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冤家(1 / 2)

英雄志 孫曉 2981 字 2021-02-24

作者:孫曉

夜深人靜,少閣主回到了自己房里。床頭還擱著自己的喜帖,瓊芳卻殊無喜意,左掌心火辣辣疼,裹著冰塊消腫,可那心里的由衷酸疼,卻該怎么包扎

黑衣惡鬼四處索命,非但打爛了自己的火槍,還打算讓她披上黑嫁衣,趁早生下黑魔王。

犯下滔天大錯後,瓊芳已是一文不值了。人人都在問她,為何堂堂的紫主,竟爾不自愛到這個地步她什么也不想辯駁,她什么也都無所謂,反正黑衣人天下無敵,自己再賤再壞,只要換上了黑衣袍,她也天下無敵了。

此時此刻,真盼有個英雄俠客陡然現身,將她帶離無邊苦海,永遠不要再回來。

正要啜泣間,忽然房門開啟一縫,透進了黑影。瓊芳大為驚嚇,今夜她見了太多的黑衣惡鬼,萬一黑魔怪闖入了自己房里,卻要怎么辦

正發抖間,那黑影猛地竄入房中,真個闖了進來。正要放聲尖叫,猛聽汪汪聲響,那黑影飛竄上床,撲到她面前舔舔咬咬。

瓊芳大喜過望,最可愛的小黑影來了,它不只會舔會咬,還能搖尾巴,不消說,這正是由淮安攜回的那只黑狗。她心頭怦怦跳了起來,看小黑犬乍然歸來,卻是誰將它帶回來的她心頭一熱,趕忙去瞧門口,就盼能見到那個身影。

忽聽門外傳來口哨聲,小黑犬應聲縱地,蹦蹦來到房門口,狗鼻子挨了挨,拱開了房門。

狗掀門簾,全仗一張嘴,是誰帶回了小黑犬,答案即將揭曉。瓊芳全身發抖,大喜呼喊:「盧……」房門開啟,小黑犬迎進了一只貓,他生了雙大大的貓眼兒,卻是蘇穎超來了。瓊芳啊了一聲,一時垂頭喪氣,她早該料到門外是自個兒的情郎,此時夜深人靜,若非是新郎官,誰敢上她的房里來

蘇穎超緩步而進,他見瓊芳守在床上,低頭望著地下,不敢與自己目光相接。

蘇穎超沉吟半晌,便也不急著說話,只向小黑犬招了招手,道:「小伙計,過來。」

說話間將手一換位,變魔術似的摸了塊肥蹄膀出來,小黑犬聞香撲爪,攀上三達傳人的褲子,跳得更高了。

畢竟是三達傳人,蘇穎超無論習劍還是做別的,總能抓住訣竅,果然這么一逗,便已讓瓊芳破涕為笑。蘇穎超早在留意她的神色,一見她面帶笑容,當即拍了拍小黑犬的腦袋,吩咐道:「過去逗她開心。」小黑犬釁釁低吠,神速飛出,逕自縱上床去,這狗一輩子沒來過暖炕,乍覺此地溫暖如春,當可久留,忙將爪子在棉被上搔了搔,兜兜轉圈,自將右腿高高舉起,預備標記地盤。

瓊芳大吃一驚,慌忙驅趕,道:「下去!下去!」小黑犬竄逃下地,蘇穎超哈哈大笑,他反手閂上了門,行到瓊芳面前,俯身望著她,微笑道:「娟兒要我帶它進房,說可以逗你開心,果然如此了。」

聽得是娟兒送來的黑犬,瓊芳自也不覺訝異。她與娟兒認識了十多年,彼此最是知心不過,想來她伯小倆口吵了起來,這才送黑犬過來做和事佬。

蘇穎超搬過了板凳,凝視著瓊芳,柔聲道:「手還痛著么」瓊芳身心受了折磨,早想找人傾訴,霎時什么也管不著了,逕自撲入蘇穎超懷里,放聲哭了起來。

蘇穎超也沒多問什么,瓊芳為自己犯險南下,好容易從貴州歸來,此時此刻,什么都不該多問,無論她發生了何事,都已經過去了。

蘇穎超輕撫她的發絲,輕聲道:「下次爺爺若再打你,我便找他拼命去。」眼見情人一如往昔,瓊芳再無半分猶疑,當即撲了過去,放聲愧道:「超哥!我對不起你!」

牛郎織女再次相會了。蘇穎超斟了一杯熱茶,左手摟著瓊芳的柳腰,慢慢去喂她。瓊芳喝了幾口熱茶,心里隱隱感到溫馨,柔聲道:「超哥,大家都說你過年時心情不好,整日躲在房里不出來……你是不是還在煩心劍法的事兒」

蘇穎超搖頭一笑:「沒什么事,只是練劍出了點岔子,心里悶。」說著朝她的粉頰上輕輕一吻,滿面愛憐:「見到你回來,什么病都好了。」

此行南下貴州,便是為了蘇穎超的心病,倘若他又能找回那瀟灑從容的模樣,那是什么都不必煩惱了。瓊芳望著情郎,想起爺爺的烙印,心頭忽然微起害怕,便朝蘇穎超的右臂去摸。蘇穎超微微一笑,道:「怎么了」瓊芳垂下俏臉,低聲道:「沒……沒事……」

許多事不能說,也不該說,瓊芳雖然刁蠻任性,可她也非常聰明,她曉得事涉爺爺一生清譽,很多事情沒明白前,絕不能貿然透露。場面忽然靜了下來,瓊芳低頭忖念,想到了那張字條,忙道:「超哥……傅師范把那紙條給你了么」蘇穎超微微一笑,反問道:「什么紙條」瓊芳細聲道:「就是……就是藏在泥丸里的那張字條……」

蘇穎超醒了過來,含笑道:「是了,就是那玩意兒把你引去貴州」瓊芳默默垂首,細聲道:「那時候你連話也不說了,誰也不睬。咱們怕你生病了,就把你師父留下的泥丸捏破了……」蘇穎超微笑道:「我曉得,你們想去找我師父回來,對么」

瓊芳嘆了口氣,道:「是啊。可是那泥丸上也沒有字跡,傅師范說有人在貴州見過寧大俠,咱們商議定了,便順勢去白水……」白水大瀑四字來到嘴邊,心中千絲萬縷纏繞,讓她不知不覺間嘆了口氣。她搖了搖頭,細聲道:「後來便去了貴陽一帶找人……」

瓊芳欲言又止,蘇穎超卻沒多問,只是含笑望著她。瓊芳有些擔憂,忙道:「超哥,咱們自做主張,你……你會生氣么」蘇穎超搖頭道:「不會,你和傅師范都是好心,我不會怪你們的。」瓊芳心下場安,便道:「那……那張字條呢你看過了么」蘇穎超微微頷首,道:「看過了。」瓊芳忙道:「那……那你瞧出什么端倪了么」蘇穎超搖了搖頭:「吾師舉止高深莫測,我也弄不明白。」

當日取出字條之時,本以為寧不凡人在貴州水瀑,對照後事發展,卻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兒。瓊芳嘆了口氣,她見蘇穎超雙眼無光,像是隱隱藏著心事,想來必還參不破其中奧秘。她心里起了憐惜,便輕撫情郎的面頰,柔聲道:「超哥,有個人告訴我,他說這張字條里藏了個機密,叫做起處就是斷處,絕處才能逢……逢春……」

瓊芳說了半天,蘇穎超卻只目光向地,嘴角掛著笑,仿佛她說得都是廢話,全然不必上心。瓊芳心里益發擔憂,只是反望著蘇穎超,喃喃地道:「超哥,你……你有什么體悟么」

蘇穎超的貓兒大眼眨了眨,自顧自地聳了聳肩,目光帶著一抹笑:「這話是誰說的」

這話難住了瓊芳,她撇開頭去,支支吾吾,卻是不肯說。蘇穎超笑了笑,道:「是不是你在揚州遇上的那名神秘大俠是他要你來指點三達傳人的」

此言一出,瓊芳心里驀地害怕起來,已知蘇穎超知曉了一切。她仰頭望著蘇穎超,泯住下唇,蘇穎超則是仰起頭來,望著屋梁,什么話也不想多說。

場面變得古怪,連床下的小黑犬都察覺了,它本在閉眼睡覺,此時卻仰頭望著床沿上的瓊芳,慢緩緩地搖著尾巴,像是在擔心什么。

房內兩人悶悶對坐,誰都沒說話,過得半晌,蘇穎超伸手取起床頭的喜帖,隨手翻了翻,輕輕地道:「芳妹,出嫁是終身大事,千萬別勉強自己,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