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初出茅廬第一功(1 / 2)

英雄志 孫曉 4722 字 2021-02-24

眾人自西南出發,一路向北而去。這怒蒼山位於平涼與天水之間,距蘭州約三百余里,秦仲海護駕相親曾順道路過,當年便上過山去,是以並不陌生。

行入甘肅,已近五月,這日行過天水,來到一處小鎮,僅離怒蒼山二十里不到。只見天邊霧蒙蒙地,緩緩飄下細雨。言二娘見鎮上老小殺雞宰豐,面帶歡容,她屈指算算時節,再過兩日,便是端午了。

每逢佳節倍思親,何況又是來到傷心地言二娘心下傷感,嘆道:「又快端午了,唉……」

年復一年,好快啊……」秦仲海嗯了一聲,他是孤兒出身,孩提時逢到端午,每回吵著要吃棕子,方子敬便把烤山芋胡亂包入棕葉,拿來騙他吃了。長年惡整之下,聽到端午將臨,自是毫無感受。他看了言二娘一眼,道:「以往寨里逢年過節,你們都怎生慶賀」

言二娘眼眶一紅,道:「往昔逢到三大節,不管是端午、中秋,還是過年,寨里總擠滿了好漢,大家飲酒賭博,恁煞熱鬧……」說不兩句,已是哽咽難言。陶清等人互望一眼,回想昔年山寨盛況,也都不勝傷感。

秦仲海搖了搖頭,心道:「他們流亡天涯,四下里受氣挨打,今日回到故土,難免有此感傷。」他有意為眾人打氣,當下哈哈大笑,道:「大伙兒好容易相聚,為啥嘆氣二娘你去准備准備,咱們可得過個像樣的粽子節。」

言二娘喜道:「你……你要上山過節」秦仲海笑道:「正是!一來慶賀我重拾武功,二來慶祝咱們久後重逢,正該趁機喝上兩杯,吃上一頓。」

言二娘微微一笑,她雖然脾氣暴躁,卻不是笨蛋,自知秦仲海要替大伙兒打氣。她抹去淚水,道:「哈兄弟,你隨我去買些蔬果雞鴨,咱們帶上山去。」哈不二是怒蒼山的廚子,懷慶飯鋪里的招牌師傅,燒飯煮菜自是在行,聞言笑道:「好啊!我小兔兒打仗殺敵是不行的,不過做菜這檔子事,找我便成了!包君滿意!包君滿意!」當下眾人便在鎮上找了間客棧,略事歇息,言二娘則與哈不二同去准備酒食干糧,以免上山後斷炊。

秦仲海領著歐陽勇、陶清,三人進了客棧,各自坐定。秦仲海微望著金毛龜,微笑道:「陶兄,你們這群人中,你算是第二把交椅吧」陶清面色微微一變,隨即寧定,干笑道:「秦將軍見笑了,孤魂野鬼,哪還分什么座次留著性命便不錯了。」

秦仲海哈哈一笑,道:「那時公主審訊老兄,我聽你言語得體,便知你是個人物,來來,先敬你杯。」說著提起酒壺,幫陶清與歐陽勇各倒了一杯,三人人一飲而盡。

秦仲海替他們再斟一杯,心頭暗暗盤算,眼前怒蒼山就在不遠,若要返山察看,那自是輕而易舉的事。只是他日前揚刀立誓,言道要重建怒蒼,那就不是簡單的事情了。秦仲海心里卻只煩惱不休,思索有無可用之兵。

秦仲海心下忽起嘆息,想道:「我那盧兄弟足智多謀,武功了得,人又講義氣。倘若他人在這兒,當是大大的幫手。」只是盧雲此時乃是朝廷命官,沒來捉拿自己,已是大幸了,哪能再想這些當下把陶清當成參謀,破題便問:「陶老哥,年前我曾上山一回,那山寨房舍破敗荒涼,舊日兄弟走得一個不剩,究竟他們跑哪兒去了你可曾耳聞」

陶清心思縝密,一聽此言,自知秦仲海急於重整山寨,定要號召舊日弟兄。忙道:「不敢有瞞將軍,咱們這些年四下尋訪,只知幾位大將走的走,散的散,有退隱不問世事的,也有流亡異鄉、不再回國的。一時之間,恐怕很難找得全。」

秦仲海沉吟片刻,問道:「當年山寨里共有多少兄弟」陶清神態恭敬,稟道:「極盛時

約有五萬兵馬。山上基業極大,分內三堂、外五關,馬水步三軍,居中樞機之地稱為忠義堂,堂上龍頭正是令尊老寨主秦霸先。此外尚有兩位軍師、五位馬軍將領、一位水軍教頭,其他還有好些步軍好手,真是數也數不盡呢。」

秦仲海嗯了一聲,又道:「那你們大姊呢她又執掌什么」陶清道:「她是五關小彪將之,鎮守懿德關,以山寨里的職位而言,她比咱們這些廚子、酒保、鐵匠都高得多了。」

秦仲海眯起了眼:心道:「無怪言二娘的年紀比之陶清、歐陽勇還小了幾歲,可卻給他們奉為首領,果然是職位之故。」

正皺眉間,陡地想起一人,秦仲海猛地一拍木桌,大聲道:「我記得怒蒼山腳有座破廟,里頭好似還住個怪老頭,打死都不肯出來,這家伙究競是何來歷」陶清嘆了口氣,道:「那人姓項名天壽,武功高明,乃是昔年山寨的天權堂主。」

秦仲海雙眉一軒,忙問道:「天權堂主那又是什么玩意兒了」

陶清道:「山寨昔年有天科、天權、天祿三堂,一司功績核考,一司刑罰紀律,一司錢銀買賣。這位項堂主鐵面無私,見事明快,早年便給龍頭大哥拔擢為天權堂主,兄弟們要有什么爭執打鬧,一律送到天權堂受審。管你是五虎上將,還是兵卒小廝,他都秉公斷案,絲毫不差。」

秦仲海點了點頭,知道這二堂乃是仿效朝廷的三司,又問道:「這人既然如此了得,卻又為何囚在廟里」

陶清嘆道:「此事也是個謎團。當年山寨袵破時,大伙兒四散逃命,項天壽便率著天權堂弟兄奪路下山。一場大戰下來,他的弟兄都已逃命離去,卻留下他一個人關在廟里,十八年來一步不出,據我猜測,他定是受了什么委屈,這才不便離開。」

正說話間,言二娘等人准備了干糧酒菜,恰好走入店里,哈不二聽他們在說項天壽的事情,立時大怒,呸道:「沒事提那姓項的混蛋干什么他長年躲在廟里,老早失心瘋啦!」

陶清聽了埋怨,想起項天壽當時的絕情,忍不住微微嘆息,道:「也許真如哈兄弟說的吧,搞不好項堂主已然瘋了。那廟里別無長物,好好一個人,怎能長年熬在那兒」

秦仲海聽了說話:心中自有定見,想道:「我父既然器重項天壽,這人必是有謀有勇之人,豈有自縛手腳的道理看來其中定有什么隱情。」吩咐道:「不忙著猜,一會兒咱們過去山腳,先向這位項堂主打聲招呼,再約他一同上山舉事。」

哈不二大聲道:「不成哪!上回咱們不過跟他說幾句話,差點便給他打成重傷!等一下你要跟他拉拉扯扯,八成會給他活活打死!」

秦仲海哈哈大笑,道:「哈兄弟別擔憂,姓秦的別的本事沒有,挨打的工夫倒是過人一等。你們等著看吧。」哈不二做了個鬼臉,吐舌道:「吹法螺!」

言二娘見秦仲海自信滿滿,凡事盡皆胸有成竹,與當年自己走投無路的慘狀截然不同,想起日後局面定當大大不同,心下自感振奮。

眾人行到山腳,四下莽莽黃沙,破廟已在不遠。秦仲海遙想當年,自己曾與盧雲、薛奴兒等人在此追捕言二娘,沒想到三人中薛奴兒已死,盧雲在朝為官,自己這個游擊將軍反成了盜匪一路,心念及此,忍不住輕嘆一聲。

正想著往事,匆聽廟中傳來一聲咳嗽,那聲響雖低,卻沒瞞過秦仲海的耳去。秦仲海暗暗冷笑,想道:「好你個項天壽,不愧是天權堂主,武功果然不俗,老遠便聽到我們的腳步聲。」眼看項天壽武功高強,遠在陶清之上,秦仲海不憂反喜,自己若能收服此人,山寨里又添一名高手了。他示意言二娘等人先行過去,自己卻躲在遠處,以免給項天壽發覺自己。

行不數步,廟里那人早巳查知有人過來,開口便道:「二娘,咱們不是約定過了,要你們日後別再煩我,怎地又來了」言二娘聽他單憑腳步聲響便能認出自己,心下也感佩服,忙道:「項堂主莫誤會,端午佳節將至,我們只想看看你,別無他意。」

廟中那人一聲嘆息,道:「孤魂野鬼,破廟里了此殘生,又有什么好看的」

言二娘柔聲道:「項堂主別這般說話,咱們昔日都是好兄弟,逢年過節的,怎好忘了你」

項天壽長年孤單獨處,聽了溫柔說話,好似心事被觸,長嘆間,輕輕說道:「好快啊……山寨毀後,轉眼便滿二十年了……」他幽幽嘆了口氣,又道:「二娘你呢你找到夫君了么」

言二娘聽他提起丈夫,不由得全身一震,俏臉已成慘白。秦仲海雖隱身遠處,但仍在注意場中情勢,他看言二娘眼眶一紅,料來立時要哭,便向陶清使了眼色,陶清會意,清了嗓門,越眾而出,朗聲說道:「項老,我是金毛龜!咱們今日有個不情之請,想請您老一塊兒上山團圓,不知意下如何」

項天壽嘿嘿一笑,道:「命都保不了,還求什么團圓你們快走吧,一會兒朝廷鷹爪撞見你們,又要惹上麻煩。」陶清皺眉道:「項堂主,你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項天壽冷笑道:「我耐性有限,你們少給我廢話,立刻滾!」

哈不二聽他說話難聽,登時跳了出來,破口大罵:「廢話連篇!姓項的,咱們不過要你出來吃飯,又不是拿毒葯害你,你還在賣什么乖啊!」話聲末畢,忽聽破空勁急,一粒石子從廟中飛出,看這石子的方位,卻是朝哈不二門牙打來,看這飛石用意不在殺人,只在懲戒他說話無禮。哈不二尖叫一聲,不知該如何抵擋。

正驚駭間,秦仲海從地下拾起一把黃沙,便朝哈不二身前撒去,此時風聲強勁,那黃沙相距雖遠,但在秦仲海渾厚的內力驅使下,卻如沙幕般護住了哈不二,那兩枚石子給沙幕一阻,力道減緩,勢頭更是歪斜,只落到地下去了。

哈下二救回兩顆門牙,一時連拍心口,想道:「還好有這家伙在,不然少了門牙,小兔子的外號可要沒了。看在門牙的份上,以後做菜時不給他吐痰了。」

秦仲海見哈不二覷著自己,便向他微微一笑,眨了眨眼。哈不二臉上一紅,心道:「這家伙明明沒大我幾歲,老愛裝大哥,真個討厭死了。」想著想,又往秦仲海偷看一眼,見他神色自信豪邁,忍不住又做了個鬼臉。

秦仲海出手救人,項天壽武功何等高明,自然察覺有異,當下喝道:「朝廷的哪位高人駕臨,何不現身一敘」言二娘忙道:「項堂主莫要多心,這里只有山寨的弟兄,沒有旁人。」

項天壽素知言二娘是個老實性子,自不會說話騙人。他嘿了一聲,笑道:「小娘子這幾年武功越練越高,有了這身功夫,以後還怕什么快快找個處所安身立命吧,別再做孤魂野鬼了。」言二娘聽他相勸,勾起了昔年聚義的往事,她眼角泛起淚光,道:「項大哥,請你出來吧,我們大家真的好想你……」她言語真誠,頻頻拭淚,陶清等人回想往事,心中都是一酸。

項大壽聽她這般說話,自也不好再逞威,只低聲道:「對不住,我不能出來。請你見諒。」言語感傷,自也不勝唏噓。言二娘哽咽道:「項大哥……這兒有些酒菜,給你留在門口,你不願出來也沒關系……記得一會兒取來吃了……」她將竹籃里的酒菜取出,放到廟門,跟著掩面哭了起來。

項天壽似也難受至極,霎時哽咽道:「二娘,謝謝你。」

眾人淚眼汪汪,哭哭啼啼,忽聽一人放聲大笑,道:「人家是四郎探母,你來個二娘探賊禿,還哭得大出喪也似,老子真他媽的沒眼看了。」

眾人急忙掉轉頭去,只見發笑之人搔頭摸腮,模樣疲懶,正是秦仲海。項天壽聽了秦仲海的說話,登時又驚又怒,暴喝道:「你是誰我怎沒聽出你的腳步聲」

秦仲海此時武功非凡,左腳雖是鐵制義肢,但靠著內功大成,走起路來一樣安靜無聲,是以項天壽耳音雖靈,卻是聽不出來。

秦仲海笑道:「老兄莫要驚慌,在下是個無名小卒,只因身上殘疾,便給人一路背過來。你們說是不是啊」他這話半真半假,身有殘疾是實,但給人背來卻是假,眾人都不知該怎么答話。

項天壽乍聽之下,卻是信了,想他何等耳力,居然沒聽到此人的腳步聲,想來這家伙定是給人背來的無疑。當即喝道:「既是無名小卒,焉敢在此發笑快快給我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