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銀川公主(1 / 2)

英雄志 孫曉 7445 字 2021-02-24

初冬的朝陽緩緩升起,一點一點照亮了輕煙薄霧的北京,城樓的影子覆在青石大道上,有如帝皇無所不在的天威。昨夜殘雪漸漸消融,但掩不住的寒意卻從光禿禿的樹枝上透了出來。寧靜寒冷,和煦中自有一股肅殺。

冬日的京城,原來是這幅景象。

一名年輕將校坐在一匹高大的駿馬上,用著多愁善感的眼神望向遠方的京城,他腰上配帶鋼刀,肩上披覆冑甲,緊鎖的長眉下似有說不完的心事,揮之不去的書卷氣,略略消弭了一身戎裝的騰騰殺氣。

「盧參謀!盧參謀!」

一聲聲的叫喚敲破了初冬的寧靜,雪地上一名小兵快步奔跑著,向那名年輕將校奔去,顯然身有急事。那小兵氣急敗壞,大聲地叫著:「盧參謀!」

那年輕將校陡地轉過頭來,臉上還帶著一絲疑惑,好似還不熟悉旁人如此稱呼,那小兵渾沒注意這些細節,只大聲傳令道:「啟稟盧參謀,秦將軍有急事相尋,請你快快回到本營。」

那年輕將校點頭道:「我立時便到。」兩腿一夾馬腹,如離弦之箭,縱馬飛馳而去。

馬蹄急踏,不過一眨眼工夫,好大一片營帳已在眼前,只見正中一座帥營,兩旁高掛黃色大招,上書「御賜善穆侯征北大都督柳昂天」十三個血紅大字,正面懸著一面迎風招展的旌旗,上頭卻是一個大大的「秦」字。

帥營的布幔猛地掀開,一名高壯的大漢斜彎著腰,當先走出帳來,那人抬頭看著初生的朝陽,眯起了雙眼,朗聲道:「好暖的日頭!」此時日光映上這人的臉龐,卻見他高鼻闊口,濃眉斜飛,臉上兀自帶著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氣。那大漢見了奔馳而來的飛騎,嘴邊忽地掛上了淡淡的微笑,擠出了腮邊幾條深深的皺紋,足見是個飽歷風霜的豪傑。

那大漢大聲笑道:「不壞!不壞!我命人傳你回來,不過從一數到五,兄弟你便趕來啦,嘿嘿,盧老弟還真給我面子。」那年輕將校翻身下馬,道:「所謂軍法如山,軍紀為治軍之本,我身為參謀,又豈會壞了秦將軍的規矩」

那大漢甚是高興,說道:「江湖上都說你桀傲不遜,我怎么一點也沒看出來」

那年輕將校微微一笑,說道:「在秦將軍治下,便是天王老子都要乖順,盧雲不過是個硬氣的小伙子,豈敢造次呢」

兩人相顧大笑,滿是惺惺相惜之意。

那大漢正是「火貪一刀」秦仲海,眼前那年輕將校不是別人,正是他費盡苦心尋來的參謀盧雲,兩人此次奉命保駕和親,現下正等待著公主的儀仗車隊出城。

秦仲海道:「此時已過卯時,看來公主便要駕到,咱們得准備准備。」說著命人吹起號角,只聽嗚嗚的聲音響過,眾軍士陡地齊聲大喊:「拔營!」聲音豪壯,仿佛要震醒睡夢中的北京城。五千兵卒開始拆卸營帳,只見他們動作劃一,習練有素,足見治軍之嚴。

不到片刻,五千騎兵已然穿戴整齊,安安靜靜地排列在雪地上,等待秦仲海的號令。日光下只覺刀光耀眼,盔甲明亮,人人精神抖擻,說不出的整齊劃一。

秦仲海笑道:「我軍氣勢如虹,盧參謀以為如何」

盧雲贊道:「往日只聽說秦將軍治軍森嚴,想不到一精如斯,真無愧將軍威武之名。」

秦仲海嘿嘿一笑,道:「你們老拍我馬屁,這樣下去怎生了得,你該說些話來罵罵我才是。不然老子狂了起來,以後誰還敢說我一句半句」

他正待要說,卻見傳令兵駕馬狂奔而來,叫道:「公主玉輦已到城外一里!」

秦仲海點了點頭,說道:「大軍前隊變後隊,這就開拔,迎接公主聖駕!」

眾軍士暴吼一聲:「是!」五千軍馬奔騰向前,蹄聲隆隆,如擊大鼓,如震天雷。

行不數里,只見遠處兩面大招高高的舉著,上書「回避」、「肅敬」,前頭百來名宮人手持絲鼓樂器,正自吹奏樂曲,樂聲中公主的座車緩緩向前行來,玉輦漆金鑲玉,寶異非凡,十六匹長腿白馬分作四列,在前頭放蹄慢跑,拉著座車前行。一名大臣跟隨車旁,此人腳跨青蔥玉馬,身穿錦緞紅袍,正是御史何大人。

秦仲海翻身下馬,跪倒在地,道:「末將遼東游擊秦仲海,特來迎接公主聖駕。」何大人點了點頭,喜道:「有仲海在此,咱們此去定然平安,快快起來吧!」秦仲海應道:「末將竭心盡力,絕不敢有違聖旨,請何大人放心。」

何大人笑道:「仲海不要多禮了,快快平身吧!」

秦仲海正要站起,忽聽一個尖銳的聲音道:「你這小子好生無禮!只看見何大人,卻沒見到我嗎」秦仲海一怔,抬頭一看,卻見一人臉上撲著厚厚的白粉,嘴唇擦得紅亮,怪模怪樣的盯著自己,隨即認出他便是東廠的副總管薛奴兒,,只見他身邊散著十來個太監,想來都是東廠的人。

這薛奴兒武功高強,再加生性怪異,不知整垮過多少朝廷命官。秦仲海眉頭一皺,想不到這人也跟著公主前來,倒是麻煩一件。

薛奴兒冷冷地道:「你現下見到我,卻怎地不拜見」

要是其它武將見了薛奴兒,必然卑躬屈膝,就怕得罪了此人,誰知這秦仲海一向膽大包天,此時見了這名「花妖」,卻只皺了皺眉,不見其它。薛奴兒見他良久不動,當即怒道:「姓秦的,你楞在那兒做啥還不知道過來請安么」

秦仲海心下暗道:「這不男不女的老妖不知在神氣什么,且先給他一個下馬威,壓壓他的氣焰再說。不然這人愈加蠻橫,日後要怎么辦事」他笑了笑,道:「原來是薛副總管駕到,方纔一時沒瞧見,還請原恕則個。」說著便站起身來,一幅懶洋洋的模樣。

薛奴兒見他也不叩拜,更不向自己請安,當下大怒道:「你這該死的!怎么這般不知體統我沒叫你站起來,你怎敢直挺挺的站在我眼前」秦仲海有意激他,當下更只打了個哈欠,微微彎腰道:「哦!這我倒忘了,薛副總管你早啊!昨晚睡得可好」說著哈欠連連,便自走開。

薛奴兒怒極欲狂,伸手揣住了他成名的兵器「天外金輪」,便想動手殺人,那日他曾靠這個兵器殺了好些個昆侖派好手,連「劍浪」劉凌川的一只手也給卸了下來,足見威力何等之大。

薛奴兒正想動手,卻聽公主玉輦中傳來一個柔和至極的聲音:「眾卿休得爭執,此去西行,正要戮力一致,不可無端生事爭吵。」那聲音聽來年紀也不甚長,卻有高貴不可輕侮的氣象,正是銀川公主開口說話。眾人聽了此言,一齊翻身下馬,跪下道:「屬下共力以赴,不敢有違公主教誨!」

薛奴兒跪在地下,滿口答應,卻狠狠地瞪了秦仲海一眼,秦仲海卻咧嘴一笑,喬裝痴呆,渾不把薛奴兒的狠模樣放在眼里。

其余五千將士見主帥跪倒,也急忙下跪。驀地叮叮當當之聲不絕於耳,卻是眾將腰上兵刃碰地之聲。眾人心道:「這位銀川公主的聲音很是秀氣端庄,想來是十分出色的美女。」

此時朝政混亂,朝中三派中以江充勢力最為雄大,軍政大計多由他這派人馬把持。不過江充勢力雖大,卻管不到宮內的大小事務,這宮中權柄一向逃不出東廠之手,多由京城十二監之首、東廠總管劉敬掌控。江劉兩派人馬互不相讓,爭權奪利,遇上紛爭,總是相互陷害打擊;若有好處,更是爭個你死我活,沒一日善了。

此次和親事關重大,劉敬奉旨打理公主行程,自是加倍小心,倘若皇上的愛女有什么閃失,恐怕他這顆腦袋也安穩不了。劉敬深怕江充設計陷害,便派出武功高強的副總管薛奴兒親自壓陣,一邊借何大人的口,請出柳昂天的大軍護送,以免中了山賊盜匪的埋伏。如此萬事具備,料來也沒啥好再擔憂了。

誰知兩方人馬真個不同道,再加上薛奴兒的脾氣實在太壞,以致雙方首腦人物一見面,便是一陣口角紛爭,彼此看不順眼。

眾人聽了公主的責備,一時都不敢發作,只有默默地護駕前行。

大軍出發,行出數里,盧雲騎在馬上,正與秦仲海商量軍情,忽地見到薛奴兒在遠處吆喝,不知在為什么事情大發脾氣。盧雲乍見此人,驀地大吃一驚,低聲問道:「秦將軍,那不是薛奴兒么這人來這兒做什么」

秦仲海嘿嘿一笑,道:「皇上派他與何大人一同主持和親。咱們可要和他好好相處一陣子了。」

盧雲聽到自己要與這太監一同辦事,不由皺起眉頭。那日他在王府胡同也見過薛奴兒,此人武功陰毒,行事殘暴,誰知皇上卻要他與何大人共來主持和親,真是萬萬料想不到了。

秦仲海卻仍笑嘻嘻地,渾不在意。

五千兵馬緩緩地護送公主坐駕西去,所過之境都有各地兵馬接駕,公主夜晚則住宿在各地衙門預備的豪宅中,一路平安無事。只是薛奴兒派頭甚大,一見接駕官兵,先來上狠狠一頓臭罵,這才舒服痛快,眼看這名副總管傲慢之至,各地將領莫不暗恨在心,卻也莫可奈何。

路上閑來無事,何大人便請隨行的太常寺樂舞生,教習眾人帖木兒汗國的語言。此時京城翻譯之事多由太常寺為之,設蒙古、女真、西天、回回等八館,里頭的通譯統稱樂舞生,這次和親需與汗國接洽,自需征召幾名翻譯隨行。秦仲海讀起書來甚是隨性,只強迫樂舞生教他幾句罵人的粗話,便懶洋洋地提不起勁兒,但那盧雲卻萬分認真,學的極是勤快。

秦仲海見他如此努力誦習,便笑道:「盧兄弟,你練得這么一口好番話,莫非是想移居蠻族,永不回中土啦!」

盧雲微微一笑,說道:「日後我們見了可汗之面,若無一人能說他們的番話,豈不讓人看輕了」

秦仲海哈哈一笑,道:「說得好!咱們是天朝上國,怎能讓這些番人小看了」

他見盧雲溫文儒雅,心中更想:「他媽的,老子軍中都是流氓無賴,沒幾個識字。說來真要個讀書人主持局面。看老子找盧兄弟過來相助,可多有眼光。」想到此處,更是得意洋洋。

餅了半月,已出直隸省境,大軍沿著長城一帶行走,路上漸漸荒涼,秦仲海吩咐眾人小心在意,萬萬不可粗心大意。有時趕路不及,夜晚找不到歇宿之處,只有委屈公主玉體,在野外搭營露宿。若遇外宿,深夜中兵馬守衛更是森嚴無比,就怕有什么風吹草動。秦仲海與盧雲兩人輪流看守公主香帳,經常一夜不得好睡,

這日傍晚,好容易來到一處縣城,眾人松了口氣,都想:「看來今晚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

當下盧雲領著一小隊人馬,率先進城。他甫進城內,凝目望去,猛見道路兩側黑壓壓的全是人頭,不知所欲為何。他心中一驚,深怕有失,連忙勒馬停住,急命傳令回報秦仲海,霎時之間,城里城外五千兵馬一齊停下。

秦仲海忽見大軍停步,又見傳令兵氣急敗壞地奔來,不待細聽回報,便飛馬入城,前去救援。待見盧雲好端端的坐在馬上,他心下稍定,急忙問道:「可有什么事怎么忽然停下不動」

盧雲尚未回答,秦仲海已見到城里黑壓壓的一片人海,也是一驚。

盧雲低聲道:「這些人是怎么地怎會擠上街來莫非要對公主殿下不利」

秦仲海也是不解,當下提聲喝道:「此地知縣何在!」跟著拔刀出鞘,縱馬向前,道上人眾見他來勢猛惡,急忙讓出一條路來。

秦仲海正自吼叫,忽見一個瘦小的男子,急急忙忙地從人群中趕出,躬身拱手道:「下官劉彰仁,在此迎接公主聖駕。」

秦仲海哼了一聲,道:「這許多百姓是怎么回事怎第攔住了道路﹂劉彰仁見他面色不善,慌忙道:「將軍切莫擔憂,這些人全是百姓,只因愛戴公主,便想過來拜見公主聖顏,絕無惡意,絕無惡意。」

盧雲很是奇怪,照理大軍過境,百姓無不退避三舍,卻怎地如此真誠擁戴,莫非其中有詐忙往秦仲海望了一眼。秦仲海會意,當下哼了一聲,說道:「少來這一套。我看八成是你慫恿百姓上街,也好來拍公主的馬屁吧!」

劉彰仁嚇了一跳,急急往地下一趴,大驚道:「將軍明鑒,這些百姓聽了公主要來,全是自動自發的上街拜見,想來叩謝她的恩德,絕非下官唆使安排,還請將軍明察!」

秦仲海冷笑道:「是么咱公主長在深宮,有啥恩德給你們」

劉彰仁道:「去年本縣犯大水,百姓窮得連飯都沒得吃,急忙上報朝廷,但戶部衙門卻說沒錢賑災,逼得此間百姓流離失所,易子而食。

銀川公主聽說此事,便從自己的積蓄中撥款出來,送了十萬石白米給此間百姓,這才救活了這里千萬戶人家。百姓感恩戴德,都把她當作活菩薩來看。」

秦盧二人哦地一聲,倒不知銀川公主有這等善心。照此看來,真對此地的百姓有些人情,便也都放下心來。

秦仲海向盧雲一笑,道:「看不出來,咱們這位寶貝公主挺有見識,嘿嘿,說不定比她老子還強些。」盧雲輕咳一聲,低聲道:「將軍說話小心,莫讓旁人說你語氣不恭。可要惹禍上身了。」秦仲海卻只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兩人說話間,後頭一騎飛馳而至,蹄聲中只聽一人尖叫道:「是誰攔住了道路真是罪該萬死!」正是東廠副總管薛奴兒到了。

劉彰仁走上前去,跪下道:「下官劉彰仁,見過公公。」薛奴兒喝道:「你叫這許多該死的賤民上街攔路,卻是何用意難道想要行刺不成!」劉彰仁嚇得全身發抖,驚道:「下官不敢!」

薛奴兒冷笑一聲,正待要說,卻聽絲竹之聲撓繞,公主玉輦已然進城,薛奴兒眉頭一皺,深怕百姓驚擾了公主,連忙向秦仲海喝道:「你們楞在這兒干什么還不快快把死老百姓趕走!等會兒嚇了公主,誰吃罪得起!」眾兵士聽了他的喝罵,卻無人動上一步,看來這批兵馬軍紀嚴明,未得秦仲海號令,無人能指揮得動。

薛奴兒見無人理會他,登時大怒,尖叫道:「秦仲海,公主馬上要來了,你這小子還不快快下令你到底干什么吃的!」秦仲海哼了一聲,正要回嘴,忽聽公主柔和的聲音從車中傳了出來:「眾卿又有何事卻為何這般高聲說話」

薛奴兒正要答話,卻聽眾百姓轟然道:「公主殿下來了!鮑主殿下來了!」紛紛往玉輦擠來,薛奴兒大驚:「反了,反了,這許多死百姓怎敢這般目無王法秦仲海,你快快派人趕走!」秦仲海見人多雜亂,自也擔憂公主的安危,忙低聲傳令道:「大家保護公主,將百姓隔在外頭。」

眾軍士正待上前,忽見無數百姓一起跪倒在地,對著公主座轎叩首,眾京官見他們忽爾下跪,都是為之一楞,不知他們所欲何為。秦仲海沉聲道:「長槍手!搶前站位!」

眾軍士趁著百姓跪下,奮力擠去,急急占住轎前地方,一面將百姓擋在外頭,一面團團護衛公主。秦仲海親自舉刀把守轎前,就怕有人圖謀不軌,行刺公主。

只見劉彰仁拜伏在地,朗聲道:「臣知縣劉彰仁,率同本縣萬名百姓,叩見公主殿下千歲,千千歲。」眾百姓也大聲叫道:「公主娘娘萬歲,萬萬歲!」這些百姓不知萬歲、千歲之分,便張著嘴胡喊,雖然亂糟糟的不成章法,但眾人滿面感恩,頗見真誠。幾名老太婆更是默默祝禱,淚流滿面,可見銀川公主深得百姓的愛戴。

劉彰仁拜了一陣,道:「去年若無公主護佑,此間百姓早已死於飢荒之中,豈能再見天日公主之恩,如日月之輝,我等永感五內。今日得知公主大婚,行經本縣,臣便率同百姓前來叩拜獻禮,一睹天顏。」

只聽轎中傳來一個溫軟的聲音,說道:「本宮身為皇族,自須體恤百姓,此乃份內之事而已。劉知縣何必如此多禮」眾百姓聽了公主說話,登時歡呼起來。

眼看錦簾微微晃動,銀川公主竟要出轎,幾名宮女連忙上前服侍,眾人屏氣凝神,都等著看京城第一美女出來。劉彰仁更是大喜,與眾百姓同稱尊號,連連叩首。

秦仲海見公主便要下輦,不覺大吃一驚,急忙攔在轎前,跪下道:「公主千金之體,萬萬不可隨意離車,倘有什么閃失,屬下就難辭其咎了!」一旁御史何大人也是著急,忙接口道:「秦將軍所言極是,公主乃是萬金之體,豈能在此拋頭露面還請三思。」

鮑主坐在玉輦內,溫言道:「這許多百姓都是為我而來,本宮豈能不見他們一面眾卿休再多言,煩請退下。」秦仲海只拜伏不動,卻無移步之意。薛奴兒見獵心喜,趁機挑撥道:「秦仲海!你這大膽狂徒,居然敢阻擾公主行動你不想活了嗎」

卻聽公主道:「薛公公,請你一起讓開。」薛奴兒臉上變色,急忙閃在一邊。

錦簾掀起,那公主即將下車,秦仲海嘆息一聲,自知拗她不過,只有往旁讓開,他找來盧雲,低聲吩咐道:「盧兄弟,你趕緊攀上對街屋頂,倘若下頭有人舉止異常,只管殺無赦。」

盧雲點了點頭,急急飛身而去。秦仲海另又調動大軍,分四方團團守護玉輦,他自己則拔刀出鞘,貼身護衛。

盧雲依言飛上民房屋頂,往下監視,只見下頭黑壓壓的全是百姓,滿街人眾跪了一地,眾官兵則圍成一個圓圈,保護公主坐駕。便在此時,一名宮女掀開車幔,但見一雙纖纖玉足伸出車外,跟著一名女子緩緩地從玉輦中走下,當是公主本人了。

盧雲遠遠望去,只見她膚色白膩,身著宮裝,身形頗見婀挪,但兩方距離過遠,卻看不清楚她的五官面貌。

只見公主對百姓揮了揮手,眾百姓大喜,都是叩首納拜,大聲稱頌公主恩德,公主神色如常,一派的和藹可親,沒半分驕氣,只看得盧雲暗暗點頭。以當今皇族的霸道而論,銀川公主這般謙遜溫柔,可說難能可貴。看了半晌,盧雲怕耽誤職責,便移轉眼光,改朝四下人群望去,他全身布滿功勁,只要一見情勢不對,便要撲前救駕。

只聽公主的聲音道:「眾位鄉親辛苦了。今日本宮能與諸位見面,大慰生平,只盼日後此地年年豐收,永遠豐衣足食,大家都有好日子過。」

眾百姓聽她誠心誠意的為眾人祝禱,無不大為感動。一名鄉紳奔了上來,口中大喊大叫,直朝公主奔去,卻不知要干什么。秦仲海吃了一驚,便要伸手攔住,忽見那鄉紳往地下一撲,大哭道:「本縣百姓聽說公主遠赴西域,恐怕終身再也不能見面,只求上蒼庇護,保佑公主日後平安喜樂,早生貴子,吾等心願足矣。」說著連連叩首,其情真切,令人動容。

銀川公主聽了祝禱,身子忽地微微一顫,秦仲海偷眼望去,見她眼眶微紅,似要墜下淚來,但轉眼之間,便即寧定。秦仲海見她頗能自制,心中便道:「這小娘兒很有忍性,不是一般人。」看公主不過年值芳華,能有這等見識,當真難得至極了。

正暗贊間,又聽公主道:「難得諸位鄉親有這份心,本宮此去西域,定不忘今日之情。」

一名老者手上捧著些物事,上前道:「若無公主殿下的恩澤,焉有今日的我們本縣百姓籌了幾日的錢,為公主准備了一些小小的禮物,還希望公主笑納。」劉彰仁怕公主以為自己趁機大撈游水,忙道:「公主請勿多心,這些全是一些不成敬意的土產,絕非什么民脂民膏。」

那老者趕忙奉上物事,見是些竹籃竹椅,都是平賤的東西,秦仲海察看一番,便命人收下。

公主卻也不以為意,微笑道:「真是勞煩大家了。」說著往眾百姓細細看去,臉上神情似是十分感動,一旁宮女低聲道:「外頭風大,公主趕快進去吧!」

公主微一頷首,依言彎腰,便要坐進車中。

眾人見她總算回到車里,都是松了一口氣。秦仲海還刀入鞘,向盧雲揮了揮手,示意他下來。

眾人正自松懈,忽聽人群中傳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大喝道:「假仁假義的東西!」跟著白光一閃,一物從人群中射出,猛朝座轎飛了過去,勢道極為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