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2 / 2)

走過心靈那一端 未知 6180 字 2021-02-25

然而,她並不願讓劉清虎覺察到她站在張鴻遠一邊,劉清虎年輕膽大,機靈好斗,而且跟支書吳培雲的關系一天比一天親密,也是極有希望獲取會計主管位置的人,因此,當張鴻遠推翻作廢了經劉清虎審核的《春季播種費用支出預算表》之後,周小梅將經張鴻遠重新審核的表格讓劉清虎過了目。

「清虎叔,這個表好像什么地方有點問題?遠小叔重新核實了一下,讓我重報一份,都是我缺少經驗,不知哪報錯了。」周小梅像是被嚇破膽子似的,眼中幾乎都要流下淚來了。

是委屈,還是恐懼,還是無可奈何?說不清。

劉清虎仿佛突然遭到雷擊似的,臉s極度蒼白,雙手拿著報表,用惶恐和失望的目光在紙上撲捉著,仿佛要抓到使他擺脫失望和惶恐的東西。

別看劉清虎已是三十好幾了,還是沒有那種鎮定自若、處驚不變的功夫,而越是沒有這種功夫的人越怕曝露自己的驚慌失張與缺乏經驗。劉清虎看了一陣子,也弄不清張鴻遠為什么將數字改動,但又不好深問周小梅,便一聲不吭將報表又遞回去。

此時無聲勝有聲。一言不發故作高深,劉清虎只好如此而已。

周小梅見劉清虎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只好將報表放起,她不急於將報表送到公社,再等等,再看看,她是個有耐心的姑娘,也是個極細心的姑娘。耐心和細心使她受益匪淺,是她的兩寶,既能給她以應付自如的本領,又能給她出奇制勝的機遇。當然,每個人都有自己人生的法寶,只不過是自己運用自如十分自然了,因此視而不見罷了。

劉清虎回到家,一進院門就聽到了老婆吳所花在罵天罵地直嚷,從她的罵聲里聽不出是在罵老人還是在罵孩子,是罵家里人還是罵外人。劉清虎心中不愉快,氣沖沖正要進屋里,卻從正窯的窗玻璃見姐姐劉瑞芬正給母親剪腳趾甲。

劉清虎的母親解迎蘭是山東人,嫁到劉家給劉順德生了四女一子,由於兒子與女兒比例失調,劉順德很是不高興。劉順德老弟兄四人當中劉順德只有一個兒子,這使得劉順德有一種讓人瞧不起的感覺,為此有些恨解迎蘭。解迎蘭是個嬌小溫順的女人,別看她嬌小,卻毫無怨言、義不容辭地承擔了子女失調的重大責任,她有著溫順和善的外表,有著如柳似棉的身段,有著如春水似春風的心腸。她每隔兩個月洗一次腳、剪一次指甲。

她七歲開始裹腳,趕在十八歲嫁給劉順德時,那雙腳被成功地裹成了非常符合標准的小腳——三寸金蓮,加上她的外表與x格,劉順德用十八塊大洋的高額彩禮將這么個嬌小美人娶進了家。因為給劉順德娶媳婦花了大價錢,劉順德與另外四個兄弟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種下了面和心不合,表面是兄弟內里是仇人的禍端。

此時,看看解迎蘭那雙腳吧,整天裹在又長又厚的裹腳布里,一年只有幾天被放開——防風的時間,但那腳已經無法放開了,平r里不裹不行,不裹不能負重走路,反會疼痛難忍失去平衡。

可憐的小腳,畸形的小腳——看看這雙小腳你就會懂得女人的過去和現在,也會明白男人、統治者的英明和偉大。過去的男人為了管束女人,竟然會想出這種辦法——把女人的腳裹得與男人的心一樣小,還美其名曰:三寸金蓮。

心理畸形的統治者,必須造就畸形社會,而畸形社會,必定有畸形的產物。

劉清虎不管母親的腳是四個指頭卷曲,還是五個指頭分叉,他看到了劉瑞芬便明白了老婆吳所花在罵誰。吳所花無法忍受別人在她家吃飯,她怕,她不情願,不論是吳所花娘家人,還是劉清虎的姐姐妹妹及外甥們,只要吃她一頓飯,便會覺得像剜了她的心頭r似的,所以,只要雙方的親戚一旦露出留下吃飯的意思,吳所花會在吃飯前一小時,不失時機地找到打罵孩子的借口,來一次敲山震虎。

「滾輪出去,沒有一丁點眼s的死x妮,吃吃吃,餓死鬼轉世的?不到吃飯時就都圍在爐台上,吃你媽腳後跟上的風去吧!」吳所花邊罵,邊用手中捅火的柱在地上叩打,聲音不但屋里的人能聽見,就是走在門外,或者是走在河邊馬路上的人也能聽得見。

這個時候,劉清虎非常巧妙地接起老婆的余音,罵老婆讓人聽:「嚷、嚷,就知道窮嘮叨,不分個場合,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丁點記x也沒有,連個討吃要飯的也不如。」

夫妻倆人一唱一和,看似倆口子吵架,實際是在演一出,攆人不用推的戲——精彩的二人台。

今天,劉清虎敲打姐姐,實際上在敲打姐夫,他沒想到一向對個人名利滿不在乎的姐夫,會推翻經他劉清虎審簽的報表。他意識到姐夫在反擊,為此劉清虎既有點驚慌失措又有點氣憤。劉清虎一點一滴地為他的計劃和設想在奮斗,必須一點一點去擴大自己的影響,必須一步一步向會計主管的寶座靠近,決不能放過一點機會,也必須利用各種手段。堅定信念,抓住機會,使足了手段,便不會有實現不了的目標。聽到兒子和兒媳的叫罵,解迎蘭嬌小的四肢在發抖,抖得不甚厲害。解迎蘭知道兒子兒媳在罵誰,心里難受又不能表現出來,不能制止和勸導兒子和兒媳,也不會安慰女兒,而只能將苦楚咽到心頭;一言不發,假裝充耳不聞,只有這樣才能讓女兒不受更大的屈辱,才能使兒子和兒媳怒火平息。解迎蘭仿佛是一塊綿軟的木頭,表情如一塊凝固的冰,但這木頭是可以燃燒的,冰是可以化成水的。她以常人難以想象的從容和平靜,使這個家庭產生了一種常人在一時一刻難以覺察的平穩和鎮定。

劉瑞芬給母親裹好腳、套上襪,之後又打好裹腿,解迎蘭下了地。

院子里響起了解迎蘭拐g的「篤篤」聲,這時吳所花和劉清虎看到了嬌小的女人從屋里拄著拐g走出來了。解迎蘭臉上浮現著木然的表情,木然的表情中隱隱約約浮現著永遠不會消失的與她白皙的皮膚一起凝固了的和善,夫妻倆的吵鬧聲戛然而止。

「媽,我走啦。」劉清虎給母親倒罷洗腳水,告辭。

解迎蘭沒有挽留女兒。這時粗壯的像一輛威猛的坦克似的吳所花突然從廚房里閃現出來。

「姐,別走啦,吃了飯再走吧,現成飯。」

吳所花的臉上堆滿了熱烈、親切、和暖的笑容,笑容太多了,使得她本來就不大的眼睛和鼻子幾乎失去了本來形狀,整個臉龐被笑容給糟蹋了似的。

「不要啦,一村自己的,吃什么飯。」劉瑞芬應了一聲,向街門走去。

解迎蘭拄著拐g出大門兒送女兒。劉瑞芬走下大門外的土坡,順著河南的馬路走出里頭溝了。吳所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堅定地調轉方向,有力地奔向爐台,該做飯了,她今天又成功了。該做的事兒,都要以堅定不拔的精神狀態去做,認真、扎實、要樣,讓人無可挑剔。當然,吳所花不可能任何事都做得讓人滿意,比如她已生了四個閨女,就是沒有生個兒子,這一點不但劉順德和劉清虎父子倆不滿意,就是吳所花及解迎蘭也非常傷心遺憾。

世上到底有幾家是全全美美的呢?

劉瑞芬已聽出了弟媳婦話中的意思,但她一點也不怪弟媳,不過弟弟劉清虎的態度可使她有點納悶兒,她想不到弟弟會說出那么難聽的話來,反應敏捷的劉瑞芬立刻意識到弟弟是跟張鴻遠發生了沖突,否則決不會無緣無故地向她發一頓牢s,劉瑞芬對張鴻遠不由得掀起了一頓惱火。

火,為什么會如此迅速地升起。劉瑞芬自己也說不清。

自從麥收以後,劉瑞芬常常會不由自主地發火,到底火什么,為什么而火。劉瑞芬也有點莫名其妙,越是莫名其妙,發火的時候越多。然而,誰也不會想到,劉瑞芬的心中有一團總是驅不走的烏雲,那烏雲遮住了純潔光明的天空,給她帶來莫名的恐懼和酸澀,深深地折磨她、糾纏她,像吞食了一只蒼蠅,而無法從胃中驅除g凈那般難受:有時覺得也無所謂,有時卻覺得萬分惡心。這種讓人無法排解的不痛不癢的感受無形地絞纏著劉瑞芬,令她常常難以自制,常常無名之火不燃自燒。

劉瑞芬跨過那條只有半尺寬的河水,便登上了西北的前頭溝,順著舊戲台上一段小土坡可以從兩條路回家:一條是沿土坡穿過大南場到家;一條則是經過大隊部門前,上廟坡過東頭嘴回家。劉瑞芬在舊戲台站住,稍稍憂郁了一下。

舊戲台早在中被拆倒了,只留下了用石頭砌的平台和用磚鋪的台面,以及後台化妝放道具用的兩大間平房。舊戲台正對東南岸的老爺廟。舊戲台不能唱戲了,戲台前靠河的空地中間栽了一些柳樹,那柳樹已是胳膊粗了;空地兩旁則是更大的柳樹,粗壯高大,像一排把門的武士。六十年代初,劉瑞芬曾在這個台上唱過山西梆子《梁山伯與祝英台》,並且贏得過全村人的喝彩,所以,一旦走過這個戲台,她總會情不自禁的站住,心中會掠過一陣淡淡的快活和愜意。

稍停片刻,劉瑞芬選擇了經大隊部回家的路。她走得極快,在上廟坡時無意中看見了張鴻遠和周小梅,她聽不清這一對師徒倆在說什么,因為距離還比較遠,但她看到她倆幾乎是肩並肩一起走。這時她的腳步慢了,心頭不由燃起一堆撲也撲不及的、難以形容的大火。其實,張鴻遠和周小梅並沒有任何讓人看不過眼的地方,但劉瑞芬心中卻火氣沖天,真想撲上去給周小梅那白凈豐潤的臉上吐一回,或者沖著她那豐滿嬌嫩的身子踹幾腳,不過,那只是一念之想。她盡可能地趕上去,又不被二人發現,要力爭聽到幾句談論,能發現一點越軌的話。但她失望了,因為二人上了廟坡便分手了,不過她聽到了周小梅嬌氣氣的笑聲,笑的甜,笑的酸——當然是劉瑞芬覺得酸,夠了,劉瑞芬覺得她的火氣即使爆發成一次毀滅天地的烈火也是滿有依據的了。

夫妻之間,一旦陷入不信任的猜測之中,就有一種奇怪的心理狀態:總不希望對方有背叛自己的行為,但又總想探求出一點點隱秘和私情。

不信任是一種毒素,明明沒有發現對方的過失,卻對對方火氣沖天;明明不希望對方有過失之處,卻偏偏硬想找一點過失,或者希望發現一點過失。

火在劉瑞芬心中燃燒,卻沒有立刻在路上噴發出來,壓在了心中。一種讓劉瑞芬恐懼和擔憂的情緒遏制了怒火的噴發,不知為什么,劉瑞芬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個晴朗的上午以及那片g熱的土地,想到那g熱的土地扎的她那l露的肌r又疼又癢的情景,心中便會產生一種突如其來的恐怖,那是一種能夠牢牢地困擾著人的恐怖,在意想不到的時候會突然出現,讓人產生情不自禁的顫栗。

有時候,她極力弄清楚為什么而恐怖,想將這種可恨可惱的念頭統統驅出心中,可是多少次努力,卻始終不能如願。漸漸地,她發現她與丈夫有一種無法描摹出來的陌生感,甚至有時她還會不由得迸出一個念頭:睡在她身邊的這個比她大十來歲的男人是誰呀?他是誰?這個念頭雖然一閃而過,她卻覺得有些好笑,是笑自己呢?還是笑這個頭發要花白的瘦高的男人?她也說不清。

此時,怒火、恐懼,突然j織在一起,在心中凝結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劉瑞芬的心情格外沉重起來。

九月初七是河窪鎮的廟會。盡管「」東風掃盪了所有廟宇,甚至連庭院里天地爺、門神爺、灶神、財神和土地爺之類的神龕一概打碎或封閉了,但有形的事務可以破壞掉,而流傳了多少代的無形的扎根於人們精神世界的東西卻無法打碎。廟會,年年依舊,只是不再搭台子演唱那些帝王將相才子佳人的古裝戲了,也沒有那種人歡馬叫、滿場滿街小販小商的叫賣的場景了。廟會依舊要唱戲,就像晉劇院一定要唱晉劇一樣,只不過所有的戲都是「樣板戲」而已,戲台周圍只有十幾家賣開鍋拉面和煮油果的鋪子,偶爾有一半個挑擔賣水果的人,其它的買賣似乎都絕跡了。河窪鎮是方圓十幾里的一個大鎮,過廟會的氣氛和檔次要高一些,請京劇團是省級劇團,有名的角,比如王愛愛和路小桃等都要披掛上場的,周圍村子里的人們會蜂擁而至,紅土崖距河窪鎮只有七八里路,只要翻過界牌梁就到河窪。那界牌梁非常高大,南坡北坡一上一下足有五六里,以此梁為界,東南屬平洲,西北屬雨縣,風土人情,語言風格,生活習俗則大不相同。張鴻遠喜靜,一般不去外村看戲。劉瑞芬愛動,自然加入了趕廟會的行列。一大早,劉瑞芬就聽到北院秦花妮的叫罵聲,一會兒罵三旦拉了一地屎,一會兒罵猴三沒有及時替她喂好豬。

女人越忙越亂,越不冷靜,於是用牢s和叫喚來掩飾自己的忙亂。

劉瑞芬從不因為家務活和孩子們叫罵和牢s,因為她總是將家務活往後拖,甚至聽之任之,順其自然,不會因為碗沒洗、或孩子的衣服臟了而生氣著急,只會在感情受到挫傷的時候,才像家庭女人似的大發牢s。此時,秦花妮的叫嚷仿佛催促劉瑞芬似的,劉瑞芬一定要趕在秦花妮之前,將小胖妮和大煙筒楊春鳳拉入自己的隊列。從麥收之後劉瑞芬跟秦花妮的關系已是面和心不和,兩人在暗暗較勁兒:秦花妮在力爭孤立劉瑞芬,劉瑞芬也不得不做出反擊。

天高雲淡。新衣新裝,臉上塗多了雪花膏,手上上好了明晃晃的潤膚油,那濃香,完全可以香酥了偌大界牌梁。雪花膏的濃香掩蓋了女人們身上的酸腐氣味,潤膚油使那粗糙的雙手溫柔而光滑了許多。

女人們一群一伙走上馬路,大聲的叫嚷和縱情的大笑讓腳下的馬路都麻的發顫,讓路兩邊的草木都羞怯掩面,讓山崗和溝壑都不由不為她們的快活和放縱而贊嘆。女人們是美麗的享有者和創造者,人世間的快活——最高層次的快樂和幸福是她們創造的。路上的男人們向她們投出羨慕和陶醉的目光。

女人們對生活和幸福的非常投入,那是任何一個男人都可望不可即的。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們,有時只能通過女人來分享生活的快樂。

走進河窪鎮一條街,到了西端盡底便是戲台。古老的青石大街磨得溜光,街上行人多,但街兩旁的店鋪商行卻已面目全非了,過去人來人往的門庭,已在合作化時期變作居民的住宅了。戲台上唱的是《沙家浜》。劉瑞芬無心看戲,雖然她是個戲迷,而且不論哪部戲還能唱一個完整的段子,不過今天她更主要的目的是來湊熱鬧罷了。

中午她美美吃了半斤油果、一碗拉面。吃油果她風掃殘雲般快又狠,吃拉面吃了個油光水氣,得!仿佛吃這一頓飯才是她趕廟會的最偉大最崇高的目標。

吃罷飯,伙伴們都走散了,劉瑞芬便一個人走出廣場,向回家的路走去。原來跟著劉瑞芬身邊的伙伴們都被秦花妮拉走了,秦花妮的大女兒就嫁在河窪,雖然大女兒不是親生的,而且平r里母女關系很不融洽,但秦花妮已去女兒家吃飯為引誘,將小胖妮和大煙筒拉走了。

劉瑞芬心中有些失望和孤單,但她努力找出借口來安慰自己,心中暗罵秦花妮:「真是不知羞恥,閨女也不是你養的,你一個小老婆去人家家里算什么?為了討一碗飯吃,低眉下眼的上人家門兒,還不如個要飯的體面。」心中罵著秦花妮走出了一條街。

突然,眼前幾個人引起了劉瑞芬的注意,那不是猛子嗎?瘦高的周玉香正抱著猛子。周玉香的弟媳婦和蒼小媳婦跟在身邊,是猛子,他在周玉香懷里正哭,可能是要什么吃的玩的、周玉香沒給買,便淘氣了。

「猛子——」劉瑞芬叫道。

猛子聽到母親的叫聲,停止了哭鬧。周玉香突然扭過身,當看清離她二十多米遠的劉瑞芬時,臉上閃現出驚恐的神s。

劉瑞芬正要快步走上去喜孜孜地看看兒子,這時,周玉香拽開瘦長的腿向前竄了幾十米,穿過了鎮口的涵d,在回村的由東向西的馬路上略站了站,接著拐向東,她走得極快,當劉瑞芬走出涵d時,已看不到周玉香和猛子了。

劉瑞芬被孤單單地甩下了,這是怎么啦?她仿佛被傾盆的涼水洗了似的。過了一陣她漸漸回過味來了,身上卻一點勁兒也沒了,胸口異常悶得慌,覺得雙腿沉重,回家的路是那么漫長,走不動了。於是她一p股坐在涵d旁的一塊石頭上,委屈的淚水「撲簌簌」地淌了下來。

難道劉瑞芬沒有看一眼自己兒子的資格嗎?過繼給人的兒子就沒有親情關系了嗎?劉瑞芬是個菜團子誰想捏就捏嗎?千百個問題一齊向劉瑞芬涌來,悶在心中的氣、在體內翻騰撞擊,一股可怕的力量沖擊著周身血脈。

不!劉瑞芬突然站了起來,心底涌起一股讓人聽了覺得發男Αd鞘譴有牡子科穡蛭鞘怯剎蹲諾男腦嗟畝抖5男Γ切θ繽翱┛迸鱟駁納比說謀魎3齙納裟敲慈萌誦牟e鶚沽躒鴟伊a勘對觶筇げ較虼遄呷ィ詹嘔咕醯寐さ穆煩蹋衷詒憔醯夢匏攪耍吶率塹渡j鷙r參匏辶恕a躒鴟也歡系睾艋階判鬧懈闖鸕撓縷土a浚嵌貳?br /

不過,劉瑞芬邊走也邊想,張鴻遠會支持她去跟周玉香為孩子的事兒大吵大鬧?不會,他膽小怕事,顧全兄弟情面,不願傷弟弟的心,又不願丟自己的面子。想到這里,劉瑞芬覺得身上的力氣似乎有所低落了,可是一轉念,她又遏制了心中的退卻,不!無論如何不能咽下這口氣,不能,不管張鴻遠是什么態度,會用什么辦法阻止她,劉瑞芬一定要出了這口惡氣。

一個充滿愛心的人是可怕的,因為他(她)能包容整個世界;同樣,一個充滿仇恨的人也是非常可怕的,因為他(她)能摧毀整個世界。

被仇恨武裝起來的劉瑞芬以堅定的步伐登上了界牌梁。

界牌梁上,那灰褐s的硫鐵礦渣堆成的渣坡,在西斜的y光照耀下,顯得宏偉壯美;高大的煙囪以及橫跨馬路的磚石橋梁仿佛都在向劉瑞芬招手助威。站在界牌梁就可以看到登雲山了。夕y在登雲山上空仿佛噴吐著怒火,跳躍著死亡的舞蹈。登雲山灰暗的身影如一把復仇之劍橫絕太空。

劉瑞芬不禁暗暗祈禱著:天哪,天哪,可憐我劉瑞芬,讓那些仇視和欺辱我的狗東西們死吧,死吧!讓他們不得好死吧!讓他們得氣鼓、得噎病、得癱病,得不治之症吧!

經過一陣詛咒,心情松快了許多,劉瑞芬又突然意識到她太可惡了,太惡毒了,於是不由有些顫栗,於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境向梁下走去。

「g什么啦,才回來?死他媽外頭算啦,回來g什么!」劉瑞芬一進門,張鴻遠就大吼起來。

劉瑞芬一愣,才意識到自己回來晚了。天都黑了,孩子們都睡下了,爐台上堆著鍋碗筷勺。劉瑞芬沒吭氣,進了廚房盛好飯,端進屋里坐在板凳上就吃起來。劉瑞芬餓了,一大碗湯呼嚕呼嚕不幾口就全倒進了肚,接著她又將鍋底也倒g凈了。

她那極富音樂感的吃飯聲惹得睡在炕上的張鴻遠十分反感。

「真他媽厚臉,吃起來一碗又一碗,真能吃得下。」張鴻遠又罵了起來。劉瑞芬終於沉不住氣,開始反擊了。碗里還有幾口湯她也不吃了,筷子也扔一邊了,看樣子她要拉開架勢跟張鴻遠較量一場了。

劉瑞芬一摔筷子,張鴻遠火了,「噌」地坐了起來,l著g瘦的胸膛拉起了男子漢的威風:「怎么啦,你!反了,是不是。」

「反啦。毛主席說,造反自由。男女平等,許你們摔鍋打碗,就不許我摔一摔筷子?」

「自由?好!有能耐不要回來,不要回來吃!」

「為什么,我吃自己的一份。」

「你的?說的便宜,你掙的?還是你買的?給我吐出來!說清楚了再吃。」

「好大的口氣,別人娶了老婆都能養活老婆,好吃、好穿,你張鴻遠娶了女人是要女人養活你?你不給自己的老婆做主撐腰,還不給碗飯吃?什么他媽狗p本事!」

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