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天之歷數在爾躬(1 / 2)

英雄志 孫曉 16331 字 2021-02-24

我看「天啊」陳得福苦笑不已,望著手中那張爛紙,只見它破頗的、舊舊的,指甲大小,望來有些莫名其妙。

陳得福苦臉嘆氣,放落了爛紙,瞧向了桌上,那兒還有更多爛紙。圓的、方的、爛的、臭的,陳得福已經算過了,這堆紙不是一張的,而是一千一書齋百一十四張,大小不一,形狀各異,偏偏自己還得將這些爛紙全數拼起來,粘回原樣。

書齋人生苦短,可自己為何老是干著這些傻事呢陳得福哽咽低頭,望向桌上的一本書,書皮上寫了三行字:「智劍平八方、仁劍震音揚、勇劍斬天罡」,淚眼汪汪中,忽然一陣妖風襲來,吹得書頁旋轉飛散,嚇書齋得陳得福東撿西搶,終於仰天大哭:「救命啊!」

說來倒楣,今日一大早,傅師叔親手將本門密寶「三達劍」交給了自己,說穎超師兄受傷了,便吩咐自己替師兄保管劍譜,結果言猶在耳,先遇上呂伯母拐騙劫奪、其後又遇上呂得義、呂得廉持刀脅迫,聯手作惡下,竟將劍譜撕破了,現下卻該怎么辦呢

東西破了,便得粘好,陳得福當然知道,每回師兄弟爭搶春宮秘笈,扯爛圖畫,多是由他出手修補。以「金海陵縱欲身亡」為例,若要拼出番邦公主躺床上,便得先找出圖畫的四個角,有了上下左右四角,便能向內延展,尋出枕頭,找到腦袋,其後大腿肚兜、情郎床鋪便都有了,只是眼前有些麻煩,這一堆破紙里頭,居然找不出四個角兒

一千一百一十四張破紙,有的破曲曲、有的爛彎彎,卻沒有一張是直的,陳得福翻了一上午,卻連四個邊角都找不到,無跡可循,如今卻該怎么拼湊下去

「怎么辦」陳得福趴在我百~萬\小!說齋柴桌上,張嘴啊啊,忽又伸手扯著自己的頭發,拿著腦袋碰碰撞桌,哭罵道:「呂得義!呂得廉!你無恥!我百~萬\小!說齋」正悲憤間,鐵鍋卻喀喀地響了起來,飄出陣陣水煙,聞起來挺香。

陳得福心頭一跳,趕忙打開鍋蓋,霎時熱氣撲鼻,鍋里盡是大肉包,整整齊齊,共計十個。

這肉包子是托老嬤嬤買來的,皮面上更蓋了「尚書豆漿」的紅印,一文錢一個,價錢不菲,若非陳得福自覺大限將至,決計舍不我看得買來吃。

人生到了這個田地,急也沒用,還不如先吃一頓熱的,死也做個飽死鬼。心念於此,陳得福轉過身去,先從行囊里拖出一條棉被,又在地下鋪起了稻草,預備好狗窩之後,這才推窗望外,見到了一面湖水,正是「紅螺湖」。

「好棒啊!」陳得福跳了起來,萬沒料到窗外如此風景趕忙拿起肉包,不忘斟上一杯熱姜茶,一邊烤著暖暖的爐火,一邊眺望窗外美景,一時之間,煩惱盡消。

此地位在山腰,憑高遠眺而去,湖光山色,盡收眼底,隱隱還能見到兩座紅螺塔,靜謐悠遠,宛如置身畫中我百~萬\小!說齋。陳得福喝了口姜茶,怡然微笑,伸了個懶腰,卻又「啊」地一聲,踢翻了炭爐,只好急急拿起了鐵掃帚,自在那兒辛苦打掃。

卻說陳得福怎會置身柴房,還會見到紅螺湖說真格的,這連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他本在紫雲軒里粘貼劍譜,卻被師叔伯逮個正著,喝令他即刻收拾行李,說闔山弟子都得去紅螺寺掛單雲雲,這便將之拖了走,派入了後山柴房。

紅螺寺房舍眾多,今兒卻被大臣家眷占滿了,華山弟子只能住到後山,有本事的可以睡通鋪,如呂得義、呂得廉一流,腦袋次的只能住柴房,便如陳得福一般。

別人喜歡牛驥同皂,陳得福不同,他不要混跡鬧市,他只想隱居深山,難得有了湖光山色為伴,還有肉包子可嘗,那可是十年來最發的一天。陳得福越發高興了,當下負手踱步,朗聲吟道:「不丹不葯身自輕,離別愛恨遠七情,無知無為無所染,能改愚人世與情。」

這是師父最愛的「愚人詩」,當年練劍之前,總要搖頭晃腦念上一陣,陳得福也有樣學樣,他仰天長嘆一聲,拿起肉包子,正要咬上一口,卻突然哎呀一聲,居然咬中了自己的指頭

陳得福駭然低頭,呆呆望向掌中,那肉包子竟然不翼而飛了

陳得福瞠目結舌,不知發生什么怪事,便又伸手進了鐵鍋,再拿一只,正要痛咬,卻又哎呀一聲,這回咬著了舌頭

開年以來怪事連連,小黑犬不見了,三達劍化為烏有,現下連啃包子也會咬舌指陳得福張目結舌,不明究理,趕忙開鍋來書齋看,里頭空空的,自己買的十個肉包子全不見了,陳得福顫聲道:我百~萬\小!說齋「怪了剛才不還在嗎是誰偷拿了」

都說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可此地無貓無狗,卻是怎么回事陳得福一見情狀不對,忙將桌上破紙撿入包袱,另又提起鐵掃帚,大聲喝問:「誰躲在那兒快出來!別想裝神弄鬼!」

世上最無聊的人,便是華山弟子,看柴房滿是雜物,誰知他們又藏在哪兒陳得福哼了一聲,提起掃帚,東拍西打,翻箱倒櫃,忙了半晌,卻是一無所獲。

「鬧鬼了」陳我百~萬\小!說齋得福毛骨悚然,推開柴門,正要出去察看,猛見面前站著一人,裂嘴而笑,陳得福大驚大駭:「鬼啊!」正要掉頭逃命,卻聽那人笑道:「小兄弟,我是人,不是鬼。」

陳得福轉頭一看,卻見了一名古怪男子,看他背著一只竹簍子,門牙外突,雙耳招風,身形卻細瘦矮小,宛如一只人老鼠。陳得福顫聲道:「你你是誰我百~萬\小!說齋」

那人微笑道:「我叫招度羅,是你師父的朋友。」陳得福茫然道:「我師父的朋友我我怎沒聽過你」那人微笑道:「在下行蹤不定,乃是雲游天下的散人,是以你不知我的名號。」

陳得福喃喃地道:「散人就是不必干活的人么」那人道:「是啊,飽食終日、無所事事,便是我這種人。」這人不請自來,躲在門外窺視,陳得福不免有些怕他,低聲道:「你你要找我師父嗎他退隱很久了,你不知道嗎」

那招度羅親切微笑:「小兄弟,我是專程來看你的。」

陳得福愣住了:「你你是專程來看我的」招度羅笑道:「天下人都說,寧大俠生平只收了兩個徒兒,一位是蘇穎超蘇掌門,天才外顯,鋒芒畢露,一位卻是陳得福陳少俠,大智若愚,光華內藏。我聽後心。儀不已,便專程來看看你,見識見識。」

陳得福亢奮不已,想他這輩子委靡無光,沒想竟是一塊石中玉,那一生都有指望了,正要請教幾句,卻又想起三達劍譜化為廢紙,不由發抖道:「你你認錯人了,我叫葉得開不是陳得福」提起布包,匆匆逃出柴房,突又撞見了一人,卻又是「招度羅」來了。

看這人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好似鬼怪一般,陳得福嚇了一跳,忙提起掃帚,顫聲道:「你你干啥跟著我」招度羅笑道:「小兄弟,我聽你肚子餓得直叫,想我看來還沒吃午飯吧」雙手奉上一只油紙包,香氣陣陣、熱氣騰騰,凝目一看,卻是香噴噴的包子,陳得福大怒道:「原來是你!說!你為何偷我的包子」

。招度羅茫然道:「我偷你的包子」陳得福呸了一聲,正要再罵,忽見油紙上印了「天王菜包」四字,原來此包非彼包,並非自己的鮮肉包。陳得福自知錯怪了好人,忙道:「對不起我我誤會你了」正要伸手來拿,招度羅卻把手一縮,微笑道:「小兄弟,這不能白給你。」

這「天王菜包」失之油膩,陳得福平日是不屑吃的,可此際肚子餓,便也不挑食,掏了掏口袋,取出了兩文錢,細聲道:「這樣吧,我和你買吧。」招度羅含笑搖頭:「不行。」

陳得福有些急了,忙道:「那你等等,我我去找獨腳仙借錢」正要轉身,招度羅卻道:「別急,我有事問你,你只消答了,這些包子便送給你。」陳得福餓得慌了,忙道:「好啊!好啊!你要問什么,快說吧。」招度羅附耳道:「小兄弟,你今年貴庚啊」

陳得福低聲道:「我屬兔,過完年就二十五了。」招度羅微笑道:「是啦,年紀對了」又道:「你師父是十年前收你當徒弟的,是吧」陳得福拼命頷首:「是啊、是啊,師父對我很好的。」說著說,卻又嘆息不已:「可我才進門不久,他就退隱了」

招度羅含笑道:「別難過啦,來來來,跟我說,你是不是已經起練三達啦」陳得福心下一寒,情不自禁抱住了包裹,顫聲道:「沒沒有」招度羅我看笑道:「沒有啊,那咱們便來試一」試字甫出,左手提起、右手護胸,橫腳便我看朝陳得福膝書齋蓋一掃,聽得一聲悶哼,陳得福撲地倒了,慘哭道:「打人啦!」

招度羅呆了半晌,看這招「龍抬頭」純是試探之意,實則暗藏數十精妙後著,預備躲避那名聞遐邇的「智劍平八方」,豈料一招過去,這少年便道了他咳了幾聲,道:「小兄弟,你怎不防守」陳得福又疼又喘:「你你偷襲人家,要我怎么防守」招度羅扶起了人,道:「對不住、對不住傷到哪兒了」陳得福忍淚道:「我膝蓋跌破了」

招度羅歉然道:「看看我,出手不知輕重,真是一萬個對不」話還在口,陡然左肘揮出,砰地一聲,陳得福再次滾了出去,哭道:「你到底要干啥啊!」

招度羅趕忙趨前扶起:「別生氣、別生氣,我只是測。測你的功夫」陳得福這回也有備了,一見此人靠近,提起鐵掃帚,大吼道:「打死你!」還不及偷襲,唉呀一聲,腳下一滑,竟然跌滾出去,也是他天生倒楣,剛巧不巧,滑到了一處斜坡,正要摔將下去,卻讓招度羅拉住了,皺眉道:「小兄弟,你沒我看練過武」

陳得福暴跳如雷:「誰說我沒練過武我日夜都練著,你站好,咱倆比劃比劃,誰也不許偷襲」提起鐵掃帚,直拍而下,招度羅伸出兩根手指,將之夾住了,自言自語:「這可怪了,看來不是這人」沉吟半晌,又道:「小兄弟,你那些師兄弟里,還有誰是屬兔的」

陳得福暴怒道:「我干啥要告訴你」招度羅道:「別氣,先吃點東西吧。」把包子交了出來,陳得福哼了一聲,一把搶過,正要離開,招度羅微笑道:「小兄弟,缺不缺錢啊」陳得福哼道:「缺啊,怎能不缺呢」招度羅含笑道:「小兄弟,想不想當官啊」陳得福。蹦跳而起,震驚道:「想!想!可想死我了!」招度羅掩嘴附耳道:「小兄弟,要不要玩女人啊」

「要要」陳得福喜極而泣,目露期待之光,招度羅陰側側地笑了:「小兄弟聽了,只要你我百~萬\小!說齋乖乖聽命於我,賣友求榮、通風報信,以天下最無恥的奴才自居,那便什么都有了,你願意嗎」陳得福拼命頷首:「願意!願意!」

招度羅微笑道:「孺子可教也。來,跟我說吧,你們師兄弟中,還有誰是屬兔的」陳得福屈指算道:「除我以外,還有杜得秈、葉得開、呂得禮、侯得璋、施得興」忽然咦了一聲:「好怪啊,大家都是兔兒哪。」

我看

華山滿是兔兒爺,只有蘇穎超一只小老鼠,後我看年三十一。眼看陳得福還在那兒苦苦推算,一派辛勤模樣,招度羅道:「別算了,快快跟我說,你師兄弟中還有誰練過三達」

一聽「三達」,陳得福便感頭痛,低聲嘆道:「穎超師兄練過。」招度羅道:「他年紀不對,不必管他。來,除了蘇穎超之外,還有誰練過三達」陳得福嘆道:「唉我百~萬\小!說齋,你爭我奪的,人人都想練哪尤其是那個小禮子,老說自己是祖師爺的真正傳人,狂得不像樣」

招度羅心下一驚,忙道:「誰是小禮子」陳得福嘆道:「就是呂師伯的大兒子呂得禮啊。和我年紀一樣,武功卻高得不成話」拿起包子,正要狠咬一口,卻讓招度羅拉住了,低聲道:「小兄弟,你可否帶我去找他」陳得福皺眉道:「不行啊,我一會兒還有事要忙。」

「別忙了。」招度羅笑了笑,摸出一只元寶,放在手里我百~萬\小!說齋招了招,陳得福驚道:「這這是給我的嗎」招度羅含笑道:「是啊,只要你帶我去找小禮子,這銀子就是你的了。」陳得福大喜道:「好好好,我先把包子」也是肚子餓得慌了,正要胡亂吃上一口,卻又是「哎呀」一聲,竟然咬中了手指。

陳得福大驚道:「包包子呢」招度羅皺眉道:「給你啦。」陳得福哪里肯信,惱道:「好啊,我說包子怎么都不見了,原來是你!」提起掃帚,厲聲道:「壞人!我再也不信你了我看!把肉包還給我!快!」正要上前撕打,卻聽背後傳來話聲:「掃把福,你和誰說話啊」

陳得福急忙轉頭,卻是葉得開來了,大喜道:「你來得正好!這兒有個怪人,一直問東問西的哪。」葉得開茫然道:「怪人哪來的怪人」陳得福轉頭道:「姓招的,你當心了」

我看

話還在口,面前風聲瀟瀟,哪還有什么人,卻讓葉得開拉住了,罵道:「看你,老是陰陽怪氣的,快跟我走啦!」陳得福茫然道:「跟你走要去哪兒啊」葉得開低聲道:「趙五師祖找你。」

陳得福微微發抖,寒聲道:「東窗事發了嗎」葉得開惱道:「發什么發啊快走啦。」

華山最凶的長老,便是趙老五,什么事千瞞萬瞞,卻都瞞不過他。若是劍譜毀敗一事為人所悉,三兩步便會查到自己身上,到時開堂上香,千刀萬。剮,真是求死也不得了。

陳得福眼中含淚,腳步發抖,一路讓人拖到了香積房,先見了一面大告示,趙五師祖背對著自己,雙手抱胸,仰望文告,兩旁各一護法,卻是肥秤怪、算盤怪,三人交頭貼耳,自在那兒說悄悄話。葉得開道:「師伯祖、師叔祖,陳得福來了。」趙老五道:「很好。你下去吧。」

風聲瀟瀟,小葉子急急溜到了一旁,陳得福偷眼去看,驚見同門全都到了,有杜得秈、施得興、馮得誥、侯得璋還有最該死的呂得義、呂的廉,也躲在人群里偷看。

三達劍譜只有一本,可現下卻變成了三本,卻該怎么辦呢眼看趙老五依舊沉默,陳得福立時貴了下去,哭道:「五師祖!對不起!我對不起天隱祖師爺!」趙老五淡然道:「別說這些了,現下大事來了,你打算怎么辦」陳得福。哭道:「弟子我看甘願一死,以報天隱祖師的恩澤。」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正打算將呂得義、呂得廉一起供出,也好結伴游黃泉,趙老五卻轉過頭來,道:「好孩子,有你這幾句話,師伯祖就放心了。」把手一揮,使了個眼色,突然全場弟子上前一步,齊聲大喊「參見大伴習!」

陳得福愣住了:「什么啊」肥秤怪笑道:「小子,你上榜啦。」眼看陳得福還是一臉茫然,趙老五微微一笑,親手將他扶起,道:「孩子,今晚皇上要召見你了。」陳得福駭然張嘴:「什么皇上要召見我了」趙老五點了點頭,指著面前的文告,道:「來吧,你自己看看。」

陳得福微微發抖,靠近偷看,赫見榜上現出自己的大名。

川王世子載志授業師陝西華山掌門蘇潁超大伴習陳得福

正覺大事不妙,眾弟子又喊道:「恭喜大伴習!賀喜大伴習!」眼看眾同門還在三鞠躬,陳得福先是一驚,隨即有些興奮了:「師伯祖,我看這個大伴習,是是干什么的啊」趙老五道:「這是個官名,相當於詹事府派出的九品伴讀。」

陳得福咦了一聲,沒料到自己竟然封了官一時心林更亢奮了,顫聲道:「伴讀這這是伴誰的讀啊」算盤怪指著文榜,尖聲道:「忘了朱載志嗎」陳得福茫然道:「朱載志這名字好熟」想著想,突然大驚起跳:「柿子!」

小柿子姓朱名載志,只因受國丈薦舉,如今已成王儲人選之一,自己則在呂師伯的安排下,成了小柿子的伴當。陳得福全身驚軟,正感不詳間,又聽趙老五道:「宮里消息,這回立儲比武,皇上怕各門各派聯手舞弊,已命各派立下生死狀,每位世子除授業師一人,另有一位大伴我百~萬\小!說齋習,哪你自己瞧」把手指向告示,卻原來之後還有幾行字,見是

魯王世子載昊授業師朝鮮平湖主持慧妍大伴習崔可喜這兩個好象是隆慶天下的人

徐王世子載儆授業師河南方丈方丈靈定大伴習慈泉

豐王世子載懷授業師湖北武當掌教元易大伴習郁丹楓

陳得福顫聲道:「這里好多人哪都是大伴習嗎」趙老五道:「沒錯,照宮里的說法,他們全都算是世子們的分身。」陳得福茫然道:「分身」

趙老五咳嗽一聲,使了個眼色,肥秤怪便道:「這世子是龍種,個個天才,可若是比武輸了,你想想該是誰的錯」眼看陳得福一臉茫然,肥秤怪便自行說了:「明明是個練武奇才,武功若差,自然是教的人出問題了,可皇上還是尊師重道,師父打不得的,於是便有了這個大伴習。」

陳得福微微發抖:「所以呢」算盤怪尖聲道:「所以啦!要是朱載打輸了,你便得代他受罰,輕則挨上刑杖兩百,重則流放邊疆,一命嗚呼。」

看世子打架輸了,遭殃的卻是同窗,陳得福頭皮發麻,不由吞了口唾沫,顫聲道:「那那要是柿子打贏了呢」算盤怪尖聲道:「這是不可能發生的!」正要再說,卻吃了趙老五一肘子,打斷廢話後,溫言又道:「世子若是打贏了,你便有大功勞,皇上會賜你一件錦袍,一柄御刀,比照奉國中尉,年俸五十石。以後遇到六品以下的官,你可以不跪。」

都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陳得福心下大喜,忙道:「這么好!所以只要朱載志贏了,我便能當官了」趙老五嘆了口氣:「沒錯,正因為差事太好了,所以本門上下沒人和你搶。我問過你每一位師兄弟,上上下下都願意讓賢,這才請了你陳得福出來。」

「恭喜大伴習!」眾弟子拼命躬身吶喊:「賀喜大伴習!」趙老五嘆了口氣,朝弟子們揮手:「別嚷了,你們都下去吧。」眾弟子泰然答諾,轉眼逃得一個不剩,趙老五搖了搖頭,自朝肥秤怪使了個眼色,便一齊圍到陳得福身邊來,好似要聽他交代遺言了。

看華山弟子各有來歷,或員外之子,家產豐厚,或是大官子嗣,家世顯赫,更有得是本門長老的子女,如呂家三兄弟,各有各的憑籍倚我看靠,卻只有陳得福一個人無依無恃,與孤兒相差仿佛,這便做了替死鬼。

眼看閑雜人等都走了,趙老五彎下腰來,摸了掃把福的腦袋,柔聲道:「孩子,害怕嗎」陳得福低聲道:「有有點怕」趙老五嘆道:「其實師伯祖也是不得已的。無奈你呂師伯昨夜去了兵部,突然不見蹤影,至今未歸,把事情責任推得一干二凈,宮里又催得緊,我只能去找了你傅師叔商量,說真的,你的名字還是他勾選的。」

算盤怪忙道:「是啊、是啊,冤有頭,債有主,死了也別找咱們。」正說間又吃了肥秤怪一肘子,制止廢話後,附耳朝趙老五道:「別再嚇他了,說正格的,你看載志到底有多少勝算」

趙老五嘆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小子平日便讓你們這幫混蛋溺愛,劍法一招也沒學全,今晚若沒給人活活打死在擂台上,便算祖上積德了。」

聽得此言,陳得福已嚇得大哭起來,卻又聽趙老五咳嗽一聲,道:「不過呢」肥秤怪苦笑道:「你說話別斷斷續續,快嚇死這孩子了。」趙老五咳嗽道:「不過呢我已去打聽了,徐王世子載儆生了意外,跌成了重傷,據說昏迷不醒,恐怕。沒法上台武較了。」

陳得福大喜道:「太好了,那那就不必比武了」趙老五道:「這就難說了,這載儆是靈定方丈的愛徒,父親便是徐王爺,他們說載儆既然受了傷,動彈不得,為求公平起見,便想請萬歲爺恩准,讓大伴習披掛上陣。」陳得福茫然道:「大伴習那是誰啊」

算盤怪尖聲道:「還有誰當然是你。啦!」聽得自己要出場,陳得福耳中嗡地一聲,寒毛直豎,急忙去看榜單對手,卻見是些什么「慈泉」、「催可喜」、「郁丹楓」一類,名不見經傳,料來不是拿畚箕的,便是提掃帚的,反正都書齋是陪世子練功的小孩,武功必與自己一般弱。他松了口氣,自只還有活路,便去看那「徽王爺」,霎時見到了一行字:

徽王世子載允授業師峨嵋山白雲天大伴習嚴松

陳得福咦一了聲:「嚴松這這名字好熟,他他也是小孩子嗎」趙老五道:「也算是吧,這人挺年輕的,剛過六十大壽而已。」陳得福大驚道:「什么這也算小孩」

算盤怪笑道:「和咱們幾個比,當然算是小孩啦,記得他接掌門的時候,咱們多年輕」肥秤怪也嘆道:「是啊,一晃眼過去,咱們都要八十歲啦。」

聽得有人偽裝兒童,陳得福自是兩腿發抖,已是天旋地轉了,趙老五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別擔心了,到底是不是你上陣,現下還不知道,眼前宮里還沒消息下來,王爺們也各有主張,有的說要讓大伴習上陣,有的說干脆請師父出馬,還有的說讓王爺們自己打上一架的,總之眾說紛紜,誰也拿不定主意。」算盤怪尖聲道:「聽到了嗎還有一線生機啊!」

陳得福也松了口氣,。看今晚若讓師父們演示,到時出場的可是穎超師兄,自己只消搖旗吶喊、敲鑼打鼓,便能有個大官當,那。真是何樂而不為了。

趙老五道:「好了,不多說了,得福,咱們為你准備了好多吃的,你一會兒好好吃一頓,睡上一焦,等養足了體力,晚間再說吧。」說著交來一只大麻袋,里頭滿是吃的,竟還有尚書豆漿的肉包子,更玄的是還有一瓶酒,仿佛便是死囚的最後一頓,十分精彩。

眼看長老們都走了,陳得福背著麻布袋,提著油布包,心情有些亂,可轉念一想,比武時若是蘇穎超上場,不由滿心興奮,暗想:「看爹娘多聰明,打小便把我送上華山,這。可真要發了。」

蘇穎超劍法通神,深得不凡師尊的真傳,便算不是「天下第一」,總也有個「天下第二」、榜眼探花什么的,算來敵手只有靈定方丈厲害些,到時自己拿肉包子偷偷仍他,穎超師兄突來一劍,閃電取勝,華山便又再次「天下第一」了。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陳得福提起掃帚,歡喜蹦跳,突然間我看想到了一事:「對了,穎超師兄人呢怎都沒看到」忖忖喃喃間,忽然發覺自己還提著那個包袱,搔了搔頭,驀地心下一醒,這才想起蘇穎超已從萬福樓里跳了下來,身受重傷。

完了,陳得福張大了嘴,看蘇穎超難以動彈,無法上場,朱載志又是個白痴,看來最後一定要把自己押上刑場了,一時間邊走邊哭:「爹娘你們為何要送我上華山啊」

想到要與峨嵋掌門同場競技,陳得福真我百~萬\小!說齋的是淚如雨下了,到時兩人一拔劍,自己被人小指戳死,還不是把屍首運回浙閩老家,讓爹娘安葬說不定連棺材錢還要自家出,那可真是沒天良了。

正哭間,眼前卻又是一片空地,放了幾只獅籠,里頭還誰了幾只大獅子,卻是國丈預書齋備獻給皇上的貢品,卻運到了香積房的空地來了。

這幾只獅子脾氣不好,今早還曾襲擊於人,陳得福心里有些害怕,便遠遠避開了鐵籠,朝自己的柴房走去,來到門口,正要推門進去,突然腳上軟粘粘的,好似踩中了什么東西,提腳察看,不由大驚道:我看「包子!」地下躺了半只包子,卻是招度羅拿來的「天王菜包」,不過咬了我百~萬\小!說齋一口,便已棄置路邊,料來連狗都不吃。

「怪了,到底是誰偷吃的」陳得福心下起疑,撿起了包子,只見咬痕頗為尖銳,包子旁還有些許。金毛,正察看間,忽見樹叢微動,似有什么東西藏在里頭,陳得福大驚道:「小黑犬,是你么」樹叢窸窸窣窣,傳來噴氣聲,陳得福滿面急汗,慌忙道:「小黑犬,你已經服用了神丹,算是武林高手了,快出來啊,咱們一起闖江湖吧。」

今早華山秘寶現身,卻是那百我百~萬\小!說齋年一出的「大金丹」,卻意外讓小黑犬吞食了,如今它一犬得道、雞犬升天,榮華富貴就靠這只狗了,正求懇間,忽然臉頰讓人舔了舔,陳得福大喜道:「小黑犬!」轉頭來看,驚見面前立了個水缸似的巨鬃頭,眼睛碧油油的,長相有些像貓,豈不是

「獅子來啦!」陳得福大哭大叫,直奔柴房而去,方才竄入門中,把門一關,忽見屋內睡著兩條幼獅,正在爐火旁取暖,被窩里另還躺了一尾母獅,腦袋我百~萬\小!說齋還靠在枕上。

獅子全家出游,卻來紅螺寺拜佛了,陳得福欲哭無淚,正要退後,卻聽吼地一聲,門口行來兩頭短毛野獸,滿嘴利牙,目露凶光,豈不便是國丈府里見過的黑獒

母獅見生人闖來,迅捷爬起,兩頭幼獅卻也不怕壞人,只管對陳得福森然低吼,藏獒更是不甘示弱,率先將歹徒逼入牆角。陳得福哭道:「不要饒命」

「嗚」、「吼」四下滿是野獸低吼,陳得福放聲大哭我百~萬\小!說齋,正要跪地討饒,突聽門口「汪」地一聲,現出一只美麗白犬,翩然而來。

美麗白犬現身,狀似容光煥發,不時含羞舔毛,整理儀容。獅子全家好似魂飛天外,兩只獒犬則是縮耳夾尾,不住發抖。陳得福心下茫然,不知怎么回事,卻於此時,門口現出一只毛茸茸的小東西,自在門邊撒尿,標記地盤,不是那朝思慕想的小黑犬,卻又是誰

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小黑犬果然稱霸武林了,陳得福大哭道:「小黑犬!可想死我啦!」正要過去相會,卻聽腳邊傳來我看嗚嗚低吼,美麗白犬露出森然白牙,警告陳得福莫要靠近。

小黑犬登基稱王,奈何皇後娘娘脾氣不好,不許老公結交壞朋我看友。陳得福嚇了一跳,還不知書齋該當如何,小黑犬卻已見到陳得福,霎時歡撲奔來,竟如往常一般搖尾熱絡

陳得福大哭道:「小黑犬!我沒白疼你了!」都說「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小黑犬功成名就,卻仍不忘故主,委實忠孝兩全,一人一犬相互靠近,陳得福伸出手來,書齋正要撫摸狗頭,忽然小黑犬雙眼圓睜,露牙咧嘴,霎時金光大現,長毛如刺蝟般鼓氣而起,竟成了一只大金犬!小黑犬須毛直豎,個頭大了兩倍不止,快比獒犬還大了。陳得福大驚大哭:「小黑犬,你別亂來我平日對你不薄,你卻不能不念舊情」大金犬絕情無義,森森冷笑,群獸也是狺狺低吼,慢慢靠近,似想分上一杯羹。陳得福不願束手就死,眼看自己還背著麻布袋,忙伸手進去亂撈,取出了一罐茶葉,大聲道:「別吃我吃這個、吃這個」

「喀!」獒犬怒目而視,將書齋茶罐咬得粉碎,陳得福顫聲道:「不好吃啊,那、那吃這個」伸手進去,這回運氣不壞,摸到了一包廣南魚干,急急扔出,母獅子正要咬食,卻聽美麗白犬沉沉低吼,示意獅子全家讓路,不可打擾皇上用膳。

魚干在前,大金犬低頭嗅了嗅,不屑來吃,把爪子一拍,魚干飛了出去,眾獸便焦急上前,分而食之,陳得福躡手躡足,正要溜出門去,卻見白影一晃,美麗白犬現身攔路,露牙低吼間,已然示意不准走。

武林里弱肉強食,陳得福總算見識了,眼看群獸吃了魚干,卻還嗷嗷待哺,只能苦笑道:「等等,我我再找找」摸了半天,找到了一只油紙包,印著尚書豆漿的紅字,卻是包子來了。

肉包子入手,香氣。撲鼻,巨金犬登時歡騰人立,興奮搖尾,陳得福啊了一聲,已知先前包子是誰偷吃了,也是他福至心靈,便拿起了一只肉包,自朝窗外奮力扔出,喊道:「快去撿!」

金光一閃,大金犬飛出了窗子,眾獸忠義護主,急忙尾隨,陳得福則是拔腿狂奔,一路竄出了柴房,大喊道:「救命啊!快來人啊!妖犬降世啦!書齋」

一個人本事差,那就不只劍法差,輕功差、尚且腦袋笨、讀書次、手藝劣。陳得福跑得氣喘吁吁,堪堪到了珍珠泉旁,猛見一矮小男子蹲在樹叢旁,低頭系著褲帶,看那身形不滿五尺的模樣,豈不便是方才毆打自己的「招度羅」陳得福心下大喜,霎時直撲而上,一把抱住了他,大哭道:「招大俠!救命我看啊!」

砰地一聲,矮小男子飛起一腳,將陳得福踢得直滾出去,隨即將他按在地下,飽以老拳。陳得福大哭道:「招大俠!救我!救救我!」正哭間,那矮小男子已停下手來,皺眉道:「什么招大俠、招小俠你胡說些什么啊」聽得著嗓音頗帶稚嫩,陳得福定眼一看,面前哪是什么招度羅,卻是一名男童顫聲道:「你你是誰」

那男童冷笑道:「憑你也配問我名號滾!」系好褲帶,拿著樹葉擦了擦手,正要離開,陳得福即醒悟過來:「等等,我看過你你是不是五輔大學士的公子,叫做楊神秀」

聽得此言,那男童不由吃了一驚,我看也是怕身份被人識破,立時撇眼冷笑:「什么楊神秀李神秀,我可不認識他。」陳得福茫然道:「那那你是誰」阿秀冷冷一笑:「還沒看出來嗎告訴你,咱可是一個」捏了捏陳得福的面頰,森然道:「壞人啊。」

「哈哈哈哈哈!」那男童自是阿秀了,看他仰天狂笑,氣焰委實不可一世。笑了幾聲,森然又道:「你又是誰為何帶著一只鐵掃帚,還暗算我看於我」陳得福哽咽道:「我姓陳,叫做陳得福」阿秀愣道:「。陳得福你和掃把福有何干系」陳得福怯怯地道:「我我就是掃把福。」

阿秀大喜道:「果然是你!武功忒差啊!」正笑間樹叢里金光隱隱,似有什么東西來了,正要譜來狠咬,呵秀卻已揮手向後,笑道:「大叔!我在這兒!」話聲一出,金光已是劇烈顫抖,掉頭就跑,陳得福也是咦了一聲,不知不覺間,牙關微微發抖,哭道:「救命壞人啊」

面前來一條大漢,紫袍紅衣,胸前補子一頭猛虎,乃是御前侍衛的裝束,正是「怒王」秦仲海駕到。聽他道:「拉個屎這么久屁股擦好了嗎」阿秀嘆道:「找不到草紙,只好拉到珍珠玉泉里,屁股都快結冰了」正說話間,卻聽陳得福哭道:「救命小黑犬,快咬死我」

秦仲海奇道:「這小子是誰瘋瘋癲癲的」陳得福與這人目光相接,呼吸都快停了,腦海更是一片空白。阿秀朝他背後一推,喝道:「快說!你在這兒干什么」陳得福驚醒過來,哽咽道:「小人姓陳,叫陳得福,華山門下只因妖犬在此肆虐,小民小民只好到處哭逃」

秦仲海皺眉道:「什么妖犬」妖犬二字一出,草叢里猛地金光急閃,陳得福不由咦了一聲,趕忙指向草叢,慌道:「在那兒、在那兒大俠爺爺,您快幫著除妖吧!」

兩害權取其輕,此時若能以毒攻毒,自是上上之喜了,秦仲海點了點頭,打了個哈欠,猛地反身探手,真從草叢里拎出一只狗來!

陳得福又驚又喜,沒料到大汗真是出手如電,須臾間便降魔,正要叩謝恩德,卻聽阿秀笑道:「這狗哪是妖犬真是胡說!」陳得福咦了一聲,轉頭急看,卻見呵秀腳邊蹲了一只好狗,歡跳搖尾,人立旋轉,仿佛遇到恩主,可愛又可憐。

那大漢哈哈大笑,拍了拍狗腦袋:「這狗真乖。」阿秀也笑道:「是啊,帶回去養吧。」正逗弄間,陳得福已是大駭大驚:「等我百~萬\小!說齋等!你們別被它騙了,這狗是妖犬,不認主人的」提起鐵掃帚,正要狠狠打下,卻聽阿秀怒道:「你干什么」陳得福顫聲道:「小人要除妖」

「除妖」阿秀呸地一聲,揪住了陳得福的衣襟,森然冷笑:「什么妖我看你才是妖!連條狗也不放過,打死你!」提起腳來,便朝陳得福狠踹,當作武林敗類踢打,。陳得福大哭道:「不要打啦!打死人了!」

阿秀瞪眼罵道:「以後還敢欺負弱小不」陳得福哽咽哭泣:「不敢了、不敢了」

「好了、好了!」暴漢拉住了惡我百~萬\小!說齋童,哈欠道:「快去辦正事了,別鬧啦。」眼看一大一小都走了,那小黑犬卻還溫馴趴地,一派可憐模樣,陳得福瞧了瞧,眼看這小狗目光柔善,不住搖尾,不免咦了一聲,心道:「變乖了,說不定葯性退了。」便道:「小黑犬,咱們可以和好么」

小黑犬轉過頭來,搖了搖尾巴,模樣可愛,正想摸摸它,突聽「吼」地一聲過後,全身金光暴現,陳得福大哭大叫,拔腿便跑:「殺人啦!救命啊!穎超師兄!傅書齋師叔,快來救命啊!」

眼看陳得福跑得好快,又從身邊飛奔而過,阿秀罵道:「廢物!走路小心些!」正吼叫間,卻我看見鐵腳大叔雙手抱胸,竟在打量陳得福的身影,不由訝道:「這人怎么啦」

那大漢道:「瞧,這小子的步伐非比尋常。」阿秀凝目去看,只見陳得福連滾帶爬,四腳著地,仿佛畜生一般,忍不住哈哈笑道:「確實非比尋常!」正笑間,鐵腳大叔卻不多說了,只管來到珍珠泉旁,雙手叉腰,遙望對岸的兩座寶塔,正是那大名鼎鼎的「紅螺塔」了。

鐵腳大叔要干正事了,看。這「珍珠玉泉」位在西苑,與紅螺塔一水之隔,相距不遠,再看剛下過了雪,暮色將臨,園林里便又點起了燈,真如仙境一般。阿秀卻是冷得直打哆嗦,道:「大叔,你不是說要找湯圓姑媽么咱們快走吧。」秦仲海搖頭道:「不行,現下過不去。」我百~萬\小!說齋

阿秀茫然道:「走過樹林子就到了,為何過不去」秦仲海道:「在你是座樹林,在我卻是天羅地網。我若進去了,只怕出不來。」阿秀皺眉道:「還有這等怪事」正說話間,林中突然傳來凄厲慘叫,聲嘶力竭,阿秀顫聲道:「這這是什么」

秦仲海道:「有人闖進六道大陣了。」阿秀顫聲道:「什么陣」正要再問,整片樹海前後搖晃,其勢如同天搖地動,蔚為奇觀。阿秀看得全身發抖,秦仲海則是嘖嘖稱奇:「難得啊,居然可以撐到這個地步。」正誇獎間,又聽「啊呀」一聲慘嚎我百~萬\小!說齋,隨即了無聲息。

阿秀顫聲道:「這這人死了么」秦仲海聳肩道:「誰曉得」阿秀暗暗發抖,這才想起小青姐姐的提醒,說自己與上湯圓姑媽時,必須小心,否則鐵腳大叔怕要死在那兒。如今看來,這話真非虛言我看。正擔憂間,突然池中飄來一人,便從前面經過。阿秀心下一驚,撇眼一看,不由大聲嚷叫:「大叔,看!看!是他啊!」秦仲海俯身下來,卻也咦了一聲,道:「是盧雲」

那人正是盧雲,先前直闖六道陣,如今便成了一具浮屍,算是為後人立了個榜樣。

眼看三眼大叔泡在水里,阿秀滿心焦急,便要涉水救人,秦仲海笑道:「別急,讓我來吧。」拉住了阿我百~萬\小!說齋秀,待得盧雲飄近,這才俯身入池,將他一把扛起,放到地下。

眼見盧雲嘴唇蒼白,滿身冰雪,阿秀急忙蹲了下來,顫聲道:「完了,沒心跳啦」

秦仲海微笑道:「放心,當年白水大瀑都淹不死他,會溺死在這小池塘里」俯身下來,把臉貼在他的胸口上,卻是咦了一聲,道:「真的不跳了」

阿秀慌道:「大叔!快救他啊!快啊!」秦仲海點了點頭,推開了阿秀,朝掌心呵了口暖氣,隨即反手狠狠一抽,啪地大響,直摔了。盧雲一個大耳光。

阿秀驚道:「大叔,你干啥打他」秦仲海忙道:「別誤會,我這是在叫他起床啊。」說話之間,不忘左右開弓,狂抽狠打,一時啪啪連聲,打得腦袋左搖右擺,卻還是叫不醒,阿秀忙道:「大叔,不如我也來吧!」舉起腳來,死命朝三眼大叔身上狂踢,直踢得滿頭大汗,大呼過癮。

正泄憤間,猛聽「呃」地一聲,那盧雲嘔出水來,隨即呼吸徐緩,阿秀喜道:「醒了!醒了!」正書齋要為盧雲生火取暖,卻見他深深吐納,身上發起了大霧,衣衫漸干。阿秀驚道:「好厲害!還可以自己烘衣服啊!我也要學這工夫!」秦仲海微笑道:「小子,省省力氣吧,你道這身功夫誰都能學」阿秀茫然道:「怎么這這功夫很難么」

秦仲海嘆道:「十年水瀑之功,孤身一人,生死鍛煉,那是玩笑的嗎」

阿秀聽不懂他在說些什么,凝目去看盧雲,卻見他發濕散掠,再次露出了眉心傷印,不由又是一驚:「大叔,看他的額頭!看!是不是和我一模一樣」

秦仲海道:「是。」阿秀趴了過去,只在瞧望盧雲額上的傷痕,輕輕摸了摸,突然間眼眶一紅,大哭道:「爹!孩兒想得你好苦!爹!爹!快帶神秀回天上去吧!這人間不好玩哪!」正激動間,秦仲海卻是惱羞成怒,罵道:「別鬧了!他不是你爹!」

阿秀愕然道:「是嗎可他也有這只神眼兒啊。!他不是我爹,誰是我爹」

秦仲海深深吸了口氣,突然彎下腰來,便將盧雲扛到了肩頭,扔到了一株樹下,阿秀則捧起了大堆雜草,放到盧雲身上,算是送他一條棉被。

秦仲海倚在樹旁,默默打量著盧雲,若有所思。阿秀低聲問道:「大叔,你你為何老是避著他啊每次見他來就跑難不成他是他是」秦仲海拂然道:「他是什么」阿秀也不知道這是人誰,隨口道:「難不成他便是你爹」秦仲海氣極反笑:「我爹那你可得叫他一聲爺爺啦!」阿秀皺眉道:「好啦,不是就不是,那他到底是誰啊」

秦仲海嘆了口氣:「這說來話長啦,反正這人以前是我的患難弟兄,很有幾分交情。可惜讓我砍了一刀,自此便反目成仇啦。」阿秀驚道:「什么他他不是你朋友么你為何要砍他」

秦仲海嘆道:「別說什么朋友了,真到萬不得已,有時連父母兒女也得砍,還顧得了這許多」阿秀驚道:「什么連父母也砍你你為何要這般做」

秦仲海聳肩道:「沒法子,誰教我立志做大事呢」阿秀愣道:「什么大事」秦仲海伸了個懶腰,目望天際,低聲道:「忘了。」

這個忘、那個忘,這鐵腳大叔什么都忘,卻只有回宜花院的路不忘。阿秀哼了一聲,道:「大叔,你很像壞人哪。」秦仲海笑道:「壞人做好事,日日為善哪。」阿秀哼道:「懶得跟你說啦,現下樹林進不去書齋了,那咱們該什么辦可是要回家去嗎」

秦仲海笑道:「小弟啊,咱可是個無家可歸的。」阿秀喔了一聲,忖想半晌,忽然大喜道:「這樣吧!你跟我回去豆漿鋪吧,我姨婆一定喜歡你的。」秦仲海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阿秀忙道:「我姨婆也是半正半邪的,她要是年輕個二十歲,說不定會嫁給你呢。」秦仲海哈哈大笑:「別鬧了,你姨婆見了我,只怕三魂六魄都嚇散了,怎好麻煩她」

阿秀低聲道:「那那你以後要去哪兒又要回去做壞人嗎伍伯伯會打死你的。」

秦仲海我百~萬\小!說齋邪笑道:「怎么,就只有我挨打伍定遠就不會挨我的揍」阿秀心情焦慮,憂聲道:「大叔,你答應過我的事情,你忘了嗎」秦仲海茫然道:「我答應你什么了」

阿秀眼眶紅了,隱隱約約間,那份身世感又浮現了。只拉著鐵腳大叔的手,竟似要落淚了。秦仲海見他這幅模樣,自也不好說笑了,忙道:「好啦好啦,既然進不去那座樹林,那便得請朋友相助。那就萬事不愁啦。」阿秀低聲道:「你你的朋友不都讓你拿刀砍了嗎還有誰可以找啊」

秦仲海笑道:「放心,朋友都砍完了,那便找他們的兒子。」阿秀茫然道:「誰啊」秦仲海微笑道:「伍崇卿。」聽得此言,阿秀突然兩眼大睜,顫聲道:「崇崇卿哥哥你你要找他」秦仲海微笑道:「怎么,這小子很可怕么」

阿秀寒聲道:「可怕極了,大家都說他是哪吒太子化身,天生叛逆,連伍伯伯也管不動哪」正要詳加解說,卻聽樹下傳來咳嗽聲,坐起了一人,正是盧雲醒了。

兩人即將照面,秦仲海二話不說,夾起了阿秀,轉身就走,盧雲則是揉了揉眼,左顧右盼,卻見自己躺在一株樹下,不由微微一愣,心道:「這這是什么地方」

先前盧雲與六道大陣相抗,內力已然枯竭,記得自己昏暈前,卻已落入了一處水塘,怎又飄到了岸邊莫非有誰救了他還是自己飄上岸的眼看自己氣力恢復了不少,便伸手撐住了樹干,慢慢坐起,忽然身上落下無數雜書齋草,卻不知是打哪來的。

盧雲以手支額,嘆了口氣,看自己適才被滅里一激,其。後又見到公主的倩影,一時什么都不顧了,這便我百~萬\小!說齋闖入了六道陣中,想到適才的種種凶險處,不由嘆了口氣,忽又想道:「對了,方才和倩兮說話的,不就是七夫人么她她怎會在那林子里」

心念於此,盧雲便又跳了起來,看七夫人是阿秀的生母,又是當年柳門慘案的活口,不知有多少事都系在她一人身上,豈料她竟然也在那紅螺塔中盧雲心頭怦怦直跳,便又朝樹林奔去,可走不數步,卻又想到那個六道大陣,便又讓他再次停步下來。

盧雲呼吸吐納,看自己經得一睡,功力已恢復得三四成,可要擊破六道陣,卻還遠遠不夠,心道:「不行,這陣式單憑我一人是破不了的,得請靈智方丈、滅里一齊出手,方能多些勝算。」心念於此,便想回去茶鋪找人,突然間,背後傳來一聲大喊:「前頭的朋友讓開!讓開!快!」

聽得這嗓音好急,盧雲撇眼回望,背後卻是一名將領,正朝自己大步走來,喝道:「老兄喊了你半天,怎不退開!」盧雲微微一凜,忙道:「軍爺是」那武將冷冷地道:「我乃徽王爺手下武將,奉旨進駐紅螺寺,煩請爺台回避則個。」

盧雲蹩眉道:「徽王爺」那武將道:「沒錯,便是神機皇營,天字十二師。」看這人自稱隸屬書齋「神機皇營」,果然斜掛了一柄長柄火槍,裝束與尋常兵卒大不相同。盧雲心下更奇,還想問話,那武將卻懶得多說了,把手一揮,喝道:「都過來,看住這條路,把旗號都掛起來。」

雪霧里燃起火把,一面旌旗立地高展,卻是「奉天」,大批兵卒取出了火槍,自在那兒填葯擦拭,盧雲看得呆了,那武將卻又行了上來,道:「爺台有什么事,便青忙去,就是別在這兒逗留。」盧雲低聲道:「軍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那武將冷冷地道:「朋友,你話恁多了。我奉旨辦差,您若有什么疑問,便請去宮里問。」

盧雲諾諾稱是,腳下慢慢退開,心中卻想:「這是怎么回事這紅螺寺不已有禁軍我百~萬\小!說齋看營了怎還調來了火槍隊」這「神機皇營」便是景泰年間的火槍營,管著火炮槍械,到正統朝後,卻成了徽王朱祁的直屬兵馬。可如今徽王已死,誰能擅自調動他們

心念於此,盧雲更感茫然,他邊走邊回頭,忽聽樹林里人聲微語,樹叢里更似人影微動,凝起眼力看去,霎時見了幾個黑衣人,不由心下一凜:「鎮國鐵衛」

這「鎮國鐵衛」乃是楊肅觀手中的廠衛,專行刺探之事,此刻聚集在此,莫非與這批兵馬有關盧雲心下忌憚,忙閃身入林,正要過去打探消息,黑衣人卻驟然分散,各朝四面八方而去。

情勢詭異多端,似有什么事端。盧雲心里焦急,正想找個人來問,卻見黑衣鬼眾中有個帶著鐵琵琶的,這人卻與自己相熟,正是「帥金藤」來了。

眼看「二十三」在此,盧雲心下大喜,忙簇唇做哨,發出幽幽之聲,那「二十三」聽到了聲響,霎時雙靴一並,啪地大響,正要吶喊起跳,盧雲卻已掩身過來,將他遠遠帶了開來,低聲道:「你怎么會在這兒我不是要你守在茶堂嗎」

帥金藤忙道:「大掌櫃書齋,出大事了。」盧雲心下一凜:「什么大事」帥金藤道:「自即刻起,紅螺寺各門只准進,不准出。誰都不准擅自下山。」盧雲駭然出聲:「什么這這到底是誰下的令」帥金藤低聲道:「是皇上。」

盧雲張大了嘴:「皇皇上他這是要」帥金藤道:「方才宮里傳出消息,說有人給了皇上一份密奏,之後皇上不知怎地生了氣,便召來了奉天、承天、應天三大師,現已把紅螺寺上下圍得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