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寧王夜逃(1 / 2)

四顧無聲,夜色荒涼。

林方生自閻邪懷中起身,雙目清冷,如冰雪封疆,無喜無怖,手掌依舊貼合在魔修下腹丹田之處,又凝聚一道劍意,激射入體,再刺中魔修金丹,震出蛛網般裂痕。

亦將自己整只手掌,割得露出寸寸森白指骨。

閻邪僵坐不動,只是慘白一張臉,凄楚笑道:「我自知滿口謊言,有愧方生哥哥信任,如今你……可算也騙了我一次。」

林方生亦是臉色慘白冰寒,冷聲道:「一次足矣。」

閻邪果非魔修實體,金丹既碎,整個軀體,漸漸化為黑霧,彌散於夜色之中。卻又伸出手,將林方生擁入懷里,喟然長嘆:「我如今金丹已破,旁人也就罷了,只恨那紅蛟不死,合歡符紋,卻是破不成了。」

林方生只將他推開,面上卻已血色全無,又召出劍陣,卻有些運轉凝澀,五十四柄森冷劍尖,隱然對准魔修。

閻邪被推開時,就只是低頭,見林方生那漆黑柔順發絲,毫不留情自指縫間滑走,又是一聲低嘆:「方生哥哥,閻邪雖是屠龍仙人穆天降,穆天降卻並非閻邪,他日若是不幸遇到,千萬逃得遠些。否則……」

剩下話語未及出口,卻被斜刺里殺出條人影撞散。

那人影周身縈繞濃黑魔氣,竟如一個個繁雜符文環繞身體,又自皮膚下浮現出來,猶若刺青遍布,詭異猙獰,華貴衣袍被體內勁風一鼓,竟是烈烈舞動,黑發凌亂,雙目血紅,宛若厲鬼一般。

林方生一時,竟未能將此人辨認出來。

那人手臂將閻邪半消半散的殘肢勒在懷里,竟是張口咬在脖子上。

原本只是漸漸消散的黑氣,竟匯成一股,朝那人口中涌入。

林方生不禁暴怒,他雖下狠心殺了魔修,卻不願見他屍身被旁人輕侮,劍陣鳴響,如雨一般往那人頭頂四周射下。

那人卻祭出一顆黑金色的渾圓珠子,純黑表面就有一層血紅符文,密密麻麻,與自己身上黑氣互相共鳴,飛快形成一道屏障,將那些靈劍盡數反彈回去。

又有一粒血色符文,竟自那珠子中竄出,輕易滲透林方生防御結界,一點光芒,稍縱即逝,鑽進額頭。

林方生只覺有一把巨大燒紅的鐵錘,重重擊在頭顱之內,不由得連連後退幾步,跌坐地上,隨即就有一股殘虐暴烈殺意,自識海深處膨脹爆炸,幾乎將心神主宰。

若非他常年磨礪,意志堅定,只怕已然著了道。

林方生右手狠狠攥緊,割傷處刺痛又令神識清明幾分,卻見閻邪所在處,只剩幾件衣袍,那笑容溫雅的清俊少年,卻是十方三世,再尋不見。

那人吸盡魔氣,陡然張口,咆哮起來,已不似人聲,就如上古魔獸,引得遠方悶雷翻滾,猶若回應。夜空中昏暗雲層,亦是跟隨翻卷,漸漸在寧王府上空凝聚盤旋。

四周風起,卷得綠竹紅梅枝搖葉晃,發出沙沙響聲,月色亦被陰雲遮擋,愈加昏暗。

林方生卻看得清楚,那人盡管面有刺青,雙目赤紅,全無人性,五官眉目,卻赫然是寧王,公冶明鏡。

這王爺本應在皇宮之中昏迷不醒,卻是如何逃來此處了?

林方生雖然疑惑,那公冶明鏡卻渾然不知,又四肢著地,喉嚨當真亦是發出嗬嗬低吼,舉動神色,竟與野獸全無二致。

而後又是一陣爆豆子般聲響,公冶明鏡原本修長身材,竟膨脹起來,將一身華貴錦袍自內而外,撐得粉碎,露出內里白皙皮肉,亦是吹氣一般不斷漲開,竟將骨骼外那些皮膚筋腱,一並生生扯斷,鮮血亦是噴濺四散。

正是吞噬過多魔物,魔氣爆體的征兆。

那王爺一身骨骼盡斷又重塑,筋肉內臟亦是反復扯斷、再生,其中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

公冶明鏡臉色痛苦,竟是又再度狂吼起來,站起身竟魁梧許多,掛著一身被撐裂、復又被血染的破布,便重新握住那顆縮小到拳頭大小的黑珍珠,一個縱身,往城外疾馳而去。

林方生已趁機急速調息,生生將那誘發詭異狂暴之心的符文壓制,以靈力厚厚封殺、包裹起來,而後不及多想,了靈劍,緊隨公冶明鏡身後追去。只在途中匆匆傳訊師尊,道:「閻邪服誅,明鏡吞魔,恐有意外,東南方位。」

實則,林方生動手之際,正是皇宮內天魔咒發動之時,若是遲上一個剎那,只怕殺了十個閻邪也於事無補。當真是凶險萬分。

只是天子暴走,卻叫宮廷中兵荒馬亂,就連赫連萬城亦被拖住。

林方生卻不知這些緣由,只顧御劍急追,層層烏雲翻滾,座座山頭奔騰,竟一口氣追出萬里。

天色,亦是漸漸明亮。

林方生靈力枯竭,卻又失了公冶明鏡蹤影,只得暫時了飛劍,落在一片平原之上。

此地地勢平緩,連綿土丘,高不過一丈,起伏平緩,腳下綠草如茵,又有無數青紫、絳紅色小花點綴其間,猶如一塊無垠的厚絨地毯。

林方生強提一口氣,在土丘旁一處地勢稍稍凹陷的草地上坐下,又取出一粒極品養元丹,一口吞下,閉目調息。

那血紅色符紋懸浮在識海之中,扭曲變形,晃動浮沉,看得久一刻,就覺心緒煩悶,暴躁難耐,顯是有控制心緒之效,想必,與天魔咒有點聯系。

養元丹化開之後,涌出一股極為純真厚實靈力,林方生就引導那股靈力,游走經脈,行得九次大周天後,才小心翼翼引入識海中,再度把那符紋包裹起來,又引導一絲靈力,嘗試將它化解。

誰知那靈力細絲才觸及血色符紋,頭顱之內就猶如再遭錘擊,兩邊太陽穴嗡一聲,頭頂劇痛欲裂,林方生不由得撐住草地,咬牙強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