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部分(1 / 2)

太平 未知 6388 字 2021-02-25

道。

讓她背兵法她能背得頭頭是道,給她講戰例她不但能聽懂偶爾還能舉一反三說出發人深思之言,公認跟兵道相通的奕道棋術她也是下得有模有樣的,可放到實戰上面就一點行不通,似乎是從邏輯里就跟本拒絕了這種東西。行軍布陣怎么都學不會,拉上幾千人分兩撥在她面前演習,敞開了給她看,不打到殘軍敗將即將覆滅,她就看不出勝負來。

說一鼓作氣,她打心眼里嗤之以鼻,還振振有詞,這軍隊要本來就弱,打不過人家,晚人家幾刻鍾敲鼓就能打贏了?做夢吧……說破釜沉舟,她堅決懷疑沒有退路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是否真如人們贊譽的那么絕對性,按她的理論,一個弱男子跟一個孔武有力的女人,哪怕把鍋子砸的再碎,打不贏就是打不贏,不見qg罪犯屢禁不絕,那些男子哪個是願意的哪個不知道這要讓得逞一生就完蛋了哪個沒起拼命之心?不是照樣被哪個啥了——這里男性身體怪異,不管願不願意,經不起刻意挑逗,甚至能被強行迫交歡到精盡人亡……空城計,她基本認定那是瞎貓撞見死耗子,設計的跟中計的通通應該推出大帳打板子……只有四面楚歌十面埋伏她不說話,一臉贊賞,仗就該這么打才對……

兵者,詭道也。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對所有戰場謀略都呈懷疑態度,一個邏輯里對戰爭藝術跟本無法理解的人,你還能指望她什么?當然,以她天生的穩重納諫謹慎,多實戰歷練幾次再加上參謀團也未必不能將兵事相托,但以她的身份,再加上如今的形勢,動輒就是生死大戰,如何能歷練得起來?

君家一眾老人包括太平她爹在內,簡直都沒有辦法想通,一個絕對稱不上是良善,什么謀算都玩得團團轉的人為什么偏偏對沙場之道死活學不會呢?君大少堅決認定這是康靖王妃的劣質基因引起的突變,並悲涼的開始懷疑,莫非君家完美的軍神血統從此以後就只能隔代相傳了?好在君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會打仗的人,她這一點毛病雖然不夠完美了,卻也無關大局,反正是打算轉型了嘛,以後不靠打仗吃飯了,姬家太祖皇帝的軍事才能雖然不至於像太平這么離譜,卻絕對比不上她們君家老祖宗,不也照樣當皇帝當得好好的,還壓得她們一門將才的君家血脈凋零得差點斷嗣。統軍大元帥太平是不能擔當了,還有一個擦槍了擦了三十幾年的君霐在嘛,若說奕道如兵道,太平沒贏過明緣,可明緣跟君家一堆老家伙加起來也玩不過君霐大少爺。

出使

水洗過一樣碧藍的天空,雲朵潔白輕盈得夢幻,數萬頂氈包連接成一片斑斕的地毯,幾乎有十數里之廣,一眼望不到頭,蔚為壯觀,看得騎馬停在一個小山丘上的祁玉華張大了嘴巴,連連向馬車內大聲招呼:「老天,這韃子國也能擺出這么大陣勢,太壯觀了,莫不是哄人的吧?大小姐,您整天坐馬車里也不嫌膩味,快出來看看呀~~」

這百來年若不是燕雲給擋著,這韃子國還能打得你年年來朝,歲歲進貢呢!旁邊的秦川看她毛躁的樣子不屑的向天掀了掀下眼皮——雖然大姚跟姒國百多年的戰爭糾葛並不能簡單的稱之為燕雲替大姚給擋著了,但燕雲大部分純朴善良的百姓的確是這么理解的……

歷經了兩年零九個月艱苦卓絕的明爭暗斗,原烾麟太女的同胞妹妹,孝端靜皇後嫡出的十三公主澹台烾鳳終於脫穎而出,打敗眾家姨母姐妹,被姒國皇帝冊封為新一任諸君,烾鳳太女,草原共慶。長生天的子民被人們稱之為「馬背民族」,發源於額爾古納河東岸一帶,有無數數不清的部落,早在中原已經建立封建帝制的時候,她們便陷入了各部落之間競相掠奪人口,牲畜,財富的無休止的部落戰爭中,直到兩百多年前,澹台部落一統草原在祈連山下設立王庭,建立了統一的草原貴族政權。完顏、耶律、可查、攏奇等八大部族封王,其余零星部落無數,各有規程,皇旗招呼下,沒有不從。

眼前這一大片帳蓬正是趕來朝賀這次新立諸君普天同慶的各部族,越過城外這群帳蓬海洋,姒國的王庭就在不遠處了。這一行華麗鑾輿正是從中原大姚來的使臣,副使禮部新貴祁玉華大人,正使卻是兩年多來坐擁燕雲十八州之地,一手遮天,與朝廷少有關連的燕王殿下。

祁玉華兩年前如願在春闈大試中高中榜眼,雖然脫離家族消遙自在的願望沒能實現,卻也到底是能獨立自主了,當時在帝都世族群里引起一陣軒然大波,被一眾混日子的紈絝子弟們引以為偶像人物,並意外得到了景帝的格外嘉獎,把她當了一個典型模范來樹立,勉勵世族女兒當如是,仕途可以說是青雲至上,儼然是一副少年得志的模樣。這次姒國太女新立,嫁與十三公主的大姚長寧帝卿也隨之被冊封為太女君,做為母國,再隨隨便便派個人出來道賀卻是不行的,然滿朝文武重臣說到姒國願意來的沒幾個,六部商量了好幾天,諸臣你推我讓的,居然推到遠在燕雲的燕王殿下身上去了,這份量是夠了,卻又有點超了,而且燕雲上下只知王令不知皇帝,在朝已經是眾人皆知的現實,燕王接不接旨都未可知,而且,就算燕王肯接,誰去傳旨?

恰當的副使人選也是一個難題,且不說出使姒國本來就是個不討好的差事吧,正使是與朝廷歷代皆有心結的燕王,與姒國那更是血債累累,萬一一個不好,被當成替死鬼的幾率可是很高的,官場上混到這地位的哪個不是油皮條,誰干呀!正想隨便踢一個沒前途沒背景不招人待見的倒霉蛋出去呢,不曾想這位正春風得意的祁大人居然主動請纓,大家伙兒自然也就順水推舟,順便到燕雲傳旨的差事也讓她一並代勞了,這才有了這次超規格豪華使團的出現。祁玉華帶著使團賀禮浩浩盪盪的趕到燕雲,好在燕王殿下還念舊情,居然真沒有遭到冷遇,聖旨也接得出人意料的痛快,但她帶來這么一個半點好處也沒有的臭差使,燕王殿下本人涵養高沒說什么,幾年教導下個個學得無比務實的燕雲新貴們卻都沒給好氣兒,尤其是在她居然冒冒然對梅大家提親以後,幾乎差點沒被燕雲上下人人喊打。

梅翧大家在燕雲這幾年愛上了兒童教育工作,日子過得頗為舒心,人本來就漂亮,現在越發光芒四s,人氣超高,不過礙於他跟燕王殿下那點子曖昧,沒人敢冒然出手罷了,雖然當事人兩個都沒說過什么,但梅大家只對燕王殿下另眼相看這卻是有目共睹的,無形中都把他當成燕王殿下的禁臠了……就算燕王殿下本人沒那個意思吧,還有那么一群青年俊傑呢,這混丫頭中途跑來c這么一竿子算哪回事?燕雲實施軍事化管理,新貴們大多都出身軍旅,而且有一部分前身都是混江湖的,脾氣耿直也不缺一些y損的點子,杠上祁玉華這本就不是盞省油燈的原帝都紈絝子弟頭目,很是鬧了一陣,燕王君太平更不是什么好人,鬧得太嚴重了才不痛不癢的說兩句,卻是看笑話的意思居多,直到祁玉華寡不敵眾又失了地利扛不住了,這才火急火燎的催著起程。

與她相熟的長安這次沒跟來,秦川洛陽卻是跟她不對盤的,她們本人未必對梅大家有什么企圖心,但燕雲那一堆新貴姐妹全是她們換帖子的好姐妹,親疏有別,自然偏心得很,好在還知道分寸,一路算是平安。

太平卻是最耐得寂寞的人,護國寺十八年,連明緣途中都曾下山歷練行走過一陣,長安洛陽等人也輪換著往外跑,獨她,就在那么一畝兩分地上怡然自樂,一點年輕人的好奇心都沒有,連君霐看著都嘖嘖稱奇。這一路她多是能在車上躺著,絕不下車走著,風景實在漂亮得看著癢癢才會上馬跑一陣,簡直比祁玉華這個正宗的文臣還要文靜n倍,要不是祁玉華親眼見過她不俗的身手和漂亮的騎術,也要被她文弱的樣子騙了。聽見祁玉華大呼大叫,她方慢騰騰的從車窗里露出一張臉來,看了一眼腳下無邊無際的帳蓬海洋,然後似笑非笑的漫聲道:「快上來吧,可別說我沒提醒你。」

怎么了?」祁玉華一頭霧水,秦川洛陽卻低頭偷笑,慕容秋葉好心的指了方向讓她看,眼見著帳蓬群那邊奔出三個黑點離這邊不到一千米遠,都能看清人影了,她方才恍然大悟,七手八腳的慌忙跳下馬爬上燕王的鑾輿。這駕十二匹馬拉的華麗鑾輿是燕王的私人王駕,朝廷派出來的使群在燕雲通通被重組,祁玉華這樣的副使根本指望不上,其他人就更不敢多說什么,或許朝廷派了她出來,本身就存在著讓燕王一切自便的意思也未必。

「大小姐你也真是的,也不早點提醒我一聲,這要讓蠻子看到了,丟光了大姚的臉我怎么回京呀……」祁玉華一邊抱怨一邊趕著整理官服,手忙腳亂,連玉帶都要解了重系,太平丟了一個書簽砸過去笑罵一聲,她這才想起車上還有明緣禪師在,雖然人家尚徑自埋頭打瞌睡,也不禁微微紅了臉,扯了兩下袍子,一本正經的端正臉擺起了官架子。

這邊鬧騰這兩下,三名姒國騎士已經到跟前了,彼此保持著二十步遠的距離,一人策馬上前,余下兩人靠後,一人張弓,一人持號角。「來者何人。」當先的人用姒話高聲問道。慕容秋葉上前交涉,說的卻是大姚官話。只見那人仿佛聽得懂漢話,面帶驚異的看了一眼鑾輿,然後回頭向著後面最遠處拿著號角的騎士用姒話高聲喊了一長竄,命令他回去報信,自己卻微微退後了一步,右手撫胸向這邊行了一禮,表示出歡迎的姿態。

片刻之後,耳邊隱隱傳來風雷之聲,遠方塵煙大起,數百匹戰馬滾滾而來,祁玉華雖然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主,卻是錦衣玉食里長大的富貴孩子,幾曾見過這等殺氣騰騰的場面?不免多少有點忐忑起來。太平老神在在的給剛打完瞌睡皺著眉頭醒過來的明緣倒了一杯清茶遞過去。「諸位貴客在此稍候,我家都領大人親自來迎接了。」留下的那騎士突然用漢話說道,打馬迎上前去。

馬蹄在近前停住,人群分開,一個披著紅色斗篷,左耳帶一碩大的金環,扎粗辮子,大拇指上帶著玉扳指的中年婦人策馬走上前來,右手撫胸行禮,用姒話說道:「中原來的貴客,長生天的子民歡迎你們。」長生天的子民恭迎貴客。」馬背上百多名騎士同時躬身行禮。

「多謝長生天的子民,我們奉吾皇的旨意從中原帶來了千里之外的祝福。」慕容秋葉帶領著騎士們還禮,行的卻是燕雲的軍禮。都領雖然不懂燕雲的軍禮,卻在聽到慕容秋葉一口純熟的姒話後露出了笑容,向後招了招手,幾十個身著艷麗長袍,腰帶袍角上綴滿銀鈴的少年托著濃香四溢的奶酒擁過來,都領首先跳下馬端起一碗酒走上前來,八名少年跟在她後面每人雙手都捧出一條潔白的哈達,百余名騎士通通下了馬,舉起酒碗唱起了祝酒歌。

太平敲了額頭開始冒汗的祁玉華一指,帶著明緣,當先走下了鑾輿。燕雲的騎士這才通通跳下馬,太平雙手接過都領大人手中的酒碗,微點了點頭,先用手指沾了幾滴灑向藍天,又彈了幾滴向大地,最後才一飲而盡,亮了空碗用漢話微笑道:「多謝長生天的子民了,你們的美酒和你們的熱情一樣,千年如一日的濃烈真誠。」都領大人也不等慕容秋葉翻譯,在太平依草原的禮喝干了酒後一臉的嚴肅,對著太平行了草原上對待最高貴的客人才會用出的最隆重的禮節後,從少年手中接過哈達輕輕掛在太平脖子上,一連掛了八條才罷休。

「君家的鷹王,贊嘆您的勇氣,奪我雲九州,奴役我姐妹的強盜,草原會因為您的到來起來的。」姒國都領不亢不卑的道,眼睛里面熊熊閃著火光。太平微笑:「長生天的子民,贊美您的誠實,蒼鷹長著翅膀飛在天上,並不怕狼群的爪牙呢?」都領怒道:「為了防備叼走羔羊的竊賊,長生天賜給了她的子民能s穿蒼穹的弓箭。」太平眼斜了斜秦川等人:「風從龍,雲從虎,燕雲鵬翼下從不缺乏能呼風喚雨倒海翻江的勇士呢。」

秦川等人配合的笑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都領欠身再行了一禮:「高貴而驕傲的鷹王呀,請隨我走吧,長生天子民在地上至高無上的王,會在白色聖潔的宮殿中隆重接待您。」太平彎了彎眉,點頭,也沒有再上馬車,跳上洛陽牽過來的漆黑大馬,與都領並行著往姒國王庭走去。祁玉華早給她們這一串繞七繞八綿里藏針還要人翻譯卻能對答如流的對話驚得目瞪口呆,又給人灌了幾碗烈酒下去,暈暈乎乎的隨便爬上一匹馬跟在太平後面。

「以為來的是姚朝使臣,卻沒想到君家的鷹王親自來了,真是怠慢了。」行不到一里,姒國都領突然用漢話感嘆道。草原人崇敬狼和鷹,自許為狼的子孫,跟她們打了百多年的君家,因為家徽上紋的是一只荊棘穿胸滴血高飛的鳥,被她們稱之為雄鷹。當然這是客氣的時候,不那么友好的時候就是鵪鶉麻雀之類了。太平微微一笑:「都領大人客氣了,燕雲的蒼鷹也是吾皇的使臣。」姒國都領不屑的撇了撇嘴,沒再多說什么。

草原的子孫仰慕強者,君家雖然跟她們是世仇,但其英雄的地位還是認可的,尤其燕雲十八州原有九洲本是姒國的領地,生活的也都是姒國人,雖然已經是百多年前的事,早不被長生天承認了,但多少出自一脈,姒國尚實行部落奴隸制度,叛逃的奴隸只有逃到燕雲才有活路,對統治自己同血脈姐妹的君王,保持必要的恭敬也是應當的。而且這兩年,姒國邊境跟燕雲多有摩擦,長生天的勇士們在這位看起來溫和得有點柔弱的燕王殿下手里一點好處都沒討到過,想不恭敬點都難。

姒國

姒國的王庭在祈連山腳下,依山而建,是一座龐大的城市,城內民道官道民居官居市井府衙井然有序,建築風格也大多跟中原相仿,行走其中,若不是往來行人服飾裝容特異,幾乎都察覺不出這是在塞外,而以為是在中原北方的某座州府了。

「真是熱鬧呀。」祁玉華興致勃勃的撩開窗口幕簾往外看,太平順著窗口看了外面幾眼,有些感嘆道。姒國王庭大面積的中原化並不讓人感到奇怪,澹台部落在此立國兩百多年,本朝雖然只嫁了一位帝卿過來,前朝卻是連綿不絕的陸續送了七八位帝卿過來和親。帝卿出塞不比尋常男兒出嫁,尤其是這種帶有強烈政治色彩的和親,嫁妝躲不開國計民生的范疇。太平前世也有例子,著名的文成公主出塞,農業手工業建築業紡織學醫葯學綉藝廚藝,各類工匠,通通都在嫁妝之列,一位公主的入番,把西藏從石器時代直接帶入了鐵器時代,可以說是天底下最劃得來的買賣了,然吐蕃王朝實力強大起來後首先做的事就是攻打川西,屠殺漢民,直至占領西蜀,帶軍的首領正是文成公主的兒子。雖然後世對這件促進了民族融合團結的事情表示出了極高度的贊譽,但在如今的太平看來,封建歷史上的和親實在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戰敗了被迫和親是恥辱,戰勝了表示寬容大量還和親純屬腦袋有病,仗都沒打送個公主出去和親那更是無法理解,籠絡?一個做父母的都不在乎狠心犧牲了的弱女子,還能指望旁人重視被其籠絡?這不是個笑話么。別說什么女生外向忘本沒根骨,儒家千年對女子的教育,從父從夫從子,你明明自己洗腦洗得這么徹底了,又把她嫁給了敵人,還有什么臉來要求一個弱女子風骨?就是小采,那么純善的人,以為自己會出塞遠嫁時,不也忍著眼淚跟她說,此生若有再見之日,別厭惡他么?

搖頭晃開莫明其妙發散的思維和至今未散的哀傷,心里感覺頗為奇妙,前世她就一沒心沒肺的大小姐,靠著大樹吃喝玩樂,什么時候想過這么嚴肅的問題?在其位方謀其政,只要願意,人何時何地都能成長,前世的親人要是看到現在的她,恐怕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吧?這要是一場夢立時就醒過來,再去混那個同樣潭深水混的物質世界,估計也許不需要再躲在父兄的翅膀底下了。原諒她狹隘的民族主義,畢竟她考慮不到千年後的事情,就是唐太宗,他送文成公主入番的時候,也未必想到的就是千年後的民族大融合吧?而且要促進民族大融合也沒什么難的,如今渾然一體的燕雲十八州不就是一個很好的縮印么?比起磨磨蹭蹭的潛移默化,她個人更欣賞成吉思汗和她們君家老祖宗的做法,征服……

回頭看見燕王殿下微微迷起來的眼睛,祁玉突然覺得渾身發冷,打了個寒顫,趕忙放下車窗紗幕珠簾,裹緊了身上厚厚幾層的皮裘,這蠻荒之地果然寒冷,常年如此,怎么活得下去喲。一路走來,大姚使團受到的都是最高規格的接待,姒國官員的態度跟以往大不相同,就是祁玉華這樣尚稚嫩的官場新手也看得心里有數,這都是因為燕王殿下的存在,不禁也微微憂郁起來。她與燕王相交一場,對她實在看得相當順眼,也多得她幫助,心里十分感激,但燕雲勢大至此實非人臣之道,大小姐的樣子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散漫,可看那些精悍的士兵守衛著她時筆挺得鋼鐵一樣冷峻的身姿,任傻子也知道沒那么簡單,有心相勸幾句,話到嘴巴卻總是說不出口。唉……想到堂上陛下了,如今的大小姐感覺跟陛下差不多,看著可親,實際心中早有乾坤,這種太過強勢的人,世間道理在她們眼里都如螻蟻一般吧……萬死萬死,小臣胡說八道~~

到達姒國王庭的第二日便獲得了姒帝的接見,姒國的皇宮很有特色,雪白的石料建築,和蒙古包外型相仿,不過頭上多了一個尖頂,就像一頂巨大的雪白氈帽蓋在大地上,尖頂上是漆成金色的大圓珠子,帝宮與朝會大殿都是三顆,其余的一般就一顆,連綿一大片宮群,一顆顆閃閃金珠,在陽光底下耀眼奪目,景觀壯麗,被稱之為「草原明珠」「金光之城」實在貼切得很。彷佛是重現了當年康靖世女初次在大庭廣眾之下進宮的狀態,一路緩緩行來,四處都是偷偷摸摸亂溜的眼睛,姒國人跟大姚人在好奇心上並沒有什么區別,君家鷹王,在姒在姚人氣都是同等的高,雖然這高的性質不一樣……

且不提那些雙眼閃著仇恨之火的勇士了,天下少年愛做夢的心都是一樣的,尤其草原的男子更是奔狂大膽,號稱傾世絕的君家女子,就是在草原少年的夢中也是憧憬的白馬,而如今的燕雲之王也早不是當日在大姚宮廷中邊走邊打瞌睡的康靖世女了,穿著親王禮服踩著翻毛的鹿皮靴披著玄狐裘大氅的燕王一路行來,無數探頭探腦的草原明珠們張大了嘴巴:確實與長生天的勇士不一樣,中原的女子就是這樣的嗎?這樣柔和,這樣看著似乎比男子還嬌弱美麗?長生天呀,是您偏心用清風白玉親自雕塑了她的容顏,把天上的星辰和花園里的露珠都藏在她的眼睛里了么?她負載著陽光行走在潔白大理石上的身姿比她頭上的玉冠衣角的龍紋還要優雅高貴呀……

太平可不知道她對這座美麗宮殿欣賞贊嘆的神情引起了多少人對長生天的祈禱和埋怨,祁玉華一本正經要將大姚天朝的氣度風范盡體現於一身的做派足夠她偷笑了,看她挺胸抬頭強忍著瑟縮的樣子,顯然不習慣塞外的寒風,而且雙眼發虛,看來並沒有忘記當年曾多次得罪過烾鳳太女殿下的事情,希望烾鳳太女的記性不要跟她一樣好才是,不然,在大姚的傳說里,這些草原韃子可是從來不忌諱斬殺來使的。忍著笑,也不知道她哪來的勇氣敢毛遂自薦的,難道就為了能順道看梅翧一眼么?她該不該感嘆一下美人從古到今千萬年永恆不變的神奇魅力?進大殿前順手拍了她一下,送了一道內力過去,記得大姚的風范氣度呀~~

姒國的皇帝是個高大的婦人,草原人特有的豐滿粗壯的體型,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或許也是烈馬上驍勇矯健的女兒,但明顯的發胖了,雖說半百還稱不上是老人,但被酒色浸染了多年的身體過早的顯出老態來了。頭發梳成辮子成曲狀垂兩耳旁,頭上帶著紫貂鑲黃金瑪瑙紅寶石的狼型頭冠,兩耳都帶著綴有紅寶石的碩大金環,穿著草原傳統的高領袍子,外罩翻毛的開襟長衣,袖子寬大,就露半截手掌來,大拇指上帶著碧玉扳指,沒有束腰帶。端坐在白虎皮御座上,板著臉,看起來有些凶狠,一副很有王者風范的樣子,至少祁玉華是有點給她鎮住了,愣著,表情呆滯,露出年輕人不夠城府的一面來,不過太平卻很清楚,她其實很少這么有威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