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銀川公主(2 / 2)

英雄志 孫曉 7445 字 2021-02-24

秦仲海大驚,連忙舉起腰刀,往那東西用力劈下,只聽當地一聲,火光四濺,那物事落在地下,卻是枚藍澄澄的飛鏢,顯然喂滿劇毒。那女子一見出手不中,急忙往人群中竄去。

秦仲海又驚又怒,大聲道:「大家保護公主!」眾軍士急忙聚攏,將公主團團圍在中間。眾百姓見有人行刺公主,嚇得到處亂竄,街上都是奔跑的行人,老弱婦孺慌作一堆,登時哭聲震天。何大人本就文弱,一見這等場面,早嚇得心驚肉跳,不知高低。

遠處盧雲見刺客竄逃,當即飛身躍下,急急追了過去。

那縣官劉彰仁呆在當場,兩腿不住地發抖,只見薛奴兒撲了上去,將他一把提起,尖聲道:「咱家早知你這廝不是好東西!居然敢勾結反賊,找死么」當下便命人將他押了下去。

劉彰仁嘴角顫抖,念念有詞,喘道:「完了……我的仕途可算完了……我怎會如此背運……」

秦仲海見此地太過混亂,若有人趁勢作亂,必然要糟,當下舉起腰刀,喝道:「眾將官聽命,速速保護公主退出城外!」幾名副官急急上馬,五千兵馬將公主玉輦夾在中間,火速便往城外退去。何大人嚇得面無人色,也給兵馬保著,忙不迭地逃出縣城。

盧雲不待刺客走遠,急忙沖入人群,幾個起落,已攔在那行刺女子面前,盧雲喝問道:「你是什么人為何要行刺本朝公主」那女子低呼一聲,伸手一抹,臉上已然多了一幅青面獠牙的面具。

盧雲喝道:「你這是做什么怕人識得你的面目么」那女子不加理會,便想往人群中逃去,盧雲哪容她從容逃走,使出「無雙連拳」,一拳便往她門面揮落,眼看得手,忽然兩旁掌風襲來,沒想到此女尚有同伴埋伏在側,盧雲急看左右,只見來者是兩名男子,臉上卻也戴著面具,他舉起雙手,護住身周左右,凝神與那兩人各對一掌,四掌交接,盧雲大喝一聲,掌中發力,那兩人哼地一聲,連退數步,顯然功力不逮。

盧雲喝道:「大膽狂徒,快快投降!」說著又拍出兩掌,那兩人舉掌應敵,只聽碰地一聲,卻又被盧雲的掌力震退一步,一人更是口吐鮮血。

盧雲默運「無絕心法」,正要再補上兩掌,卻聽後頭有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盧雲心中一凜,知道還有高手埋伏,此人呼吸綿長,看來內功了得。他不待那人發招,連忙抬腿回踢,那人嘿了一聲,毫不閃避,卻舉掌往他腿上拍去,掌風勁急,只怕一下子便要給他打斷了腿骨。

盧雲吃了一驚,暗道:「此人功力精強,不能與他硬拼。」當下急忙收腿,身形略轉,猛地一拳便往那人門面打去,那人「嗚啊」一聲大叫,舉掌擋格,兩人拳掌相交,內力相互激盪,都被對方的勁道震退一步。盧雲調勻氣息,往那人看去,卻見這人身形高大,臉上也掛著一幅面具。

秦仲海見來人武藝精熟,深怕盧雲吃虧,一邊吩咐手下保護公主出城,一邊駕馬回奔,趕來救援。那幾名刺客見秦仲海到來,慌忙轉身,硬往人堆中鑽去,霎時逃個無影無蹤。

盧雲喝道:「哪里走!」也往人群中擠去。忽然一枚鋼標飛了過來,直朝盧雲射去,盧雲一個閃避不及,便要中鏢,只見一刀砍了過來,已將鋼鏢斬落,正是秦仲海出手來救。

盧雲忙道:「這些賊人還沒走遠,咱們快快去追!」

秦仲海見百姓四散奔逃,把道路塞滿了,情知此刻難以抓人,若要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只怕公主有失,便道:「咱們出城保護公主要緊,先別追這些刺客了。」盧雲情知如此,便也答應了。

兩人正待離去,卻見一人攔在路上,大聲叫道:「你們這些死老百姓,全都不許動!沒抓到賊子前,誰也不許走!」正是薛奴兒在那大發雷霆。此時百姓驚惶失措,男女老幼擠成一堆,都在奪路逃命,聽得薛奴兒的怒喝,更是跑得快了,薛奴兒尖叫一聲,霎時人影飛閃,重重幾個耳光打下,已將幾名百姓打得摔倒,跟著喝道:「再敢動上一步,公公就要殺人啦!」

一眾百姓嚇得魂飛魄散,急忙跪倒,都在颼颼發抖。

只見東廠眾人拖著那縣官行走,還不住地踢打,那劉彰仁大呼冤枉,卻無人理會。

秦仲海與盧雲對望一眼,兩人都皺起了眉頭,正要上前阻止,忽見一名男童哀哀哭泣,正往薛奴兒走去,身旁卻沒大人陪著,看來這孩子一時找不到母親,便一路尋找親人。

薛奴兒冷冷地道:「小嬰兒!給咱家站好別動!」這小小孩童年幼無知,聽到薛奴兒說話,還以為是自己的親人,竟往他身前走去,口中不住啼哭,泣道:「媽媽!媽媽!」

薛奴兒臉上殺氣大盛,厲聲道:「都叫你不要動了,你還動!」那孩童聽他口氣忽然轉惡,嚇得更是大哭起來,兩只小腳不停亂顫。薛奴兒怒喝道:「你還敢動!」舉起手上金輪,大見威嚇。

這薛奴兒是天下第一等霸道之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這孩子雖是小小稚童,但若不守他的規矩,也是一樣要打要殺,絕無絲毫分別。那孩子見他面露凶光,嚇得轉頭跑走,薛奴兒冷笑道:「小小賤民,兀自找死!」說著寒光一閃,便要丟出「天外金輪」,殺雞儆猴。那男童兀自不知大禍臨頭,只不住地哭叫著:「媽媽!媽媽!」

眼看薛奴兒便要將之斬成兩斷,陡地一人跳出,喝道:「且慢動手!」此人長方臉蛋,身披胄甲,正是盧雲。薛奴兒冷冷地道:「你想干什么造反么」

盧雲抱起那男童,大聲道:「賊子早就走遠了,這些人不過是無辜百姓,你怎能隨意妄開殺戒京城里就是有你這種不侐百姓的官,天下間才有這許多反賊!」他越說越怒,右手直指薛奴兒,神態俱厲。

薛奴兒長眉挑起,森然道:「我告訴你吧!咱家便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名賊人,你給我退開了,否則休怪我連你一起殺。」盧雲心下犯火,怒道:「我雖只是小小參軍,卻也見不得你屠殺百姓,你動手吧!」

薛奴兒冷笑道:「你當我不敢么」說著舉起金輪,便要對盧雲下手。

盧雲知道他武功高絕,那日以「劍浪」劉凌川的武功,尚且擋不下他「天外金輪」的一擊,自己現下手無寸鐵,手上還抱著一個孩童,卻要如何抵敵眼見他便要動手,盧雲心下忌憚,忍不住倒退一步,舉起右掌,護住胸前要害。

薛奴兒尖聲叫道:「受死吧!」

冷不防一人靠了過來,舉刀架住薛奴兒的頸子,冷冷地道:「他奶奶的,只要你敢動我秦某的人馬,我便要你的人頭還債。」正是秦仲海出手來救。原本以薛奴兒的武功而論,秦仲海萬無可能在一招之間制住他,但一來薛奴兒盛怒之下失了防備,二來秦仲海這刀也是快絕,攻他一個出其不意,竟然一舉占得上風,將他牢牢的制住。

薛奴兒倒吸一口冷氣,森然道:「你們敢膽以下犯上,等會兒我稟告公主,看你們個個死無葬身之地!」秦仲海嘿嘿冷笑,說道:「你再多說一句,老子馬上割下你的腦袋喂狗,你信不信我有這個膽」說著手上用力,登時將薛奴兒的頸子割破,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痕。

薛奴兒平素狂妄自大,但見了秦仲海滿臉的凶悍神氣,忍不住臉上變色,嚅嚙地道:「有話好說,你……你何必這樣動刀動槍的」手上的金輪便放了下來。

秦仲海冷笑道:「老子今日明白告訴你,日後只要你這沒鳥的再囂張一次,你親爺爺手下五千兵馬可不是擺著好看的,立時將你亂箭射死,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你信也不信」薛奴兒鼻孔噴氣,情知他絕不是說著玩的,但嘴上仍不願示弱求饒,只悶哼了一聲。

場面正自緊張,忽聽傳令兵來報:「城外何大人很是焦急,要幾位大人快快出去保護公主。」

秦仲海放脫薛奴兒,冷冷地道:「日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各干各的,大家便好相處,請薛副總管記下了。」說著拉住盧雲的手,道:「咱們走吧!」

盧雲回頭望去,見那薛奴兒咬牙切齒,顯然心中懷恨,忙道:「此人詭計多端,將軍今日如此待他,想來他日後必會報復。」秦仲海冷笑道:「隨他了,他要有這個種,我秦仲海一定奉陪到底。」

話聲未畢,果然薛奴兒大喊一聲:「秦仲海!你給我站住了!」跟著取出「天外金輪」,滿臉怒氣的看著秦盧二人,他雙眉高高軒起,臉上神情詭異莫名,看來已動了真怒,隨時都會出手殺人。一時之間,情勢危急之至。

盧雲大為緊張,不知薛奴兒欲待如何,只好擺出「無雙連拳」的架式,隨時准備動手。秦仲海卻滿臉的不在乎,只聳了聳肩,逕自掉頭走開。薛奴兒狂怒無比,大叫一聲,道:「秦仲海!你如此辱我,便想這樣揭過去么你給我轉過身來,大家殺上一場!」

秦仲海打了個哈欠,竟是理也不理,只顧往前行走。薛奴兒見秦仲海兀在激他,只氣得臉色發青,顫聲道:「姓秦的,咱家要你後悔一世!」手上暗自運勁,便要出招殺人。

盧雲吃了一驚,運起「無雙連拳」,便要上前接招,秦仲海卻一把拉住,跟著轉身過去,斜目看向薛奴兒,冷冷地道:「姓薛的,你可知為什么劉敬大人做得了總管,你卻永遠干這個副手嗎」

此時情勢緊張,薛奴兒萬萬沒料到他會忽出此言,不由得一怔,尖聲道:「我東廠的事不用你管!你拔刀出來,我們殺上一場!」他高舉金輪,滿臉殺氣,一步步朝秦仲海走近。

秦仲海卻渾不在意,自顧自地道:「副總管啊!你之所以扶不上正位,多年來屈居他人之下,不是因為你武功不夠高,也不是因為你年資不足,便是為了你這幅古怪脾氣!你卻想想,今日要是劉總管人在此處,以他的老謀深算,他會為了這點小事發威嗎他會為此破臉嗎」這話卻把薛奴兒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時呆立當場,遲遲不見動手。

秦仲海見薛奴兒臉上神色陰晴不定,又道:「你今日要殺我不難,但你憑什么護送公主到西域去我那五千兵馬會聽你的嗎你當前的大敵究竟是誰是我還是江充你自己想清楚吧!」說著掉頭離去,竟無視「天外金輪」偌大的威力,把背心要害賣給了薛奴兒。

那薛奴兒似乎心有所感,卻只垂首不語,更不見運功出招。

盧雲心下訝異,不知這不可一世的薛奴兒何以變得如此,他不明究理,只得護在秦仲海背後,就怕忽有變故生出。

盧雲卻不知道,秦仲海的一番話已深深打中薛奴兒的心事,這才讓他難以發作。這薛奴兒進宮以來,仗著武功高強,忠心護主,數十年來積功不斷,好容易才做到東廠的副總管,但卡著劉敬的緣故,卻再也升不上去。薛奴兒雖對劉總管敬服有加,但這件事總是在心中盤旋,叫他耿耿於懷。此刻聽秦仲海提起,更感心頭沉重。

只見薛奴兒呆呆看著地下,尋思道:「這秦仲海所言不錯,我武功比劉總管高,進宮的年資也比他久,卻為何是他做總管,我只能當他的副手看來真是我的脾氣太過暴躁,屢次犯下大錯所致。」

他嘆息一聲,望著秦仲海的背影,想道:「這秦仲海固然混蛋,但也不急著殺他,眼前還有大事要倚仗此人,只要江充不倒,絕不能與柳門一系破臉。唉……我何時我才能升上總管一職……」他低頭沉思,良久良久,不言不動。

眾人出得城外,大軍見主將歸來,忙搭起帳篷,立寨安歇。眾人累了一日,便各自回帳歇息。秦仲海正要脫靴,一名宮女走進帳來,說道:「公主殿下有請,勞煩秦將軍前去一敘。」

秦仲海頷首道:「我立時便到。」宮女一離去,他急忙差人找來盧雲,不多時,傳令已將盧雲帶來,盧雲忙問道:「將軍有何吩咐」

秦仲海道:「等會兒公主要找我們幾人說話,想來要談些軍務公事,你也一塊來吧!」盧雲心下感激,知道秦仲海有意讓自己參與軍機,當即拱手道:「多謝將軍提拔。」

秦仲海忽地想起盧雲個性剛硬,忙道:「咱先提醒在先,這位公主不懂軍務兵法,只是個長在深宮的女人家,一會兒要是提到軍情,她若有什么荒謬看法,聽過便算,萬萬不可沖撞於她。」秦仲海擔心盧雲性子剛直,會冒犯了公主,便事先提醒,以免闖下大禍。

盧雲點頭道:「秦將軍莫要擔憂,這我理會得。」兩人商議一陣,便跟著那宮女走進錦帳之內。

盧雲隨著秦仲海走進,何大人、薛奴兒等人已然到來,眾人臉上神情頗不耐煩,顯然等候已久。那帳篷內掛著一張竹簾,將內外人等隔開,簾內只有銀川公主一人獨自坐在里頭,蒙蒙朧朧中看不清她的面貌。盧雲知道深宮中男女有別,垂簾之意便是要將男女隔開,當下逕自站立一旁,垂手聽命。

銀川公主見眾人到齊,便道:「諸位卿家,這便請坐吧!」眾人一齊跪下稱謝,紛紛坐定。盧雲自知官低職卑,只站立一旁,秦仲海卻已拉了把椅子,放在盧雲面前,示意他也坐下。

過了片刻,公主開口問道:「咱們離京已有一月之久,何時方能進帖木兒汗國」

何大人道:「啟稟公主,車隊預定十二月十五抵達天山,到時可汗便會遣王子前來迎接。」

公主掐指一算,說道:「現下是十一月,看來不到一個月時光,我便要永遠離開中土了。」

眾人聽她語意蕭索,盡皆默然,心中都對她有些憐憫。

何大人怕公主愁思不斷,到時別在路上生起事來,忙道:「公主殿下不必傷心,日後若要返國省親,只要稟明可汗,他定會應允。」銀川公主嘆息一聲,良久沒有接口,何大人忙對薛奴兒連使眼色,要他說些中聽的,以免公主心煩。

薛奴兒點頭會意,當下轉過話頭,尖聲道:「啟稟公主,日間那群刺客可恨得緊,眼前雖然逃走,但咱家不日定替公主把他們抓來,碎屍萬段,以泄公主心頭之恨!至於那知縣劉彰仁已經押起,咱家明日便將他斬首示眾,以儆效尤!」說著連連冷笑,神態凶狠之至。

銀川公主悚然一驚,道:「千萬不要殺人!這些刺客定有他們的可憐苦衷,你們若是抓到這些人,萬萬別殺他們!只管把他們解來,我自有話要問。聽到了么」

眾人聽公主頗有同情刺客之意,不禁頗為訝異,那薛奴兒哼了一聲,甚是不以為然。

何大人陪笑道:「公主殿下,這些事情交給臣下辦理便是,您就不要操心了。」

銀川公主察言觀色,知道沒人把她的話當真,不禁嗔道:「不成!你們這些人個個心狠手辣,從不曾體恤百姓。薛副總管,你馬上把那名縣官放了,千萬不要為難他!」

薛奴兒抬起頭來,尖聲道:「這人怠忽職守,罪該萬死,怎能放過他」

公主很是生氣,怒道:「怠忽職守的是你們,不是他!快快把他放了!」

薛奴兒心中不滿,只是哼了一聲,卻不打話。

其余眾人互望一眼,臉上的神情甚是苦惱,這公主是善良女孩兒,滿腦子都是仁民愛物,先天下之憂而憂的那套,做起事來全不顧朝廷規矩,卻要眾臣如何是好竟無一人出聲答應。

公主見無人理會他,當下轉過頭去,逕對秦仲海道:「這位秦將軍,你且告訴本宮,你若抓到那幾個刺客,卻要如何辦理」

秦仲海尚未回話,薛奴兒已向他怒目而視,看來兩人的芥蒂仍深。秦仲海斜目看了他一眼,心道:「這薛奴兒天生死腦筋,說起話來活像白痴,看你親爹把他活活氣死。」當下嘻嘻一笑,道:「公主聖明。末將以為這些刺客本領不小,來日若得擒服,待殿下感化他們的戾氣之後,末將自當編入禁軍之中,使他們一身本領得以報效國家。不知公主以為如何」

果然這話深得公主歡心,只聽她贊嘆道:「秦將軍一心為國,本宮甚是安慰,要是天下官員都同你一般想法,國家就太平了。」

秦仲海笑道:「多謝公主謬贊。」偷眼看去,果見薛奴兒氣得眼中冒

火,好似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

其實秦仲海這幾句話倒也不是違心之論,他軍中多有出身逃犯匪寇之人,便連參謀盧雲也是其中之一。倘若這幾名刺客加入軍中,以他們的身手而論,定是助益匪淺,如虎添翼。公主要他不可妄殺無辜,那是正中下懷了。

卻聽銀川公主道:「薛副總管,你平日多學學秦將軍,對你才有好處。」她聽薛奴兒勉強嗯了一聲,便又道:「那縣官是無辜之人,你即刻放了他,讓他趕緊回家,別再為難人家了。聽到了么」

薛奴兒悻悻然地站起,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公主有令,也只好吩咐手下放人。他緩緩走到秦仲海身邊,偷偷一肘朝他背後撞去,想讓他吃些苦頭,秦仲海微微一笑,假意朝盧雲說了句話,身子往旁閃開,薛奴兒那肘縮不回去,竟爾撞著幾上茶碗,當場打了個粉碎。

何大人頗感不悅,沉聲道:「薛副總管,公主之前,怎能如此無禮」薛奴兒滿臉漲得通紅,嚅嚅嚙嚙地說不出話來,卻聽秦仲海笑道:「薛副總管前些日子差點中風,手腳不太靈便,何大人別怪他了。」何大人驚道:「真的么薛副總管武藝高強,身子怎會這般弱」

秦仲海向薛奴兒一笑,道:「當然是真的。薛副總管,你說是不是啊」

薛奴兒大怒,但口中不敢反駁,免得下不了台,只好恨恨地道:「沒錯……我…我前些日子頭暈,險些中風,手腳不靈光……」

公主頗見關心,忙道:「這幾日天氣漸冷,薛副總管定要小心,千萬保重身子啊!」

只聽秦仲海嘻嘻一笑,薛奴兒又羞又恨,大怒欲狂,當場大叫一聲,低頭沖出錦帳,一路還撞倒不少宮女侍衛。

何大人見公主愁眉不展,以為她不喜薛奴兒的無禮,便道:「殿下莫怪薛副總管,他這人性子一向高傲,受不得罵,可別記在心上了。」

公主搖了搖頭,道:「他對本宮一向忠心,我不會怪他的。」她忽地幽幽嘆了口氣,道:「日間那刺客出手之時,我聽她罵我假仁假義,唉……本宮每一想到這四個字,心里便感難受,只覺好生對不起百姓。」

何大人聽她頗有自責之意,慌忙道:「公主別這般想,銀川公主待民如子,那是天下皆知的事情,這些匪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冒犯聖駕,他們的無恥言語,公主千萬不必當真。」

公主不去理他,只輕聲嘆道:「其實父皇近幾年來不甚得民心,我在深宮中也有聽聞,唉……我一心一意,只想替父皇補過,但稅賦沈重,盜賊四起,百姓苦不堪言,我一人之力,又能如何呢她罵我假仁假義,也不算過分了……」說著語音哽咽,竟是心痛已極。

眾人聽她批評父皇,那可是誹謗當今聖上,大逆不道,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接口。此時只要一個說話不慎,日後傳開,便是誅九族的大罪。當下無人敢出一語,香帳中靜謐無聲,只聞得眾人沈重的呼吸。

過了良久,只聽銀川公主輕輕一聲嘆息,低聲道:「此行西去,一路艱難,還望諸卿能戮力共進,別再為細故爭吵,知道了麽」眾人松了一口氣,大聲答應道:「屬下凜遵法旨!」

公主點了點頭,轉入內帳,不再出來了。眾人見公主心情不甚舒坦,也便速速離帳,以免再惹是非。

走出帳外,薛奴兒已在等候,他一見秦仲海的面,登即一耳光打來,罵道:「秦仲海!你這狗日的只知拍馬屁,無恥之極!」

秦仲海急忙架住,嘿嘿乾笑道:「公主要大家和氣相處,公公別再叫罵啦!」

薛奴兒抽手回去,怒道:「放屁!都是你護駕不力,這才扯出這許多事來!居然還敢怪我!」說話間神色極為氣憤。

秦仲海深深一揖,笑道:「好啦!一切全是我這混蛋不好,下次萬萬不敢了。」卻是嘻皮笑臉,渾不在意。薛奴兒重重一哼,恨恨而去。

這保駕一事確是秦仲海職責所在,薛奴兒卻也不算錯怪他,秦仲海性子豁達,錯了便是錯了,也不再多加辯駁,便自認錯道歉,也算個了局。

只是經此一事,眾人都知銀川公主個性仁慈,深知以後若要殺人放火,絕不能讓她知曉,免得礙手礙腳,徒增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