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打開天眼看文章(1 / 2)

英雄志 孫曉 6914 字 2021-02-24

第二日近午,皇帝下旨,賜宴一眾新科進士,盧雲身為己巳年狀元,大魁天下,自需去奉天殿赴宴。秦仲海熟門熟路,又是在宮中當差,當下便領著盧雲,兩人齊往禁宮去了。

進了承天門,盧雲左右探看,對禁城的華麗甚感訝異。秦仲海見他滿是驚奇之色,便笑道:「看了這金碧輝煌的模樣,莫非你也想做皇帝了么」

盧雲聞言大驚,忙低聲道:「禁城不比其他地方,秦將軍怎么如此胡言亂語」

秦仲海笑道:「看你怕的,這附近又沒半個人,誰會聽到我們說話」

盧雲驚魂甫定,喘道:「總得小心點吧。」

秦仲海笑了笑,道:「你到底覺得這里怎么樣很是富麗堂皇吧」

盧雲出身貧苦,想起多年歷練中所見的窮苦百姓,不禁嘆道:「皇族如此奢華,用的全是民脂民膏,只要拿出一小半來,天下就可少掉一半的窮人了。」

秦仲海點了點頭,正要回話,忽聽一人冷笑道:「你二人擅議朝政,罪該萬死,可曾知錯了」

二人心下一驚,回頭看去,只見來人身形胖大,模樣長得有點像江充,盧雲認得他,知道他便是今年的探花江大清。忙道:「在下只是感慨百姓生活貧苦,不是有意批評朝政,只怕江兄聽錯了。」

江大清見盧雲頭戴紅花,知他便是當今狀元,待見他儀表英俊,不知勝過自己千萬倍,一時又妒又氣,冷笑道:「敢做不敢當的雜碎,看你這幅模樣,居然也是什么狀元了,等一下看我向叔叔告個狀,准把你嚇個屁滾尿流。」

秦仲海聽這人說話囂張,眉頭一皺,低聲問道:「這胖子是誰」

盧雲附耳過去,回話道:「這人便是江充的侄子,今年的探花郎。」

秦仲海哦地一聲,道:「原來是仗著江充的勢頭啊!」他走上前去,往江大清身上打量幾眼,獰笑道:「死胖子,你想死么」

江大清見他虎背熊腰,惡形惡狀,倒也有些害怕,忍不住道:「你…你想干什么」

秦仲海上下看了他幾眼,忽地心念一動,想到了一條惡整妙方。當下嘿嘿一笑,湊頭過去,笑道:「沒事,老兄別慌,只因最近朝廷里挺缺人手,皇上托我四下尋找人才幫忙,我看你天資聰穎,身材高大,倒真是塊材料。」

江大清原本怕他打人,此時聽他有意奉迎自己,心中便想:「這侍衛想要巴結我。」霎時哈哈大笑,道:「看你一幅獐頭鼠目的模樣,想不到你的鼠目還有點寸光,居然懂得你老子是個人才!」他見秦仲海有意巴結,登時將下巴高高揚起,神態甚是傲慢。

秦仲海打蛇隨棍上,一看江大清擺出官架子,也立時換上一張笑臉,陪笑道:「皇上吩咐下來,說有個職缺特別要緊,只是找不到才學兼備的人來干,便要咱們招子放亮,四下尋訪合適人才。我方才便是與盧狀元談及此事。」他眼角撇去,見盧雲頗有訝異之色,便微微搖手,要他不要多話。

盧雲心下了然,知道秦仲海有意惡整江大清,當下便微笑不語。

江大清哦了一聲,道:「怎么樣,你們談定了么」

秦仲海嘆道:「他資質不夠,遠遠比不上江探花,實在干不了這個職缺。」

江大清登時信了,只聽他哈哈大笑,說道:「我文武全才,三歲能吃八碗飯,五歲便會罵粗口,人稱神童便是我,資質當然是一等一了!」說著大笑不止,道:「你快說告訴我這個職務是什么等一下我便向我叔叔要去!」

秦仲海低聲道:「這官叫做皇門官門正,正四品的大官!」

江大清又驚又喜,道:「皇門官門正,聽起還好稱頭啊!這是干什么的」

秦仲海故做神秘,低聲道:「不敢有瞞探花郎。這官職可以親近無數美女,甚且可以親睹她們洗澡更衣,乃是宮中第一等的大肥缺,不知探花郎有意否」

江大清舔了舔嘴,露出色眯眯的淫笑,道:「這么好」

秦仲海四下探看,小聲道:「非只如此,這個職缺更可長伴君側,住在豪宅宮殿之中,說真格的,江探花到底要不要」

江大清心急無比,連聲道:「當然、當然!」

秦仲海忽地一嘆,面露憂愁之色,搖頭道:「可這官職只能打牌聽戲、喝酒唱歌,可就是不准讀書寫字,這是太祖立下的遺規,就怕你不能習慣了。」

江大清露出極其神往的臉色,贊嘆道:「就是不准讀書寫字!真是太好了!」

秦仲海奇道:「你不是進士么不准讀書寫字,你豈不會無聊死了」

江大清連忙一咳,道:「我…我這都是為了皇上,這才奮不顧身,投筆從…從樂,你要明白我的苦心才是。」

秦仲海點了點頭,道:「好吧!算我信你一次。一會兒上了金鑾殿,你自管向皇帝開口要吧!」

江大清舒了一口長氣,面露感激之色,道:「多謝你老兄了!請教你貴姓大名!」

秦仲海心念一動,道:「在下安道京。」

江大清哦地一聲,登時笑道:「原來你就是安統領啊!我叔叔常在家里罵你是個笨蛋呢!」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安道京本來笨,笨得跟豬一樣,江大人教訓的實在太是了。」他口口聲聲都在罵安道京,但江大清怎聽得出其中玄機,當下笑道:「你很謙虛,很好,很好。回頭我在叔叔面前誇誇你。」

秦仲海虎腰亂擺,滿臉堆笑,連連作揖道:「多謝江探花再造之恩。」

盧雲見秦仲海連連戲弄江大清,忍不住覺得好笑。

江大清得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滿面興奮之色,他走到盧雲身邊,冷笑道:「狀元了不起嗎我呸!」往地下吐了口膿痰,這才揚長離去。

盧雲見他走遠,忙問道:「什么叫皇門官門正我怎么沒聽過這個官職你該不會是騙他的吧」

秦仲海笑道:「我何必騙他,真的有這個官啊!而且真的可以和美女洗澡,也可以打牌聽戲,我說的都是句句實言啊!」

盧雲奇道:「真的么可是我怎么沒聽說過這個官名」

秦仲海笑道:「我在干這御前侍衛之前,也不知道這個玩意兒。」

盧雲心下不解,一臉茫然。

時近午間,已到午宴時分,盧雲便由秦仲海領著,心驚膽戰地進了奉天殿,今日賜宴進士,從三品以上的要員方能入殿,秦仲海便守在殿外,其余柳門諸人官職不到,自也不便過來了。

盧雲孤身走進,只見里頭鬧哄哄地,此時皇帝還沒駕到,眾大臣便自聚集閑聊。盧雲眺頭看去,遠處一老一少正在那兒低聲說話,那少年容貌俊秀,正是楊肅觀之弟楊紹奇,看那老者身形修長,滿面慈愛,當是那大學士楊遠了。盧雲想起自己舉目無親,不由得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正哀嘆間,腦門被人丟了一記石子,盧雲摸著腦袋,回過頭去,只見秦仲海躲在殿門外,正朝他連連揮手,盧雲微微一笑,心道:「秦將軍真是我生平第一好友,我能識得他,真是前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他正自微笑,忽見一人走了過來,大聲道:「盧賢侄,這當口才來!」

盧雲抬頭去看,赫然便是柳昂天。盧雲急忙拜倒在地,喚道:「見過侯爺!」

柳昂天上前扶起,囑咐道:「一會兒皇上會考你們幾個問題,八成是詩詞歌賦類的玩意兒,你可小心應付著。」

盧雲點頭道:「我理會得。」

柳昂天又吩咐了幾句,忽見秦仲海在外頭鬼鬼祟祟地閑晃,當下怒道:「這小子又在惡搞!」三步並做兩步,便往外頭沖去。

過了一會兒,又是一名老者走來,道:「雲兒。」

盧雲大喜,沖上前去,拉住他的雙手,叫道:「顧伯伯!你也在這兒」

那老者正是顧嗣源,只聽他笑道:「我是當今的兵部尚書,今日這么大的場面,當然也得來了。」他摸了摸盧雲的腦袋,笑道:「一會兒好好干,把你的文才盡量拿出來。皇上若是喜愛你,定會問你想到何處任職,到時你可要小心思索,細細挑個好差事,知道了么」

盧雲嗯了一聲,他不知自己該當爭取何處職缺,便即問道:「顧伯伯若有高見,可否指點小侄一二」

顧嗣源低聲道:「最近朝廷斗得太凶,顧伯伯希望你能調到江南去當知縣,一來也是避禍,二來也可以幫你們侯爺連絡地方官,知道了么」

兩人正待要說,卻見大批內侍走出,皇帝便要出來,顧嗣源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你快去准備吧!午宴之後,咱爺倆再好好聊聊吧!」

盧雲嘆息一聲,他在顧府住了一年有余,從不曾與老爺夫人同桌吃飯,現下中了進士,點了狀元,要到顧嗣源家中吃飯竟爾變得輕而易舉,想來即便清貴如顧嗣源,也難免予人「三十年來塵土面,至今方得碧紗籠」的感慨。只是想到要見二姨娘的面,忍不住煩心。

忽覺背上一痛,似有人暗算自己,盧雲一驚,猛地回頭看去,只見秦仲海連連揮手,似乎要他注意什么,盧雲呆了一陣,轉頭過來,赫然見到滿朝文武大臣都已跪下,只有自己一個人大剌剌地站在殿中,模樣甚是尷尬。

他茫然呆立,不知高低,呆呆聽著眾大臣口稱尊號:「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只見皇帝伸手一揮,道:「眾愛卿平身。」眾人拜道:「謝萬歲!」各自緩緩站起。

盧雲從頭到尾都是呆立當場,全然不知如何是好。

只見一人身穿蟒袍,猛地向前竄出,喝道:「大膽小兒,見了皇上還不知叩拜見禮,來人!立刻把他拖到午門斬首!」這人唇上留著短須,正是江充,想來他知盧雲與柳昂天之間頗有牽連,此時一抓到借口,便來尋事。

卻聽一名老者笑道:「江大人,你以為自己是誰什么時候在這奉天殿里,也輪得到你發號施令了」這人約莫七十來歲,正是劉敬。雖說最近薛奴兒之事對他有些牽連,但他看來依舊泰然自若,確實是一代權臣的風范。

江充正要反唇相譏,皇帝卻揮了揮手,道:「諸卿不必為此爭吵。」說著問向盧雲,道:「看你身披紅帶,一幅憤世嫉俗的模樣,當是方今狀元盧雲吧!」

盧雲見這皇帝約莫五十來歲,模樣甚是英俊,長得倒與銀川公主有些相似,一時之間,心里忽有些親近之感,他抖開朝袍,下拜道:「回聖上的話,小民正是盧雲。只因上天垂憐,盧雲僥天之幸,才得以中式。天下多少俊傑,說什么也輪不到小民當這狀元郎,眾位閱卷大人卻是錯愛了。」

皇帝見他儀表非俗,談吐自若,心下頗為喜歡,他哈哈大笑,道:「看你口若懸河,又是一表人才,將來定可堪負國家外交使命,這樣吧!朕替你安排幾個職缺,以後你便留在朕身邊辦事了。」

看來皇帝非但與銀川公主外貌神似,便連心思也是相近,一見盧雲的形貌談吐,便生喜愛之意,當下便起意重用。

盧雲正要答應,忽見柳昂天與顧嗣源兩人連使眼色,好似不要自己答允,盧雲心下警覺,料來定有深意,便回道:「啟稟聖上,微臣念及江南一帶盜賊四起,民生凋敝,一心想至江南奉獻所學,尚乞聖上恩准。」此言一出,兩名老者登時連拍心口,好似松了一口氣。

江充冷笑道:「還沒當過一天官,便懂得挑三揀四了,這種人留著做什么送去充軍算了。」

卻聽皇帝嘿地一聲,責備道:「江愛卿這話就大大的不對了,留在朕的身邊辦事,那是何等的美差誰知這位盧狀元卻自願以天下為己任,請調到外地去干苦差,他這般人品心思,江愛卿怎可出言譏諷呢」

江充心下不忿,但皇帝既然如此說了,只得應道:「臣知罪了。」

皇帝哈哈大笑,指著盧雲道:「你這人看來卓卓不群,雖說舉止有些冒失,但朕就是喜歡你這等獨具見地的人才。來!朕賜你一杯酒!」說著舉起杯來,兩旁太監立時上前,斟上了酒,奉了過去。

盧雲舉杯過頂,跪下道:「臣盧雲,叩謝皇上聖恩。」兩人一飲而盡。

皇帝見盧雲喝酒爽氣,不似尋常讀書人那般扭捏,登時笑道:「盧愛卿看來酒量不惡,頗有太白遺風。來!讓朕考你一考,看看你有沒有真才實學」

盧雲心下一凜,應道:「是。」

皇帝微微一笑,正要說話,忽聽遠處雷聲隱隱,打落悶雷,跟著嘩啦啦雨聲響起,竟是下起了雷雨。此時已入秋季,雷雨已甚稀少,皇帝望著殿外,只見水花四濺,廊廡皆濕,便笑道:「難得入秋,還能大雨傾盆。既然天降甘霖,咱們便以這為題材,對上一幅聯吧!」

雨聲滴噠,落在檐上,聽來極為悅耳。一眾文武百官應道:「吾皇聰明睿智,我等洗耳恭聽!」

皇帝哈哈大笑,道:「諸卿聽好了,朕要念了。」

大雷雨中,秦仲海躲在殿外,已然全身淋濕,他見皇帝沉吟良久,一眾文武百官卻都一動不動,全在專心等待,忍不住心下暗笑,尋思道:「皇帝不是說要念了么怎么還拖這么久,真他媽的放屁吹牛!」

正譏嘲間,忽地一道閃電劈在身旁,秦仲海嚇了一跳,心道:「他媽的聖天子,老子連說句玩笑話也不成么」

皇帝凝目望向殿外,只見廊階早被雨水打濕,他心念一動,緩緩地道:「諸卿聽好了,朕出的上聯是:大雨淋漓,洗凈大階迎學士。」

此刻大雨傾盆而下,奉天殿外的廊廡早已濕透,而今日又是皇帝賜宴,迎接眾多新近進士的日子,看來這景泰皇帝確實才學非凡,居然能以短短的一幅上聯,便把此時此景都描繪出來。其中下句「洗凈大階迎學士」,更讓人有喜氣洋洋之感。

眾大臣平素對皇帝早已異常奉迎,聽了如此佳作,如何不趁機大表敬意只聽孔首輔帶頭驚叫,一時之間,捶胸頓地之聲四下響起。江充更取出隨身紙筆,細細抄了下來,垂淚道:「這真是臣生平聽過最好的上聯,臣此生如此幸運,上天眷顧啊!嗚……嗚嗚啊……」

顧嗣源、楊遠等文臣自有風骨,雖不趁機作態,但聽得這上聯佳妙至此,卻也暗暗點頭,眉宇間滿是敬意。

皇帝微微一笑,道:「看大家的神情,好像我這上聯還使得么!」

江充擦抹淚水,高聲道:「那當然了,這可是千古佳句啊!」

皇帝笑了笑,當即問向盧雲,道:「怎么樣,對得出來嗎」

盧雲輕咳一聲,卻沒回話。顧嗣源、柳昂天等人看在眼里,無不暗暗心焦,知道這上聯確實艱難,盧雲縱然才華高超,但一時半刻之間,恐怕也難以解開。

皇帝出的上聯共分兩句,是為「大雨淋漓,洗凈大階迎學士」,這上聯一共用了兩個「大」字,一在上句第一字,一在下句第三字,若要答出一個工整下聯,定須對上這兩字,除此之外,還須應上人事時地物五樣難處,可謂極為費解。眾文官多是進士出身,聽得皇帝相詢,忍不住皺眉苦思,也都在極力思索下聯破解。

江充見盧雲神色凝重,不禁哈哈大笑,道:「小子早點認輸吧!省得等一下丟臉!」

劉敬斜睨了他一眼,笑道:「你別得意哦,盧狀元若要對不出,一會兒便輪到你侄兒江大清來答了。」

江充心下一驚,尋思道:「我那個侄兒幾乎目不識丁,純是靠我這叔父才搞上這個探花郎的,這……等會兒皇上若要親自垂問,這可怎么辦才好」當下急急吩咐侍衛,命他們找來羅摩什,請他躲在殿外暗助。羅摩什才學既高,武功也強,想來定能助他侄兒一臂之力。

皇帝見一眾文官神情凝重,知道自己這幅上聯確實難解,他取出盧雲的試卷,笑道:「你慢慢想,讓朕先看你的文章,你一會兒再答不遲。」

他正要打開盧雲的卷子,忽然殿中一亮,天邊飛過一道閃電,跟著轟隆之聲大作,那道閃電竟是打在奉天殿正上方,眾臣面上變色,都是為之心驚不已。

霹靂交加,雷聲隆隆,盧雲見皇帝高坐龍椅,手持自己的試卷,霎時雙眉一軒,已有腹案。他躬身拱手,道:「啟稟聖上,臣有對。」

皇帝聞言一愣,愕然道:「這么快」

眾文官聽他一時半刻便能有解,無不詫異,不少人臉上更現出不信的神色。

殿外雷聲隱隱,忽遠忽近,盧雲更不多言,當下上前一步,躬身道:「萬歲爺的上聯是:大雨淋漓,洗凈大階迎學士;臣對的下聯是:天雷霹靂,打開天眼看文章!」說話之間,天際更是雷電閃耀,只照得殿上明暗不定。

眾大臣聞言,莫不張口結舌,面面相覷,良久不能言語,過了半晌,奉天殿上才傳來一聲暴彩,滿朝文武同聲叫好,都是大聲贊道:「當真是絕對!好一個盧狀元!」

敬佩之情頗真,便連江充、劉敬也是暗自點頭。

「大雨淋漓,洗凈大階迎學士;天雷霹靂,打開天眼看文章」

這下聯以「天」字解了上聯的「大」字,「天雷」應「大雨」,「天眼」對「大階」,非只對仗工整,還應了人事時地物五樣妙處。尤其這幾道閃電恰在皇帝取出試卷時打落,雷霆一閃,有若老天開眼,此情此景,盡入下聯「打開天眼看文章」之中。其中「天眼」二字,更是語帶雙關,頗有推崇聖上之意,堪稱絕妙。

皇帝深愛文學,一聽盧雲的下聯,登時大喜,他猛地站了起來,仰天吟道:「大雨淋漓,洗凈大階迎學士;天雷霹靂,打開天眼看文章!好!真是好!」眼看這上下聯如此佳妙,出題與解題的自都能流芳百世,皇帝喜上眉梢,當下轉過身去,吩咐劉敬:「你把這幅對聯記下來,朕日後要將之收錄,列於景泰文集之中。」

顧嗣源聽在耳里,心下自也歡喜難言,想道:「也只有雲兒這等文才,才能對得出這等好聯,難得!難得!」柳昂天雖是武人,但也知這下聯對得極佳,心下自感高興。

秦仲海躲在殿外,此時身上早已濕透,耳聽盧雲答得工整,他雖不知其中難處,但見眾人贊嘆歡喜之情頗真,想來是難得之作,自也為盧雲開心。便在此時,忽見一名聖僧模樣的和尚出現在附近,卻是一幅偷偷摸摸的神情。秦仲海認出他是羅摩什,心道:「這和尚不知來這里作什么,真可怪了。」一時不忙揪他出來,便往殿內看去。

只見皇帝龍心大悅,早命人開席,正在那兒舉杯暢飲,一眾大臣則端坐幾後飲酒,每人桌上都擺著五碗大菜,一瓶御賜美酒,看來頗為豐盛。

秦仲海看得眼紅,心中便道:「他媽的,你們吃得快活,老子卻在這兒淋雨,真是豈有此理。」他舔了舔嘴唇,只想飲酒,又聽殿內傳來皇帝的聲音,道:「盧愛卿如此聰明,著實難得,看你這等文才,朕實在很想留在身邊,唉……真舍不得外放江南啊!」

秦仲海心下一驚,尋思道:「慘了,盧兄弟要是給皇上留在身邊,照他的硬脾氣,只要江充三言兩語陷害一下,沒兩天就給殺頭了,這可怎么辦才好」

盧雲雖是精通妙法,能言善道,但人與人之間的爭斗何等為難,比之血淋淋的戰場,只怕還要難上千百倍,他雖然鎮日自稱「兵之詭道」,但要玩那陷害暗算的把戲,卻一件也作不到。也是為了這個理由,顧嗣源與柳昂天才會勸盧雲離開京城,少與這些豺狼虎豹為伍。

殿內顧嗣源、殿外秦仲海等人各自惶急,又聽皇帝道:「朕雖想把盧愛卿留在身邊,但念及江南百姓生活疾苦,實在需要一位父母官,卻也只好忍痛割愛了。」說著嘆息不已,頗見惋惜之情。眾人聽了皇帝改變初衷,方感安心。

皇帝嘆息一陣,這才命盧雲上前,他取出長洲知州的印信,諄諄囑咐:「長洲知州懸缺已久,百廢待舉,亟須整頓。念爾一心報效國家,上任後需得愛護地方,廉潔自持,使百姓安居樂業,知道了么」

盧雲大喜,當下跪地接印,道:「臣盧雲沾澤聖恩,必竭心愛民,不敢有失。」說著接下印信,叩謝皇帝聖恩。

皇帝哈哈大笑,揮手道:「真是人見人愛的小子,快去喝酒吧!」

眼看盧雲叩首回座,皇帝心中喜樂,一時酒興甚佳,他連喝了幾盅,笑道:「咱們盧狀元果然一表人才,文采飛揚,狀元之名當之無愧。卻不知咱們的胡志廉胡榜眼人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