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部分(1 / 2)

走過心靈那一端 未知 6148 字 2021-02-25

土改以後高房收歸集體了,此房建在堅固厚實的窯d之上,存儲糧食十分理想,又g燥又通風,但歸公後由於年久缺乏維修,房子顯得有些陳舊,夏天房里空空的,有一股y森可怖之感。

據村里人傳說高房上住著大蛇。蛇為財神,保佑著明財主家吃不g穿不盡,而且張家之所以發了旺財,正是由於蛇以及蛇與一個非常特殊的女人有關系。

據說萬全老漢的爺爺,一個精g瘦小極有心計的後生取了一個身高馬大、又丑又黑的女人,這么個丑媳婦不但公公婆婆瞧不順眼,而且也為大伯小叔妯娌們瞧不起。不過天長r久人們發現丑媳婦有三個特別之處:

一是從不多說話,更不會對別人說長道短,而且只知道做活;

二是她男人對她百依百順,兩口從沒有吵過架紅過臉。萬全老漢的爺爺是有名的浪盪鬼,娶親前的r子里,尋花問柳,偷j摸狗,臭名遠揚,可是自從丑媳婦進門兒,再沒聽說他還要爬寡婦的牆頭,敲破鞋的門,村里的女人們都傳說那丑媳婦長相不好看,身上卻香白如玉,而且身上有一種自來的異香;

三是每逢丑女人上灶做飯,鍋里的飯總是吃不完,總是有剩余。為此,公公覺得奇怪,偷偷看她挖過的米瓮,那米面仿佛沒少而且有增無減,於是就在丑媳婦進門的第二年,張家二十幾口人的一應花銷支出大權全j給了丑媳婦。過了三年張家富了,又過了五年,張家大發了,於是丑媳婦在全村人的心目中變得尊貴起來,人們尊稱她為富貴大嬸。

後來人們將她發財致富的秘密歸結為兩點:一是她的左身後有一個核桃大的r瘤,俗稱米面布袋,這是帶來富裕的吉兆;二是她家的櫃里有一條大蛇,因為那櫃從來也不開啟,後來富貴丑大嬸去世後,人們開櫃時果然見一條胳膊粗的青蛇竄上了高房。

這種傳說迷醉了好幾代純正無邪的男孩們的心,孩子們多希望長大能娶一個富貴大嬸兒那樣的媳婦呀,可是一旦長大要娶媳婦時,想娶個富貴大嬸那樣的丑女人的希望早不知飛到哪去了,而一心要娶個漂亮的白胖媳婦就成了至高無上的追求,而且痴心不改了。盡管如此,這個傳說至今仍在迷醉著一些男孩子們,而且可能還會迷醉後一輩的男孩子們的清純心房。劉瑞芬領著建誠建剛去高房看批斗會去了。張鴻遠躺在炕上卻久久不能入睡,於是,與其輾轉反側,心神恍惚,還不如親自去現場看看,哪怕是悄悄看看,心中也要踏實一點。一向以臨危不懼,處驚不變而自詡的張鴻遠,此時卻表現的異常惶恐不安,所有五經四書、古今中外的知識都排不上用場了。謙謙君子,一旦為名利所累,也就是說只好這么庸碌可笑了,張鴻遠長嘆一聲,來到了高房門外。

一百五十多米的空地上,坐了不少七大八小的學生們,整個會場幾乎讓孩子們占據了,真正來開會的社員們——男男女女則擠在會場最後的牆角、門外。會場前兩條長凳上居中坐著工作組老王,兩邊是村革委主任周守清、一隊隊長張有望以及幾位基g民兵。凳子前五步站著批斗對象供銷社售貨員李青恩,旁邊陪斗的是富農分子張勤和張讓兄弟倆。

周守清已傳達完上級文件精神,批斗會拉開了序幕。

「李青恩老實j代罪行!」基g民兵高雄海一聲大吼,高房里嗡嗡一陣轟響。

「我我我沒有做過對不起大家的事兒。」

李青恩低低地和悅地回答道。他今年五十七歲,一口非常悅耳的平洲話。他微笑著,而且不論任何時候,售貨時、路上相遇,還是現在挨批斗總是微笑著,那是和藹友善的笑,那是多少有些討好奉迎他人意味的笑,那是一個外鄉人想要在異地他鄉與人和睦相處最高明的辦法。如果李青恩的身體再矮點,或應該再豐肥一點,那么他一定是活在世上的一尊活靈靈的彌勒佛了。

「不要嬉皮笑臉,要老實j代問題,說!」

又是一聲憤怒的吼聲。

「我真的老老實實工作,踏踏實實辦事兒,沒有做見不得人的事呀!」

李青恩誠惶誠恐地求告著,小而精明的眼睛閃著晶晶淚光。李青恩在紅土崖供銷社g了近二十年了,村里人沒有不喜歡他那張閃現著永不消失的微笑的小圓臉。那來自平洲的緩緩的口音非常悅耳,聽慣地方口音的村里人聽李青恩說話就像聽一首非常新穎的歌曲。李青恩近二十年來沒有跟村里任何一個人生過氣,g過架。他是外鄉人,而且又是上中農,成分偏高,所以他有自己一套處世為人的法寶:一是與人為善;二是有理有節;三是說話和氣面帶微笑。然而,這一次,由於供銷社財務帳上發生了六角多錢的損失,而且工作組盤庫時發現虧了五分錢的糖塊,虧了四角錢的水果和一角五分錢的粉條,於是,李青恩被揪了出來。村里人聽說要批斗李青恩,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因為人們想不到這么一個老實厚道的人會貪污國家的東西。

「快說!」「老實j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基g民兵一陣群吼。批斗會氣氛突然高漲起來。這時,一向以火爆粗野著稱的張煒英瞪著幾乎血紅的眼球子罵著:「笑,笑個p,講!」說著在李青恩瘦弱的背上就是一拳,這一強大的無產階級專政革命的鐵拳擊下去,李青恩的身軀像一根朽木似地倒在地上。

「呵——呀」

高房里響起一陣驚呼,坐在前邊的幾個膽小的孩子趕緊往後擠了擠,有幾個婦女悄聲地說道:「不要動手打人,可憐的來,這是怎了?」

但人們不敢大聲阻止。人們害怕蠻不講理的張煒英,那張煒英平r里看人總是惡狠狠地斜乜個眼,人稱「吊吊眼」,是有名的惡徒壞種。人們更害怕凳子上坐著的工作組,工作組代表上邊來指導檢查工作。受了兩千多年「三綱五常」熏陶的老百姓,骨子里有一股子決不是一二百年可以消失掉的「唯上」意識。

李青恩像一頭地上打滾的老毛驢,十分可笑地笨拙地顫顫抖抖地爬挲起來。

「你們不要動手,我歲數大了,我我說,我說嘛。」

李青恩臉上滾下一片片灰塵,可憐巴巴地哀求著,好像那灰塵比他本人更可憐,盡管如此他臉上的笑依然鮮明坦然。

看來他心中在泣血,那痛苦的血把臉上的笑澆灌的更鮮艷了,那笑容不會消失,那是十大幾年來的歲月和無情的現實,加上自身努力,用心血培植,用意志塑造好了的一副生活的面具,也許是一種偽裝,但r子久了,便是一副天然的,打著自己歷史烙印的撥不掉的包裝了。

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一點點惱怒和不滿,一點點反抗和敵視的意圖,他簡直就是寬度被微縮了,長度被誇張了的彌勒佛。他用微笑揩去心中的淚花,用微笑迎接強大的無產階級專政的鐵拳光臨他那朽木般的身上,光臨就光臨吧,事實總是無情,但他依然把微笑奉獻給別人。但是,他的心在笑嗎?不知道!

此時的李青恩汗流滿面。隨著身子劇烈抖動。汗珠子滾到地面,形成了十分顯眼的濕印,仿佛是一個個傷痛的感嘆號。

「是是是的,我我我有罪。我偷吃過爛梨爛果,那梨有了疤,時間長了,壞了。我就把賣不出去的壞梨偷吃了。我嘴饞,我該打,我犯老糊塗,我占國家的便宜,我剝削人民血汗,我反動透頂……」

「哄——」「哈哈哈——」

人們哄笑起來。人們笑李青恩說自己「反動透頂」,因為他那頭頂的頭發不知什么時候謝了個精光,明光光的,不僅是透頂,而且是透亮透亮的像一個凸透鏡呀。

會場變得熱鬧輕松起來。李青恩終於認罪了。於是責問聲、低三下四的檢討聲,啰啰嗦嗦的自我漫罵聲,孩子們的哄笑聲以及不時發出的一陣陣口哨聲,從高房四處的空隙中散入黑dd的夜幕中。

這是多么歡快熱烈的氣氛。

歡快多么讓人開心;微笑多么讓歡快開心;痛苦多么讓微笑開心;李青恩必須讓痛苦開心;現實,就是這么殘忍地拿李青恩開心?

張鴻遠站在門外不動聲s觀看罷批斗會,一向膽大心細的張鴻遠,不由心中涌起一陣一陣惶惑。不知是會場的一情一景引發了他心中的不安,還是這無邊無際,黑沉沉的夜幕讓他產生了恐怖,但又不知惶惑什么,又不知來自何方。

人心難測。自己的心更難測。

躺在炕上,張鴻遠憂心忡忡,唉聲嘆氣,難以入睡。

與張鴻遠的心境完全不同,此時劉瑞芬興奮不已,睡在炕上還不住氣地講述李青恩令人發笑的狼狽相。

女人是人世最直觀、最敏銳、最易感染的欣賞家。

那個平r里就非常好笑的李青恩,在批斗會上也是那么好笑,仿佛批斗李青恩不是一種痛苦的熬煎,而是對他樂觀主義的堅定x的考驗,然而,只有張鴻遠明白這位以永恆微笑面對世人的李青恩。此時此刻躺在床上的李青恩,心中一定流淌著難以盡情向世人揮灑的傷痛之淚呀。張鴻遠絕對能理解此時此刻李青恩的心境,因為他倆人有共同之處:他倆人同屬於那種久經生活磨練的正值善良的男人,這種男人會為一點點有愧於世人,有愧於公家的事情深深地折磨自己,而從不為自己的一丁點過錯尋找掩飾的借口和解脫責任的理由,這種男人將痛苦和正義——也許是微不足道的正義擔當在肩,而義無反顧。

「你!得覺個p!要是批斗會上站的人是我,你也這么得覺?不知天高地厚,缺根弦!」

張鴻遠給了劉瑞芬幾句,劉瑞芬不再吭氣了。

第二天一早,睜眼瞎、醋罐子、跟得緊、抖精神劉光明便將昨晚批斗李青恩的消息作了詳盡的報道,報道末尾照舊是打油詩一首:

階級敵人心不死

黃鼠狼晚上不睡

誰敢來把牆角挖

打斷黑手別後悔

念罷打油詩,接著是一句:「劉光明通訊報道到此結束。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萬歲!」

喇叭聲剛停,秦花妮就沖著二畝嘴吐了一口,罵道:「神經病,呸!回去快喝你媳婦的洗腳水。」

批斗李青恩惹得秦花妮非常惱怒。李青恩是秦花妮家的常客,而且常常接濟秦花妮,不時給她買塊手帕,悄悄捎一斤咸鹽。李青恩比秦花妮大十八歲,他用自己的殷勤和熱情來換取什么呢?人們說秦花妮與他有不清不白的事情,其實那不過是好事者的猜疑和下意識的渲染而已,李青恩在秦花妮的身上得到的一個異x的一點點彼此認同的溫馨和安慰。李青恩喜歡這個圓瞪瞪的杏眼女人嚴厲地盯著他,嘲笑他,罵他,甚至拍他一掌,或者是坐在她的身邊感受她那股火辣辣的女x的熱情和激流,當沉靜在這種氣氛之中,他的溫馨會變得更加誠摯可愛。

y光剛好s進正窯的窗戶,秦花妮已將地下四個大瓮上放著的四個小瓮、兩支豎櫃一個平櫃、一個高腿供桌都擦過一遍,這些一塵不染的家具與用具,仿佛是她心愛的作品,她珍愛它們,也欣賞它們。秦花妮知道自己的生活不富裕,但她喜歡達到那種錚明瓦亮、光彩照人的境界。她有她自己的生活尺碼。

街門「吱咣」一響,進來一個人,秦花妮開門看時,是李青恩。

太y光強化了李青恩頭上的亮度,那閃著紅光的頭頂像一個非常神妙的精靈的頭形,閃動著奇異的奪目的光亮,那光亮仿佛是對黑暗y影的無情的、強大的、不可抗拒的蔑視與反擊。

秦花妮笑了。

李青恩也在笑,只是他的臉上出現了幾道道劃傷,右額角還有一塊紅棗大小的血疤,這些傷痕明顯的影響了李青恩整個微笑的效果,但他的微笑中絲毫看不到勉強和憂傷。他的微笑依然是那么平靜、執著,那微笑仿佛是上天賦予人間的,永不褪s的、永恆的、幸福的紀念碑,仿佛這個世界的一切幸福沒有了也並不可怕,但沒有李青恩的微笑這世界的幸福就會無處尋覓、或徹底消失。

「你真窩囊,g么要承認偷吃?你就那么賤皮?」倆人進屋落座,秦花妮就給李青恩一串責問。秦花妮像訓斥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似地,那股氣憤勁兒,仿佛一旦失控,就要動手扇耳巴子了。

「我真是吃那些水果了,快要爛完了,丟了怪可惜的,吃就吃了,反正沒丟。不吃也會挨批、挨打;吃了倒是吃對了,批著踏實,打著也踏實,是不是」李青恩慢慢騰騰地給秦花妮解釋,又好像是自言自語。

「你媽個腳後跟,吃了也不能說。傻熊一個,活該斗你,壞蛋。哈——哈——哈——」秦花妮笑罵著,她沒想到李青恩會有那種想法。

倆人說笑著,仿佛昨天晚上挨斗的不是李青恩,而是跟李青恩長得一模一樣的另一個什么人似的。

突然,街門又是一響,劉瑞芬閃了進來。原來劉瑞芬在院里瞅見李青恩上了秦花妮家,於是她匆匆收拾了收拾家里廚房便也趕趁著扯閑話了,當然最近她很少跟秦花妮在一起,是李青恩引起了她去秦花妮家的興趣。

「呀,稀罕的你,是報喪來啦?還是報喜來啦?秦花妮半認真半玩笑詆打劉瑞芬。

「我聽見你笑得這么得意,南梁都搖起來了,萬一你笑叉了氣,我給你摸挲摸挲。「劉瑞芬也張口還擊。

「呸!」我的孝順兒女多的是,不缺你。」秦花妮扔給劉瑞芬一支煙。

三人扯了起來。秦花妮不希望劉瑞芬的參與,可是又不能將她拒之門外。劉瑞芬是那種心中坦然,從不好算計人,也不善於自我設計的人,坦然自得,說起話來心直口快,天南海北剎不住車。秦花妮見她與李青恩說得很投機,便拉下臉來不吱聲了,坦然,一個念頭閃入腦海,於是秦花妮抬高嗓門兒一本正經地說:「大嫂,猛子的病好了沒有?」

正在興頭上的劉瑞芬突然住了嘴,愣怔了,她沒想到秦花妮會問猛子的病,壓根就不知道猛子生病了。劉瑞芬斷斷續續看過幾次猛子,但由於周玉香態度不友善,最近她沒再去看兒子,更不知道兒子病了。

劉瑞芬說:「怎了?什么病?」

「什么病?」秦花妮杏眼一瞪說道。「我哪知道,你是他媽。我是問你呢!你的兒子……呵,兒子給人就不是自己的了,你倒心真硬呀!」

劉瑞芬是最不能受委屈了,經秦花妮這么一說,又想起周玉香對她的態度不由得眼淚簌簌掉了下來。

見此情景,秦花妮不動聲s地說道:「我這人見不慣不通情理的事兒,兒子是你生的,我也知道你沒有一天不想兒子。周玉香……呵,二嫂她不能不讓你看孩子,這也太不近情理了。這事要是我,該看兒子照看不誤,誰不讓看,那是誰的事,天下沒有不讓親娘親n看兒子的理,是不是?」

劉瑞芬哭了一會兒,秦花妮的話堅定了她去看兒子的念頭,決定下午就去看看猛子。

不過,下午劉瑞芬去看猛子卻撲了個空,原來周玉香帶著猛子回娘家了。劉瑞芬不死心,看猛子的念頭撩撥著她的心,讓她坐卧不安,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這個念頭如此強烈地折騰她。當然,劉瑞芬心中擱不住事,不論大小事都擱不住,但這還不是最終讓她身心不安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看猛子的事,是個焦點,是劉瑞芬與周玉香或者還有別人的矛盾的焦點,看不成猛子,便出不了心中的惡氣和悶氣。

過了兩天,下午天氣特別晴好。

張鴻遠在畜牧股前的爐渣堆上,在石台做的棋盤上,跟四鎖連下了八盤棋,互有勝負,但張鴻遠記得他是贏多負少,後來四鎖讓小個子老婆叫走了。

四鎖的老婆是個外鄉人,天生侏儒。有一次四鎖老婆跟四鎖弟媳婦吵起架來,四鎖弟媳婦罵了四鎖媳婦一句話:「你這個踩上夜壺夠不著n盔的小東西真不是個玩意兒,人小鬼大難招架。」從此「踩上夜壺夠不著n盔」成了四鎖媳婦的外號。張鴻遠望著四鎖和踩上夜壺夠不著n盔的背影,不由下意識想到:這么個女人晚上怎么個睡法兒?摟在懷里像個小孩孩似的,p股那么一點大,可是又怎為四鎖生了一雙兒女呢?而且那一雙兒女長得出奇地高大漂亮。

人的心境不錯的時候,產生一些想法也怪有意思,張鴻遠此時此刻的心境好像晴朗的天空,遼遠而自在。

自從觀看批斗會之後,他為自己貶為畜牧股股長找到了安慰。他慶幸自己到了畜牧股,否則,一旦大隊財務帳上查出一些違規違紀事端,那么挨批的大名單中可能會加入他張鴻遠的大名吧。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張鴻遠不由想到《三國》里,張飛大意失徐州時,劉皇叔劉備說的那句話:「得,何所喜;失,何所憂?」張鴻遠有自己的自豪,也有自己的好運好命。

初夏微微的暖風沿著河床緩緩走來,輕輕撫慰著爐渣堆上綠油油的楊桃叢。楊桃葉子們仿佛吸g了儲存在爐渣地里的整整一冬一春的水分,也吸盡了親切的暖風和燦爛亮麗的y光,此刻閃耀著青春亮麗的光澤,充滿了無限朝氣和十二分活力的葉片,向張鴻遠投去極富感染力的微笑。張鴻遠注視著這些綠油油、鼓脹脹的葉片,嘴角滑出了情不自禁的笑意。這是他多少年來未曾有過的笑意。

「爹——,爹——快回家!」

是建剛的聲音,那是非常急促的呼叫聲。張鴻遠和兒子急匆匆回到家,只見劉瑞芬坐在炕沿邊上,面如死灰,目光恍惚,顫抖的手不住地將香煙送到嘴邊,不住地吸著八分錢一包的「大生產」煙卷,地下已扔了不少煙p股。此時的劉瑞芬仿佛是一個只會吸煙,只會抖動著手、往嘴巴送煙的木偶人。

張鴻遠大吃一驚,如傾盆大雨灌頂,清爽、歡悅的心情突然間杳無蹤影了。劉瑞芬仿佛被吸血鬼吸g了血,仿佛被一種神異的力量攝走了意識和魂魄,讓張鴻遠感到了一種襲入內心世界的不詳的寒冷和悸怖。

「這,這是怎么啦?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