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部分(2 / 2)

美人、愛人 未知 5974 字 2021-02-25

「如果有時間我會去玩。」

「可是,很遠啊。」

「新干線二小時,在來線四十分鍾,不是嗎?又不是不能當日來回的距離。」

松岡說話的音調很輕,可是寬末聽他講這話時能感到松岡一定會付諸行動。

「你不用那么勉強的。」

「不勉強的話就見不了面吧?」

松岡大聲地說了出來,但很快他又被自己的行為嚇到,於是用手壓住嘴角。他痛苦地眯起眼睛。

「對不起,我剛才大喊大叫的。我不認為勉強,真的不勉強。你又不是要到國外去,只要坐新干線就能見面。所以可以的。」

說出住址的話,松岡會來見他吧?他是為了忘了這邊的事才回去的,讓松岡來的話就就沒有意義了。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之後見面也是可以的,可是現在他只覺得討厭。

寬末沒有回答。因為他什么也不想說,沉默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不能告訴我嗎?」

「對不起。」

寬末回答的時候好像用完了所有的力氣。

「我在你心中到底處在什么位置?」

松岡認真的目光乞求一樣地看著寬末問道。寬末用力吞了一口口水。

「寬末你對我說過吧,要我等你確認自己的心情,所以我就一直等著。無論到什么時候,我都可以等。什么時候有了結論,你就什么時候給我回答。」

曖昧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轉。他在意松岡,他以為在意的理由是出於戀愛的感覺,所以他為了確定自己的感情留住了松岡。但是其實答案早就已經有了,可他拖拖拉拉地沒有說出來。他只想將這友情一樣溫暖的關系繼續下去而已……可是既然松岡說想要答案的話,或許真的到了不得不說清楚的時候。

「我對松岡……」

「還是算了。」顫抖的聲音打斷了寬末的話。「還是不要說了。」

松岡知道的。就算什么也不用說,他的心里一定也很清楚。所以他說「不用說了」。寬末思考著。他想一直和松岡做朋友,可是讓松岡繼續抱有期待的話,會阻礙松岡尋找新的戀情。

「那時我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所以才說要你等我。那之後我想了很多,果然……那個,我只想和你做朋友……」

松岡僵硬的臉頰像痙攣一樣地抽動了一下。寬末像辯解一樣地繼續說道:「我對你不會有討厭的感覺,和你在一起很開心。可是這和做戀人的感覺相差很遠……」

「對不起。」松岡低聲說道。「我非常慌張。聽說你三月要搬家,一想到要是你因此換了手機號,再也沒辦法聯系,我的腦袋里就一片空白……我很習慣等待,所以無論……」

「我沒辦法做你的戀人。無論你再怎么等待下去,都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浪費又怎么樣?」松岡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

「所以……」

「我對你來說已經完全沒有可能性了吧?」

面對松岡激動的問話,寬末沉默了。

「我有哪里不好你告訴我啊,我會改的。每天發短信讓你不愉快的話,我會減少發的次數。見面的次數一個月一次也行。就算只打電話說話也可以。一切按照你的步調來做我都願意。」

相繼說出的妥協方案,松岡那仿佛悲鳴一般的聲音,讓寬末的胸口疼痛起來。

「短信也好,見面的次數也好,不是這些問題。」

「那么是什么地方不行?」

「那個,最根本的是……」

話哽在喉嚨里說不出來。作為松岡本人無論如何努力都是無用的理由太殘酷。長長的沉默里,寬末猶如站在針尖一般。

「因為我……」松岡的嘴唇動了。「是男人?」

聽到讓他得到解脫的話,寬末輕輕地點了點頭,松岡的臉扭曲起來。

「這不是你最初就明白的嗎?你說要我等待回答的時候,我就已經沒有再穿過女裝了。」

被這樣責備,寬末也很難受。以前,他對女裝的松岡說過「無論是怎樣的你我都會去愛。」那是不會變的真心,可他卻沒有去愛男人的松岡。老實地說則是「因為松岡是男人所以無法去愛」。

留住松岡的時候,自己對他的在意是來自於愛情的感覺,所以寬末覺得或許就算是對方是男人也能愛上松岡也不一定。可果然還是不行。這是無法講解道理的。這次自己讓松岡有了期待,卻又用與之前相同的理由拒絕了他。

「我本以為你是男人也不要緊,可是一到關鍵時候,果然生理上……」

松岡用右手按住胸口。

「男人不行的話,我可以再穿女裝,像以前一樣化妝、穿裙子……」

「就算做了那種事,你是男人是事實也無法改變吧?」

「那么你要我怎么做才好呢?」

寬末將視線從松岡身上移開。他無法看著松岡的眼睛說話。

「我想無論你怎么做都是不可能的……或許,真的怎么做都不可能了。」

松岡的腿瞬間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氣,當場跪了下去。他的臉上沒了霸氣,深深地垂著頭。從他那蜷起的背脊傳遞出仿佛能刺傷人的心痛感,寬末不得不出聲說話。

「我確實想過或許我們能成為戀人,這不是騙你的……雖然做不成戀人,可是我喜歡松岡。要是能做到的話,我想作為朋友和你一直交往下去。」

松岡依然低垂著頭陷入長久的沉默。

「做朋友是不可能的。」松岡總算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很微弱。「或許你認為至今為止我們是作為朋友一起吃飯、外出,可我一直把這些看成約會。就算是晚上能稍微見一下面,那天我都會選擇穿最好的西裝。雖然我每天都想和你見面,但是無論心里多么難受我都忍耐著……喜歡也好,想要交往也好,雖然你都沒有說過,可我已經當成好像你說過了一樣。」

「對不起。」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心里很清楚,我是不行的,我是男人所以是不行的。盡管如此我還想著也許總有一天會順利的……」

松岡的聲音顫抖著消失了。

「我不要和你做朋友。做朋友的話,當你說你有了戀人,要結婚的時候,我就不得不對你說『恭喜你』吧?我絕對說不出那樣的話,我不要看到你被別人搶走。」

如果不能做朋友,那么他們該做什么好呢?跪著的松岡終於站了起來,他的眼角有幾分濡濕的紅色。

「不告訴我地址也無所謂。」松岡那失去力氣顯得十分脆弱的聲音響了起來。「我不會再發短信或者打電話給你了。」

不能做朋友的話,或許選擇就只剩這一個了。

「寬末你……」松岡用發紅的眼睛看著寬末。「你決定回鄉下的時候,有考慮過我的事嗎?」

寬末說不出話來。他想著該怎么回答才好。想來想去,最後他還是只能說出真話。

「……沒有。」

「哦。」松岡垂下眼睛,寂寞地應了一聲。

「哎呀,這不是基文嗎?」

寬末去土產中心送貨回來,在附近的超市買了罐裝チュ膝ぃt恢鍾么至改鷦斕木憑群芨叨鵲娜氈揪疲拗形拿部贍苤皇俏也恢繭tz),離開超市的時候,聽到有人出聲叫自己。寬末回過頭,原來是清水的母親。清水下周就要舉行婚禮了。寬末被拜托要做友人代表進行演講。

「阿姨,好久不見。真是恭喜您了。」

歐巴桑笑著說:「謝謝。」她那和藹可親的笑容,完全是一個鄉下歐巴桑的樣子,這讓寬末的胸口都溫暖起來。

「你已經回來了。兩個兒子都在身邊,你的父母一定很放心吧。這樣說來,基文你有新娘了嗎?」

「這個有點難啊……」

寬末撓撓脖子,說著含糊的話蒙混過去。

「合心意的人呢?」

寬末苦笑著,歐巴桑拍了拍他的肩膀。

「基文是好男人,只要有那個心思一定能馬上找到新娘子。」

「是那樣就好了。」

稍微說了一會話,寬末就和歐巴桑分別了。剛回老家的時候,他每次碰到熟人就會被像審犯人一樣地問到「結婚」、「新娘」之類的話,大約兩三周之後被人問了一圈總算平息了。可是偶爾也會碰上還有沒見過面的人,又要聽一遍同樣的問題。

在鄉下結婚都很早,就生怕結婚比別人晚。自己是和清水都是比較晚結婚的,而結婚比較早的人里還有人已經再婚了的。而在城市里三十歲的獨身男人沒什么稀奇的,也不會被人指手畫腳,所以他一直沒在意。可是回到鄉下就算覺得討厭可他也開始在意起自己的年齡來。

寬末沿著海邊走著。四月已經結束,天氣變得十分暖和,可是騎著腳踏車,風直接吹到身上還是有些冷,尼龍的夾克還不能脫掉。

在午後溫暖柔和的陽光下,海面閃耀著點點光斑非常漂亮。半路停下腳踏車的寬末在堤壩上坐下凝神地注視起泛著金光的大海來。在街上的時候,周圍的建築物多是灰色的,他幾乎沒有這樣駐足觀賞著景色的心情。

大約坐了三十分鍾,寬末起身回家,這時已經過了下午四點。工廠的工作早上七點開始下午三點結束,那之後寬末就會去給商店送貨。開不了車的寬末只能騎腳踏車,所以他只用去附近的小商店或土產中心送一些剩余的商品。他每次也是回來得最早的。寬末將腳踏車放回車庫,然後走進廚房來到只及腰高的冰箱前蹲下,將買回來的罐裝チュ膝ふ矸漚淅鎩u饈彼械獎澈蟊皇裁闖寤髁艘幌隆?br /

「叔叔。」

是哥哥的長子廣紀趴在了他的背上,廣紀還是個小學二年級的淘氣孩子。

「廣紀,好重啊。」

「吶,一起玩游戲吧。」

「玩是可以,可你的作業寫了嗎?」

老實的廣紀沉默了。

「把作業寫完我就和你一起玩。」

「先玩再寫。」

「廣紀,來這里!」

嫂子進入了廚房,廣紀應了一聲「哈」,趴在寬末背後的身子也狠狠地顫抖了一下。

「你做這樣,基文叔叔不會覺得重嗎?還有請你先把作業做完。」

廣紀撅起嘴,在寬末耳邊耳語道:「等下一定要一起玩哦。」

看著走出廚房的兒子的背影,嫂子嘆了一口氣。

「基文,真是對不起。廣紀老是纏著你。」

「嫂子,沒關系。廣紀很可愛,和他一起玩我也不會無聊了。」

嫂子將嬰兒用雙臂抱在懷里調整了一下姿勢。雖說生了三個孩子應該習慣了,可照顧剛出生的嬰兒還是讓嫂子有些疲態,她的頰邊散落著幾絲凌亂的頭發。

「這孩子從出生以後,廣紀就不太理睬她,弟弟有紀倒是不會這樣。廣紀一直很調皮,基文你卻好像很高興照顧他。」

「我喜歡小孩子,完全不會介意。啊,嫂子,要喝茶嗎?」

「我自己泡就好了。」

「我來做也可以的。」

寬末在廚房的飯桌上泡了兩人份的茶,嫂子微笑著說了聲「謝謝」。回了鄉下的寬末住在老家,父母和哥哥也都願意讓他住下來。他從十八歲時去東京開始,就沒有再和家人一起生活過了。與父母還有哥哥夫婦和孩子一起生活會怎么樣呢,起初他還感到不安,過多的想法總是讓他掉進一個怪圈。

退掉公寓的時候,舊家具和電器都進行了一定程度的處理,起初他就對東西不太執著,最後行李也出奇的少。

老家很大,自己的房間也還留著,於是寬末就住了進去。雖然覺得回來了也該盡快早工作,可是嫂子要照顧剛出生的孩子去不了工廠,所以寬末就自然地去幫忙了。雖然沒有工資,但可以不用付生活費。

「廣紀和哥哥很像呢。」

「是嗎?」嫂子歪著頭,然後笑了起來。

「快樂的事就要先做,討厭的事就後做。」

寬末和嫂子互看一眼然後笑了起來。嫂子用抱著孩子的手臂輕輕地搖著孩子。看到半張著嘴睡著的孩子,寬末用手指觸摸了一下她的臉頰,她的小嘴動了一下。

「好可愛啊。」寬末也自然地放松了臉頰。

「基文你也早點結婚生子吧。做個疼愛子女的好爸爸。」

「我還沒有對象。」

寬末又是和平時一樣地回答,之前還笑著的嫂子臉一下嚴肅了起來。

「你以前有交往過的人吧?」

腦子里閃現過的是松岡的臉。明明沒有作為戀人交往過,可自己想到的為什么會是松岡?

「那是很美好的時光。」

「那時有想要跟她結婚的人嗎?」

寬末苦笑。

「我被最喜歡的那個人甩了。」

讓他那么喜歡的江藤葉子消失了。啊,可那個人其實是松岡,這種說法也許有點奇怪。那算是變身嗎?怎么可能是變身!寬末一個人笑了出來。最近和廣紀在一起看真人英雄節目,他一定是受到了個那個節目的影響吧。

「就算那個人不行了,你沒有考慮過其他人嗎?」

「我太喜歡她了,對其他人的話心情會轉變不過來。」

「失戀是常有的事。」

明明是很平常的話,為什么他卻有被嚇一跳的感覺。

「無論多么喜歡,也是和自己沒有緣分的人。既然不行還是放棄比較開心吧。」

「能放棄最好,可還是忘不了吧……」

和江藤葉子戀愛的時候,他有種讓自己都震撼的自豪感。只要她在自己身邊一切都那么充實那么不可思議。在她之前也好之後也好,能讓自己有那么強烈的感情的人只有她一個。

「你們交往了多久?」

「最初只是朋友,作為戀人的話有兩個月左右。」

「交往的那段時間是最熱情的時候吧。」

「熱情?」

「就戀愛的時候來說,心情會起伏不定。最初的時候當然誰都很開心。但如果在很順利的時候就分手的話,一定會念念不忘吧。」

他覺得只有自己的感情在被一一大甩賣。他的感情並不是那么廉價的東西,也很想說自己是認真的卻又不能說。……這樣當真起來讓他感到羞恥。

「基文是行為舉止都很溫柔的人,所以至今為止還是單身真有點不可思議啊。如果沒有紀文的話,我都想做你的戀人候選人呢。」

對於嫂子的發言,寬末含糊地蒙混過去,嫂子又笑著說:「其實你很受歡迎吧?快點坦白!」

「我不行的。」

他和幾個人交往過,但沒有一個能維持半年。被說人喜歡的次數雖然多,可最後總是會被甩。因為自己總是口拙又遲鈍。會說自己有趣的人大概只有松岡了。

「只有一個人……」

為什么呢,他突然很想說松岡的事。

「有一個說他很喜歡我的人,和那個人在一起非常開心。我們經常一起吃飯一起出游。雖然他說了喜歡我,可是我卻沒有把他當成戀人的意識。回來這里之前,我老實地告訴了他沒法和他有朋友以上的關系,他說再也不會見我。必須認定他是朋友還是我喜歡的人,那實在太痛苦了。」

「她的話我想我能理解,你和她交往多久了?」

「認識是在兩年前,頻繁見面就是大約這半年。可我們只是朋友,沒有交往。」

嫂子垂下眼睛。

「最初的一年半,在她看來一直是單戀的狀態吧?那之後情況好不容易好轉了,卻又再次被告知要在『朋友』的關系上止步,太殘忍了吧。」

寬末想起了那日最後松岡濡濕泛紅的眼角。

「我也想喜歡他,可是……」

「你試著和那個人結婚就好,說不定會出乎意料的順利。」

寬末嚇得發出了一聲「咦」。

「一起生活的話,比起喜歡的人,和能讓自己開心的人在一起更好哦。戀愛這種事情,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一起生活的話就不是靠熱情了。性格契合是非常重要的,就算有愛情但性格不合,最後也是不行的。」

寬末突然覺得在椅子上坐不住了,他稍微地挪了挪腰。要是知道對方是男人,嫂子還會說同樣的話嗎?對如此壞心眼地思考的自己,寬末感到有些厭惡

「和最喜歡的人結婚,成家、生子……我雖然想過很多,但是我無法想象自己和那個人一起生活。」

「家庭不是想象就可以的,她是那種浮華的人嗎?」

松岡總是衣著整潔非常帥氣,絕對沒有一絲浮華的氣息。

「我做完作業了!」

廣紀跑進廚房,握住了寬末的手拉著他直說「這邊,這邊。」雖然那么短的時間就做完作業有點奇怪,可約定就是約定,寬末苦笑著跟在了侄子身後。和廣紀一起玩電子游戲的時候,寬末一直在想著松岡的事。

像松岡那樣如此熱情地說著喜歡自己的人不會再有第二個了。如果松岡是女人,就什么問題也沒有了。他是一個自己和他在一起很開心又會說喜歡自己的人;是一個真心地愛著自己並且把自己看得很重要的人。就如嫂子所說,自己或許可以和松岡生活在一起也不一定。

在和嫂子的談話之後,吃飯之前,廣紀把弟弟丟在一邊,一直纏著寬末不肯離開,玩累了之後他就在寬末身邊睡著了。哥哥把兒子抱回房間後從廚房拿出罐裝啤酒,給了寬末一瓶說:「每晚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