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風流司郎中(2 / 2)

英雄志 孫曉 10151 字 2021-02-24

靈定口宣佛號,說道:「昔日鐵劍山庄一役,我靈音師弟與門下弟子至今音訊全無,江湖上都說卓掌門涉入此事,不知傳言是真是假」

卓凌昭回頭看去,只見自己幾名師弟都已退在一旁,人人神情駭然,想來他們適才與這名老僧動手,已是大敗虧輸,這羅漢堂首座果然了得,想來傳聞不虛,此人武功當是世間罕有,已入化境。

卓凌昭估量形勢,心中已有計較,當下避重就輕,淡淡地道:「大師莫要迷信傳聞,西涼道上都說貴派靈音大師好端端的,乃是自願到敝山修煉掛單。崑崙門下敬重靈音師父,更是竭力招待,不敢冒瀆。絕非如江湖妄人所言,此處大師不可不查。」

眾人聽他當面說謊,心下都是氣憤不已,靈真大怒道:「你奶奶的下賤狗賊!姓卓的,你有膽殺人放火,殺害燕陵滿門,此刻當著我們師兄弟的面前,卻又沒種招認,你也算江湖好漢嗎快快把我師兄交出來,和尚可以留你一個全屍!」

這靈真雖是出家人,但性子向來火爆,說起話來更是毫不忌口,場中侍衛不明此人的性情,聽他口出穢言,無不暗暗訝異。

卓凌昭笑道:「這位大師啊,你靈音師兄偏愛上崑崙掛單,乃是自願,你卻怎要硬派不是看你口口聲聲叫嚷,好似本座真個擊敗了靈音大師,這才將他囚禁起來你可別信口雌黃,壞了靈音大師數十載的武名啊!」

卓凌昭這話中意思甚是厲害,要是這幫和尚直承靈音為人所敗,甚且失手被擒,必定毀壞少林千載聲名,但若不坦言其事,直承少林弟子技不如人,卻要如何勒逼卓凌昭交出人來果然靈定低眉垂目,靈真瞠目結舌,一時都是語塞。

卓凌昭見幾句話說得他二人啞口無言,便微微一笑,道:「兩位大師,在下一向敬重少林弟子,若有人挑撥是非,胡言生事,貴我兩派定要揪出此等敗類,免傷彼此和氣。」

靈定武功雖高,但應對機智卻只平平,不知該如何回話,靈真卻跳了起來,正要破口大罵,靈定卻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沖動。

靈定不願在柳昂天面前談論江湖恩怨,只合十道:「卓掌門,江湖上的事,自有是非公道,佛法講求因果報應,你差人殺害燕陵鏢局滿門在先,搶擄少林門人在後,就算此刻逃脫公理制裁,他日也難脫輪回報應,良心責備。」

卓凌昭聽了這話,只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楊肅觀見兩方人馬不再動手,當即走了上來。他打量情勢,此時若與崑崙山一決雌雄,一來對方人多勢眾,己方未必能穩操勝卷,二來柳昂天便在身旁,出手時不免要顧忌他的性命安危,當下便有意揭過這個場子。他拱了拱手,道:「安統領、卓掌門,今日道上巧遇,得你二人賜教,楊肅觀受益匪淺。將來若有良機,必當投桃報李,以報兩位大德。」

楊肅觀交代這幾句話倒也不是應付場面,以武功而論,若要對付這個厲害至極的劍神卓凌昭,他自是有所不能,但憑藉家世官職,若要好好地修理安道京一頓,卻也不是什么難事。

果然安道京臉上變色,知道自己攔截朝臣,王府胡同里刀槍相向,已是犯下重罪,要有人奏上一本,恐怕大禍臨頭,他面色如土,此時翻臉也不是,求情也不是,只好急急召回大批下屬,灰頭土臉的走了。

眾人見卓凌昭神色儼然,兀自停留不走,一只鷹眼盯住伍定遠不放,不知他是否尚有陰謀,靈定口宣佛號,道:「卓掌門,江湖恩怨,宜解不宜結,還望你能深思。早早讓我靈音師弟回山,交出殺害燕陵鏢局的元凶巨惡,那才是正道。」那靈真卻是火爆脾氣,當下呸地一聲,大聲道:「姓卓的,咱兩派若要一決勝負,和尚當場奉陪,只怕你不敢下場哪!」

楊肅觀聽他出言挑戰,忍不住臉上變色,正要出言阻止,只見卓凌昭袍袖揮出,勁風到處,一名衛士忽地摔倒,手上長劍好似活了一般,直直向他手上飛去。

卓凌昭伸手接住,仰天笑道:「大師這般瞧不起卓某,姓卓的若不獻丑,豈不讓天下人笑話了!」

場中諸高手見他手握長劍,無不心下一凜,卓凌昭近幾年來從不用兵刃,方纔即使面對「涅盤往生」的絕招,也還是空手應敵。他自號「劍神」,劍法究竟高到何等境界,武林中已然成謎,江湖傳言「崑崙劍出血汪洋,千里直驅黃河黃」,更顯得他的氣勢。此時卓凌昭手握劍柄,雖然站得老遠,人人神情還是戒慎恐懼。

靈真哼了一聲,正要出言相譏,只見卓凌昭面色陰沈,劍光一閃,長劍竟直直地向靈真飛去。

眾高手大吃一驚,眾人見卓凌昭站在三丈開外,萬萬料想不到他竟會暴起傷人,只見那劍去勢飛快,看來劍上所附內力極是驚人,靈真暴喝一聲,運起「大力金剛指」,他外門功夫早至巔峰,尋常兵刃已傷他不得,赤手便往劍身抓去。

靈真胸有成竹,只手成抓,眼看便要將長劍攔下,手指甫一觸劍,猛地一股暗勁傳到,那內力既寒且邪,竟硬生生地將他震開。靈真吃了一驚,卻見那柄長劍勢頭一偏,轉了個彎,竟朝伍定遠飛去。

眾人吃了一驚,這才知道卓凌昭使的是聲東擊西的招式,韋子壯站的近,急忙搶過鋼刀,便往卓凌昭擲來的長劍砸去,楊肅觀心思甚是機敏,一見卓凌昭神色陰森,便知其中有詐,忙叫道:「韋護衛快帶人閃開!千萬別硬接!」語聲未畢,韋子壯已然出招,兵刃觸及劍身,卻是遲了一步。

只聽「噹」地一聲輕響,那長劍忽爾斷裂,竟硬生生地碎成千百片,便向場中眾人飛去,霎時有如無數暗器來襲。韋子壯首當其沖,驚嚇之余,連忙飛身閃避,一旁侍衛紛紛著地滾開,人人自危,亂成一片。

眾人慌亂間,只見卓凌昭快速絕倫地沖進人群,卻是朝伍定遠飛去,眾人萬萬料不到卓凌昭還有這手,無不驚慌叫嚷,亂成一片,卻無人來得及救援。便連靈定、靈真等人也都給攻了個出其不意,一時都是束手無策。

眼看得手,一個黃影閃過,阻住了卓凌昭的去路,眾人只聽「嘿」、「哼」兩聲輕響,那黃影半空一晃,落下了地面,便這么一緩,伍定遠已被旁人抱了開來,沒讓卓凌昭得逞。

卓凌昭往後一縱,冷笑道:「好一個兵部楊郎中!了得!」話聲未畢,已如鬼魅般地飄遠。眾人吃驚之間,忙往地下看去,只見一名年輕男子摀住肩頭,鮮血正不住冒出,卻是那兵部郎中楊肅觀。靈定見他肩頭流血,連忙搶上,點穴止血,跟著幾名侍衛奔來,急急替楊肅觀包紮傷處。

楊肅觀面色凝重,望著空盪盪的街心,道:「這卓凌昭著實可畏,他武功高明,心計細膩,咱們這跤摔得不輕。」

原來方纔卓凌昭擲劍之時,便已料到靈真會以「大力金剛指」阻攔,竟然在劍上暗留陰勁,預下伏筆,便以聲東擊西之策,借靈真的指力轉劍勢於先、再借韋子壯的刀讓劍身碎裂於後,等劍身斷做細小暗器,眾人方寸大亂時,他自能趁機帶走伍定遠了。卓凌昭心機深沈,一旁雖有少林聖僧、武當高手保護,但無人看破卓凌昭的用心,若非楊肅觀料敵機先,從中阻攔,只怕伍定遠已給他輕輕巧巧地奪去。

眼看楊肅觀破解卓凌昭的詭計,韋子壯、靈真等人對望一眼,心下都是暗暗慚愧,想道:「這楊郎中年紀輕輕,卻比咱們心細得多,若非他出手攔截,這仗可真丟臉至極了。」

先前楊肅觀給卓凌昭一招制住,面上無光,但這次識破他的計謀,總也算吐了一口怨氣。那靈真給卓凌昭耍了一場,心下自感憤怒,只是崑崙派眾人已隨卓凌昭遠去,卻也無處發泄,只得低頭咒罵不休。

這場惡斗之後,兩方人馬間的勝負很是難說,但彼此的憎惡怨恨,卻又加了一層。

眼看強敵退去,楊肅觀顧不得自己有傷,一把抱住了伍定遠,捏了捏他的人中,內力到處,伍定遠本該醒來,此時卻絲毫沒有反應。

靈定見狀,忙道:「這人傷勢沈重,須得趕緊救治。」

楊肅觀點了點頭,忙將伍定遠抱起,便在此時,他懷中落下一物,掉落在地,一旁韋子壯眼明手快,登時將那東西抄起。

眾人一齊伸頭來看,卻見那東西是張白色羊皮,約有半尺長寬,削得極薄,韋子壯茫然道:「這是什么東西」

楊肅觀也是大惑不解,兩人對望一眼,都感奇怪。

便在此時,忽聽一人深深吸了口氣,跟著搶了上來,韋子壯回頭看去,那人卻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大名鼎鼎的善穆侯柳昂天。

韋子壯見他神色有異,忙道:「侯爺怎么了可是這羊皮有古怪」

柳昂天不答,只伸手接過羊皮,霎時面上悲痛,淚水滾滾而下,顫聲道:「朝廷有救了……朝廷有救了……」

眾人見他神色大變,無不詫異吃驚,楊肅觀雖不知這東西的來歷,但想來此物驚動無數朝廷高官、武林高手,必然重大異常,想到此處,抱著伍定遠的只手竟是顫抖不止,良久不能寧定。

眾人正要帶著伍定遠離開,忽聽一名侍衛叫道:「這里還有個人,咱們要怎么處置」韋子壯回頭一看,只見一名男子口吐鮮血,昏倒在地,已是人事不知。韋子壯看了一陣,也猜不出這人的身分,當下沈吟道:「不管了,先帶回去再說吧。」

過不多時,眾人便將伍定遠、盧雲二人帶回柳府。那盧雲給卓凌昭打了一掌,早如爛泥般倒在地下,只是他出身卑微,身上也沒帶什么要緊物事,崑崙門人懶得理會,這才留他在街心,沒曾殺害。若非如此,柳昂天的侍衛也不能將他帶走了。

柳昂天情知伍定遠來歷不凡,便急急延請大夫診治傷勢。那大夫看了病情,回秉過來,說那伍定遠胸口中劍,肺葉有損,但好好調養一陣之後,應無性命之憂。反倒是盧雲背上挨了卓凌昭一記重手,恐怕有些難辦。

柳昂天等人聽伍定遠並無性命之危,心下甚喜,都是放下心來,便命人好好照顧療養。

三日後,伍定遠悠悠轉醒,他一醒來,只見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房內全是些不相識的人,都在盯著他猛瞧。伍定遠清醒過來,驚道:「我……我這是身在何處」

一人面帶微笑,走上前來,握住了伍定遠的手,溫言道:「這位兄台不必驚慌,你現下平安周全,再也沒人動得了你。」

伍定遠不解,奇道:「你……你是誰」那人道:「在下姓楊,草字肅觀。閣下便是西涼伍捕頭吧!」

伍定遠聽他識得自己,心下頗為驚奇,忙道:「在下正是。是兄台你出手救我的么」

楊肅觀不願邀功,只微笑道:「這些事不忙說。你現下安心養傷,此處是當今征北大都督、善穆侯柳昂天侯爺的府邸,追殺你的人雖然凶狠,但也不敢來此放肆。」

伍定遠聽得自己已脫險境,心下一寬,但隨即想起盧雲,想起自己那日山洞昏迷之後,便失了知覺,不知盧雲性命如何他心中擔憂,連忙問道:「我……我那盧雲兄弟呢」他語帶驚恐,就怕盧雲已遭人殺害,死得不明不白。

楊肅觀沈吟道:「盧雲……便是同你一起逃亡的那人」伍定遠急道:「正是,不知盧兄弟現在何處」楊肅觀詢問一旁下人,跟著向伍定遠一笑,道:「伍捕頭的那位兄弟現下平安無事,也在咱們柳侯爺官邸養傷,待伍兄休養幾日,我們再過去瞧他。」

伍定遠猛地站起身來,叫道:「不成,我定要現在去看他!」

一旁家丁急勸,伍定遠甚是堅決,非要親眼見到盧雲安好無恙,否則他這顆心就是定不下。眾人拗他不過,只好扶他起來,一同前去探望盧雲。

眾人領著伍定遠,走進一處房間,伍定遠見到盧雲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臉上肌肉深深地陷了下去,他心中激動,想起兩人一同犯險,歷經無數生死大劫,忍不住淚流滿面。

楊肅觀道:「這位兄弟受傷雖重,卻沒有性命之憂,伍兄不必多慮。」

伍定遠只膝跪倒,向楊肅觀拜去,哭道:「這位盧兄弟乃是我生死至交,請楊公子定要救他!」

楊肅觀慌忙扶起,嘆道:「伍兄說得是什么話你這般義氣深重,看在我心里,真是感佩無比!別說你這般吩咐,就是沒有交代半句話,我也會竭心盡力,命人好好看顧這位兄弟。」

伍定遠拭淚站起,回思前塵往事,真有不堪回首之感。

他二人走出房外,正說話間,忽聽一人哈哈大笑,說道:「好!好!這個伍定遠身子骨挺硬朗,居然可以下床走動啦!」伍定遠急看那人,見是一名老者,身長七尺,一臉浩然正氣,行止間威儀自若,正向自己行來。

只見眾人躬身下拜,都稱:「屬下參見柳侯爺。」伍定遠料得來人身分必高,不知該當如何見禮,慌忙間便要只膝跪倒,那柳侯爺搶上扶住,笑道:「你不要亂跪!到時傷口又破了,太醫非把老夫怪死不可!」說著硬把伍定遠架了起來,看來他年歲雖老,手勁卻是不小。

楊肅觀微微一笑,說道:「伍兄,我給你引薦引薦,這位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善穆侯柳昂天柳大都督。」

伍定遠大吃一驚,原來這老者權重一時,正是當朝之中可與江充、劉敬鼎足而三的征北大都督柳昂天,他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張大了一張嘴。

柳昂天笑道:「別說這許多廢話,大夫怎么吩咐的這伍捕頭可以喝酒了么」

楊肅觀還沒回答,柳昂天已然拉住伍定遠,笑道:「看你身子骨健壯,便喝個兩杯也死不了,走,走,咱們喝上幾杯,給你壓壓驚!」說著大笑連連,看來是個十分豪爽的人物。

伍定遠見柳昂天待他親厚,心中感激,霎時之間,猛地想起一樁樁的血海深仇,他熱淚盈眶,登地跪倒在地,哭道:「侯爺,您定要替小人主持公道,伸張冤屈!」

柳昂天本在大笑,見了他這幅悲憤神態,不由得一驚,道:「此話怎說」

伍定遠拜伏在地,便將燕陵鏢局如何被殺、齊伯川如何在廟中被刺死,知府如何對他栽贓陷害等節,一一全盤托出。眾人聽了,都是眉頭緊鎖,神情凝重。

楊肅觀將伍定遠托起,低聲道:「此處非說話地方,我們到大人書房去。」伍定遠見眾人關心自己,只覺心中感動,抹去淚水,便隨著眾人走進書房。

那書房陳設簡單,只有幾張桌椅,兩個書架,除此之外,便是一張大弓,逕自掛在牆上,看來不脫武人豪邁粗獷的本色。三人走入房中,柳昂天便返身吩咐韋子壯,命他率人把守四周,一旁楊肅觀則掩上了門,神態甚是凝重。

伍定遠生平從未與一品大員對面說話,不由心中忐忑。

柳昂天見他神思不屬,當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言道:「你先別擔憂,坐下再說。」說著親自替伍定遠拉過木椅,伍定遠嚇了一跳,忙躬身行禮,這才就座。

眾人方在書房坐定,楊肅觀便低聲道:「伍捕頭,其實你的遭遇,柳大人早已明白。」伍定遠啊地一聲,驚道:「原來……原來大人已知我的來歷!」

楊肅觀點了點頭,又道:「那日我們救你回來,按察使江充便立刻派人來府要人,說你是朝廷欽犯,貪贓枉法雲雲,要柳侯爺立刻交你出去。侯爺一向秉持正義,自是不肯放人,江充大怒,說要立即上奏皇上,彈劾侯爺。」

伍定遠驚道:「有這種事,這……這該怎么辦才好」

柳昂天拊鬚微笑,說道:「江充色厲膽斂,嘴上說得厲害,其實怕得要命,這節伍捕頭不必擔憂。」說著輕拍伍定遠的膝頭,替他壓驚解憂。

楊肅觀見伍定遠仍是一臉憂慮,便道:「正是如此。那江充雖然囂張,此刻卻不敢動我們一根毫毛,伍捕頭出身捕快,想來此事定然逃不過你的眼去。」

伍定遠沈吟片刻,道:「江充不敢對我們下手這……莫非是那塊羊皮」

柳昂天哈哈大笑,說道:「沒錯,正是那塊羊皮!江充賣國,無所不為,不過這小子的把柄落在老夫之手,日後恰好把他制得服服貼貼,動彈不得!」說著撫鬚長笑,甚是得意。楊肅觀點頭道:「正是。這回伍兄千里迢迢,將羊皮送到侯爺手上,正制住了奸賊江充的命脈,從此再也不怕這人為惡了。」

伍定遠大喜,他奔波一場,便是想帶著證物前來尋訪王寧大人,哪曉得王寧給人整得死了,自己在絕望之際,卻又遇上了另一位權臣柳昂天。此人是朝中武人首腦,料來權勢比王寧更加顯赫。伍定遠喜出望外,正要說話,忽見柳昂天神情有些輕慢,他心下一驚,想起知府梁知義被人暗殺的往事,眼看柳昂天如此疏忽,莫要走上這些朝官的老路,當下霍地站起,慌道:「侯爺有所不知,江充手下高手如雲,崑崙山一眾高手都聽他驅策,武林中難逢敵手,這些人本性邪惡之至,什么事做不出來侯爺務必小心日常起居,千萬別給這干人可趁之機!」

柳昂天笑道:「我是武舉出身,不同於那些科考文官,非但自己使得上鐵戟大刀,手底下更是猛將如雲,勇士如雨,諒那江充高手雖多,卻奈何不了我,伍捕頭卻是多操心了。」

伍定遠還待要說,只聽楊肅觀道:「江充手下確實高手無數,暗殺謀害,時有所聞,這我也是知曉。不過江充雖然厲害,但侯爺周遭難道沒有武林人物他身邊有一位韋子壯韋護衛,此人出身武當,武藝精熟,有他在侯爺身邊,那是高枕無憂,萬無一失了。」

柳昂天呵呵一笑,說道:「不說別人吧!就說肅觀賢姪好了,他自己是進士出身,官拜兵部職方司郎中,卻還拜少林高僧為師,學了一身的好武藝,文武全才,當朝找不到第二個。有他在老夫身邊,那是什么宵小也不怕了。」

伍定遠沒料到楊肅觀乃是進士出身,那可是朝廷的大官,慌忙拜倒,說道:「草民伍定遠,拜見楊大人,適才言語間如有得罪,還請楊大人責罰!」

楊肅觀道:「伍兄說的是什么話,日後大家同朝為臣,又分得什么彼此了」

伍定遠心中一奇,問道:「同朝為臣定遠不解大人的意思」楊肅觀笑道:「伍兄,柳大人已經去函兵部,保薦你為同武舉出身,直隸征北檢教制使。」

伍定遠全身一震,驚道:「直隸制使……那可是從九品的官啊!」伍定遠過去是地方捕頭,只有薪俸,不按品級,在朝廷的編制上,稱作「不入流」,這下若成了制使,等於連升了十七八級,足與知縣相比。

楊肅觀笑道:「將來咱們要推倒江充,重振朝綱,全都著落在那塊羊皮上。伍兄立此大功,侯爺當然不會虧待你。」

伍定遠呆了半晌,想起自己已給通緝,不禁長歎一聲,搖頭道:「可那涼州知府陸清正已發出海捕公文,將我視為匪徒,小人待罪之身,大人如何保舉我為官」

柳昂天嘿嘿一笑,道:「說到此處,便是官場中的事啦!你想想,老夫手上握有江充的把柄,我去函刑部,江充如何敢啰唆」

眼看這場辛苦奔波,終於有個收場,伍定遠霎時心中激盪,眼淚幾欲垂下。

柳昂天又道:「江充為了湮滅賣國證物,不惜殘殺平民百姓,陷害朝廷大臣,可說人神共憤。不過此人老奸巨滑,咱們雖然有了這塊羊皮,還是需要走訪查明,日後才能將其定罪。此事倒是要好好准備一番。」楊肅觀聞得交代,便點頭稱是。

伍定遠垂淚道:「侯爺,草民忝為西涼捕頭,卻無能解救百姓痛苦,任憑江充殺害燕陵鏢局滿門,此事實乃生平之恨,至今夜半回思,猶未能心安闔眼。小人求您主持公道,務必將這批罪囚繩之以法。日後有用得到定遠的地方,侯爺只管吩咐。」

柳昂天道:「定遠賢姪莫要煩憂,你好好養傷,先在京城住定,什么都不要想,過得幾個月,等江充防備之心日減,我們再行定奪。」

伍定遠點頭稱是,忽地想起楊肅觀出身少林,忙道:「楊大人,適才柳侯爺說您是少林門人,我這里有件事相告,還請轉上少林方丈。」

楊肅觀察言觀色,已然猜到伍定遠所說之事,當下嘆了一口氣,道:「伍兄所言,想必是靈音師兄被俘之事吧!」

伍定遠緊緊握住拳頭,咬牙道:「那日為了救我,靈音大師不惜與卓凌昭決戰,以致受傷被擒,我……我始終掛念他的安危,不知少林寺可曾將他救出」

楊肅觀嘆了口氣,道:「現今合寺上下爭辯不斷,全都是為此事煩惱,有人主張大動干戈,直接殺上崑崙山,有人卻希望循江湖公道,只要卓掌門交出殺害鏢局滿門的凶手,兩家就此罷斗。眾說紛紜,至今未決。方丈幾次送信給卓掌門,請他放了靈音師兄,但卓掌門卻置之不理,態度還蠻橫之至。」

伍定遠驚道:「這些賊子竟然如此狂妄,那靈音大師豈不要糟」楊肅觀微微一笑,道:「這節倒不必多慮,卓掌門雖然蠻橫,但在我寺千年武名之下,想來還不敢隨意加害我派門人,一時之間,靈音師兄當不至害了性命。」他怕伍定遠平添擔憂,便不說靈定已與卓凌昭照面交手一事,便模糊交代過去。

伍定遠點頭稱是,說道:「靈音大師是為我被俘,日後如果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還請楊大人吩咐一聲,也讓我一盡棉薄。」

楊肅觀微微一笑,說道:「鋤強扶弱,乃是義所當為,更是少林弟子的本分,伍兄不必客氣。」

伍定遠閉上了眼,輕聲道:「只盼靈音大師早日回歸本山,否則若有個萬一,卻要我如何對得起他」說著連連搖頭,嘆息不已。

自此之後,伍定遠便在柳昂天住處長居,只等朝廷公文下來,他便要走馬上任,接下直隸制使的重任。至於那羊皮一物,從此交在柳昂天手中,想以爭北大都督的能耐,也無人敢過來啰唆搶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