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下群英會華山(2 / 2)

英雄志 孫曉 7552 字 2021-02-24

靈真原本只等那少年往他右爪擋格,左爪便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將他一舉擒住,誰知這少年全然無視於眼前這凌厲至極的一爪,反而搶先往靈真的雙耳灌去,這招後發先至,巧妙無比,已然將靈真的「搶珠式」破去。

靈真見他出手高妙,當即虎吼一聲,索性棄左手暗招不用,右爪加勁,閃電般地探出,硬往蘇穎超胸口抓去,要在他手掌擊來之前,先一步將他擒拿在手。

眾人見靈真變招也是快極,煞那間便已扳回劣勢,心下都是贊嘆,要不是覺得他有以大欺小之嫌,定會大聲喝彩。

蘇穎超見靈真這爪勢道快絕,想來那「雙雷灌耳」已然打他不到,他原本單足立地,此刻凌空的那腳忽地往前踏出,朝靈真雙耳擊去的雙掌便自放落,已然搭上了靈真的肩頭。便在此時,靈真也已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正要將他摔出,卻覺肩井穴微微一麻,那少年不知用了什么古怪法門,居然在頃刻間點中他的穴道。

場中眾人無一不是高手,登時大為驚駭,萬萬料不到一個小鬼,竟有如此能耐,一時間都是議論紛紛。韋子壯心下驚訝,與楊肅觀對望一眼,兩人都想:「小小一個華山弟子,居然能將武功練到這個地步!華山門人還真有些門道!」看來這寧不凡不只自己武功高強,連教徒弟的法門也是了得,這「天下第一」的美譽當之無愧。

靈真臉上一紅,情知自己過於托大,已算輸了一招,心道:「我若是敗在這小鬼手里,以後也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他真力激盪,一眨眼便已沖開被封的穴道,這下子倒真是看門本領,若無數十載高深內力,決計難以做到。他大叫一聲,右手探出,將那少年高高舉起,內力到處,已然封住他周身經脈,就怕這少年另有什么古怪招數。

靈真擒住了蘇穎超,急於挽回顏面,當即喝道:「小朋友,今日給你個教訓,日後遇上了前輩,可需多存點敬意,聽到了沒有」

蘇穎超凜然不懼,正色道:「只要前輩不在本山私相斗毆,小子決計不敢得罪分毫。」這話說來不卑不亢,眾人心下都是暗贊。此刻蘇穎超雖然輸陣被擒,但以他的稚弱年紀,居然能將少林四大金剛逼到這個地步,可說是雖敗猶榮了。

靈真聽他出言反駁,場中眾人都面露贊佩之色,忙呸了一聲,大聲道:「小孩子胡言亂語,懂個什么屁了!」說著手上一緊,內力發動,直朝蘇穎超胸口壓去,要把他逼得哀號求饒,蘇穎超面色發紫,卻是咬緊牙關,一幅寧死不屈的模樣。

青衣秀士看了一會兒,忽地嘆道:「素聞少林神僧行俠仗義,怎地今日卻來為難一個小孩若要打傷了他,豈不愧對平日里的俠名」

靈定臉上一紅,道:「青衣掌門責備的是,我師弟性子向來粗魯,且待我上去勸阻。」他自知理虧,說著便要上前,要師弟別再為難人家。

便在此時,忽聽一人笑道:「少林和尚好大的名頭,原來卻只會欺侮孩童,做那以大壓小之事。」眾人轉頭去看,一人面帶微笑,恍如飽學宿儒,正是「劍神」駕到。

靈定尚未搶上,卓凌昭已飄到靈真身旁,輕輕拍出了一掌,這掌輕若鴻毛,卻又堅硬似鐵,掌力已然籠罩靈真胸腹十三處要害。靈真吃了一驚,急忙舉掌擋架,卓凌昭微微一笑,道:「放開這孩子了。」

他忽地轉掌為指,指法虛幻莫測,霎時已點向靈真腰間,這指功乃是由「劍寒」這套劍法中轉化出來的,指力本身並無剛猛可言,厲害之處在於指上的陰寒內力,靈真想要往後閃避,只怕面上無光,想要出掌封阻,又怕慢了一步,他虎吼一聲,放脫了蘇穎超,跟著兩只拇指向前一戳,這才是他的看家本領:「少林大力金剛指」。料來兩人以指力對指力,靈真絕無吃虧的道理。

卓凌昭只是要將蘇穎超截過,用意不在傷敵,他見靈真放脫這名少年,便自哈哈一笑,道:「大師很識相啊!」伸手掀住了蘇穎超的衣領,如同老鷹抓小雞般地將他提起,跟著飄開三尺,躲過了靈真的一戳。

眾人見卓凌昭輕描淡寫,三招內便奪下這少年,心下都是駭然。

卓凌昭單手提著蘇穎超,笑道:「小朋友,你武功很了得啊!居然接得下少林高僧的龍爪手,你師父是誰啊」

蘇穎超人在半空,臉上卻不驚慌,從容答道:「家師便是本山掌門,人稱天下第一的寧大俠。」

卓凌昭哦地一聲,道:「小朋友,你小小年紀,怎知他是天下第一」

蘇穎超傲然道:「我師父生平大小八百余戰,從未輸過一招半式。」

卓凌昭哈哈大笑,將他放落下地,道:「好得很,我生平與人相斗,也未嘗輸過一招半式。」言下之意,竟是有意一別苗頭。

蘇穎超陡地與這武林大豪對面而立,心中自不免害怕,他想要說幾句場面話,但見了卓凌昭眼神中隱隱的殺氣,卻又不敢作聲。

楊肅觀與靈定對望一眼,兩人心中都甚明白,這卓凌昭上得華山,定也是為了「天下第一」的名銜而來,絕無善意。楊肅觀暗自打量情勢,眼看己方好手眾多,除了靈定、靈真以外,尚有韋子壯、秦仲海、盧雲等人,便算青衣秀士兩不相幫,己方也是萬無虧輸之理。

楊肅觀正要說話,那青衣秀士已然搶上一步,他輕咳一聲,道:「卓掌門,據這幾位朋友說道,小徒這幾日好似在貴山盤桓作客,真是有勞卓掌門管教了。」他話中帶刺,卻是在譏嘲昆侖山不顧倫理,欺侮後輩。

卓凌昭見此人帶著人皮面具,已認出他來了,當下微微一笑,道:「原來是青衣掌門到了。在下不知先生駕到,真乃失禮。」說著輕輕一揖,卻不去提艷婷的下落。

青衣秀士不置可否,只淡淡地道:「卓掌門不必多禮,這就請孽徒出來相見如何」

卓凌昭嘆息一聲,道:「我這幾日與令高徒相處,只覺她秀美可愛,善解人意,好生討人喜歡,真叫人艷羨不已。唉……這收徒弟的眼光,我還得多向您討教討教哪。」說話語氣真誠,竟是對艷婷悠然神往,看來倒也不似作假。

青衣秀士見他顧左右而言他,便淡淡道:「艷婷這孩子膽小怕生,能得卓掌門一贊,也是她三生有幸了。只不知她現在何處,也好讓我這師父帶回山上,免再給貴派添憂增擾。」

卓凌昭嘆了口氣,搖頭道:「說起這女孩兒,唉……可惜啊可惜……」

眾人聞言,臉色都是一變,深怕艷婷已遭毒手,那青衣秀士卻是老謀深算之輩,倘若人已死了,徒然驚慌失措,卻也無濟於事。他不動聲色,冷冷地道:「卓掌門口稱可惜,可是這孩子做了什么壞事么」

錢凌異站在一旁,此刻便插話進來,笑道:「壞事倒沒有,只是艷婷這小姑娘不理我派掌門的勸告,擅自與一名匪人走了。這匪人生性凶殘,又常色眯眯地盯著這女孩兒瞧,不知這當口可曾生出事來」說著嗤嗤兩聲,淫笑起來。

青衣秀士聽他語氣輕挑,只哦了一聲,道:「不知是什么人帶走孽徒,還請示下。」

錢凌異笑道:「這淫賊人高馬大,身強體壯,生得一張凶巴巴的國字臉,以前是西涼府的捕快……」

盧雲與楊肅觀對望一眼,喜道:「定遠還活著!」

錢凌異笑罵道:「廢話,這淫賊生龍活虎的,當然還活著。看這淫賊色眯眯的模樣,現下准是把人家奸辱了。嘿嘿,艷婷那小妞兒白嫩嫩的一雙美腿,他賊小子倒有艷福,真他奶奶的……」說著舔了舔嘴,神態無恥難言。

青衣秀士何等精明,一聽盧雲與楊肅觀說話,便知這捕快是少林友人,想來絕非歹徒,當即安下心來。那錢凌異還待嘮嘮叨叨地要說,卻見青衣秀士袍袖一拂,已然帶著娟兒等人離去。

錢凌異叫道:「喂!我還沒說那淫賊姓啥叫誰啊!你怎地這樣就走了」說著竟追了過去。

靈定往前一跨,一掌揮出,登將錢凌異摔了個筋斗,沉聲道:「老衲少林靈定,有幾件事請教卓掌門。」

靈定武功超凡入聖,足與卓凌昭一較長短,此時一出手便是絕招,看來有意大開殺戒,那蘇穎超職責本在攔阻武林人物私相斗毆,但眼前這位靈定大師氣勢不凡,功力深厚,遠非靈真可比,他便有十個膽子,也萬萬不敢上前擋架,一時間惶急無比,不知如何是好。

卓凌昭笑道:「大師又要動手么你沒聽這位少俠說了,叫我們不要在山上斗毆,大師怎地又來啦」

靈定不動聲色,伸手往山下一指,道:「咱們不要為難旁人,下山把話說明白吧!」

卓凌昭長眉一挑,笑道:「大師定要見個高低么」

靈定更不打話,雙手撐開,跟著一合,只聽轟地一聲巨響,宛若天雷劈落,這招稱做「雷開天地」,乃是「羅漢銅鑼鈸」的起手式,自來少林武僧中,只有羅漢堂首座得傳此項絕藝。眾人見靈定自信滿滿,已然拿出看家本領,料來兩人定有一場好斗。

卓凌昭哈哈一笑,看似不置可否,眼中卻生出陣陣殺氣,一時兩人劍拔弩張,情勢甚是緊張。

便在此時,忽聽遠處傳來一聲炮響,跟著有人朗聲道:「吉時已到,請諸位貴客進廳,一同見證玉清觀寧掌門退隱大禮。」

卓凌昭微微一笑,對靈定道:「大師可要進去還是要下山一決勝負」

靈定想起掌門交代,自己乃是代表少林前來觀禮,此刻若不進去,定會失禮於人,他衡諸厲害,只得哼了一聲,冷冷地道:「一會兒大事了結,老衲想請卓掌門喝杯清茶,還請務必賞光。」

卓凌昭哈哈大笑,道:「那倒不必麻煩了。大師要喝茶嘛,里頭多的很,等會兒咱倆要喝,自能喝個痛快,何必舍近求遠呢」

眾人心中一凜,都知卓凌昭有意向寧不凡出手挑戰,想來今日定是多番仇殺的局面。

卓凌昭見靈定面帶殺氣,當下微微一笑,袍袖輕拂,逕率門人走了。楊肅觀見靈定雙目生出怒火,忙上前一步,低聲道:「師兄,咱們先進去吧。可別失禮於人了。」

靈定吐出一口濁氣,向青衣秀士合十為禮,便也率人走進觀門。

群雄進得廳里,只見里頭擠滿人群,除了廳上七張大位空著,其他席位早已坐得有人。楊肅觀眺目看去,只見那七張大位分兩排擺設,前三後四,這座位如此擺設,當是給諸大派坐的主位。

方今中原武林以八派為首,分別是少林、武當、昆侖、華山、峨眉、點蒼、九華、崆峒等八派,除了少林武當兩派的首領未曾到來,其余門派都是掌門親自與會。

正看間,蘇穎超走去稟報,跟著一名神情猥瑣的中年男子快步搶出,向眾人道:「辛苦了、辛苦了,有勞靈定大師、卓掌門、元易道長駕臨華山!還請這邊來!」

楊肅觀見這人面貌丑惡,神情低賤,好似店小二的長相,看來定是算盤怪之流的人物,當即皺了皺眉,便也隨靈定向前走去。

走到廳前大位,那猥瑣男子道:「嗯,少林寺的靈智方丈沒來,那便請靈定大師坐首位好了。」當下伸手肅客,便請靈定坐了首席。

楊肅觀見本門受人敬重,心下也是暗暗喜悅,想道:「我少林聲望崇隆,華山雖然號稱天下第一,在我寺千年武名之前,卻也絲毫不敢失了敬意。」

心中正自計較,那漢子又請元易坐了第二把大位。看來武當山近年雖然聲勢不振,但潛力仍是無窮,叫人不敢小覷。

眼看元易坐上第二把大位,卓凌昭如此氣量狹窄,心頭定是不痛快,楊肅觀側目望去,果見「劍神」面帶冷笑,似乎心有不忿,楊肅觀心下暗笑:「卓凌昭生平肚量最小,一會兒華山門人若要安排不當,他非要當場翻臉不可。」

果然那猥瑣漢子見了卓凌昭冰冷的目光,已嚇得咳嗽連連,手足無措,他連連打躬作揖,伸手便朝第三把座椅擺去,陪笑道:「劍神駕臨華山,玉清觀蓬蓽生輝,還請上座。」

卓凌昭見自己坐了第三把大位,武林間僅次少林武當,倒也不算太過委屈,便只冷冷一笑,逕自坐下。那猥瑣漢子不敢怠慢眾人,忙又招呼青衣秀士入座,卻是坐在那靈定背後。

武林門各大首領紛紛就座,便連楊肅觀、韋子壯、昆侖諸高手都給排定了位子。那猥瑣漢子雖然相貌平庸,卻是個難得的經理人才,一時安排的井井有條,他按著眾人的資望身分排定座次,來人雖多,卻無一人發出半句怨言。

排到娟兒時,那猥瑣漢子見她容情稚嫩,便自笑道:「小姑娘是娟兒吧要不要坐在師父身邊」不待她回話,便命人取過一張板凳,擱在青衣秀士座旁。

娟兒聽他認出自己,不由喜出望外,歡然道:「你識得我叫娟兒」

那猥瑣漢子嘻嘻一笑,道:「婷兒娟兒,劍術高超,貌美如花,武林誰人不曉呢」

娟兒聽他把自己誇上了天,登時大喜,忙扯住青衣秀士的袖子,歡笑道:「師父!你聽人家多誇我!」

那漢子笑道:「可惜小姑娘沒有外號,不然我定要日夜稱頌了。」

娟兒笑道:「誰說我沒有外號,我老早想了一個呢,你以後只管叫姑娘玉女神劍小精靈!那便成啦!」

一眾掌門見她嬌憨,都是哈哈大笑,連卓凌昭這般面目陰森之人,也感莞爾。

青衣秀士搖了搖頭,不去理她,他伸手召來阿傻,道:「一會兒這里人多口雜,很是氣悶,你自管去偏廳玩去。」原來青衣秀士知道阿傻腦子不對勁,上不了抬盤,便請華山門人帶他到偏廳玩耍,以免無端惹禍。

阿傻哦了一聲,摸了摸腦袋,茫然道:「偏廳玩什么」眾人見這阿傻身材魁梧,臉上卻又臟兮兮的,滿是泥塵,不由得暗暗納罕,都在猜測此人的來歷。

娟兒聽師父有意遣開阿傻,登感惶急,她與此人形影不離,此番下山已久,不知有多少話兒想說,哪知卻又要分開。正想出言阻止,青衣秀士已喚過一名華山弟子,道:「我這門人性子急,坐不住,勞煩小兄弟帶他去賭兩手,消磨時光。」

阿傻聽了賭字,鼻孔噴氣連連,猛地沖了上去,一把揪起那弟子,大笑道:「走!咱們趕緊去賭個痛快,一會兒連出一百把大,讓你輸光褲子!」

那弟子給抓住衣領,只嚇得全身發軟,顫聲道:「這可不行,我山門規不許賭博……」

阿傻笑道:「好啦!那我賭你一定不敢跟我賭,一百兩銀子……」啰哩啰唆之間,已拉著那弟子沖出觀門,只嚇得眾賓客閃躲連連,不知哪來的瘋漢作怪。

青衣秀士見娟兒淚眼汪汪,當下伸手出去,輕輕握住她的小手,溫言道:「傻孩子,師父好久沒見你了。留在這兒,乖乖陪師父,好么」

娟兒聽師父疼愛自己,登又破涕為笑,便只纏著他不放。

諸大掌門甫一坐定,眾人便自行寒暄,楊肅觀凝目看去,只見靈定、元易兩人交頭接耳,正自閑話家常。楊肅觀心下甚喜,想道:「方今武林正道不彰,可說邪魔四起,咱們少林正該與武當連絡交往,一會兒若是得空,定要與元易道長聊上一番。」

他看了一陣,轉朝卓凌昭望去,只見他臉上帶笑,正與峨眉、點蒼兩派掌門悄聲談話,看這三人言笑晏晏,談笑風生,好似頗為親熱,楊肅觀心下冷笑,這卓凌昭一掃高傲之氣,准是想廣結善緣,日後也好拉攏群雄,來與少林武當爭鋒一番。

楊肅觀冷笑幾聲,便朝大廳四周打量。他這人一向精細,今日華山龍蛇混雜,可說凶險異常,此刻便將廳內陳設機關看個明白,以免一會兒著了人家的道。

他四處望了望,忽見大廳右首空盪盪的,卻只擺了三張空椅,適才入廳時竟沒留意。楊肅觀心下一奇,想道:「武林各大派的首領都已到齊,這幾張椅子是留給誰坐的」

那三張椅子樣式華貴,上頭雕龍畫鳳,當是預留給最最要緊的貴客所用,卻不知還有什么高人未曾到來,楊肅觀看在眼里,忍不住暗自揣測。

楊肅觀正自思索,忽見身旁盧雲回首頻頻,好似不安於坐,便問道:「盧兄有什么事么」

盧雲轉過頭來,皺眉道:「我見秦將軍遲遲不上山,可別有什么事耽擱了。」

楊肅觀抬頭去看,見那卓凌昭兀自與人談笑,自不可能出廳殺人,便放下心來,微笑道:「盧兄不必多慮,仲海武功高強,復又精明多智,誰能拿他奈何」

盧雲搖了搖頭,自行起身,道:「左右無事,我過去大門等候,也好有個照應。」

楊肅觀見他固執,倒也不便多說,便自頷首,道:「盧兄快些回來了,待會典禮開始,只怕出入會有些不便。」

盧雲一笑,應道:「這我理會得。」說著擠出人堆,急急出廳,便跓在觀門外眺望。

自西疆歸來後,秦仲海便似心事煩多,經常一言不發,盧雲看在眼里,也是暗自擔憂。想道:「秦將軍待我親厚,便如親兄弟一般,我可要好好替他運籌帷幄一番,別再讓他這般煩心了。」打從伍定遠失蹤後,盧雲對朋友間的義氣看得更加重了,眼見秦仲海煩惱,便有意為他分憂解勞,只不知他為何心神不寧。

正想間,只見兩名男子並肩走來,這兩人身形高大,左首那人身材頗見瘦削,面目蒼老,約莫六十好幾,面上隱隱透出一股執拗戾氣,卻不知是誰。右首那人虎背熊腰,體態壯碩,神情不怒自威,正是秦仲海。

盧雲大喜,連忙迎了過去,叫道:「秦將軍!我在這里!」

秦仲海見盧雲到來,忽地一愣,似沒料到盧雲會在觀門等候。他臉上神情有些不自在,干笑道:「盧兄弟,你怎么出來了」

盧雲道:「我見你老是不上山,忍不住有些擔憂,這便出來尋你啦!」

秦仲海伸出拳頭,輕輕在盧雲胸前一敲,笑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瞧你緊張的。」

盧雲一笑,轉頭看向秦仲海身邊的那名老者,問道:「這位前輩是誰秦將軍可否為我引薦一番」

秦仲海聞言一怔,神情卻是有些猶豫,他嚅嚙地道:「這……這位是……」

盧雲見秦仲海欲言又止,不禁微感詫異:「秦將軍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今日怎么了」正要相詢,卻聽那老者已自行接口,淡淡地道:「老朽方子敬。」

先前眾人在客店閑聊之時,韋子壯便曾提及天下四大宗師的名號,其中一人便是眼前的這位「九州劍王」方子敬。只是韋子壯並未提及他的名諱,是以盧雲聽得「方子敬」三字,竟不知他便是那位威震四海的絕頂高手,當下只拱了拱手,道:「原來是方老先生,晚輩盧雲,這里給您請安了。」

方子敬聽了「盧雲」二字,倒是微微一笑,問道:「你便是仲海的參謀」

盧雲聽他叫破自己的身分,心下登感一奇,道:「原來老先生識得在下。」

方子敬不答,只拍了拍秦仲海的肩頭,道:「你們年輕人多聊聊,我先進去了。」

秦仲海拉住了他的手,叫道:「師父!我還有話問你……」

方子敬回頭一笑,道:「此地人多口雜,咱師徒倆身分特殊,不宜多說。回頭若能見面,再談不遲。」說話間,身影一閃,已然進廳去了。

秦仲海看著方子敬的背影,忍不住長嘆一聲,神態甚是沮喪。

盧雲聽秦仲海稱方子敬為師,當即「啊」地一聲,歉然道:「原來方老先生是秦將軍的師父,方才我恁也無禮了。」

秦仲海搖頭道:「不打緊,我師父是出塵之人,從不為這等禮俗之事見怪。」

盧雲點了點頭,道:「尊師也是來看寧不凡退隱么」

秦仲海望著觀門,卻沒正面回話,只說道:「盧兄弟,我的師承來歷一事,勞煩你多加保密。我師父性子有些特異,不喜旁人知曉我是他的弟子。」

盧雲哦地一聲,心道:「這位方老先生真是奇怪,能有秦將軍這等徒弟,該當高興才是啊,怎么不讓旁人知道呢」

他自知這是人家的家務事,心里雖感好奇難耐,但眼下也不便多問,只有出言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