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玄關叩險(1 / 2)

英雄志 孫曉 5257 字 2021-02-24

待到夜間,昆侖眾人扎營歇息,一名弟子走了過來,叫道:「幾位朋友請來吃飯吧。」

靈音等人聽他說話口氣頗為客氣,居然用了個「請」字,不由暗自驚奇,伍定遠心中了然,料知這「天山神機洞」定有重要無比的機密,否則以昆侖山門人的囂張,早將他們折磨得不成人形,焉能如此客氣周到。

眾人下得車來,伍定遠見此處一片平野,已在西疆關外。正看間。昆侖門人已然煮好一大鍋米粥,便要奉給眾人吃食,伍定遠吃了幾口,忽覺右手又傳來一陣劇痛,只疼得他面色慘白,身子一晃,倒在地下,手上那碗粥登時翻倒在地。

艷婷見他神色異常,驚道:「怎么了」

她正要上前,忽聽一人喝罵道:「混帳東西,嫌伙食不好么」艷婷轉頭去看,卻見錢凌異雙手叉腰,正站在後頭指罵,艷婷知道此人凶暴好色,嚇了一跳,縮到靈音背後去了。

李鐵衫搶了上來,伸手將伍定遠扶起,冷笑道:「姓錢的雜碎,你有種再罵一句試試。」

錢凌異見他嘴角斜起,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當即怒道:「你這老東西沒了武功,還敢神氣什么看我揍死你!」說著便要過來責打。

金凌霜見師弟與人爭執,想起掌門吩咐,急忙攔住,低聲道:「掌門人吩咐過來,要大家客客氣氣,你怎地強凶霸道的」錢凌異嘿嘿冷笑,卻也不敢多口,自行走到一旁去了。

金凌霜走了過來,蹲在伍定遠身邊,溫言道:「伍制使怎么了可是手上傷勢發作么」

伍定遠額頭汗珠滾落,竟已說不出話來,那疼痛有如萬蟻鑽入皮膚,麻癢酸疼,實在難以忍受,金凌霜伸手出去,輕搭在伍定遠肩上,跟著運起內功,替他鎮壓毒性,過不半晌,頭上已是白氣繚繞。

靈音與李鐵衫對望一眼,兩人心下都是驚疑不定,不知伍定遠受了什么傷,居然這般厲害。艷婷更是俏臉慘白,妙目緊盯著伍定遠,就怕他忽然死去。

過了良久,伍定遠噓出一口長氣,只覺右手疼痛已然緩和下來,金凌霜低聲道:「你好好歇息,若再疼痛,只管跟我們說,千萬別強忍了。」

這金凌霜面色慘白,看來適才療傷之舉大耗功力,竟也讓他頗為疲倦。

伍定遠知道他們之所以出手相救,其實另有居心,絕非是在乎自己的生死。當下只別過頭去,並不答話。

忽見一名弟子走了過來,道:「伍制使,掌門人請你過去。」

伍定遠抹去臉上汗水,不知卓凌昭又有什么事,但此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便站起身來,隨那弟子離開。

艷婷怕昆侖眾人要對伍定遠不利,忙拉住伍定遠的手,大聲道:「你們找他做什么又想傷他嗎」

一旁金凌霜已然調勻氣息,只見他緩緩起身,道:「姑娘不必擔心,我們這回有要事要托伍制使去辦,絕不會下手害他的。」說著將艷婷輕輕一推,讓伍定遠離開。

靈音等人見昆侖諸人行徑怪異,一時議論紛紛,都在猜測卓凌昭的用心。

伍定遠隨那弟子走去,行到營地一角,伍定遠斜目看去,只見卓凌昭手上拿著羊皮,正自沉思,那弟子躬身道:「掌門人,伍制使來了。」

卓凌昭抬起頭來,揮了揮手,示意那弟子退下。伍定遠見他神情凝重,料來找自己定是有事,便站在一旁,等他說話。

卓凌昭望著羊皮,怔怔地道:「伍制使,你可知這羊皮是什么東西」

伍定遠一愣,沒料到他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便道:「這羊皮不是江充賣國的物證么卓掌門何出此問」

卓凌昭搖了搖頭,嘆道:「賣國物證要真是這種無聊東西,我何必過來淌這混水」他取過羊皮,攤在伍定遠面前,指著上頭的紅線,道:「伍制使,既然你說這羊皮是江充賣國的證物,那這紅線是什么意思」

伍定遠心下起疑,這卓凌昭一向為江充辦事,怎會忽然關心起羊皮的秘密莫非卓凌昭劫奪羊皮,乃是另有打算當下咳了一聲,道:「據我所知,這紅線是江充與也先可汗定下的賣國地界,當年他給也先可汗抓住,便是靠著這新定疆界,才得以脫身逃命。」

卓凌昭哼了一聲,道:「這種傳聞誰不知曉你們拿到羊皮也非一兩日,還沒看出真正內情么」

伍定遠心下一凜,想道:「看他這個模樣,絕非說謊,這羊皮定是另有玄機。」

當時伍定遠與楊肅觀幾番察看地形,卻始終與羊皮上的紅線銜接不上。若說這紅線是新定國界,有些地方卻畫到了中國山脊之內,無險可守,大大不合常理,除此之外,有些紅線所過之處,竟比往昔界碑還要偏西,更不合賣國內情,伍定遠心念於此,更覺卓凌昭之言蘊有深意。

卓凌昭嘴角斜起,搖頭道:「看來你也不知道其中詳情,算了。」說著揮了揮手,命人帶他離開。

伍定遠也想套問出一些內情,忙道:「聽掌門這么說,這紅線可是另有什么秘密可否說出來,大家一起參詳明白」

卓凌昭望著伍定遠,道:「伍制使,你相信風水么」

伍定遠聽他忽出風水之說,不由得呆了半晌,道:「風水之說,向來渺茫。這與羊皮有關嗎」

卓凌昭凝望羊皮,道:「不瞞你吧,江大人親口所言,這紅線便是我朝的風水龍脈。只要過了戊辰除夕,這龍脈便會自行出現,只要依著羊皮指示,循著龍脈西行,便能找到神機洞了。」

伍定遠張大了嘴,這話太也荒誕不經,霎時啞然失笑,道:「卓掌門這般高的武功,卻也信這無稽之談,不太也可笑了么」

卓凌昭聽他譏諷,也不生氣,只搖了搖頭,道:「你過來一趟。」說著拉住伍定遠,往營地外行去。

兩人走了幾步,卓凌昭指著地下一處,道:「你看這兒。」

伍定遠低頭看去,只見地下生了條裂縫,約莫小指粗細,里頭隱隱有著硫磺之味飄出。他眺頭看去,月光下但見這裂縫一路自東朝西,不知連綿了多少里路,他想起出發時卓凌昭也曾帶著門人弟子察看地下,想來便是找這條裂縫了。當下問道:「這裂縫是地震生出的,便是掌門口中的龍脈了么」

卓凌昭不答,伸手指著一處紅線,道:「這是咱們現在的地方。」

伍定遠低頭看去,點了點頭,卓凌昭伸手指向紅線的另一端,道:「你看那兒。」

伍定遠低頭看去,只見那紅線畫過了一處湖泊,他哦了一聲,道:「怎么龍脈跑到水里了」說著說,嘴角露出微笑,雖然不想嘲諷,還是忍不住露出不屑的神色。

卓凌昭不答,沿著裂縫走了幾步,伸手指著遠方,道:「你仔細看著。」伍定遠依言望去,只見那裂縫一路蜿蜒,朝西而去,過不百尺,忽地銀波盪漾,竟然隱入一處湖泊之中。

若要照著紅線行去,眾人不免淹沒湖底。

卓凌昭道:「依江充所言,這羊皮可以指引我們找到龍脈。可現下紅線行到湖里,卻要咱們如何是好」

伍定遠咳了一聲,道:「卓掌門何不繞湖過去,等到了對岸,再沿紅線找龍脈不遲。」

卓凌昭道:「這龍脈寬不過指,一路忽有忽無,極難尋找。現下又進到水里,咱們便算過去對岸,要如何再找出來」

伍定遠聽他說得愁苦,不禁心下暗笑,想道:「這幫亂臣賊子費盡苦心,卻給阻在這兒,真是自找苦吃。」正感好笑,忽又想起自己身上帶傷,若要解毒,非得找到神機洞不可,他嘆息一聲,便蹲了下來,察看地下情狀。

伍定遠細目看去,見那裂縫不過手指粗細,料來確是如此,他趴在地下,把裂縫兩旁的土撥開,忽聽卓凌昭叫道:「小心些!這裂縫燙得緊!」話聲未畢,伍定遠猛覺左手一陣疼痛,竟已給燙出水泡。

伍定遠干笑道:「這龍脈真是怪異莫名,居然還會燙人。」

卓凌昭淡淡地道:「這神機洞是道家七十二洞天中最為神奇的地方,若不帶些懸疑,怎能讓人敬服」

伍定遠不知他在胡言亂語什么,便只嗯了一聲,正要起身,忽見裂縫深處隱隱有物,他心中一奇,便又蹲回地下,找了個石塊,便往裂縫深處去摳。

石塊一碰地下,猛然間一聲怪響,好似有什么東西鳴叫,伍定遠吃了一驚,顫聲道:「里面有東西!」卓凌昭也是大吃一驚,急忙搶身過來。

便在此時,地面緩緩隆起,似有岩漿要沖將出來,卓凌昭與伍定遠面面相覷,都是滿心震駭。忽然間,轟地一聲大響,地面猛地裂開,一只龐然巨物沖了出來,伍定遠嚇得手腳發軟,不知如何閃避,眼看那東西便要咬掉腦袋,卓凌昭眼明手快,登將伍定遠拉到一旁,那物咬了個空,咻地一聲,又鑽入地下。

風聲咻咻,地面裂開一個大縫,伍定遠與卓凌昭雖是生死對頭,當此怪異巨變,兩人還是忍不住互望一眼,面色俱成鐵青。

方才雖只一瞬間,兩人卻已清楚見到那東西形狀詭異,約莫十尺來長,滿身金鱗,宛若一只大蟒。伍定遠顫聲道:「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卓凌昭深深吸了口氣,搖頭道:「我不知道………看那模樣,好像是……好像是……」

兩人不約而同,心中同時閃過一個念頭:「龍!」

正不知高低,忽然一聲巨響,腳下竟然震盪起來,遠處昆侖弟子大聲驚叫:「他媽的,又地震了!」伍定遠大吃一驚,急忙蹲了下來,就怕給震波掀翻。

轟隆隆、轟隆隆,巨響不斷,大地宛如活了起來,上下搖擺震盪中,夾雜著人群馬匹的驚叫聲,饒那卓凌昭自號劍神,當此天地之變,也是面色慘澹,全無血色。伍定遠更是口唇顫抖,說不出半句話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大地漸漸平靜,伍定遠蹲在地下,顫聲道:「過去了么」卓凌昭吞了口唾沫,正要回答,忽聽眾弟子叫道:「湖不見了!湖不見了!」

二人聽了這話,登感訝異,連忙抬頭眺望,這一看之下,也不禁大吃一驚。

只見原先那小指寬的細縫已然裂開,變成十尺寬的巨縫,望之深不見底,一路沿綿入湖。那湖水傾瀉,正不住朝巨縫流入,好似老天爺在湖底砍了一斧,要讓湖水干凅一般。

卓凌昭與伍定遠都是面色蒼白,呆呆的看著眼前怪異至極的景象。

過不多時,湖水全數干凅,現出一處十尺來寬的裂縫,湖底泥濘水藻盡現,不少魚只仍在地下跳躍竄動,望去著實詭異。

遠處傳來錢凌異的聲音,大聲笑道:「他奶奶的,老天爺給咱們開路,真是痛快哪!」

伍定遠與卓凌昭互望一眼,兩人都不覺錢凌異所言誇張,若非上天有意指引,怎會有這等怪事生出

眼看道路自行現出,卓凌昭不敢拖延,忙命弟子駕車前行。艷婷、李鐵衫等人見了這天地怪象,都感驚駭無比,靈音則率領眾僧低頭念佛,似在祝禱什么。

一連幾日,昆侖山眾人不停地趕往西行。越向西去,那裂縫越變越大,時而鑿穿山腹,時而干凅河谷,有時雖會隱沒不見,但眾人依著羊皮上的紅線略略查訪,便在不遠處找到。

路行辛勞,幾名昆侖弟子吃苦不過,都給屠凌心、錢凌異等人重重責打,伍定遠等人坐在車中,反而無所事事。但眾人念及處境堪虞,不知日後處境如何,都是愁眉不展。

只有李鐵衫每日笑口常開,茶來張手,飯來張口,閑暇時還找錢凌異斗口相罵,日子過得甚是來勁。眾人見他如此達觀,無不暗自嘆服。

路上艷婷想起師妹沒人照料,不免擔憂難過,伍定遠看在眼里,只不住口地安慰,車中眾人見他二人親昵,夜間便讓艷婷睡在伍定遠身旁,也好讓她有些溫暖照護。

又過兩天路程,這日忽起風雪,陣陣暴風吹來,車篷好似要給掀破了,拉車的驢子更是悲鳴不已,難以前行。伍定遠等人正躲在車中取暖,卻聽一名弟子喝道:「快快下來了!」

艷婷本已熟睡,聽了眾人的喊話,揉著惺忪睡眼,問伍定遠道:「怎么了他們又找不到裂縫了么」

伍定遠搖了搖頭,他本想讓艷婷再睡一會兒,待見李鐵衫等人都已下車,只得拉著艷婷的小手,一同走下車來。

兩人一出車外,大雪便即撲面而至,他見艷婷颼颼發抖,連忙解下外袍,披在她肩上。

艷婷卻似渾然不覺,手指天邊,顫聲道:「伍大爺,你看那兒!」

伍定遠極目望去,狂風暴雪中,眼前竟是一片雄奇險惡的奇景,只見一處十來里寬的大峽谷,往南北兩面綿延而去,直是無止無盡。

伍定遠見了這壯闊至極的景象,也是駭異不已,他探頭望去,卻見峽谷中紅艷一片,竟是翻滾不息的岩漿。硫磺撲鼻,熱氣逼人,端是嚇人。陣陣暴雪不住吹來,大雪甫一落到峽谷之中,立時被岩漿的熱氣蒸發,化為一大片水氣,有若濃霧一般,籠罩在眾人眼前。靈音等人從未見過這等異象,也是驚詫不已。

艷婷頗為驚嘆,低聲道:「這是什么地方怎能有如此宏偉的峽谷」

一旁屠凌心聽了,只冷笑一聲,說道:「什么峽谷,這就是咱們一路跟來的那條小裂縫哪!」

眾人聽得此言,都是大為吃驚,那裂縫窄不過指,過去只要稍不留意,便會消失無蹤,哪知一路越走越開,竟成這寬逾數里的大峽谷。

卓凌昭望向峽谷,贊嘆道:「照這羊皮指引,這神機洞就在峽谷對岸了,嘿嘿,戊辰歲終,龍皇動世,天機猶真,神鬼自在,這秦霸先當真非同小可,竟然算得出這等天地變動,不愧是一代奇人。」

伍定遠心下一凜,尋思道:「誰是什么秦霸先了他跟此地有什么關系」

正想間,金凌霜走了上來,道:「掌門,這峽谷地勢如此險峻,咱們要怎么過到對岸」

卓凌昭冷笑一聲,道:「干大事豈能惜身。今日無論是飛是爬,咱們都得冒險一試。」

眾人聽他如此一說,不禁為之變色。此地岩漿竄動,熱氣逼人,卻要如何過去

金凌霜聽出掌門的焦躁,忙道:「這峽谷約莫二里遠近,憑輕功是過不去的,我看咱們不要行險,還是繞路走吧。」

卓凌昭道:「我們若要繞路,這峽谷長約二百余里,一來一往,只怕拖延太久,又要誤了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