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部分(1 / 2)

走過心靈那一端 未知 6140 字 2021-02-25

張鴻遠覺得再做推諉似乎說不過去了。說到張克智,j四的脾氣,張鴻遠也怕老頭一股氣不順發起驢脾氣,那樣,又吃村里人笑話了。話又說回來,不管怎么說,鴻勇和鴻兆親自登門懇請,總算有個台階下了,在弟兄們當中,誰又受到過如此隆重的待遇呢?張鴻遠可是頭一份啊。張鴻遠那憂郁緊張、焦慮不安的心總算多少有了點安慰和平靜了。

雪越下越大。

雪花像蘆花般在天空漫舞,如歌、如詩、如訴、如思。

寧靜的大地與翻滾的雪花,如一張琴台與一雙靈巧的手,如一張寬大的紙板與一支神秘的筆,如巍然不動的父親與如訴如泣的子女,如飛馳的思想在廣袤的空間里升騰與一個又痴又傻的呆子在漠然張望著、笑著……

透過雪花,似乎能看到一張面孔一雙眼睛,以慈愛而庄嚴的目光注視著雪花中的人們的一舉一動,而她是誰,他是誰?是我們自己?是那位夢中相識的人?是命運的主宰者?是?也可能不是。

假如生命能如雪、假如生活如雪,假如思想如雪,這個世界該是多么美妙……

張鴻遠不愧是一位稱職的總管。他對整個喪事的安排不假思索,布置的井井有條,當天晚上入殮,停喪五天。組織十五人分三撥、三天之內打好墳墓。除鴻志守靈之外,其余人報喪,制孝衣,做貢、搭蓬、做飯等,一應事項都做了安排,鑒於政府不允許大c大辦喪事,不准土葬,這次發喪一不大破孝,二要悄悄入土。於是,五天之後,一不鳴炮,二無吹打樂器,踏著天晴後泥濘的道路,張鴻遠在前拿著齊眉棒,張鴻志拖著靈棺,靈後是周玉香等一幫女人。沒有平常出殯的哭聲,也沒有們的圍觀。黃杏被抬著,悄沒聲息地埋入了西梁北坡。墳址是張鴻遠選定的,頭枕大梁,腳蹬關樹底東端的南梁,再下就是如帶如稠的兩叉河,遠方則是望到黃杏娘家大東庄一帶的山勢。

張鴻遠非常得意地說:「四嬸睡在這兒,也能看到她的娘家呀。

黃杏入土之後,張鴻志的心中壓了一塊鉛,一想到自己有一天一命西歸,靈前無人拖靈,他就覺得仿佛有天昏地暗,天塌地陷之感。張鴻志的心中依然惦念猛子——那個與他一起r貼r生活了幾個月的r兒,猛子那童音、那涼涼的小手,那小巧的嘴巴,會不知不覺將他從夢在叩醒。

「唉,要不,還是把猛子要回來吧?」

晚上,張鴻志跟周玉香悄悄地商量。

黑暗中,周玉香的臉上悄悄淌下兩行熱淚。這個從不在人面前流淚的女人,在夜s的掩護下將心中的淚水傾倒在沉甸甸的枕頭上。

淚水像夜s一樣凝重,那是被掩蓋著的傷痛被撕破了呀,那是自尊的堤壩失去了平衡,生命的激流產生了劇烈的翻騰。

張鴻志知道周玉香哭了。他等待著周玉香流g了眼淚,恢復了平衡,又問道:「你,不想要回猛子?

「想。」

周玉香的回答,只有一個字,但音調卻是有一種說不出的y冷可怖。幸好,睡在周玉香身邊的是張鴻志,如果換一個男人,是會嚇得起一身j皮疙瘩。

「那我就去給大哥認個錯。要回猛子。」

「怕是沒那么好辦,那個狐狸精,神經不正常似的,她能爽爽快快答應?」

「不一定,你們女人們老是小心沒膽,胡猜亂道,壞事情。我大哥也不是做不了女人主兒的人。」

「哼。」周玉香在黑幕中冷笑一聲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一對神經病。你去吧,我在家燒香磕頭求菩薩保佑。」

張鴻志相信大哥張鴻遠,,風風雨雨幾十年來,張鴻遠在張鴻志心目中的形象是不小的。張鴻遠是個情深意重的兄長,知書達理,關鍵時候有頭腦有辦法,張鴻志相信大哥不會拒絕他。

不過,第二天張鴻志沒有直接去找張鴻遠,不知為什么,張鴻志有點力不從心,心中有一個看似不高,但卻無法跨上去的台階,於是,他只好托張鴻勇把自己的意圖轉達給張鴻遠。

人,有時就是這么好笑:用雙腳走千里萬里不難,然而從自己的心上,邁出關鍵的一步卻難上加難。

一周之後,張鴻勇如實轉達了張鴻志的意思,同時勸大哥道:「大哥,還是把猛子給了二哥吧,都是親兄弟,有天大的仇恨,可是有骨血管著呢……」

「你不用勸,」張鴻遠打斷張鴻勇的話說道。「我自有主張。」

張鴻勇不再說什么了。

其實,張鴻遠並沒有一個完整確定的主張,他打斷張鴻勇的話,是因為他的自尊心受到挫傷。一個說教慣了別人的人,是受不了別人說教自己的,盡管別人是好意,但對於他卻是一個無形的蔑視和傷害。

張鴻遠的心情十分混亂。他也急切地希望與弟弟和解,一方面減輕他心中的痛苦和愁悶,另一方面可以排除村里人的嘲笑和鄙視。張鴻遠與弟弟不和,只要拖一天,就會有一天比一天沉重的負擔。他難以承受這種可怕的精神上的折磨,受不了村里人的嘲笑,受不了道義上的譴責。

但他覺得志小應該跟他當面談,不應該彎彎繞繞托鴻勇傳話。他不會接受弟弟的這種缺乏誠意的做法,這是對張鴻遠的不尊敬,張鴻遠絕對不能與內心不尊敬他的弟弟和解。同時,他又覺得無法跟劉瑞芬開口,劉瑞芬不會答應將猛子再給志小。說服劉瑞芬,比說服自己更難。

就這么,張鴻遠一方面急於擺脫痛苦和壓抑的折磨,另一方面又無法做出決斷。他又把自己陷入了更大的,更痛苦的,不能自拔的旋渦之中。

眼看春節要來臨了,周玉香多想抱回猛子過一個團團圓圓、歡歡喜喜的年。可是,張鴻遠和劉瑞芬一點表示也沒有。

「到底是怎回事,他們願不願意?得給一句話呀。這么長時間,連個p也沒放一個,什么意思?等著張志小和周玉香磕頭求饒?」周玉香跟張鴻志嘮叨著。

張鴻志嘆口氣說:「大哥,等著我低頭認錯嘞,唉——」

「認個p錯,弟兄們吵個嘴,計較他媽個p。扯他媽的淡,死要面子活受罪。」周玉香罵道。

張鴻志心中沒數,不知該如何是好,登門找大哥吧?怎么也沒有勇氣。他渴望著大哥以兄長的身份當面數落他幾句,說開就算了,可是,張鴻遠又沒有像以往兄弟生氣時那樣快人快語說幾句了事。張鴻志心里也窩呀。

次r,怒氣沖沖的周玉香來到了張鴻遠家,一腳踢開大街門,喝道:「劉瑞芬,給老娘出來,借了老娘的錢,也不還了!就這么昧了!屙出來又吞進去,老死皮不要皮臉了。」

劉瑞芬正要洗碗,張鴻遠剛吃過飯,正與猛子在炕上逗著玩。

誰也沒有想到,周玉香會突然闖進來罵大街。

這是怎么啦?!

然而,還是劉瑞芬反應快。她馬上意識到周玉香是上門討債,借機出氣來了。周玉香借給劉瑞芬五十元錢,給建忠辦喜事兒,因為猛子過繼給志小,說好不還了。現在,周玉香找上門來要,當然是理直氣壯了。

然而,周玉香的行為惹起了劉瑞芬的無名怒火。劉瑞芬像一只撲食的母貓從廚房竄了出來。

「毒蟲,萬惡的毒蟲,一大早你個喪門星就上門討債,閻王爺叫你啦,你缺了買棺材的錢啦,等不得時辰啦。你個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的東西,有你媽臉站在大街上說話,回去鑽你媽茅屎坑去吧。「

劉瑞芬的話,像一支支毒箭一般刺傷了周玉香的心。

「我斷子絕孫,也不缺你個狐狸精當孝子賢孫,呸,你不配。我要有這個披著人皮,g著男盜女娼的兒女,我早沒臉皮活在這世上了。你鑽你媽大閨女的血褲襠里吧,讓大閨女養你一回吧,沒心沒肺的東西,好端端一次一次拿上你那死皮子來哄騙我,今天給這個,明天給那個,一群雜種,我不稀罕,不缺,紅土崖村哪個地方找一個貓貓狗狗也比你家的雜種們好……」

「放你媽的狗臭p!」張鴻遠在屋里呆不住了,怒火滿腔沖出來。

這時,從古道上張鴻志也義憤填膺地飛奔而來,那情形仿佛是r本人來了似得。

與此同時,聞聲而來觀看吵架的老婆孩子們,分布在張鴻遠家四周的窯頂上,場邊沿上。

一場兄弟成仇的惡斗發生了。書包網。想百~萬\小!說來AK小說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劉瑞芬頓陷河,張鴻遠難脫困惑心。文工團又現小風情。張建誠大刮喜報風。

一個人欲愛不成,欲恨不能,是十分痛苦的。然而,一旦真正地將仇恨埋在心中,痛苦雖然不存在了,可是心靈的天空卻出現一塊永不褪s的沉甸甸的y雲。

張鴻遠夫婦與張鴻志夫婦大吵一頓,兄弟成了仇人,妯娌成了冤家對頭。然而,仇恨的y雲卻永遠壓在了張鴻遠的心上。張鴻遠是道義感和責任感極強的人,這種人愛憎分明,以熱愛人生為己任,以仇恨人生為恥辱。張鴻遠厭惡爭斗和仇恨。

與張鴻遠不同,劉瑞芬沒有那些道義和責任的束縛,她為心中所愛而敢說敢做,也為自己心中所恨而大恨特恨不擇手段,因此,仇恨也會使她感到快活。與周玉香大吵之後,劉瑞芬不覺得有所失落,反而覺得比以往又多了一種充實和自信。劉瑞芬是那種在無事可做,無所事事之時,感到自卑、無奈的人,吵架和爭斗反而能激起她生活的情趣和信心。

當然,劉瑞芬也覺察到張鴻遠在討厭她。她是造成他們兄弟反目的禍首。劉瑞芬毫不謙虛地擔當了這個稱號。但是,張鴻遠常常罵她,常常會怒火沖天,雷霆震怒,劉瑞芬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回避著,遷就著。劉瑞芬此時對張鴻遠的態度是寬容大度的,因為此時進有一種更加熱烈而美妙的情感令她胸襟坦達。因此,此時她倒希望張鴻遠能不斷地粗暴地對待她,這樣反而更加激起她與唐師傅之間柔情的迷醉和向往。

唐師傅變著花樣向劉瑞芬獻殷勤,隔幾天送劉瑞芬一塊花布,隔幾天求劉瑞芬幫他點小忙,打個補釘、釘個鈕扣。劉瑞芬的熱情和心事被這位比她小三歲的男人緊緊系鎖著。其實酒不醉人人自醉。唐師傅年輕,比張鴻遠小十三歲,而且體格強健,x格開朗,談吐詼諧,僅憑這些優勢,他不用使什么手段,劉瑞芬就對他有幾分好感。

晚上,村里演電影了,又是《地道戰》。孩子們吃過晚飯,早已來到大c場上等待著大結巴周成瑞放電影。無論重復演多少次的片子都可以喚起鄉下孩子們的興趣和熱情。張鴻遠卻早早睡下了。他最近總是早早入睡,而又起得很晚,可是盡管如此還是覺得睡不夠,身體里仿佛藏著一個永遠嗜睡的怪物似的。

劉瑞芬來到大煙筒家,只見唐師傅住的窯d閃亮著燈。劉瑞芬打消了叫大煙筒看電影的念頭,來到了唐師傅的窯內。

「呵,怪不得剛才我的眼無緣無故地跳了一頓,原來是七仙女下凡了。」唐師傅從炕上坐起來,深深的眼窩里閃出了歡欣的光彩。

「怎不看電影,一個人躺著做什么夢。七仙女?你還想上天成仙嘞?一個受苦的臭木匠睡不著了什么也想,哼,你的小伙計呢?」

唐師傅看著劉瑞芬坐在一進門口的炕沿邊上,劉瑞芬罵他的話絲毫沒有引起他的不快。他倆人的說笑已成了一種近乎挑弄的默契,而且,劉瑞芬在他面前一切任x的言談舉動,不但不會讓他討厭,反而會增強他的潛伏在心底的蠢蠢欲動的熱烈情感。

跟唐師傅一起的小伙計看電影去了。劉瑞芬每一次來說談,這個伙計都在場,今天這個小伙計不在場,劉瑞芬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不自在,每說一句話,都覺得有一點煩悶,而且唐師傅今天的神情,形態也變了似的。

「你身上抹了多少雪花膏,真香呀。「唐師傅湊到劉瑞芬身邊低頭在劉瑞芬的脖子邊嗅了嗅。

「饞的你,離遠點。」劉瑞芬推了一把唐師傅。

大院里一片寂靜,偶爾西北風吹起地上的枯葉,發出「啦啦」的響聲。唐師傅不但聞到了劉瑞芬身上的雪花膏香,而且她那白嫩的肌膚的氣味像迷魂的手掌,拽痛了他的心尖。他不由地怔住了,劉瑞芬脖子的肌膚像摩法似地攝服了他。他的神思不由地游盪起來。

「吱——咚——」門響了,劉瑞芬開門要走了,她說:「老唐,你睡吧。我走了。」

唐師傅猛然清醒過來,走到門邊。

「別,瑞芬,別走。」

他的話語很低,低的幾乎聽不見。劉瑞芬好奇地扭轉頭來,就在她看到唐師傅深深的眼窩中閃著火熱光芒的一瞬間,「嗒——」燈熄了。劉瑞分被唐師傅那強健有力的手一摟,她的腦子「轟」地一響,她被抱上了炕。

夜幕像一張巨大的松軟的被子覆蓋著黑暗中的人們。黑幕安慰著善良的受傷的心靈,也掩飾著丑陋和罪惡的靈魂。黑幕鼓勵著怯弱者,也縱容了膽大妄為的人。

張鴻遠一覺醒來,身邊沒有一個人。他吸了一袋煙,然而心中煩躁不安,於是他穿好衣服到院里。只見北窯燈光昏暗,好像有人。張鴻遠推門進去只見十五瓦燈泡用報子圍著,下部透著碗口大小一束光亮,而且燈泡吊的很低,建誠在燈下百~萬\小!說看得入了迷,張鴻遠進了屋里他卻不知道。

張鴻遠見兒子捧著書,雙眼仿佛在流淚。他本想教訓兒子幾句,提醒兒子不要對閑書這么入迷,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兒子用報子將燈裹起來就是為了防范被父親發現,怕受到父親的責罵,張鴻遠意識到了兒子對他的敵意,悄悄又退出屋里。

從東邊隱約傳來了電影中粗重洪大的對白聲,那對白聲在夜幕中傳開,只是一種模糊不清的奇怪的讓人琢磨不透的吶喊、呼叫、囈語。張鴻遠開了街門,想去大c場,看電影是其次,主要是為了散散心。

然而他剛走到大槐樹旁,聽到大煙筒家的街門「哐」地一響,接著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那咳嗽雖輕,但在夜里傳的很清,而且張鴻遠也聽得很清,是劉瑞芬的咳聲,她沒去看電影?

張鴻遠心中閃過一陣撕心裂肺的電波,不由得引起一起一陣劇烈的咳嗽。他的咳嗽是強烈的,而且也是長久的,喘息方定,再聽時,沙石坡上並沒有人走下來,而且也沒有絲毫聲響,四周一片死寂,靜得能夠聽到大地的呼吸和地核心臟的跳動,張鴻遠搖搖頭,心想,也許是自己聽錯了。

張鴻遠邁步向大c場走去。走到東頭嘴,他又產生了疑惑,於是他又返身回到家中,推開了家門,開燈看時,屋里空無一人。張鴻遠的心如石頭落了地,這時,古道上響起了人們吵雜的說話聲和雜亂的腳步聲。電影散了。

張鴻遠的心上籠上了一層看不透又除不掉的y霾。

眼看春節來臨了,冬天的山庄洋溢出了一種令人不由自主感到喜悅和歡欣的氣息,這種氣息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只有像張鴻遠這種多愁善感的人,才能體味到大自然的變化,尤其是微妙的變化。站在大隊部門前,眼望那l露的紅s肌膚的東梁、南梁,在冬天蒼白的y光照s下,像一支粗澀的蠻橫的樂曲的律動,給人以粗重的思想。

張鴻遠熟悉那一片紅s的泥土,土質、氣味,以及每一片土地上的草木、花果。他像無數次撫摸過自己的肌體那樣撫摸過那一片片土地,望著那經歷了無數個rr夜夜風吹r曬的山脊泥土,那粗壯、倔強、永恆、挺拔的氣x深深感染了張鴻遠,有時,瞬間會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張鴻遠想:「如果我是這永恆的大地該多好呵!」

上午的時光很緊張,處理報銷、借款、出入賬務、開會。尤其是開會,不開則以,一開會吵個不休,有時吵得動了肝火,罵了祖宗三代,才不歡而散。

今天上午,張鴻遠與前來報銷差旅費的張守荃吵了起來。

「這多出來的八毛不能報,伙計,扯了吧。」

「怎?主任都簽了字,怎不報?」

「主任簽了字,只能說明這筆業務是可以報銷,至於報多少,什么該報,什么不該報,那是會計的事兒。你不懂,j點學費,我教教你。」

「扯淡,報不報還不是你一句話,簽個字兒?說該報,就能報;說不該報,也不是由你編的!」

「編,紅頭文件,白紙黑字,能編?借給我一百個膽,我敢編?伙計,開玩笑也得有個譜,沒譜的事,你不怕,我還想睡個安穩覺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