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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心靈那一端 未知 6093 字 2021-02-25

張鴻遠有的是討價還價的經驗,抓住了女方十分願意而且閨女的「檔次」比較低的弱點,將女方提出的條件壓了又壓。女方也比較爽快:你提不妥,我就免。最後將費用降到了最低水准,再降下去,張鴻遠也不好意思開口了。盡管如此還得花三百塊呀。三百塊,對底子厚的人家算不了什么,可是張鴻遠能拿出這筆巨額現款嗎?也許有人會問,一村之會計,掌握著財務大權,能沒有點積蓄?我們不妨算一算張鴻遠一家的收支。

張鴻遠與大兒子建忠一年能做五百八十多個工,每個工開八角錢,一年的收入是四佰六十四塊整;加上大女兒建英星期r和寒假參加勞動能掙三十塊;二兒子建誠喂兔收入十五塊;總收入為五佰零四塊。

張鴻遠一家八口人每月人均吃喝消費三塊,一年二百八十八塊;門應差事婚喪嫁娶費用三十塊;一女三子上學一年費用四十塊;購置衣服用具等五十塊,張鴻遠夫婦身體不佳常年吃葯,加上孩子們頭痛腦熱吃葯看病花費九十塊,總計消費四百六十二塊。那么一年節余也就所剩無幾,搞好了節余十塊八塊。

到目前為止,張鴻遠應有存款二百塊。然而,六六年母親去世,為安葬母親花去四十塊;六八年至今為建忠看病花去六十塊,那時正在為建忠張羅說對象,不看病不行呀!五個孩子做滿月五次花費三十塊;廚房漏水急需翻修花了三十塊。那么,張鴻遠目前手頭只有不到四十塊錢的存款,這點錢怎夠為兒子娶媳婦呢?買頭毛驢還差不多。

張鴻遠使盡了渾身解數,一壓二扣三借。壓,是不能再壓了;扣,他充分發揮了當家理財的種種有效措施,把辦喜事的規模和儀程扣了又扣,該省得已無法再省了;借,張鴻遠也想到了借錢,可是問弟弟張鴻志、妹妹張鴻娥借吧,都是剛剛建了新房欠著外債;問其他人借吧,還不好意思開口。

張鴻遠是寧肯自己難為自己,也不願意求人的人。他怕難為別人,可是,不願難為別人,只好委屈自己。

張鴻遠好傷腦筋呀。

可是,老婆劉瑞芬不理解張鴻遠。她認為老頭愛面子,生怕張開了口被人拒絕了,就丟了他的面子。劉瑞芬從心眼里覺得丈夫不如她,換了她,會大張旗鼓到處去借錢。

昨天晚上出於萬不得已,張鴻遠才在枕邊跟劉瑞芬倒出了心中的憂慮。

不過,建忠的婚事兒劉瑞芬表過態,一不問二不管。為什么?原來她是建忠的繼母,她也說不出不問不管的理由,反正是不想管,張鴻遠也拿她這個態度沒辦。但是,現在既然老頭跟她講了心中的憂慮,她又不由地為老頭當起了參謀。劉瑞芬又說不准為什么管這件事,反正她想管一管。劉瑞芬就是這么個x子:高興的時候又是秧歌又是戲,不高興的時候又是打雷又是雨。

「你不能從大隊的帳上借點錢,就管著個錢,還讓錢難住你?!」劉瑞芬不愧膽大腦子好使,想出的辦法,說出的話,讓張鴻遠出了一身冷汗。

「這可是不行。借個三五十還差不多。借三百塊,趕年底兌現根本還不清,這叫挪用公款,犯法的事兒。」張鴻遠不但出了一身虛汗,話音都顫著彎兒,而且劉瑞芬已聽到他的心律加快了節奏。

「你這人,哼!」劉瑞芬翻了個身,將背和p股扭給了張鴻遠表示不滿說,「帳,是你管著。事,是你辦的。你不說,別人怎就知道啦。」

「嗨,你不懂。到年底項多能還百十來塊,剩下二百塊還不了,現金帳平不了,人家會發現。讓人發現?那成了甚?」張鴻遠為說不服劉瑞芬十分著急,那著急勁兒就像挪用公款的事已經被發現了。

「得得得,怕什么,年底我想辦法還。不行了,我跟清虎借。再不行,就……」劉瑞芬一口氣說出了十幾個借款的人來,而且還說出好幾種應付還款的辦法,仿佛她是一位應變的專家,又是一位無所不能的神通。她說了一大堆理由,比她那發了汗酸味的頭發還多的理由,說來說去迫使張鴻遠相信她的辦法沒有錯,他如墜雲霧中——信了她的話。

但是,早晨醒來,他覺得咋晚老婆的主意還是有點不妥,現在大隊現金帳上也只有三百來塊錢,萬一大隊有個急事兒,怎么辦呢?

哎。老婆是不錯,人漂亮,腦子也精。可是張鴻遠對她的漂亮總有點不放心,對她的精明也覺得不可靠。

這種不詳的預感爬上心頭,便攪動了睡。抽了好幾鍋煙,辦法又到了煙霧里,沒個准影。

「張鴻遠,張鴻遠,聽到廣播趕快回大隊來。」現在,大隊喇叭又呼叫了。

座落在離張鴻遠家四十米遠的二畝嘴的高音喇叭第二次呼叫得更急迫了。

「哐當——」門兒,突然被推開了。三兒子建剛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爹,喇叭里叫你呢。」建剛那臟乎乎的小臉上洋溢著得意洋洋的喜氣兒,為聽到大喇叭里呼叫父親的大名而自豪和興奮,好像他老子是個什么頂尖人物似的。

「知道」張鴻遠沖兒子瞪了一眼。建剛看到父親那雙小眼里閃出冷冰冰的光,吐了吐舌頭,悄悄地溜了出去。

屋里傳來了張鴻遠的咳嗽聲和響亮的吐痰聲,這是信號,正在街門口跟鄰居——也是個遠方侄媳婦聊天的劉瑞芬趕快回到廚房給張鴻遠端飯。張鴻遠總是在起床後才大聲咳嗽,這是一種病態的習慣x的反映。

建剛挎上書包已走到院中,見母親端著飯進了屋,貪饞的魔力緊緊吸引了他。

建剛悄悄地溜進了屋里。

「爹。我要去上學了。」建剛瞪著張鴻遠一筷又一筷撥進嘴里的面片,慢慢地確是毫不猶豫地靠了過去。他並不是向父親辭行,而是別有用心提醒父親,引起注意。

張鴻遠跟村里絕大多數家長一樣,吃的是小鍋飯。糧食太緊缺,細糧要緊g活掙錢的人吃。但是,張鴻遠還享受著一個特殊待遇,那就是不吃早上那頓糝子。這個村子,乃至這個地區家家戶戶男女老少早飯必吃糝子,但張鴻遠的胃口不好,已經二十年不吃了。

這時,建剛可憐巴巴的神態和那吃不到一口面片決不離開的眼神,終於奏效了。張鴻遠從碗里夾了一筷面片。建剛的小嘴巴頓時擴張,有蛇吞大象的意思,將面片吸到嘴里,連筷子都吸進兩寸長。

「猛小子,小心卡著。」張鴻遠笑著從兒子嘴里拔出筷子,這是他早上出現的絕無僅有的一點點笑容。

突然,二兒子建誠推門進來。

建誠一進門就在父親的碗邊上掃了一眼,之後目光落在了弟弟那鼓鼓囊囊的小嘴上。建剛趕快嚼了幾下用力吞了下去,沖著哥哥做了個鬼臉。建誠向父親投去了不滿的——抗議偏小嫌大的目光,不過當他看到父親正要張口說話——安慰他的時候,又飛快地昂起頭,將悄悄涌入口中的饞水咽到了肚中。建誠比建剛大三歲,十一歲了,開始偷偷看那本發了黃的《水滸傳》,這小子倔,小小年紀就敬仰好漢氣概。

「饞貓,走吧。」建誠猛地拉住弟弟跑出院子。

隨著兒子們的腳步聲順著街門前的那條古道漸漸消失,張鴻遠的臉上又愁雲籠罩了。

「喂,張鴻遠,聽到廣播趕快回大隊來。趕快回來,趕快啊——」這時,二畝嘴上的高音喇叭又在呼叫了。

頭伏天,早晨八點,太y已升得三丈多高了。y光是一種神奇的亮油,濃淡適宜將整個山庄進行了梳妝。風韻獨具的紅s泥土像漢子們被歲月磨得粗澀的皮膚;綠油油的青紗帳,在一層一層梯田里傳遞著女人們昨夜的風情、誇張著男人們高昂的快活;看那高高聳立的山梁,豈不是男人們突兀的骨骼?那幽深彎曲的河溝,像女人們的心魂的長發盤在男x的胸膛。

張鴻遠終於走上了門前的那條青石古道。y光迎面灑來,他的小而精明的眼睛被刺得極不舒服。走過二十來米後就走到了東頭嘴。東頭嘴一面是坡,一面是溝,中部突出一塊平地,此時,已坐了不少吃過早飯抓緊時間聊天的女人。女人們見張鴻遠那修長優雅的身姿閃現出來,於是立刻停止了閑扯,紛紛同這位村里的「大管家」打招呼,張鴻遠幾乎是用眼睛的余光掃了他們一眼,嘴里哼一聲,算是回了個聲。

走過東頭嘴便是下廟坡,廟坡,由於坡旁那座小小的只有一個正殿,兩個偏房的三官廟而得名。下了廟坡右拐,便是一排十幾孔窯d,那便是村隊部了。

村隊部的窯d座北朝南,沒有院牆,從東數起:第一孔是衛生所;第二孔便於工作是會計室;第三孔與第四孔是串間,即作播音又作會議室;第五孔是村委辦公室;其余幾孔是庫房了。

當張鴻遠走近會計室時,屋里煙霧彌漫,村支書吳培雲、主任周守清、采購員周林平、村煤礦三坑隊長吳明英,四支「煙筒」竟相排放,他們好像是在比賽抗毒氣功夫,不但不心疼自己辛辛苦苦收種下的煙葉,而且也無視肺葉發出的劇烈的抗議——咳嗽,盡情地殘酷地增加室內煙霧的濃度。「呵——你們在熏狐呀——」張鴻遠一進門就沖著屋里的人開玩笑。

鄉村人打獵時常常是點著火將d里的狐狸熏的暈了,再趕出d一舉捕之,因此,「熏狐」成了人們r常打渾逗趣的專用詞了。

「是呀,我們不熏,你能從被窩晨爬出來!」張鴻遠的鄰居們吳明英立即發話反唇相譏,諷刺姍姍來遲的「大管家」。

「遠小叔,是不是讓狐狸精給迷住了,晚上不睡,早上不起,你老人家的身子要緊呀!」老實巴腳但說話不知輕重的采購員周林平了順勢「攻擊」張鴻遠。當然,他從來不會有意傷害人,不過卻常常由於說話不看火候而得罪人。

張鴻遠最忌人提狐狸精,因為他老婆劉瑞芬嫵媚艷麗,做閨女時村里村外的年輕人,被她迷上的有好多,人們悄悄為劉瑞芬起了個外號「狐狸精」,只是劉瑞芬嫁給張鴻遠後,人們才漸漸忌諱當著張鴻遠說這個外號。現在周林平無意之中觸著了張鴻遠的大忌諱,不但讓張鴻遠產生了不快,而且將張鴻遠近一段r子心頭壓抑的火氣點著了。

「你媽的p,你個小王八懂你媽個p?你回去問問你媽,怎不勸勸你老子小心著點身子骨?他要是小心點,你媽現在能守寡嗎?」張鴻遠一頓臭罵,連周林平的父親早逝,母親守寡也捎帶上了。

周林平的臉頓時漲紅了,是怒?是氣?反正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

「哎哎哎,扯球甚?不要扯淡了。」支書吳培雲猛猛吸了兩口煙,當那煙頭兒幾乎要燙著他的大拇指和食指的一剎那,扔掉煙頭,趕忙制止閑扯說。

「張鴻遠,帳上還有多少錢?三坑漏了水,必須趕快買水泵,有三五百塊就差不多。是吧,林平?」

憋著個大紅臉的林平,聽支書問他話,囔聲囔氣地說:「三百塊,就行啦!」

張鴻遠沒有說話。他的臉上y雲密布,那愁雲罩滿了他那瘦長的臉龐,仿佛要順著那兩道弧形皺痕從尖尖的下巴上飄落下來。

屋里只有煙霧自由自在隨意飄動,在y光的照s下變幻著千奇百怪的圖形。

吳培雲的話好像一個驚雷劃過張鴻遠的心靈上空。

三坑漏水了!真他媽扯。

開礦采煤有三怕:一怕瓦斯爆炸;二怕頂板塌陷;三怕漏水。漏水有多種原因,一般情況不是采到了水脈上,就是采到了廢舊巷。舊巷積水多,這次冒水,就是采到了一個舊巷上。

紅地崖的煤在當地是十分有名了。煤,是紅土崖祖祖輩輩活命、娶老婆、生兒養女、傳宗接代的命脈。在這片紅s的泥土下,處處都是黑s的煤炭,而且紅土崖地表覆蓋著紅s的泥土,地下都是厚厚的黑煤,村名叫做紅土崖,很別扭。這種別扭被當地稱作一大「圪料」——即別扭的笑料,而與當地的其余七種「疙料」並稱「平州八疙料」:

平州城,街疙料;

坩堝壘牆牆不倒;

出了東關問西郊;

馬家庄,盡x趙;

j窪村,鴿子叫;

紅土崖,黑炭窯;

甘河(村),長流水;

水峪(村),g河槽。

這首平州八疙料的順口溜,由民間藝人郄富根編說,在正太鐵路沿線十分流傳,紅土崖因為煤,因黑炭窯而聞名遐爾。

然而,三坑冒水了。三坑是剛剛開挖的坑口,產量高、煤質好,是最好的「丈八煤」呀。吳明英常拿三坑的煤比做出納周小梅,看看我們的三坑煤,就像周小梅,人人見了都說美。為此,張鴻遠很不高興。有一次,頂板掉下一塊煤,打了吳明英一個包,張鴻遠說:「哎,小梅怎么到頭頂頂上跟你親了嘴?」

現在一坑、二坑基本采空了,全靠三坑保今年的收入,這是全村的命脈,能不能趕快買回水泵,排水生產,可是馬虎不得的事兒呀。無怪乎,一清早高音喇叭一連催喚張鴻遠三次。張鴻遠躺在炕上想借公款給兒子辦事,可是大隊的煤窯又急需買水泵排水,為什么這么巧呀?

張鴻遠內心劇烈斗爭起來。

豐富的知識和善於思考的習慣,在張鴻遠果斷的時候是一把有利的武器,但是他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卻成了另一種負擔。此時他陷入了兩難之中。

不過為了不暴露心中的難言之隱,此時,他慢慢坐在那把破損的椅子上。用繩子縛綁著椅腿以增強平衡作用的椅子發出了慢悠悠的「吱——扭」的叫聲。

張鴻遠坐穩了,將二郎腿翹起來,之後緩緩從口袋里掏出旱煙和那個緊緊系在煙袋桿上的已經失去本s的油黑煙布袋子;接著,他輕輕將煙袋鍋子探進了煙布袋,右手捏煙桿,左手捏煙袋兒,裝滿了煙鍋後小心將煙鍋抽出,於是完成了整個裝煙程序;煙袋橫在了張鴻遠的口里,張鴻遠用牙咬著煙桿端的玉嘴子——一尺二寸長的煙袋平衡地咬在他的上下牙床間,那個油污污的煙布袋自得地吊在煙桿的前部悠悠晃著,這是一種功夫,不習慣用旱煙袋的人演不好這種功夫。

張鴻遠叼穩了煙袋之後,那雙機敏的小眼睛飛快地掃了掃身邊的四位,爾後又旁若無人,從容地找著了火柴;劃著火,火焰放到煙鍋上,被他輕輕地吸入煙鍋,一下,又一下,又一下,鍋里飄出淡淡青煙,又閃出了亮亮的火星,隨著嘴里吐出大團大團的白煙,張鴻遠甩了甩手中燃了少半截的火柴棒,將余下的多半截放入桌上那只粗笨小碗里。那半截火柴棒,張鴻遠用來借火時作引火用。儉朴的生活和良好的家風造就了他決不浪費一絲一毫可用之材(財)的生活習慣。

張鴻遠利用吸煙所爭取到的機會,大腦展開了激烈的斗爭。

他想,現在大隊現金帳上只有三百多幾十塊錢。賬上的具體數字只有他和出納員周小梅知道,張鴻遠完全可以將賬上的錢挪作自己用,周小梅也不會泄露挪用公款的秘密,三坑買水泵即使錢不夠也可以另行籌款。但是,張鴻遠似乎不具備辦這種事的氣質,一想到挪用公款一旦讓人知道,且不說會受到什么處分,就是支書過問一句或者旁敲側擊一下,他就會陷入惶惶不安之中,就會徹夜難眠,就會整天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話說回來,即使張鴻遠真的挪用公款為兒子辦喜事兒,支書也會原諒他,不會表示不滿。憑張鴻遠衷心耿耿十幾年如一r的認真精神,憑張鴻遠一貧如洗的家境,支書不會難為他。但是,張鴻遠不喜歡任何人的憐憫——即使別人不是可憐他,而只是一點點起碼的同情心,張鴻遠也拒不承受。張鴻遠過分注重名分和氣節,哪怕是做一點點別人認為微不足道的違心事,他也會痛苦萬分,六神無主。斗不過自己呀。

但是因為沒有挪用公款為兒子辦喜事兒,劉瑞芬肯定會罵他膽小怕事窩囊,張鴻遠受不了她的責怪。博學多藝的張鴻遠絕不是個窩囊人,能為大隊理財、聚財,為了公家的一分一厘不被自私自利的人吞食,張鴻遠敢於拍著桌子g架,這樣的人是膽小怕事嗎?然而,劉瑞芬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張鴻遠的心。張鴻遠想著想著不由地嘆口氣。

嘆氣,表示他自己終於擊敗自己。他是要寧肯自己受點委屈,也不願為難別人的人。張鴻遠否定了盤算了一個晚上外加一個清晨的主張,借公款給兒子辦事是行不通了。

「喂,沒明沒影兒,三坑是怎么漏水的,你們事前就一點也不防著點?」張鴻遠沉默久了,怕別人窺到他的心事兒,於是有意避開賬上有錢沒錢的話題引到三坑冒水的事上來,還故意拿吳明英的渾號「沒明沒影兒」跟三坑隊長逗趣兒。

吳明英聽出張鴻遠話中帶刺兒,立即展開反擊說:「我要是像你——二yy,能掐會算還能防不住冒水?!」

吳明英叫著張鴻遠的外號「二yy」,並沒有引起張鴻遠回擊。張鴻遠又在利用這個機會,做內心斗爭。這時周林平又接上了話茬。

「雲叔,g脆讓遠小叔到三坑當隊長。三坑的水不用泵也能排掉。」周林平為吳培雲提了個荒唐的建議,又是在沒頭沒腦開張鴻遠的玩笑。

張鴻遠似乎沒聽到周林平的話,緊張的思索困住了他那敏銳的神經,他還是有些不甘心推翻借款的主意哪。

這時一直坐在桌子旁、下巴支在左手臂上不住地抽著煙的主任周守清說話了。

「你們快不要說廢話了,有錢沒錢快說一句話:有錢快拿上錢去買泵;沒錢,快去想辦法籌錢。該快辦的事兒,你們快不要閑扯了。」

一向不多說話而且一說話便吞吞吐吐遲遲緩緩的周守清一氣說出七個「快」字,他說七個「快」字,而說話還是那么慢吞吞的樣子。

大家伙一齊笑了起來。

這時,吳培雲說:「張鴻遠,是不是帳上的錢不夠三百,還是有什么用場把錢給占了,你說一句話?」

張鴻遠突然地一怔,心里「咯噔」一聲,一切思維都中斷了,他趕忙脫口說「有!賬上有錢,夠買水泵。」

張鴻遠也不清楚自己是如何下定決心徹底g凈地推翻自己的決定,退路沒有了,給兒子借公款辦事的希望吹了。

突然,門開了,清秀大方,說話輕柔動人的周小梅進來了,她那雙嫵媚的眼睛掃了掃在坐的各位,咳嗽了幾聲嬌嬌地說:「你們少抽點好不好嘛,要嗆死我啦,哎呀……」

女人不知是天撒嬌,還是有意在男有面前撒嬌,反正男人們——尤其是歲數稍長點的成年人對女人的撒嬌總是十分寬容。尤其象周小梅這樣穩重朴素的姑娘她的嬌容嬌語對男人們簡直是一種不是品牌但勝似高級品牌香煙的享受。

工夫不大,借款手續辦好了:張鴻遠制了會計傳票,小梅付了款。周林平拿著錢跑了。支書、主任和三坑隊長也走了。

屋里雖然煙味很濃,但空氣變得清淡了。透過玻璃窗,能看到南梁上那一塊塊y光照s下的紅s土地。那一塊一條的紅土地,是那么熱情、活潑、充滿朝氣。

然而,此時張鴻遠情緒消沉,呆呆地坐在桌旁,那雙小眼失去了飛揚的神采,怔怔地盯著桌子上的那張三百元付款憑證上的三個龍飛鳳舞似的簽字「張鴻遠」。

他不知道,那三個字到底是優美高雅,還是可笑可憐。

他該怎么面對老婆劉瑞芬?他該怎么辦?

第二章:火女人,鐵女人,冰女人。三個女人一台戲。女人自己最欣賞自己。

第二章:火女人,鐵女人,冰女人。三個女人一台戲。女人自己最欣賞自己。誰不欣賞?秦花妮被人屈服與征服男人的c曲……

劉瑞芬見老頭臉sy沉,心里已經猜到了八分:大隊的錢,張鴻遠從來不敢花一分;他守著大隊的錢,就跟守著他爹媽的骨屍,誰敢亂動,能跟誰玩命。罷了,借款的事肯定泡湯了。

劉瑞芬認定張鴻遠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她氣,只能把這個判斷埋在心底。這個判斷也常常激勵她,做一些張鴻遠不喜歡,甚至是不知道的小小出格的事情,諸如跟男人調個情逗個趣。

粗獷單純的鄉下人,打情罵俏可是出類拔萃的好手。

不過,劉瑞芬表面上常常發點不著邊際任x的牢s話以外,心里還是忠實順從老頭,有時甚至是畏懼他。是的,她有些怕張鴻遠。

夫妻之間本不該產生相互畏懼。但劉瑞芬為了避免男人的吃醋,吃了醋又斗那股沒有地方發泄的氣,於是害怕。但有時又克制不住嘗一個小小游戲的刺激,刺激得到滿足又更怕老頭發現,而招來沒趣,於是越是用心掩飾。也許只有鄉下女人,最會玩這種游戲?

劉瑞芬搞清楚張鴻遠沒有按她的主意挪用公款,也沒有責怪什么。這倒不是她理解丈夫的苦衷,不是。劉瑞芬只按照自己的喜好和當時的情緒來理解人,而決不切住實際理解人。劉瑞芬的心熱在了張鴻遠的堂弟張鴻福家,幾乎天天泡在張鴻福家,加上弟媳秦花妮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