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上元節的前一天,徐輝祖和朱棣牽頭又一次在南京舉辦了一場宗勛比武大會。
上一次舉辦,還是在太祖龍馭賓天的孝期,後來,本打算每年舉辦一次,由於徐輝祖掛帥征西南,加上各地藩王也鮮有在京者,才作罷。
這回,難得南京城里宗勛雲集,朱棣和徐輝祖一合計,閑著也是閑著,再整一回唄。
為此,朱棣和徐輝祖兩人還特意入宮,找到朱允炆說了這件事,後者直接一揮手:
「辦!要大辦,朕當親往。」
朱允炆也實在是悶得厲害,難得有這么一個出門透氣的好機會,哪里還願意待在宮里。
「除了咱們自己人,願意觀禮的京官大臣都可以去觀看。」
京郊演武場要辦一堂比武大會,而且皇帝親臨的消息一透露,整個南京城里里外外的氣氛,瞬間到達了巔峰。
京官們也很開心,因為又能找個機會給自己放一天假了。
至於皇帝為什么要讓大家伙來參加這次觀禮,這些文官私下里的看法都很統一。
「估計跟去年的閱兵一樣,皇帝又是在找咱們秀肌肉的吧,」
一個尚武的皇帝,對他們來說,真的不是一個好皇帝。
歷朝歷代的皇帝,熱衷兵事的,無非就是通過消耗國力來為自己增加無上的威望,對國家帶來的好處幾乎微乎其微,而往往一場大敗,就有可能葬送一個國家幾十年的奮斗,耗盡天下百姓的鮮血元氣,所以才有這么句話,好戰必亡!
只能說,朱允炆登基這三年來,在對待戰爭方面的手段要比之前那些動輒就奔著滅國的君王要高明的多,西南之戰,打完就走,因為還沒到摘果子的時候。
朝鮮之戰,大明擄掠、索取到了近千萬兩的銀錢、物資,讓內閣朝廷品嘗到了戰爭的紅利甜頭。
但是大家伙還是很擔心,大明,難道能一直這么贏下去嗎?
西南打完了,遼東也打完了。下一步打哪?
大家伙都不用猜也知道,除了北伐,沒地方打了。至於即將開展的東南剿寇海戰,朝堂上下就沒人在乎過,都是一些彈丸荒島,有何沒有,又如何呢?
中原歷代大帝,凡是心氣高的,都喜歡北伐草原,漢武大帝以兩敗俱傷的代價吞滅匈奴,終究還是反傷了自己。
太祖高皇帝北伐沙漠,一路打到貝加爾湖滅了北元王庭,最後的結果也只是換來今朝瓦剌、韃靼並立,草原還是游牧蠻夷的地盤,而看建文皇帝這個架勢,他估計還想打下去。
建文?這個年號真是自欺欺人。
外界的紛擾並沒有什么作用,時間依然來到了正月十四這一天,大明第二屆宗勛比武大會順利舉行。
一大早,上萬京營的兵便把京郊演武場圍了一個水泄不通,幾千名錦衣衛更是四處巡視,如臨大敵一般。
「呱噠噠、呱噠噠。」
馬蹄聲響,一行幾百人的隊伍承馬而來,分成兩列,一著飛魚蟒服、一著刺綉龍紋,個個是精神抖擻、容光煥,正是這次比武的兩大主角:武勛和宗親。
朱棣騎高頭馬在宗親一列的最前端,與不遠處的徐輝祖並駕齊驅,兩人齊齊在演武場的營門前翻身下馬,便有幾個錦衣衛上前躬身告罪。
「王爺、國公勿怪。」
說著話,幾名錦衣衛上前對著二人上下其手,仔細檢查一番後又是告罪後退,朱棣和徐輝祖二人這才整理儀容,邁步走進演武場。
因為朱允炆要來參加的原因,所以演武場里的所有兵器、箭矢都被換了一遍,而參與比武的宗勛,也要接受搜身,確保沒有夾帶的利刃兵器。
當然,也不可能有人腦子抽風,敢在這時候偷摸帶一把利刃參賽,不然,你想干什么?
刺王殺駕?那可是要誅連滿門的。
「今兒這天,可真不錯。」
朱棣抬頭觀瞧,笑了:「天公作美啊。」
朱棣身後是朱高煦,這小子是上一屆的元魁,今兒是來給他爹長臉的,聽到朱棣的話豪氣道:「今日我大明宗勛皆在,銳氣沖天,便是有烏雲遮蓋也給沖散咯。」
「外甥此言差矣。」
徐輝祖扭頭瞥了朱高煦一眼:「明明是陛下親臨,龍威浩盪,所以老天也得給陛下這個面子。」
觀禮的人里面有皇帝,皇帝最大的道理都不懂?
呸!馬屁精!
朱高煦心里思忖,最好這時候能下一場暴雨,看你老臉往哪里擱!
等參賽和觀禮的宗勛、京官都進了演武場,打遠處,一架奢華的御輦才在數千錦衣衛的拱衛下緩緩而來。
御輦一路駛入演武場,抵至觀禮台的位置停住。
雙喜自御輦上跳下,四處張望了一番後才搬來一個軟凳放在御輦旁:「陛下,到了。」
站在車輅上兩名新軍禁衛左右撩開車簾,卻是一白老者先走了出來,能與天子同輦的殊榮,可著大明,現在也只剩下一個耿炳文了。
耿炳文守在車外,以手遮楣,才見朱允炆低頭出來。
「參見吾皇,聖躬金安。」
守在觀禮台下宗勛百官伏跪於地,將頭埋進塵埃之中。
「都起來吧,朕先放下一句口諭,今日免跪!」
朱允炆面向群臣喝了一句:「諸卿隨朕,登台。」隨後把著耿炳文手臂,踩著軟凳走下御輦,這時耿炳文說什么也不敢跟朱允炆並肩而上,錯慢兩步,跟在朱允炆的身後走上觀禮台,再往後,便是不用參賽的宗勛百官,分為兩列,涇渭分明的同登高台。
觀禮台是此前御前司會同京營連夜修建的,用了三天兩夜的功夫,在原點將台的基礎上進行了擴建,完全可以容納下兩三百號人而不擁擠。
觀禮台的正中是兩丈見寬的御案,後置龍椅,將演武場一覽無遺,這自然是給朱允炆准備的。
左手是京官三列坐席,右手是宗勛的三列坐席,都已經擺好了美酒、瓜果和糕點。
「今日比武,卿等這邊的章程是怎么定的?」
落座之後,朱允炆便目視徐輝祖,詢問道。
徐輝祖起身躬禮:「回陛下,依陛下聖諭,此番參賽者共五十人,宗親八人,臣等武勛二十二人,另自軍中擢好手二十人,共比六項。
射靶十矢,環數最高者加三分,其次兩分,第三名一分,同環數者並列同分。
騎射十矢,與射靶同理。
舉重,以重量計,最高者三分,次兩分,第三名一分,同重量者並列同分。
步戰,兩兩作戰,勝者計三分,負者無分。
摘纓,陛下可見那處高台,內置纓盔,先摘纓敲鑼者,計三分。
獻寶,左右各有口袋,內有捕獲的候鳥數十只,其中只有一只染了金羽,射中該鳥者登台獻於陛下,計五分。
總分最多者,為本次比武之元魁。」
朱允炆頷:「卿有心了,本次比武的彩頭,是什么?」
「自是金腰帶一束。」
朱允炆便自腰間摘下自己的一塊龍紋玉佩,放到御案上。
「這次是朕第一次觀此比武,就給盛會加點彩頭吧。」
眾人皆起身躬禮:「謝陛下。」
抬頭看看天,冬日微醺,陽光正好,朱允炆便輕咳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