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大輪回(1 / 2)

英雄志 孫曉 7023 字 2021-02-24

到了侯爺府,堂上家丁來往忙碌,已在布置大堂,料來雖是家宴,排場卻也馬虎不得。

盧雲問道:「一會兒還有誰要過來」左從義屈指算道:「都是些自己人。

黃先鋒會來,石中郎會來、趙制使會來,差不多兩桌吧……」韋子壯接口道:「本來定遠也要過來,哪曉得艷婷姑娘嚷著走,這女人家……真是沒勁兒……」

盧雲有些愣了,問道:「不是朝廷催定遠上任么怎地又變成艷婷姑娘了」

韋子壯索然一笑,拍了拍盧雲的肩頭,道:「女人啊,心眼最是多了,誰曉得艷婷這小娘皮在想些什么唉,比起她師妹娟兒吆,這個師姐可真不討人喜歡。」

韋子壯過去遠赴西涼,一路便以逗弄這個女孩兒為樂,心里更有意思收她做義女,天曉得九華山毀棄,娟兒下落不明,想來天下雖大,心里還記掛這個小丫頭的,怕也只剩他一人了。

盧雲睜大了眼,一臉錯愕。心道:「照這么說,定遠是突然起意走的。他為何這么急艷婷又為何急著要他走」盧雲細細思索,內心忽感不妥,那日楊肅觀中槍失蹤,艷婷恰恰巧陪在他身邊,只因事關伍定遠的顏面,便無人追問內情,此時回想起來,竟似有些玄機。一時之間心頭緊緊揪著,已是茫然不語。

盧雲正自發杲,忽然肩頭給人重重拍了一記,聽韋子壯笑道:「盧大人啊,到底這劍有什么神妙,你可快快說吧!」盧雲還未回神,那左從義已然走來,他見「雲夢澤」黑古古地不起眼,登時笑道:「這劍挺神妙可否借我一觀」

韋子壯哈哈一笑,當下慷他人之慨,隨手送了過去,竟沒問過盧雲。盧雲生性大方,不拘小節,自也不以為意。

此刻旁觀眾人見了新奇物事,紛紛圍攏觀看,左從義接過長劍,雙手不由往下一晃,他微微一奇,當下刷地一聲,將長劍抽了出來。

不拔劍還好,長劍出得鞘來,更不見稀奇之處,日光反照,只見劍刃灰沉沉地,望來竟頗黯淡骯臟,好似一根硬綳綳的大黑鐵。石憑皺眉道:「知州啊,再好的劍也要砥礪擦抹,你瞧這劍灰霧霧的,當真暴殮天物了。」

盧雲微微一笑,他將長劍接過,伸指在劍刃上一彈,猛聽嗡地一聲響,土時間劍光隱動,有若流水生波,眾武將目瞪口呆,不知何以如此,一旁韋子壯卻已明白了,霎時高聲喝道:「了得!好柔的一柄劍!」

石憑等人都是戰陣殺敵的武夫,向來慣使長槍大刀,聽不懂「柔」這個字的好處,更不解那劍的高妙之處,一時只感納悶。左從義皺眉道:「很柔么待我來試試。」他從盧雲手中接過長劍,用力揮了揮,只覺那劍硬梆梆地,揮砍之時不聞呼嘯聲響,並無特異之處。

盧雲道:「諸位看出這劍特異之處了么」左從義聳了聳肩,道:「恕在下眼拙,除了揮起來沒啥聲音,安安靜靜不吵以外,著實瞧不出好處來。」

盧雲只想捧腹大笑,勉強忍住了,順著話頭道:「總兵說得對極。這劍的好處正是「不吵」。尋常利刃鋒芒畢露,未出劍銳,便聞其聲,彷如市井之徒自我標榜,只恐旁人不知己身所長,可真要拿出真才實學之刻,卻又暴躁空洞,惹人譏笑。」左從義當年與盧雲在江夏河邊辯論,慘遭修理譏嘲,此刻聽他如此說話,不免有些火氣,冷冷地道:「聽知州把這生鐵誇上了天,可否露個兩手,讓咱們開開眼界」

盧雲見他神情隱含輕蔑挑釁,倒也不生氣,他倒持劍柄,霎時一聲輕嘯,回身出劍,盧雲雖無劍法根柢,但手腕隨意震去,那劍尖自然而然地搖擺顫抖,一時之間劍光返照,那水波般的波芒竟爾再次出現。眾人看入眼里,都是暗暗喝彩。

直至此時,即使最沒內家底子的,也明白這劍的好處了。此劍至柔,是以至靜,只要揮動時催使內力,劍刃自然微微顫盪,光芒映照上去,自如河水返照,流波生光。也因這個柔字,劍刃揮動時並非筆直削出氣流,而是在顫抖中迂回破空,只因劍鋒極柔,時時隨著出劍氣流顫動,呼嘯銳響便大為褪減。

想以此劍之柔之靜,便算劍法平庸之人應用此劍,也能擠身一流高手之列。

便在此時,聽得院內傳來陣陣掌聲,諸人回首看去,只見一名高大老者含笑趣看,看他身旁站著一名柔弱少婦,手中抱著一名嬰兒,卻是七夫人來了。

盧雲趕忙收劍入鞘,拱手道:「盧雲拜見侯爺、夫人金安。名將不老,忠臣弄璋,此天厚耆德,祥瑞喜兆也。非只柳門一家之幸,實乃本朝普天同慶之大幸事。下官於此恭賀侯爺吉祥。」柳門眾將文學根柢有限,此刻聽他口若懸河,出口成章,無不嘿嘿干笑,暗自揣摩。柳昂天心下喜樂,握住盧雲的手,哈哈大笑道:「好一個狀元郎,這張嘴當真帶喜,邀你來准沒錯。」七夫人聽盧雲如此稱贊,自也滿面喜悅,含笑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盧狀元」

盧雲拱手道:「賤名不足掛齒,在下正是山東盧雲。」

兩人行禮如儀,七夫人走到盧雲身邊,凝目細看這名儒生,心下暗生比較之意。當年柳門四將或文或武,樣貌大不同。秦仲海粗勇豪莽,伍定遠剛穩持重,都屬體魄威風、虎背熊腰一流。比起這兩個滿面橫肉的野人,那兩個文的卻俊得多了,看楊肅觀唇紅齒白,體態修長,盧雲劍眉星目,寬肩細腰,都歸於白面書生一類。七夫人見盧雲長方臉蛋,端鼻薄唇,雖不比楊肅觀秀美白皙,但舉止間自有折人氣度,卻也稱得上美男子一個。

七夫人笑看儒生,那廂盧雲自也暗暗打量對面的美人。過去兩人僅有數面之緣,稱不上相識,此時盧雲站得近,方有良緣一睹芳容。只見七夫人與自己年歲相若,約莫三十上下,看她雖只產後一月,卻已氣潤血足,已恢復得十分姿容,膚色更如少女般白皙凝脂,並無分毫風霜。

兩人相互打量,忽聽一陣咯咯笑聲傳來,七夫人懷中嬰兒掙扎著雙手,對著盧雲揮動不休,七夫人噗嗤笑道:「哎呀,我兒子歡喜你,想要你抱呢。」說著將嬰兒送到盧書手上,示意他來抱。

盧雲見嬰兒朝自己送來,只嚇得他慌忙搖手:「晚生粗手笨腳,千萬別給我。」

盧雲著了慌,只是百般推拒,敬謝不敏,那嬰兒見盧雲把自己當成了瘟神,猛地放聲大哭,四肢亂舞。旁觀眾人起哄笑道:「都要做新郎的人,連抱個兒子都不會!那生兒子會不會啊可別笑死人啦!」柳們中人都是武夫出身,平日都是玩笑慣了,說話自是粗魯無比。

盧雲見眾人譏笑嘲諷,一時滿面尷尬,只得將那孩子抱入懷中,說也奇怪,那嬰兒給他抱入懷中,立時止了淚水,跟著咯咯地笑了起來,好似與他極為投緣。

眾武官看入眼里,登時又樂了,看他們歪嘴斜眼,十之八九要說些不中聽的,好似「嘿,這小子愛你哪,該不會是你的種吧。」柳昂天見他們獐頭鼠目,立時哼了一聲,雙目精光暴射而出,孩子的爹官高爵重,嚇得眾人噤若寒蟬,只見他們一個個低下頭去,彼此眉來眼去,臉上卻都忍著笑。

盧雲自幼父母雙亡,少年時廟中苦讀,少與婦人相處,自也不曾抱過孩子,此時第一回懷抱嬰兒,自然拍弄哭了他,一時只感戒慎恐懼。哪知那孩子卻不怕生,睜著一雙圓圓的大眼,不住望著自己。盧雲見那孩子高鼻闊口,雖還只是個孩子,卻已看得出日後容貌必然雄奇,盧雲心下贊嘆,誇道:「果然是虎父無犬子,這孩子長相如此威武,將來定是有守有為的大丈夫。」

舉凡世間賢母,無不歡喜旁人贊美自己的子女,七夫人極是歡喜,笑道:「多謝你的金口,我真該包你個大紅包才是。」眾武將相顧大笑:「夫人這般說話,可把狀元郎誤為算命郎啦!」七夫人有些靦腆,盧雲也是一陣臉紅,柳昂天也甚歡喜,便從盧雲懷中接過嬰兒,自顧自地逗著。

說笑間,眾人一齊回到廳上,還沒坐定下來,便見柳昂天轉入內院去了,盧雲正感納悶,突見門口行來一名家丁,看他手捧玉盤,含笑走到眾人面前,跟著立定不動。

盧雲不知這人意欲如何,正想出言詢問,忽見眾人紛紛打開包袱,各取物事奉上,那家丁笑著唱名,將東西一一收到托盤之中。

盧雲恍然大悟,知道家丁是來收禮的,無怪柳昂天要先行回避。當下取過茶葉,又將艷婷托自己帶來的玉盒放入盤中。那家丁唱道:「盧狀元贈罐子一只,盒子一只。」盧雲慌道:「您說錯了,是極品茶葉一罐。」那家丁懶懶地道:「罐子是茶,盒子是啥」盧雲卻也不知盒里是什么物事,只得道:「我……我也不知道,那是艷……伍總兵的夫那個人……那個朋友托我的。」他本想說艷婷,臨到嘴邊,忽覺不妥,便又改成伍定遠的夫人,再到嘴邊,還是不妥便成了朋友,終於說得顛三倒四,待要重敘,卻聽那家了打了個哈欠,道:「盧狀元……

茶一罐,某某的老婆的朋友……盒一只。」

盧雲叫苦連天,便要他更正,那家丁哪有空閑理他便自大搖大擺地走了。

雞犬升天的年頭,打狗要看主人面,可憐超品大員家有惡犬,登讓狀元滿頭傷。看盧雲唉聲嘆氣,一旁左從義等人也是淚眼汪汪,他們身為朝官,贈禮手筆自不能寒酸,諸人臉皮腫腫,心頭疼疼,看柳昂天再多生幾個兒子,眾人都要傾家盪產了。

送過了禮,看看時候還早,眾人便閑坐談天。只是盧雲性子冷硬,過去與這幫武人格格不入,先是在江夏與左從義舌戰,後又在北京與石憑爭鋒,此刻雖已時過境遷,但畢竟多閉嘴、少惹禍,便借口廳上氣悶,走入院中,自願自地賞花。

穿過花園,才一行上走廊,便見一名女子迎面而來,正是先前見過的七夫人。

盧雲見她孤身一人,並無丫鬟跟隨,手上也沒抱著孩子,盧雲趕忙退到一旁,躬身道:「卑職見過夫人。」

七夫人微笑道:「你要找侯爺么」伍定遠走得好急,卻不知內惰如何,盧雲閑來無事,有意問個明白,便道:「有勞夫人了。」

七夫人嫣然一笑,輕輕巧巧地背過身去,示意盧雲隨自己過來。

盧雲跟在背後,只見七夫人腳步有些軟弱,想來產後體力猶虛,心下暗想:

「她也真是,產後不過一月,便已下床四處行走,難道沒有婆婆管著么」想到此處,不由得啞然失笑:「我可傻了,柳侯爺多大年紀,哪里還能有娘目沒人嘮叨她了。」想著想,又轉到了自己身上,尋思道:「我娘也已過世了,倩兮日後嫁來,自也沒有婆婆好孝敬,唉……娘要是見了倩兮,不知有多愛她……」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婆媳之更是千古第一難事。你當家,我管錢,你退讓,我拿翹,要不相敬如賓,時時退避三舍,要不貌似祥和,其實血流成河,一百對中找不出兩對好的。這節盧雲卻是不知,一時只是唉聲嘆氣,自行想像母親與妻子相親相愛的場面。

正想得美好夢幻,七夫人已然停下腳來,盧雲四下探看,卻見自己來到了後花園,卻沒見到柳昂天。盧雲滿頭霧水,茫然便道:「夫人,侯爺呢」

七夫人兒自背對著盧雲,聽了問話,卻遲遲不曾轉身。盧雲更感納悶,正要開口再問,忽聽一聲哽咽,那七夫人低下頭去,竟爾哭了出來。

盧雲大驚失色,慌道:「夫人怎么了身子不舒坦么」

正要呼喚下人過來,忽見七夫人一個轉身,哽咽道:「盧大人,他……他還好么」盧雲聽不懂問話,皺眉便問:「夫人問的是誰可否說明白點」

七夫人凄然一笑,側頭向地,輕聲道:「仲海。」

盧雲大吃一驚,眼前七夫人的幽怨模樣好生無奈,竟是無盡相思、無盡眷戀,盧雲見她神態甚痴,心下登時一動,醒道:「她與仲海有情!」

年前秦仲海被捕待死,當時柳門三人同赴牢房探監,盧雲便曾聽楊肅觀提起往事,好似七夫人青樓為妓,嫁給侯爺前甚是歡喜仲海,卻不知內情如何。只是現下秦仲海造反,楊肅觀失蹤,自己便想探聽內情,那也不得其門而入了。

盧雲見七夫人滿面幽怨,只在凝視自己,當即嘆道:「夫人莫要擔憂,仲海很好,他武功大進,帶著弟兄逍遙快樂,怕比咱們都好呢。」七夫人低頭聽著,輕聲道:「我知道、我知道……不管多苦多難,他從來都能打勝仗,沒人能為難他的……」

她喃喃自語,呆了半晌,幽幽又問:「盧大人,你……你還會再見到他么」

盧雲沉吟半晌,眼看七夫人目光殷切,說不定有意要托自己做信差。盧雲低聲道:「夫人,恕在下冒昧說一句,您既已嫁給了侯爺,便不該再念著他。我雖是仲海的朋友,卻也是侯爺的下屬。」此話不難明白,自是希望七夫人規守婦道,莫要與別的男子牽扯不清。

七夫人望著盧雲,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掩面道:「對不住,我不是要為難你……我實在找不到別人來問,又聽說你是他真正的知己,這才……這才……」

盧雲嘆了口氣,眼前的妙齡美女與自己年歲相當,當此花樣年華,卻要嫁給一個老人,侯門一入深似海,這漫漫年月,真不知要她如何排遣了。七夫人福了福,低聲道:「盧大人,請你保守秘密,別跟人家提今日的事,好么」盧雲頷首道:「你放心,盧某守口如瓶,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若有半點外傳,夫人唯某是問。」

盧雲言出必行,乃是天下第一等守信的人,七夫人聽他說得斬釘截鐵,自是暗暗松了口氣,當下轉身離開。盧書見她形孤影單,想到她的苦處,心下登時大憐,當即喚住了她,道:「夫人留步。」七夫人轉過身來,嘆道:「大人還有什么指教」

盧雲微微一笑,躬身道:「夫人日後若覺得日子悶,便來我家坐坐吧。內子略通丹青,倘若蒙您不棄,不如也學著畫上幾筆,可好」

七夫人柳眉一動,喜道:「你是說真的」

盧雲見她開心,心下忽也高興起來,微笑便道:「這個自然。」

七夫人官家生活,每受其他六名夫人排擠,雖說衣食無虞,但人生不光吃吃喝喝,每感內心苦悶,無從宣泄,眼下若能寄情丹青,與盧雲這對文雅夫婦結交,自是無上快事。七夫人笑道:「我笨得緊,字也寫得丑,到時要請盧夫人多指點了。」

盧雲哈哈一笑,正要回話,忽然之間,只覺四周安靜下來,原本街道上車水馬龍,此時卻一發不見蹤影。柳府占地雖廣,但也在王府胡同之中,院外便是鬧市,向來人潮喧嘩,此刻卻悄然無聲,如同深夜,自不免讓人奇怪。

兩人面面相覷,都感詫異。七夫人強笑道:「住這兒幾年了,難得這般清靜。」

盧書心下起疑,正要詢問,忽聽街上傳來陣陣響聲,聽來一頓一頓,整齊劃一,好似幾百人同聲踏地。七夫人心下有些怕,不知那是什么怪聲,便往盧雲身上靠去。

盧雲扶住了她,將「雲夢澤」解下腰來,拿在手上,低聲道:「別怕,我過去瞧瞧。」七夫人見他連劍也拿了出來,心里更是著慌。盧雲向她搖了搖手,示意她莫要妄動,跟著竄身躍起,飛上牆頭去看。

七夫人守在牆下,見盧雲的背影微微顫抖,嬌聲便道:「怎么了外頭那是什么聲音」話聲未畢,盧雲已然跳落地來,一把拉住七夫人,神色凝重異常。

七夫人見盧雲如此神態,更強拉著自己的手,不由滿心疑惑,慌道:「到底怎么了」

盧雲右手拉著她,左手不離劍柄,沈聲道:「別慌,過去前廳再說。」七夫人又是疑惑,又是害怕,只能讓盧雲拉著走了。

來到了前廳,七夫人見大門深鎖,家丁神色震恐,全數擠在院里,一旁左從義、石憑、黃應、韋子壯等人都已會合過來,全在交頭接耳。七夫人慌道:「到底怎么了你們誰跟我說啊」聲音急迫,頗見尖銳,想來心中惶恐已極。

她喊了兩句,仍無人理會自己,正要尖叫,忽見盧雲走向韋子壯,沈聲道:

「外頭是哪路軍馬怎敢包圍柳府」七夫人聽了這話,全身如同雷亟,驚道:

「大軍包抄是……是江充的人么」眾人自也不知,一時無人答話,七大人心下害怕,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眼看韋子壯也是沒理會處,良久說不出個道理來。盧雲便攀到梁上,朝院外看去,只見大門前擠著五六百名兵卒,個個手提刀槍。左從義乃是柳門元老,自恃軍中資歷地位,倒也不怕,當下問向盧雲,喝道:「到底是哪些兔患子放肆

可是錦衣衛的」

盧雲懸在梁上,搖頭道:「不是錦衣衛,這幫人穿著禁軍的衣服,不知是哪個衛所的。」

石憑大喝一聲,奔向大門,向家丁喝道:「管他是哪里的人,反正還不都姓江!他奶奶的,打開門,爺爺倒要看看是哪路人馬敢來放肆!」左從義大聲道:

「說得好!太歲爺頭上動土,征北大都督府是他們碰得么」

黃應、趙制使等人也在大聲呼應,十來名將領相互壯膽,果然氣勢高漲不少,眾人拔出兵刃,齊向大門行去。石憑一馬當先,冷冷地道:「來人,開門。」

家丁吞了口唾沫,不知是否要依言開門,正在此時,大門碰碰地敲了起來,石憑嚇了一跳,反而望後疾退。大廳眾人滿心慘淡,竟沒人敢動上一下半下。韋子壯從頭到尾面色鐵青,心中只感不對,想起秦霸先一家的慘禍,此時聽了那碰碰聲響,全身冷汗更是涔涔而落。

盧雲見他們色厲膽斂,登即搶上前去,提聲叫道:「門外是哪一位!」

外頭傳來一個沈穩的聲音,道:「諸位高賢,下官是金吾衛都統鞏正儀,奉皇上之命,特來貴府找樣東西。還請諸位行個方便。」盧雲咦了一聲,他本以為是江充作祟,哪知卻冒出個名不見經傳的鞏正儀盧雲正自疑惑,忽聽側門處腳步聲雜沓,似有什么人過來了。

眾人心下一驚,急忙回首望去,只見一名老者大跨步行出,正是征北大都督柳昂天。

盧雲還未來得及躬身行禮,只見柳昂天手一揮,背後大批軍士匆匆涌上,望來也有三四百人,霎時便將前院、大廳等處擠得滿了。

柳昂天不改往日威風,只冷冷地道:「大家莫慌,把門打開,讓姓鞏的進來說話。」

背後士兵嘿地一聲,瞬即接管前院,盧雲等人都見過這批兵卒,這些人住在柳府別院,一牆相鄰,乃是柳昂天軍旅多年收下的死士,個個都是忠心耿耿。當年劉敬慘死,京城大亂,便是靠這批步卒守衛柳府,此刻局面稍有不穩,又給柳昂天調了出來。

柳昂天使了個眼色,部眾便將大門略略打開,哪知才開了一條縫,外頭驚天動地的吶喊聲便如大水般泄入,殺聲四起,門板大開,無數兵卒便要趁勢涌入,柳昂天怒吼道:「大膽!給我擋在門外!有敢擅入柳府者,格殺匆論!」

大都督一聲令下,柳門死士奮力向前,只聽怒喝斥罵之聲不絕於耳,雙方人馬互相推擠,門口亂為一片,柳昂天怒道:「鞏正儀!我柳家大門是你們這些蹄子踏得么給我獨個人滾進來!」老將不老,霹靂般的吼聲發出,雖無蓋世內力,卻也讓眾人心頭一震。門外傳來一個軍官的聲音,大聲叫道:「大家聽侯爺的話!

退後!統通退後!退後!」

亂了好一陣子,門外跌跌撞撞地顛入一人,看他身穿金甲,腰懸鋼刀,果然是當今四大禁軍將領之一、金吾衛都統鞏正儀。這鞏都統才入院中,全身上下立時被刀槍指住,柳昂天喝道:「關上了門!」百名軍士發聲吶喊,門板推擠,撞開了門外無數兵卒,轟然巨響中,再次牢牢緊閉。

左從義等人見來將落單,紛紛沖上前來,對著他上下斜覷,不住冷笑挑釁。

鞏正儀獨自站立院中,面色有些驚白,他向柳昂天擠出笑容,拱手道:「侯爺。」

柳昂天哼了一聲,以鞏正儀的身分,倒還不必他親自問話,他使了個眼色,那石憑明了意思,霎時橫手橫腳,晃到了鞏正儀面前,傲然道:「鞏都統,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啦還是活得煩膩了居然來侯爺府上撒野啊」說著伸手拍打鞏正儀的面頰,直把這位禁軍統領視若無物。

鞏正儀面色難看,他縮頭縮手,取出一道公文,道:「對不住。皇上有旨,要咱們四位禁軍都統封閉城門,在城里尋找一物。在下身受皇命,奉命過來搜查府上,絕非有意得罪。」

左從義走了過來,接過公文一看,逕自扔在地下,戟指罵道:「一派胡言!

找東西找到咱們侯爺府了莫非你收了江充的好處,想要栽贓什么,是不是」

大怒之下,一腳便往鞏正儀身上踹去。鞏正儀滿面汗水,慌道:「誤會!誤會!

此事與江大人無關。現下太師府也給皇上派人搜查,諸位若是不信,只管派人過去問問,那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