷春【西幻】第十二夜(h中篇集)(二分音)尼伯龍根少女懷春

簡介

潘多拉的寶藏盒打開了,她是從中跑出來的第一個。

title:《尼伯龍根》

cp:塞西爾。百無禁忌。混亂邪惡。惡龍寶寶。恩瑟&眾多的()

徘徊在從良邊緣的黑法師&仍然不會唱歌的小人魚

tips:架空/西方羅曼/劍與魔法

attention:/龍寶寶的冒險(嫖嫖嫖)之旅/

/np/輕松向/作者的個人惡趣味//《狄德諾人魚》後續//私設西幻/

九點一刻,火爐里一根燃盡的木柴咯吱一聲碎成灰渣。雪沒完沒了地下,不知從哪兒點著了一簇白焰,灼透天際托著浮冰的厚雲,羽絮狀的灰燼經風一卷飄了滿天,整個大陸都成了濃烈燃燒中的祭壇。

吟游詩人在酒館的角落撥動了魯特琴,低低的音符和微醺的酒意共同澆出一片溫熱泉水,溪流繞過攢動的人頭在酒館上空蜿蜒。

吧台邊的女客人在仰頭喝酒時偷瞄不遠處的男人。

那是個年輕的男人,一身夜旅人斗篷,有著一頭獨屬西河谷人的暗紅發絲,過分張揚的色澤與溫和內斂的眉眼相中和,看起來就像霜殼下的靜謐楓葉。他食指交扣,望著火,若有所思,喉結下翻出銀色領飾與斗篷內側細膩繁縟的綉紋,與擁擠的小酒館格格不入。

女客人倒了一杯蜂蜜酒,佯裝無意經過他身旁:「您是不是缺個伴兒,那我能坐在這里嗎?」

酒杯放上桌子,上層泡沫與她略顯緊張的尾音一同泛起微波。男人朝她露出歉意的微笑:「恐怕不行,我在等人。」

女客人魯莽地發問:「是誰……」她又及時止住話頭,尷尬地蠕動著嘴唇。

「是一位小女士,」男人倒沒怎么在意她冒進的發問,喉結在平整的衣領上方輕輕蹭動,語氣溫和,「跟您一樣可愛迷人。」

女客人忍不住又問:「是您的戀人嗎?」他考究的穿著與氣質不該出現在這里,或許他是位與心上人私奔的年輕貴族。

「算不上,」男人笑起來,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我還不知道她長什么樣呢,接下來將會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那你怎么知道……」

「只是預感,」男人用指節抵住嘴唇,面部線條柔和了幾分。他回想著中介人介紹那姑娘的用詞,眼底映出生靈般的燈火,「今晚該是一段美妙的時光。」

女客人頓時臉紅了,捏著酒杯悄悄打量男人直挺的鼻梁,猜測他會不會就是那種情人眾多的放盪旅人。

男人看了看時間,他已經等了近一個小時,年輕姑娘們赴約時總會因為種種原因姍姍來遲:「約好的時間快到了,她應該很快就來了。」

女客人躊躇了一下,問他:「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男人合上表蓋:「米迦爾。」

這名字多少有點耳熟。蜂蜜酒這時將醉意的芽伸進了腦殼里,女客人揉了揉額頭,一時竟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蜜色酒液上那一層厚厚的白沫兒覆沒在圈狀漣漪中,吟游詩人不知何時換了另一首曲子彈著。米迦爾從斗篷內側取出羊皮卷,在手掌中翻弄許久像在玩弄一把短匕,抽開絲帶後燈火將柔膩的紙面照得仿佛淌溢脂油,最中央短短幾行字還比不上焰紅的工會紋章顯眼。

不久前,這寥寥幾個字的委托在佣兵工會激起了不小的波瀾。

委托上說想招一位合適的男性提供一夜服務。

是的,一夜服務。

佣兵和戰士們本該對這份委托嗤之以鼻,可豐厚的報酬讓人無法不心動,陸續有人前去面試,都因為外形條件不合格被淘汰下來。

米迦爾在這時看見委托。他本來是侍奉天父的戰士,不久前一個同僚叛變,他奉命前去討伐,卻莫名其妙被人扣上私通叛賊的罪名,接受處罰後被流放出境。身無分文,沒有正式的佣兵執照,接不到報酬豐厚的高等級委托,討伐低級夜魔換來的金幣連武器維修都抵不全,出身貴胄養尊處優的戰士從未如此窘迫。

在目前最緊迫的問題終於從「如何重返教會證明自己清白」變成「下頓晚飯要吃什么」時,米迦爾不得不主動請接這份委托。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他被選上了。

約定時間在十點。米迦爾放下空酒杯,將袖口的翻角理得更平整些。掛鍾在整點報時,伴隨著布谷鳥沖出巢穴一聲清亮的啼叫,酒館的門打開了,門上銅鈴聲與夜的低嚎一齊撕碎了室內由爐火烤出的和煦,紛飛的雪片中連壁爐上打盹的貓都扭頭去張望。

似乎有個活潑的姑娘沖了進來,小皮靴跟敲在木地板上嗒嗒地響。米迦爾按了按太陽穴,努力平復的心律被那一串輕快的音符輕易給帶歪了。

他抬起頭,將迎面而來的人打量清楚。

一個金發的小姑娘。肩窄,四肢纖細,小小的一點,厚重冬大衣將她密封成一只鴿白的易碎瓷胚,衣領內側細而密的絨絮溫柔地蹭著下巴,一張臉和凍結在睡蓮花瓣上的冰殼一樣單薄。輕盈的腳步聲落在紛飛的雪片里。

客人們紛紛抬頭打量著只不知從哪兒飛來的金絲雀。

小姑娘捂著嘴巴呵氣,打量著米迦爾,瓮聲瓮氣地說:「您是紅頭發的。」

「是的,叫我米迦爾就行,」他有點艱難地將手伸出去。雇主竟是這么一個單純無害的小姑娘,花錢找男人這種行為與她的外表不相符,他作為受雇者反而更像玷污純潔少女的惡徒。

小姑娘將手放在他掌心里:「塞西爾。」

米迦爾低下頭,嘴唇禮貌性地觸及她的指尖。少女的皮膚像新制奶油那樣細膩柔軟,指節、鼻頭和耳垂都被凍紅了,讓他想起半熟的漿果,通常只在最嫩薄易下口的尖端處透出汁液潺潺的甜色。

塞西爾好奇地碰了碰米迦爾鮮紅的發尾,湊近他,有點靦腆地笑起來:「您長得,唔,很漂亮。」

米迦爾以微笑表示感謝。這對戰士來說或許不是一個合適的贊美,但作為受雇者他只能欣然接受。

塞西爾試探性地往他身上摸。掌心的溫度像某種帶絨刺的藤,攀上他微動的喉結,又拐到下頷。米迦爾頓時感覺某根神經被上緊了弦,他放緩呼吸,低頭對上少女探究的視線,稍微一愣,她的眼睛居然是極為純正的金色。

塞西爾攤開他的手掌將一個東西放進去。

是一塊最普通廉價的水果糖。

「這個送給你。」

小姑娘笑起來時眉與眼都彎成好看的形狀,那顆糖仿佛就是她最為珍貴的饋贈。米迦爾心情復雜,握住她來不及抽走的手,「塞西爾小姐,你是自願雇佣我來……咳,你是自己想這么做的嗎?」

塞西爾輕快地點頭,話語中一點怯意都沒有:「對啊,林德只同意教我理論知識,怎么都不肯親身實驗,我只能出來另找一個。」

米迦爾有短暫的失言,再次開口時語氣明顯遲疑:「請允許我冒犯,小姐,在你看來那個『親身實驗』指的是……?」

「做愛,」塞西爾撓了撓腮邊的發絲,有點不好意思,每個詞的發音卻清晰得直逼他的耳膜,「……或者說性交。」

周圍人投來詫異的目光,米迦爾想捂住小姑娘那兩片薄薄的嘴唇時已經來不及了。

「好吧,」米迦爾頗感無奈,「我相信你對這件事抱有正確的認知……」

小姑娘輕輕靠過來,翹起的發梢輕撓他的下巴,像斂翅歸巢的雀,「那……現在就去做吧。」

米迦爾稍微一怔,「不需要做點別的什么嗎?」

「什么?」

「我是說,全套服務。」他用舌尖壓平話里那點不自然,試著撫摸少女的發梢讓自己更快進入角色,「等氣氛合適再……」

「這個不用了,」小姑娘冷靜地衡量一番後做出判斷,「時間有限,還是抓緊點做把最要緊的事辦了吧。」

於是米迦爾停在她發梢的手指就落入一個半尷不尬的境地,一股焦灼感騰起,他才想得起把手回來。剛被放逐的戰士心里還秉持著昔日天父關於至愛與忠誠的教誨,不太習慣把這事當成交易赤裸裸地擺上台面。

「走吧。」塞西爾又彎起眼弧,小心翼翼拉著他往樓上預訂好的房間走。

這時又換了個女人在唱歌了,調子很軟,裹在歌詞上的鼻音也軟,鵝絨般厚實的雪絮里藏著碎冰碴。走在前面的小姑娘提起衣擺,興致勃勃地跳著轉了幾圈,衣角一層銜著一層,疊旋起有種茶水打翻的驚鴻感。

米迦爾跟在後頭,上樓時,就像隊列舞交換舞伴前最後一個輕踮旋轉——姑娘的腰肢蹭過他搭上扶欄的手,不知怎么就讓他想起那些愛唱愛跳的吉普賽少女。

他稍微放松了心情。雖然沒什么真情實感,但跟這樣一位可愛的少女共度一夜絕對算不上壞差事。

米迦爾的腦子有點不清醒。

或許是剛才喝的酒起了作用,他脫了衣服,體膚卻燃燒般熱了起來。

房間裝飾得倒很漂亮。木窗子向外凸去,一盆夜芯草垂下蛇一樣的藤。一只高頸細瓶擺在床頭,長期霧化出的斑駁色痕在瓶身上奔走呼喊——隱約看得出天國與聖靈的圖案,掉了漆的部分則映著他的臉,有種低調沉穩的靡爛。

至於床幔里,少女正在脫衣服,一層層打開坦露著,纖細的身體像一片落入火焰覆滅的雪花,蒸騰的霧痕拓在紗幔的漣漪上。她雙手背後解開裙扣,抬起身子讓內襯順著臀部翹起的軟弧褪下。最後她順了順頭發,胸前的隆起和嬌小的花苞隨著呼吸有節奏地起伏。

「那個,您可以進來了,如果准備好了的話——」

小姑娘的聲音像羞澀的夜鶯,溜進他的耳巢。

天父在上。

米迦爾默念一句,走進去,半裸的一具小身體仿佛刺綉百合延伸到空氣里的分枝。他從後方環住這姑娘細細的腰肢,將她壓倒。

「您看起來有點心急呢?」

「時間有限不對嗎?」

米迦爾刻意壓低聲音,好像渾身的燥熱能就此凍結一樣。

塞西爾的裙口歪歪斜斜扯下一半,凌亂的蕾絲荷葉里藏了兩顆殷紅的花蕾,隨著他胸膛的壓下陷進薄嫩帶霧的小胸脯里。金屬扣子擦著磨著,逗得她咯咯笑起來,弓了下身體,小腹抬至最高點,距離他鼓脹的下體不過兩寸時又塌下去了。

「您也脫吧。」

雙頰紅撲撲的小姑娘這樣催促他。

她很可愛。米迦爾這么想著,他喜歡少女們無瑕的笑靨,可這姑娘總是有點不一樣,她讓人浮想聯翩。

米迦爾直視著塞西爾緊張又好奇的圓眼睛,將扣得一絲不苟的衣服從喉結一直解到腹部,然後俯下身,試著吻她。

敬愛的天父,請允許我觸碰她的身體。

米迦爾親觸她的額頭,她手腕上淡青的血管和蟬翅一樣微顫的嘴唇,在急促的輕呼中他感覺自己的唇下有溪水緩緩流淌過去,像是夏天的溪水,在夏日熱情的眷顧下泛起暖意,靜謐得連鹿都不忍啜飲,少女的皮膚就是如此光潔。

他分開她的牙齒,探進去,從舌底到上頷,舔舐,輕掃,一次又一次。手掌按住她的肩膀和發育中的乳房,摩挲中將衣領拉扯得更凌亂,微微凸起的花苞在他掌下里逐漸挺翹發硬,輕啄著掌心

——他在撫摸夏天。

「唔,您讓我感覺很癢——」

塞西爾用膝蓋夾著他的腰,情不自禁地蹭動。這姑娘下體是赤裸的,意識到這點的米迦爾頓時感覺自己被丟進了火獄。

米迦爾架起她亂動的身體,讓她坐在自己膝上,凝視著她的臉龐,盡量不去看她被自己掐得紅腫的乳尖,「你有什么喜好都請告訴我,我努力讓你感到更舒適一些……」

「您輕一點就好了,」塞西爾有點不好意思地回答,「我怕受傷。」

她似乎還是第一次,也沒什么奇怪的性癖,應該不難滿足。米迦爾努力讓發熱的腦子轉起來,回憶著情色小說中的內容。說不上丟臉也說不上光榮,這位侍奉天父的戰士還是個童子。不過米迦爾畢竟是個職業素養很高的人,他干一行愛一行,來酒館前特地用口袋里僅有的一枚銅幣買了一本情色讀物,准備大致了解一下自己這次的工作內容。

那本小冊子印刷的質量很糟糕,紙頁薄得一捏就破,油墨滲透染花了許多字,還有幾頁是重影。但內容足夠刺激,記錄中有權貴們驚世駭俗的玩法和不限性別不限種族的交歡,他大開了一次眼界,深刻意識到禁欲主義的合理性。

好在他的服務對象是個單純的小女孩。

塞西爾好奇的爪子伸到米迦爾雙腿之間,點了點布料下那一塊明顯的腫脹。

「像個棍子,」她咕咕囔囔地評價,捏著發梢,「您要把這個捅到我身體里來嗎?」

「是的……」米迦爾眯起眼咽著低啞的嘆息,性器硬得生疼,「性交就是這樣的。」

「這聽起來很疼。」

「第一次都會有點疼,到了……」

米迦爾噤聲。按道理來說他們不會有第二次或第三次。

「我感覺……」塞西爾跪起來,雙腿攏起,像遏制著什么似地緊緊交疊。她環住他的脖子,眼睛濕潤,「……腿根那兒很奇怪。」

小姑娘或許不懂自己在說什么,對於知根知底的米迦爾來說每個字都是激起勃然大軒的落雷。他壓制住遐想和某些斑斕的意象,回答:「那是種信號——我們該進入正題了。」

「唔,那就開始吧。」塞西爾故作輕松,胳膊緊緊環住他的脖子,「不要弄疼我。」

米迦爾解開衣服,同時穿過吊蘭墜藤般的錯落裙擺,輕觸她開始濕潤的下體。他的動作或許有點生澀茫然,就像初次采蜜的蜂鳥捧著笨拙的喙在花瓣口橫沖直撞,不過少女下體那塊區域總共也就那么大點兒——他找到了那處溫暖的巢穴。

情色小說里管那些液體叫春水——或者愛液,他不確定是不是這個。

塞西爾仰起頭,細細的眉毛擰著。

「請允許我進入你的身體——」

米迦爾環住她本能躲避的身體,讓她壓下來,濕潤的開口對著他硬挺的性器。

「疼……」塞西爾環著他脖子的胳膊緊了,身體蹭來蹭去,乳尖頂著他的胸膛滑動。像吻又像啃咬的輕柔摩擦比叛軍的劍更輕易將戰士逼上絕路,奇怪的事。

「會好起來的,小姐。」

少女的花徑咬住了他的頂端,顫抖著將其吞納。

如果這是犯罪,我該受到什么懲罰?

「我是說,您弄疼我了——」

塞西爾的聲音帶著輕哽,聽起來不是很滿意。

「小姐,這個真的無法避。」

米迦爾捧起她的臀部,想更好地施力以便進入,用短痛替代長痛。

他好像進入了一個奇異的境地,柔軟的內腔緊壓著他的每處,鈴口甚至頂端的孔眼。未曾體驗過的快意像傍晚飄出造星台的火燒雲將他包裹,天國的九層全都藏進了引他入內的綿長甬道,每拓開一寸快感都千轉百繞如疽附骨。小姑娘趴在他懷里細細呻吟,抱緊他的脖子,仿佛夜里失眠的孩童。

「疼……」她又出了一聲,手指驟然緊,紓解疼痛。

米迦爾想說點什么來安慰她。

塞西爾的手越越緊。

思維猛地卡殼了,骨頭斷裂的咔噠聲突兀響起。「你……」米迦爾的喉間翻起甜腥,血潮沖垮了組織好的話語。他垂下頭,像個被摔斷脖子的木偶,眼球無力地顫動。

在視線徹底黑下去之前,他終於明白了塞西爾那句「我怕受傷」的真正含義。

安斯艾爾林德花了半天時間才找到塞西爾所在的旅館。

小孩的注意力總是轉移得很快,前幾天嚷嚷著要征服世界,這幾天又對曾經那個神秘的雙人運動萌生了濃厚的興趣。林德被她纏得沒辦法,便把相關知識教授給她,當然,以初級班生理課的標准教授,解說圖也是醫學書里的官方配圖,沒有多余的內容。

幼龍不滿足。林德沒想到她被他拒絕後居然跑去佣兵工會包了個情人。

這姑娘的行動能力很強。

……不,應該說她總有辦法。

手指搭上門把,可能會出現的畫面兀自竄出,讓他皺了皺眉。

是他的教導方式有誤,還是龍的本性過於頑固?

房間被火爐烤得暖和極了,還蒸了一點熏香,質感接近半熔狀態的黃金,濃稠而欲望深重,與黑山羊地毯上散落的衣物正相契合。重重垂下的帷幔里兩道人影親密地交疊,仿佛跌落雲端時粘在一起的兩片雪。

林德掀開幔子,眉間蹙得更深:「塞西爾?」

畫面又一次超出了他的想象。

小姑娘確實一身吻痕地趴在另一個高大男人的懷里,下身甚至還纏咬在一起。不過男人已經死了,紅發掩面,頭顱失力地垂下,有如折斷的旗幟,荊棘般的斷骨刺破後頸向外生長。在空氣中激起漣漪的只有塞西爾慌亂的呼吸。

「林德!」塞西爾迅速抬起身,有什么東西從細瓷般的雙腿間抽了出去,黏連著不少銀絲。

林德:「……」

他揉了揉眉,整理思緒:「你殺了他?」

「剛剛……唔,他弄疼我了。我就,嗯——不小心扭斷了他的脖子。」塞西爾並攏腿,跪在床上,如果身上沒有那些刺眼的愛痕還有點乖巧的模樣,「他看起來很結實,我不知道他這么脆弱。」

這個「脆弱」當然是相比龍的力量值而言的。

「你先穿好衣服。」林德把外衣扔給她,轉身端詳著死去的男人,「他沒救了,只能先屍。」

「要怎么……」

林德抬起手,光點凝聚,法杖憑空出現,抵上男人的額頭:「處理成小塊帶走。」他頓了頓,平靜地補充,「再火化掩埋。」

塞西爾沮喪地揪住發絲。

她又一次轉過頭,沉沒在法杖晨曦般的光輝中,紅發男人纖長的睫尾輕顫了顫。

塞西爾愣了愣,確定自己沒看錯。

他的眼型狹長,眼弧處飽滿流暢。光芒斜抹過他的額,被眼睫割去小塊光軌,又於眼下拉開狹長的影。隨著眼睫抬起,陰影如漲落的潮一點點退入眼底的海——他睜開了眼,遮擋的月光的雲靄被拂開了。

男人無奈的聲音響起:「我終於知道你為什么要去佣兵工會挑人了,嬌弱的男妓根本經不起你這么折騰……」

「咔噠。」

是骨頭歸位的聲音。

「您沒死?」塞西爾理了理發絲,露出一點不好意思的笑容,「如果可以繼續的話……」

米迦爾很想說這個時候讓我再硬起來燃起興致實在強人所難……不,這個不是重點。「您能把法杖從我臉上挪開嗎?」他盯著面前的黑發白袍的法師,「您這樣讓我神經緊張。」

林德挪開法杖,兩道目光就此接軌,相同的端詳和猜測在中間靜靜地流淌。

「塞西爾,」林德笑了一下,聲音很沉,「你的眼光不錯。」

這男人剛才還是一具屍體。

世界上的不死族不過就那幾個,排除掉陰森的巫妖和死靈,再結合他的外貌特征,可選范圍就縮小到了極為有限的地步。林德曾經侍奉過教會,判斷出這男人的身份並不困難。

一年前因私通惡魔罪而被眾神之父逐出天國。

天國副君,神的麾下,忠於人間的天神。紅發的米迦勒。

林德揉亂小姑娘的金「塞西爾,走了。」

「不行。」塞西爾緊張地弓起背,抓住米迦勒流火般的紅發,「我還沒繼續完,我已經付過錢了。」

林德皺了下眉,眼下的陰翳加重一些。塞西爾抓著發絲自顧自地補充:「……還簽了契約,違背契約要交翻倍的賠金。」花了錢卻什么都沒吃到,她和同類的龍一樣愛惜財寶,雖然樂意把錢花在物有所值的東西上,卻不代表她甘心做這種虧本生意。

「賠金是多少?」林德問她。

「……」

林德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從塞西爾的內側口袋里找到契約書。他憑空寫下數字,再蓋上印章,使契約單就此變成一張代表重金的存款單,最後將單子折疊壓在床頭的細頸瓶下。

「很抱歉這孩子給你造成了困擾,」林德彎了下嘴唇,眼底看不到笑意,「一點補償,可能與你的身價並不相符。」

林德脫下外袍將近似全裸的塞西爾包裹成一只蛹,抱起她,修長的手指只順帶勾走了地毯上少女的貼身內衣衣物。塞西爾在那只白色的繭里拼命掙扎,擠出來的兩只手捏皺他的衣領,活像只炸了毛的貓。

米迦勒整理好衣服。

那個人類法師或許察覺到了他的身份。米迦勒同樣覺得他有點眼熟,卻想不起來具體在哪兒見過。他是誰?還有那個金頭發,笑容無瑕,行事出格的小姑娘。

叫塞西爾。

米迦勒揉皺了契約書扔進瓶子里,卻意外發現瓶後另一幅畫。山羊角的惡魔侵犯著祭台上的美人,荊棘勾纏潔白與極惡,鋪陳著庄重的妖異。一道月分割了墮落與聖潔,原來一半是天神賜名,另一半是惡魔行淫。

他不知道自己在遺憾什么。

掌管辰星四時的拉斐爾聽到了他的心情,適時抖落一蓬雪花。

——

第一個np故事(),除了導師其他cp大概是落魄天使,另一頭龍,森林妖,夢魔刺客,惡魔領主,喪心病狂的大主教,白月光騎士這些吧。塞西爾的第一次就很難安排了()

尼伯龍根夢魘【西幻】第十二夜(h中篇集)(二分音)|popo原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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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伯龍根夢魘【西幻】第十二夜(h中篇集)(二分音)尼伯龍根夢魘

入了夜,覓食的森貓從樹上溜下來。融化的雪水讓雜草之下泥沼遍布,枯葉和枯枝爛在里面,地面上結了層又厚又軟、還滲著血的痂。森貓用帶軟墊的腳掌輕輕踏過,頭頂流動的風逃過無數抓撓天空的枯萎樹梢。

冬季的森林像一座空寂的墳冢,到處塑著干枯的魂。

森貓動了動耳尖,它聽到雜亂無章的馬蹄聲。有敵從南方來,驟然掃至,無數黑色的人影騎著馬瘋狂地呼嘯而過,驚醒整片森林。

領頭的人脖子以上空盪盪的。他沒有頭。

森貓縮回潮濕的灌叢,瑟瑟發抖。

米迦勒在山岩間生起火,用幾根潮濕的樹枝支起烤火架子,最後把自己的武器搭在最上方。曾經刺穿過古蛇撒旦的心臟、擊敗過暗之君主貝利爾的審判之劍此時斜置在一堆殘枝落葉里,上面穿滿剝了皮的小獵物。

米迦勒用小刀將去腥用的佐料塗在獵物身上,靜候著生肉在火舌的舔舐下變得微焦嫩膩,散發出熟食的甜香。天使不會死亡,但挨餓的感覺總是不好。

今天的前任天使長依舊過得很落魄,在冬季的森林里尋找食物並不容易,但他必須確保自己有足夠的體力來完成接下來的討伐任務。

解決了午餐問題,米迦勒熄滅火種,清理干凈武器,踏著厚實松軟的落葉層走進森林中。風穿過罅隙發出沉悶的嘶吼,候鳥很早就已經飛往溫暖的南方,只留下沉默高大的古樹在陰濕的寒冬盡頭承受凜風的鞭撻。

他這次接下的任務是討伐藏在森林深處的魘魔。

魘魔通常是由戴著怨恨而死的生物變化來的。他們死時或多或少都丟失了身體的一部分,靈魂因此變得不完整,無法回到神明身側,再加上怨恨,他們化身成魔,被永遠困在臨死的夢境中,找尋自己丟失的身體。傳說中的無頭騎士就屬於魘魔。

越往深處走雪就積得越深,幾乎沒過了米迦勒的膝彎。

再走幾步,樹木逐漸稀疏,無形的手拂開了遮蔽天日的枯藤敗葉,一座修建在密林深處的古老祭台呈在眼前。大理石地基裸出地面,宏偉的石柱拔地而立,祭台像一頭冬眠的野獸伏地入睡,整座森林的空寂風聲都仿佛它沉悶恐怖的鼻鼾。

這片古老的森林像終年不散的積雨雲,覆壓大片荒蕪的陸地,里面藏著不少諸如此類失落王國的遺跡。

一點金芒牽動他的視線。

米迦勒小心地走過去,視線與祭台平行,台上的畫面接觸視線觸點,讓他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他看到了塞西爾,那個活潑可愛又有點怪異的金發小姑娘。生銹的鎖鏈將她纖細的四肢拷牢在石柱上,腳尖勉強點著石面上厚厚積攢的冬雪,腳踝由於難以著力而緊綳著顫抖,有如瀕死的曇枝。

「……」米迦勒本能地握住細劍,緩緩靠近這只折斷了身體被蛛網粘住的金色蝴蝶。樹枝橫卡在她齒間,兩端的細繩向後延伸與捆住手腕的藤蔓相連,於是她像被勒緊上下的弓身那樣張滿,下頷線與頸線綳著,延伸進打開的衣領里,傷痕雜亂地鋪纏。

小姑娘看到了他,濕潤的眼球在凝滯中顫抖,稚嫩的小胸脯輕微起伏,活像雪地里凍僵了的幼雀。

「別怕,」米迦勒不知該如何形容心下的冰涼和干澀,他只能盡力以最輕的力道觸及那根磨破她嘴角的樹枝,「我救你下來。」

小姑娘輕輕搖頭,尖尖的虎牙卡緊樹枝,不知在示意什么。

台下傳來模糊的交談聲。

米迦勒皺起眉,不得不暫時躲進另一根石柱的陰影里。

先走上來的是三名披掛盔甲的高大騎士,佩劍斜插入皮革捆成的腰帶,手上各自捧著三個木匣。他們面容沉著,眼神堅毅,有如凜風打磨的岩石。

最後是一位黑發男人——米迦勒認出是那晚帶走塞西爾的人類法師。「為什么?」他皺著眉握緊劍柄,這男人是綁架了還是哄騙了塞西爾,如果是,那晚她為什么沒跟他求救?

米迦勒靜靜地窺伺著。曾經天國的首席戰士即使受了神罰喪失大部分神格也不是人類能相比的,找准時機擊殺四個人類對他而言並不困難。

他聽著他們的交談。

「主神提爾的信徒永遠追尋著絕對的正義,」藍眼睛的騎士撫去祭台上的雪,神情庄重地將木匣子放置上去,「對惡魔的討伐成功後,取下惡魔屍體的一部分裝在匣子里獻祭給神明,這是我們一貫的做法。」

他用手掌覆蓋心臟,額頭抵上祭台冰冷的大理磚。冬季的陽光並不強烈,只有稀薄的淡光自雲層的罅隙滲下,嘀嗒嘀嗒滾落在騎士堅毅的鼻峰,「神將見證我的功績。」

棕發騎士同樣將匣子放上去,還找出一只沾滿血跡的玻璃燈。年輕一些的矮個騎士問林德:「你呢?法師,你是做什么的?」

「我?」他輕輕笑了一下,「我也有祭品要獻給神靈。」

「是什么?」矮個騎士興致勃勃,「食屍魔還是黑暗靈?」

林德走近石柱,在小姑娘怯生生的眼神中撫摸她的金「是這個。」

米迦勒握緊劍柄。

「可她看上去……」藍眼睛騎士冷冷地提出置疑,「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

林德貼近小姑娘,她開始掙扎,顯得無助又驚慌,鎖環相磕碰著奏起一支雜亂的曲,粗糙的金屬銹跡磨破了她的手腕腳踝,鮮血像細蛇繞著鎖鏈爬進雪孔里。林德將小姑娘的身體完全遮擋,米迦勒看不見她,卻聽得見柔軟帶泣的輕哽。

他腦子一滯,本能地拔劍。

林德卻突然退開,塞西爾的身影重新顯露。

——她的金發間冒出兩只龍角,細鱗遍布的纖長尾巴從後方纏住小腿。

「是條龍。」騎士們恍然大悟。

跟龍比起來,其他邪惡生物就像一群病怏怏的蒼蠅。

「你們呢?」林德轉頭問他們,「你們討伐的是什么?」

棕發騎士擦拭著玻璃燈上的斑斑血跡:「侏儒國的國王埃若塔克。他殘暴成性,生前肆意欺辱他的臣民,死後也不肯安息,化作惡魔一直糾纏著可憐的人們。」

「……是場艱難的討伐,」藍眼睛騎士才笑起來,露出雪白的牙齒,「好在我們成功了,沒有辜負神的期盼。」

林德:「所以你們要在這里舉行獻祭儀式?」

「是的,已經等不及了。」矮個騎士快活地眨著眼,「不過我們還缺一個主持祭祀的人,可以麻煩你嗎?你跟我們同為提爾神的信徒。」

林德點點頭:「當然可以。」

他來到祭台前,三個騎士在木匣子前跪下,額頭觸碰地面。

林德焚起枯枝敗葉,火星噼啪,澀香融化冬季空氣中無數的浮冰,火光如墜落的星子靜靜為木匣鍍上柔金,仿佛那里面裝的不是惡魔的殘肢,而是送給孩童的糖果。

「首先確認祭品,」林德的側臉被暗光映得干燥柔和,「分別是惡魔的頭,心臟,下肢。」

「然後,請告訴我是誰給予了惡魔致命一擊,這個人將獲得最高的贊譽。」

「是我!」矮個騎士首先發聲,「是我挖出了他的心臟!」

「你騙人,」棕發騎士冷冷地打斷他的話,「你休想用謊言騙取神的贊美,明明是我斬斷了惡魔的腰身殺死了它!」

兩個騎士爭論不休,林德出聲阻止:「你們先好好回想一下,究竟是誰在最後殺死了惡魔。」

兩個騎士停止爭吵,怒視了一眼對方,閉上眼睛匆忙開始回憶。他們記得那場死戰——哀號的風,陰影覆蓋大地的惡魔,顫抖的蒼穹,一千只噝叫的毒蛇和一千只呼嘯的夜梟,從沒有哪場戰爭比它更艱險曲折,他們踩在刀鋒和爪牙上摘取勝利,直至劍刃沒入惡魔的身體。

「好好回想——」法師河水般清雋的聲音在他們耳畔流淌,過電的輕麻,「是誰殺了它,你們又殺了誰。」

——是誰殺了它?

——你又殺了誰?

騎士聽到森林里如潮起潮落般熙攘的風聲,回想已趨近尾聲,他們破除了惡魔的防御,斬落了惡魔的爪牙,最後……

最後怎么了?

夜梟嘶嚎,寒風呼嘯。

「是我殺了它!」矮個騎士暴怒地跳起,與棕發那個撕打在一起,「我記得清清楚楚!是我親手剜出了它的心臟!」

祭台上亂作一團,雪絮揚起,好像一把大火燒透了森林與原野,這灰白的余燼在鮮紅的焰舌上痛苦舞蹈,因無法掙脫而扭曲哀嚎。兩個騎士在扭打中滾下階梯,鋪天蓋地的雪崩聲奔涌而下。

模糊的咒罵聲糾纏著火焰冒起的煙,風一吹就肢解了,再經厚雪掩埋,反而像中了捕獸夾的動物瀕死前悲哀的慟哭。

林德為火苗添枝加葉,聽著焰火咀嚼樹枝的噼里啪啦聲,眉眼沉寂:「你看起來並不擔心你的兩個同伴。」

木匣前,只有藍眼睛騎士還跪著,脊背挺直酷似一座新立的墳碑。

「是他們意志不堅定,」騎士目光如炬,「所以才會在討伐惡魔後被惡魔的鬼魂糾纏。」

林德溫和地笑了一下:「哦?你不會?」

「當然,」騎士的手一直貼在心口,嵌在腕甲上的藍寶石散發微光,「真正殺死惡魔的人是我。我割下了它的頭讓它永遠無法復活,我才是提爾神最忠實的信徒。」

林德:「那就繼續儀式吧。」

騎士閉上眼,靜候神諭。

「出了點問題,」法師的聲音把他從純白的冥想中拽出,「神沒有回答,他不接受你的祭品。」

「為什么?」騎士皺起眉,盯著林德,燒盡的煙絲與他被風拂起的黑發交織如綿,「惡魔的頭顱是神最喜愛的祭品。」

「惡魔的頭顱?」火光黯淡,只在林德線條流暢的頷骨上劃了道明晃晃的弧,他看見他嘴唇彎起,話語吐露,「匣子里裝的,不是……」

狂風驟起,爆起的火苗猶如絕境中頑抗的獸,群群烏鶇席卷而來,紛雜的振翼聲與叫囂聲在騎士耳邊震如滾沸的水。他辨別著法師的口型,身體一點點冰冷。

「——你自己的頭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