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講和(1 / 2)

英雄志 孫曉 6915 字 2021-02-24

楊肅觀環顧廟內,逕向眾人微微一笑,拱手道:「簧夜忽臨,不速之客,還請諸位原恕冒昧。」這幾句話字字清脆,言語得體,說不出的悅耳動聽。

劉凌川僥幸撿回一命,卻料不到是楊肅觀救了自己,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話,只嚅嚅嚿嚿地道:「閣下……閣下為何出手相救」楊肅觀微微一笑,道:「大家本是武林一脈,並無深仇大恨,何必拼個你死我活」

錢凌異與劉凌川兩人對望一眼,心中都感訝異,不知楊肅觀何以這般大方。那日華山一場大戰,少林昆侖兩派首腦對決廝殺,靈定大師更險遭卓凌昭殺死,怎能說雙方並無仇怨何況卓凌昭下手搶劫羊皮,便是從楊肅觀手中奪去,錢劉二人心下猜忌,一時暗暗提防,怕他別有陰謀詭計。

錢凌異率先說話,喝罵道:「姓楊的!你跑來長洲干什么有什么陰謀,明白說出來!」

楊肅觀微笑道:「錢四俠言重了,在下路上聽說了,據稱貴派掌門苦心意旨,終於把鐵精找出來了,這當口大概打出了絕世神兵吧在此先向貴派恭賀了。」

錢凌異冷笑道:「黃鼠狼給雞拜年,你少來這套無聊廢話,我看咱們神劍之所以失落,八成是你派人干的!你自己招吧!」

楊肅觀微微一奇,道:「神劍被人奪走了是誰下的手」

錢凌異呸了一聲,道:「你還裝什么擺明是少林禿驢下的手!還敢狡賴」劉凌川受了人家的救命恩情,倒也不願出言侮弄,便答道:「不敢有瞞,奪劍之人身法太快,咱們也看不清面貌,只是這人趨退如電,我家掌門防備不及,才給他得手了。」

楊肅觀深深吸了口氣,頷首道:「嘿!我日夜兼程,還是晚了一步。」

劉凌川皺眉道:「楊大人如此說話,莫非識得奪劍之人」楊肅觀搖頭道:「閣下不必多疑,總而言之,我定會協助貴山尋回寶劍,免傷雙方和氣。」

「和氣」兩字一說,眾人都吃了一驚,劉凌川滿面狐疑,道:「楊郎中,你救我一命,姓劉的很承你的情,只是明人不做暗事,大家擺明是仇人,你現下這樣說話,不覺虛偽么」

錢凌異譏嘲道:「他們朝廷中人都是一個樣,要他們不虛偽,那可太陽打西邊出來啦!姓楊的,你到底想怎么樣快快放個屁出來吧!」

楊肅觀微微一笑,道:「好吧,既然錢先生問起,我也明說了。我這次過來長洲,專為一件朝廷大事而來,想與你家掌門會商則個。」錢凌異哈地一聲,道:「朝廷大事你這話騙誰啊你要有啥公干,何不上北京找江大人、劉大人說去,怎么跑來長洲鄉下啦」說著大笑起來。錢凌異正自笑罵,劉凌川卻是心下一凜,道:「閣下真有事找咱們掌門」

楊肅觀頷首道:「此處不是說話地方,不便多說。在下只想請兩位傳話給貴山掌門,就說楊肅觀明早登門拜上,請他務必接見。」

昆侖二人聽了楊肅觀要見卓凌昭,不由得心下詫異,劉凌川咳了一聲,道:「這可不巧了,我家掌門與人定了約會,明日正午於婁江口比武對戰。楊大人明早若要拜訪本山掌門,只怕多有不便。」

楊肅觀微微一笑,道:「不打緊,你們先把這封信早上。卓掌門自知我的來意,」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劉凌川滿心納悶,只得伸手接過,錢凌異眯著怪眼,冷冷地道:「楊郎中,明白說吧,咱們兩家一向有仇無恩,你到底要干什么」楊肅觀搖頭道:「此刻不便多說,只請你們送上此信,真相自就大白。」錢劉二人知道楊肅觀心機沈穩,行事厲害,雖下明他有何詭計,但此刻人多口雜,自也不便鄉問,當下拿下書信,逕自離廟而去。

盧雲也是滿心疑問,一看兩人離廟,便要飛身出去,找楊肅觀問個明白,身形末動,顧倩兮卻伸手拉住。盧雲心下一凜,低聲道:「怎么了」顧倩兮微笑道:「人家艷婷姑娘有話要說,你別出去打岔。」

盧雲探頭去看,果見艷婷滿面嬌羞,痴痴地瞧著楊肅觀,似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訴說。盧雲便算再笨十倍,也知道艷婷情有獨鍾,對楊肅觀深有愛慕之意,此時自己貿然出去,不免壞了他倆獨處時光。當下也只有按耐下來,免得打擾他倆人。

楊肅觀見昆侖門人離去,便對艷婷一笑,溫言道:「艷婷姑娘,半年不見,別來無恙」

艷婷與他眼神相對,忽地滿面通紅,她膚色白膩,此時臉上掛著一抹紅暈,好似施了腮紅,看來倍加動人。楊肅觀見她不答,便又道:「方才你那招劍法好生厲害,險些要了人家劍浪的性命。下次出手可得留情些了。」艷婷別過頭去,輕輕地道:「再厲害也沒用,還不是給你輕而易舉的破去了。」語氣竟是微有怨懟。

楊肅觀是個情場百戰的男子,當年初見面,便知艷婷對自己有情,此刻再見她柔情盪漾的神態,便知她對自己愛慕甚深。便微笑道:「方才我是救人心切,這才出手代應一招,絕非有意不敬,還請姑娘莫要責怪。」艷婷聽了「責怪」兩字,登時低下頭去,道:「我只是個尋常小姑娘,你卻是朝中大臣,我怎敢責怪你什么」

楊肅觀見她悶悶不樂,當下彎身凝視艷婷,道:「快別這么說了,沒了朝廷身分,我楊肅觀不也只是個尋常人」艷婷不敢與他目光相接,往後退開一步,楊肅觀卻將腰間令牌解下,交在艷婷手上,微笑道:「來,這當口換你做官,我當百姓。好不好」語氣輕柔,直像兄長與么妹說話,盡在哄艷婷開心。

艷婷啊了一聲,這兵部令符自來便是朝廷威權所系,乃是要緊東西,萬沒料到楊肅觀會將令牌交給自己。她顫巍巍地伸手接過,怔怔拿著,忽地嘆了口氣,又將令牌遞了回去。

楊肅觀卻不來接,笑道:「怎么了不過當這么會兒官,便不想做了」艷婷聽了說笑,臉色卻是黯淡,她側開頭去,幽幽地道:「這東西再好,我也只能拿個一時半刻。留著做什么」說話間,握著令牌的小手微微發顫,淚水更已盈眶。

楊肅觀見她眩然欲泣,當下走了過去,左手扶住她的腰,艷婷見他行止太過親昵,臉上一紅,想要閃開,楊肅觀卻低聲道:「別動。」霎時已將令牌懸在她的腰帶上。

艷婷愕然道:「這……這是……」楊肅觀微笑道:「姑娘若是喜歡這令牌,那便送給你了。將來要是遇上事情,你差人把這塊令牌送到京里,楊某定會為你打理。」艷婷聽了這話,眼中露出喜悅的光芒,顫聲道:「你這話當真」楊肅觀頷首道:「楊某言出必行。」

艷婷大喜,取下令牌,放在手上細細把玩,只見上頭鑲著篆文,乃是「兵部職方司」五字,只是她識字不多,如何認得出來但也不敢多問,就怕楊肅觀看她不起。一時臉泛紅暈,纖手輕撫令牌。楊肅觀則掛著一幅微笑,低頭望著她。

這艷婷在盧雲面前,何等聰明活潑,直把他這個呆頭書生整得死去活來,哪知到了楊肅觀面前,卻成了嬌羞難抑的模樣,顧倩兮看在眼里,忍不住掩嘴輕笑。她從盧雲腰間取過印信,正是知州令牌,跟著往盧雲面前一晃,口唇輕動:「你這牌子是我的了。」

盧雲任官不久,加上生性朴實,不喜隨身攜帶這些印信令符,若非今夜有事,怕又會擱在府里了。他見顧倩兮煞有介事地握著,忍不住微微一笑,心道:「這年頭真可怪了,怎么大家都喜歡收藏令牌下次也找仲海要一塊好了。」

盧雲哪知道女孩兒的巧思,他若學著艷婷的嬌嗲模樣,去找秦仲海要那令牌,不免把這個虎林軍統領嚇得全身發軟,落荒而逃了。

良久良久,楊肅觀笑了笑,道:「艷婷姑娘,你可知伍制使也南下了」艷婷聽他忽然提起伍定遠,忍不住哦了一聲。她眨了眨眼,道:「你到江南來,是來找他的」

楊肅觀微笑道:「那倒不完全是。我此來長洲,只為一件朝廷大事而來。」艷婷一頭霧水,搖頭道:「朝廷大事那是什么」

楊肅觀微笑道:「你可知方才那封信是誰寫的」適才楊肅觀取出一封書信,交在劉凌川手里,艷婷自是看得明明白白,她怔怔地道:「不是你寫的,難道還有別人么」

楊肅觀搖頭道:「那倒不是。方才那封信是柳侯爺親筆所就的密函,托我南下轉給卓凌昭,請他一同對付江充!」此言一出,神像後的盧雲、顧倩兮,神像前的艷婷,莫不大吃一驚。

楊肅觀不去理會,袍袖微拂,沈聲道:「我此行身懷柳門使命,便是為策反卓凌昭而來!」盧雲聽說柳昂天竟有親筆密函,自也震驚難言,他腦中亂成一片,想道:「這是怎么回事侯爺不是派咱們過來拿人么到底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葯」顧倩兮見他面色難看,知道盧雲極為煩心,但她不明內情,自也不敢多言。

艷婷自也聽過柳昂天的大名,知道他是朝中三位首腦之一,她呆了半晌,道:「這種機密大事,你……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話問到了要緊處,盧雲急忙屏氣凝神,細細來聽。

只見楊肅觀面色凝重,嘆道:「若要策反卓凌昭,絕非易事,其中有處關節更是為難異常。我左思右想,實在找不出法子解決,也只有請妹子過來幫忙了。」

楊肅觀平日一本正經,哪知忽以妹子稱呼艷婷,換做旁人來說,不免有些輕挑,但他此刻言語殷切,求懇之情頗真,非但不讓人覺得突兀,還多了好些親近之感,仿佛艷婷真是他的親妹般。

艷婷本就不知朝廷是非,哪管楊肅觀要策反誰,待見他滿面期待的望著自己,不由臉上暈紅,側過頭去,道:「別這樣說……只……只要我幫得上忙,我定會盡力而為。」她回眸看著楊肅觀,輕聲又道:「不管有多為難,為了你,我都會去做。」最後這句話細如蚊鳴,料來只有她自個兒聽得見,便似自言自語一般。

楊肅觀聽艷婷一口承諾,登時喜道:「有你親口應允,那就好辦了。艷婷姑娘,我想請你勸一個人。」

艷婷微微一奇,沒料到他是以此相求,愣道:「勸人我人微言輕,什么人肯聽我勸」

楊肅觀微微一笑,道:「這人很關心你的,他便是救過你性命的伍制使。」

艷婷啊了一聲,道:「伍大爺你要我勸他什么」

楊肅觀嘆道:「我希望他放過卓凌昭。」

艷婷吃了一驚,臉上的紅暈慢慢褪去,低聲道:「你想叫他別報仇」

楊肅觀頷首道:「姑娘果然聰明,為了朝中大局,我別無選擇。」

盧雲聽了這話,腦中電光雷閃,霎時明白了來龍去脈。為何柳昂天答應接下燕陵鏢局的案子,卻又不讓伍定遠南下,另派自己與楊肅觀過來,原來早在京城時便已籌劃妥當,只等著策反這位昆侖掌門,好來將江充一軍。只是昆侖門人與伍定遠仇深似海,當日若要明說此計,不免讓伍定遠心懷不忿,料來為了這個緣故,索性連盧雲一並瞞住,恐怕連秦仲海也不知情。

霎時之間,盧雲只覺疲倦無比,想起伍定遠孤身一人南下復仇,更覺愧對於他,楊肅觀察言觀色,他見艷婷搖頭不語,料知她心中有所疑惑,又勸解道:「咱們這么做,不只是為了柳侯爺,也是為了大家好。當今江充勢力龐大,咱們既然正面與這奸臣對敵,就不能沒有奧援。伍制使若要蠻干,不免害人害己,到時可就難辦了。」

艷婷聽了這話,只走開兩步,轉頭望向廟外。此刻月色皎潔,映照地下,如同詩境。想起伍定遠那張誠懇黝黑的大臉,忍不住輕嘆一聲,道:「楊大人說的這些朝廷大事,我是不懂的……只是那時咱們在神機洞里遭逢生死大險,伍大爺不惜自殺,也不願接受卓凌昭的恩情,現下你要他與昆侖山和解,那是萬萬不能的。」

盧雲聽了艷婷的說話,心中暗暗稱贊:「艷婷姑娘很是了解定遠,算是他的紅粉知己。」

楊肅觀皺起眉頭,道:「姑娘所言,未必是真,說來卓凌昭與定遠也沒什么深仇大恨,咱們少林寺才是燕陵鏢局一案的苦主,只要對他曉以大義,相信定遠為官多年,定會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你說是么」艷婷聽他娓梶道來,自是無法反駁,她沉吟良久,道:「便算我想勸他,但我人微言輕,與伍大爺不過萍水相逢,非親非故,他怎會聽我的勸」

楊肅觀搖了搖頭,上前一步,道:「姑娘切莫妄自菲薄。你可知道,伍制使好生掛記你」艷婷聽了這話,身子竟是微微一顫,道:「他……他掛記我……」

楊肅觀點頭道:「沒錯。伍制使好生歡喜你,便是為了這番情意,天下雖大,也只有你才能說得他回心轉意,讓他忘卻這段仇恨。」他凝視艷婷,柔聲道:「姑娘,求你務必幫忙。」

耳聽楊肅觀要她接近別的男子,艷婷忽地淚水盈眶,她望著楊肅觀,全身顫抖不已。

楊肅觀不去理會,柔聲只道:「姑娘,你答應了」艷婷淚水滑落雙頰,悲聲道:「楊郎中,我不管別人,你可知道,我……我也好生歡喜你!」霎時之間,再也忍耐不住,縱身入懷,緊緊抱住了楊肅觀。

楊肅觀任憑她抱著自己,伸手輕撫她的秀發,柔聲道:「定遠是個重情義的漢子,他幾番為你舍去性命,是個值得托付的人。」艷婷本將臉蛋藏在楊肅觀的懷里,待聽他這般說話,那比推開還讓她難堪,當下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伸手將楊肅觀一推,掩面奔出廟門。

楊肅觀輕輕嘆了口氣,他望著艷婷的身影,似乎頗為無奈,腳下輕點,便也追了出去。他二人輕功造詣都是不凡,轉瞬間便奔得無影無蹤。

盧雲見二人離廟而去,霎時便是重重一聲嘆息,他兩手撫面,背靠著神像,神情十分消沉。

顧倩兮知道他心里不快,當即握住了他的手,柔聲道:「你先別煩,把事情想清楚再說。」

盧雲搖了搖頭,道:「說什么推心置腹、促膝長談,連這等大事也不稍個信給我,我這知州又算得上什么定遠千里遠走京城,又算是什么」說話間,神情十分蕭索。

顧倩兮勸解道:「你別怪楊肅觀了,我認得他一年多了,他這人外表溫和,其實性子很能忍,我想只要為了你家侯爺,他什么都放得下。」

盧雲不想多說,點了點頭,攜著顧倩兮的小手,便要站起,忽聽門外傳來一名少女的叫喚:「師姐!師姐!你是不是躲在這兒啊快點出來吧!我跟你陪不是了。」這聲音滿是嬌憨,卻是娟兒到了。

盧雲見娟兒到來,忙拉著顧倩兮坐倒,此時他與顧倩兮孤男寡女躲在破廟之中,自不願與人相見,免得被這口無遮攔的小女孩兒取笑,當下便要等娟兒離去,再行離開。

娟兒叫了一陣,跟著便走進廟來,後頭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道:「娟兒姊姊,你別亂走啊。」那聲音痴痴呆呆,卻是阿傻跟來了。他身材高大,入廟時居然要彎腰斜身,以免撞著頭頂,身材實是威武過人。

娟兒不去理他,伸了個懶腰,猛見地下擺著件衣衫,忍不住咦了一聲,道:「這是誰的衣服怎么會放在這兒」說著跳了過去,一屁股坐倒。阿傻模樣痴呆,指著地下,傻呼呼地道:「你坐到衣衫上了。」娟兒打了個哈欠,道:「你管我找了伍定遠一整晚,師姐又亂發脾氣,真是累死我了。啊,先睡上一陣再說。」說著自行往盧雲外袍上一躺,真是要睡了。

阿傻嘻嘻一笑,道:「好啊!我也要睡。」娟兒笑道:「不行,你去守在門口,若有壞人來了,你可要叫我起來。」阿傻哦地一聲,道:「若是師父來了呢」娟兒忙道:「那更要叫我起來,免得挨罵啊!」

阿傻哈哈笑道:「你說師父是壞人。」娟兒笑罵道:「死阿傻,說話居然還懂得拐彎子。」她望著阿傻,臉上柔情忽動,喚道:「阿傻你來。」

阿傻依言走近,緩緩蹲在她身邊,卻是一臉茫然。娟兒從懷中拿出一只物事,交在阿傻手里,道:「來,這個給你。」盧雲從神像後頭望去,見是只金鎖片,這類物事多為小兒滿月時,父母親友的饋贈,看娟兒對待阿傻這個神態,真當他做孩童了。

娟兒拿著金鎖片,念著上頭的字:「阿傻不傻,嘻嘻哈哈,歲歲年年,永保安康。」她微微一笑,把東西放入阿傻的懷里,笑道:」這個送給你,可不許拿去賭了。」阿傻嘿嘿一笑,又將鎖片拿了出來玩耍,看他這個模樣,要不三天便會弄得不翼而飛。

娟兒輕撫他的頭頂,溫言道:「阿傻,最近有沒有好一些可曾想起過去的事了」她平日說起話來都是漫不經心,但此時卻正經無比,好似阿傻的母親一般。阿傻裂著大嘴,笑道:「有啊!昨天的雞腿很好吃,我現在都還想著呢!」

娟兒啐了一口,道:「跟你說正經的,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嗎」阿傻想了一陣,道:「好像沒有。」娟兒嘆了口氣,道:「你快點想起來,我每日看你這樣傻不隆冬的,心里好難過。」說著在他巨大的臉頰上輕輕撫摸,很是心疼。

這阿傻少說有四十來歲了,非只兩鬢斑白,尚且還是個神智不清的病人,看娟兒對他這個模樣,別要對他動了真情,否則日後有得受了。盧顧兩人看在眼里,都是暗暗搖頭。

阿傻給她摸了一陣,好似挺舒服一般,裂著大嘴掹笑,身子更往娟兒靠去,硬要她抱在懷里。盧雲心下暗暗吃驚,想道:「好你個阿傻,看不出模樣呆滯,豆腐倒是懂得吃。」

顧倩兮見他面露驚嘆,低聲便笑:「怎么了,你也想做傻子么」盧雲面色尷尬,心道:

「姑娘家的心思當真細密,一會兒便給她看出來了。」

阿傻躺在娟兒腿上,一幅樂不思蜀的模樣,嘻嘻一笑,道:「娟兒姊姊的身上好香。」抓住盧雲的袍子亂擤鼻涕,一時口水鼻涕都抹了上去。盧雲心下慘然,心想:「這件袍子不能要了。」

便在此時,忽見一人從門口走進,這人行止有如鬼魅,竟是落地無聲,走動間更是泥塵不起,盧雲心下一驚,以他耳音之利,此人到來,他居然一無所覺,不免頗為駭異。

只聽娟兒低聲道:「師父!」盧雲急看,只見這人帶著一張人皮面具,正是青衣秀士到了。外傳此人輕功天下第一,此時盧雲親自領受,果覺傳言不虛。

青衣秀上見阿傻在地下亂滾,劈頭便問:「你們師姐呢」娟兒道:「師姐方才先走一步,我見她往這廟里來了,這才追過來瞧瞧,誰知她又跑得不見蹤影。」

青衣秀士嘿了聲,道:「我不是要你們三人互相照看么怎又分開是不是你頂撞師姐了」青衣秀士自來料事如神,果然一語中的,娟兒低下頭去,道:「師姐脾氣好大,阿傻也沒有怎么樣,只是……只是……」看來師姊妹倆定是為了阿傻爭執,卻不知為了什么事。

青衣秀七搖頭嘆息,道:「你們師叔死了一年多,至今大仇未報,你們師姊妹就整日吵吵鬧鬧,對得起你師叔生前的教誨么」娟兒念及張之越待己的恩義,霎時垂下淚來。

青衣秀士嘆了口氣,眼見阿傻兀自在地下滾鬧不休,搖頭道:「既然找不到伍制使,那便帶他起來吧,咱們先回城里,與你師姐會合再說。」娟兒松了口氣,拉住阿傻,叫道:「阿傻,咱們走了!」阿傻卻笑嘻嘻地道:「這里很好玩,我不要走!」

娟兒嗔道:「師父生氣了,你還不懂得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