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部分(1 / 2)

步步錯 未知 5779 字 2021-02-25

「要不要看報告結果?在我車上。」

他的提議,我搖頭拒絕。

我很累,心里麻痹。

「托尼會來找你。做好心理准備。」王書維提醒我。

我無力的駝起背,靠在椅背上,仰著臉,閉著眼。

林甚鵬……我最愛的父親……原來,才是我造就我的罪孽的源頭。

想一想,依舊覺得那么不可思議。

王書維手環過我的肩,他順勢將我攬向他。

我沒有抗拒。我原來一直厭棄王書維,因為他曾經害過我,但原來,他的行徑,都是受了我生父的指使。

這么想來,似乎,我不該怪他。

被自己的生父害,其實,我並不覺得多難過。

可是,想到林甚鵬,我心痛,像是有鐵絲,困住了柔軟的心臟,並漸漸勒緊。

我靠著王書維的肩膀,閉著眼。

眼前,一片黑暗中,我才能稍微平復一些。

可是,我的平靜,沒有持續很久——

我感覺到,一雙存在感極強的視線,正投在我身上。

我緩緩撐開眼簾。果不其然,我看見的,是剛從口供室出來的胡騫予。

胡騫予站在那兒,目不轉睛的看著我。

而我,靠在王書維的肩上,睜著眼,懶散的與他對視……

我覺得奇怪的是,胡騫予似乎並不憤怒,也沒太多情緒。我們就這樣,彼此,淡然對視。

突然間,胡騫予蹙起眉頭,咬唇,輕笑一下。

那是,無比嘲弄的表情。

我眼前一黯,心尖顫。

下意識,正准備離開王書維肩膀,王書維已快我一步,站了起來:「胡總。」

胡騫予點一點頭,算是回應,繼而轉身,朝走廊那頭、樓梯口走去。王書維看我一眼,隨即追上胡騫予。

越行越遠的兩人,他們邊快步疾走、邊談話。

胡騫予的聲音隱約傳至我耳里:「何萬成呢?」

王書維聲音更低,我無法聽見他說了什么。

而,不知王書維回了什么話,胡騫予立即答:「截住他。」

話音剛落,此二人,便消失在樓梯拐角處。

我看著此時空曠曠的走廊,無語噓嘆,重新靠向椅背,無力頹唐。靜默中,我想了很久,而後,取手機,聯絡托尼。

電話接通。

「我是林為零。」

沉默很長一段時間,才得到他的回應,「很巧,我也有事要找你。」

「那好,我們……」我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我等會兒要去中央醫院,在那兒見面。」

「醫、院?」他一字一字、慢條斯理、反問。

我臉部雖僵硬,但還是對著聽筒、輕笑出聲:「對,我要做一次親子……不……」我改口,「……是再做一次,親子鑒定。」

對這些人的那些狡詐手腕,我已經麻木。與其相信他們,我寧願迫自己不去面對那些所謂「真相」。

我要親眼看到結果。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我沒有等到托尼的回應。

我只能說:「時間由你訂。願意什么時候見面,提前通知我。」

說完,手指移到掛機鍵,正欲按下,托尼出言打斷我動作:「姚謙墨?他告訴你的?」

我覺得好笑:「你,有功夫關心這個?」

「你應該知道,我不會繞過一個不僅不替我辦事、還這么輕易就背叛彼此約定的人。」

「約定?」我尾音揚起,鄙夷無比。

不守信用的人,又何止姚謙墨一個?

如果,托尼這樣的男人,是我生父的話……我搖搖頭,努力揮去這個想法。

托尼接下來的話,打斷我的沉思:「為零,我會彌補。相信我……而且,我很愛vivi——你的母親。這,是實話。」

你愛我的母親,卻布局多年,只為毀掉愛人的孩子。這樣的愛,多么卑鄙。

「那露西呢?」我未經大腦、脫口而出。話說出口,才發現,自己語氣,手機如此義憤填膺。

「露西……是個堅強的孩子。」

他這種話都說得出口,我咬牙切齒:「你把她像物品一樣買賣……那你,愛她么?」

「不,那不是愛。我對露西有恩,我出錢延續她母親的命,我助她風風光光回到姚家。她這么做,是報恩,也可以說是……利益的,等價交換。」

等價交換?——我幾乎要嘲笑出聲,為這個男人的絕情和無恥。

可是,下一秒,揚起的笑靨,卻硬是僵住我的唇邊——那我呢?我對待所有人的方式,我總掛在嘴邊的「等價交換」這幾個字,是否,也說明,我的可恥?

托尼這種錙銖必較的性格,難道,會因血緣而延續?

我無力的閉上眼,「如果,你愛我母親,那么,答應我,不要害胡騫予,還有……露西,也請你放過她。」

「胡家幫助林甚鵬,騙了我們父女這么多年,誤導我,害我差點就要動手你到絕境。為零……你和我那么相像,我相信你絕不這么愚蠢,盲目的仁慈。」

托尼的聲音里,帶著十足的把握,信誓旦旦的說著我和他的相似。

我很想對著他叫囂:下一次的親子鑒定之前,你還沒有資格這么說!!

可是,我終究無法說出口。

「總之,答應我。」即使我不相信他會守約,我還是求他。

「胡騫予已經命不久矣。那是他花心鑄就的惡果,與我無關。」他說的涼薄。

他這么說的話,大概是還不知道胡騫予和那小明星是在做戲。

「那好,既然這樣,請你之後,不要再去害他。」我無力再面對那種心臟被死死抓著的痛苦,折磨胡騫予,我痛。

托尼繼續:「至於露西……我,會讓她自己選擇。」

當晚,我接到露西來電。

托尼讓她和我見面。

電話里,她詢問,小心翼翼:「就到……就到我們之前常去的那家酒吧,怎么樣?」

我不知道托尼跟她說了什么,她面對我,就像隨時會受傷的麋鹿,眼中總是泛著那種可憐兮兮的瞳光。

之前,我和露西經常光顧這間酒吧。我曾在這里喝的爛醉如泥。

這一次見面,彼此都尷尬無比。

露西瘦的嚇人,我看一眼她端酒杯的手,手指纖纖,像妖精的手指。她見我看她的手,脊背立刻僵直,隨即,慌張取下無名指上的鑽戒。

她誤會了。

可惡的是男人,受傷的是女人——

大學時期的露西,愛這么說。

我現在回想起,只想立刻再把自己灌醉,醉生夢死。

她喝空一杯威士忌,仰起頭,看著懸在半空中的那一排琉璃杯,嘴唇張張合合:「托尼說,你不怪我了……」

說完,她才看向我,眯著眼睛,眼中含笑。很純粹的笑。

都說我和我母親相像,可我這樣一個女人,遠遠比不上露西——托尼該愛她的。

這個想法冒出來,我覺得可笑,拿起杯子,仰頭灌酒。妄圖用酒精麻痹自己。

很嗆很辣,酒精從喉管一路流下,灼燒胃部。

奇怪的是,酒量向來不好的我,如今,酒過三巡,竟然還很清醒。

露西倒是醉了,跌跌撞撞的跑到洗手間去吐。我跟著她,學著她曾經的樣子,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她趴在洗手台上,痛苦的嘔吐。她吐完了,我試圖攙扶起她,她卻一揮手臂,擋開我。

她回身,靠著洗手台,撐著身子,看著我。

「你知道么?為零……其實我一直覺得你惡心……虛偽,骯臟,沒有一顆真心……可是,我真的把你當朋友……」

她說的沒錯,我不必反駁。她罵,我心里也沒什么感覺。

反而,那些已經緊緊勒進我心口的鋼絲,正漸漸的松開。

我很想舒一口氣。

露西身體搖搖欲墜,洗手間外閃爍著各種顏色的光,照s進來,投s在她慘敗的臉上。

我從掛紙筒里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

她沒有接,雙臂一收,抱住自己,沿著洗手台緩緩跌坐在地。

她雙膝曲起,抱著膝蓋縮成一團,額頭枕著膝蓋:「我覺得你配不上胡騫予,更配不上托尼……可為什么這些男人,都跟我一樣……一樣想要信任你……他們都不要我,都要你……」

「你……你把托尼給我,我把胡騫予還你……好不好?嗯?」

露西誤會我和托尼的關系了。

我想解釋,卻苦於無從開口,也坐到地上,背靠著洗手台。

一路有人進出洗手間,看著我們兩人,目露疑惑。

露西又吐了會兒,但始終不清醒,步伐不穩,我只能請bartender幫我把她弄出洗手間。

我回吧台去拿包。酒保認識我們,說從剛才起露西手機一直在響。

露西一接過包就翻手機,按亮了手機屏幕,卻又不動作了。

她呆立片刻,手機又開始響。她古怪地看了我一眼,遲疑著接起,明明已經按了通話鍵了,手機還未舉到耳邊,便又反悔,立刻掛機。

她直接坐到高腳椅上,對身後的我說:「要不要再來一杯……」

露西喝喝停停,意識早就不清醒。

她喝醉的時候,很乖,不鬧事。我沒有再喝,怕是真要陪她醉一回。

她約我出來,卻對之前的事只字不提。

我也如此。

因為,很多事,實在難以啟齒。雖然,我很想問,那盤光碟,還有,她哥哥,姚謙墨。

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露西的電話就擺在吧台上,這時,又開始叫囂起來。

我偶爾偏頭,瞥見屏幕上手機號碼尾數,1013——不禁猜想,應該是王書維的號碼。

莫不是……托尼找她?又或者,是,胡騫予?

露西趴在吧台上,無知無覺,眼神渙散的很,鈴聲一直在響,她始終沒有接,而當她終於反應過來,准備接起時,鈴聲卻停了。

我看著她離手機只有幾厘米的手,有些緊張。不知為何,我對胡騫予主動聯系露西一事,有些抵觸。

心情沒來由變壞。

沒多久,我的手機響。

看來顯,王書維。

「胡夫人和你在一起?」

我隔很久,才反應過來胡夫人是哪位,堪堪答道:「對。什么事?」

「請她接電話。」我看看露西,她都醉成這樣了……

「她暫時離開了一下,什么事?我轉告她。」

「胡總出了點意外,在國立醫院,住院部v層獨立病房。他母親在國外,暫時趕不回來。請她速到。」

我知道不該問,可是,這種時候,這樣嘈雜的環境,意志力,一時的薄弱:「什么意外?」

話問出口,就後悔了。我正要試著說些什么,將此話一筆帶過,王書維莫名其妙問一句:「你關心?」

我一陣板滯,竟有種無言以對的錯愕感。

「嗯?」

「我會轉告露西。」說完,忙不迭收線。

我不知道往哪看,張口就要酒保給我弄杯烈的。

酒杯送到我面前時,我發現,只是杯蘇打水。

「你快要醉了。喝蘇打吧,別喝烈酒了。」酒保好心提醒。

「我怎么不覺得?」我臉不燙,脖子不澀,怎么會快喝醉?

他無奈的搖搖頭:「你剛才接電話的時候,眼睛放空,神色焦慮。一副快喝醉了的樣子。」

我確實是醉了,而且,醉的離譜。

因為,我去了國立醫院。

國立醫院外,很多記者,堵在門口,人頭攢動,出租車都進不去。

我好不容易進入醫院,詢問前台的護士獨立病房病人的情況。

護士卻不肯透露一點消息。

記者被保全攔在外面,雖然進不來,但依舊造成醫院內部不小的s動。外面甚至還有sng車,直接連線電視台。

醫院走道的電視上,正在直播。

大門被堵著,我暫時也出不去,百無聊賴,站在人群身後,仰頭看新聞。

新聞報道,匿名人士向獅城各大媒體爆料,近日與恆盛集團總裁胡騫予交往過密的女星許曼妮,被證實感染hiv病毒。

此事一出,記者蜂擁而至,混亂中,胡騫予受傷,前往醫院就醫途中又因車速過快而出現交通意外。按照時間推算,胡騫予遲遲沒有從醫院出來,記者懷疑,要么,就是傷勢過重,要么,就是,他此刻正在進行hiv病毒檢查。

我前方那人,義憤填膺:「才結婚沒多久就出去玩?!死了活該!」

電視上,對當時的場面進行了重放。我看胡騫予只是被攝像機碰傷,傷勢應該不嚴重。但是,之後的交通意外,不知是否嚴重。

一路坐車過來,我都在笑自己的不理智。

而更不理智的,是,我來到了胡騫予的病房門外。整個樓層空靜異常,我下意識、盡量放輕腳步。

手握在門把上。握在猶豫,一扇門而已,要推開它,卻難如登天。

想了很久,我垂下手。

轉身離開,走出不遠,我聽見,身後有動靜。

門被人打開。我不得不停下腳步。然而,沒有回頭。

時間仿佛靜止,我聽見自己心跳聲,沉沉浮浮。隨即,有腳步聲,在朝我靠近。

不快,也不猶豫。

「你怎么在這里?」胡騫予的聲音,從我耳後傳來。

他的臉湊過來,正停在我肩膀上方。下一刻,他側過臉來,看著我:「說話。」

「我……」我一字出口,再說不下去——

胡騫予單手抱住了我的腰肢。

他躬身,下巴擱在我肩窩:「來看我?嗯?」

我嗓子異常干澀,沙啞的問:「傷勢……怎么樣?」

他不說話,緊了緊胳膊。

我低頭,瞧見他另一手,纏了綳帶。

我偏過頭去,看著他的眼:「疼嗎?」

連我自己都布置,我能發出如此柔潤如水的聲音。

可我,真的在擔心他。

胡騫予未受傷的那只手,緊緊貼著我的小腹,向上移動,來到我胸口。

他伸指,點一點我心臟位置:「你呢?疼嗎?」他稍一用力,指尖便陷進我胸前柔軟中,我捉住他的腕子,搖搖頭。

他隨即在我頸項中蹭一蹭,咬一下我的脖子:「我疼。疼死了。」

不知,他是指他手上的傷,亦或是,他的心。

我感覺到,自己頸子上的血管,突突直跳。

「留下來陪我?嗯?」他從我肩膀上抬頭,自下而上的看我。他寬厚的胸膛,貼著我的背脊。

「你怎么一下子……變得這么軟弱?」鼻尖抵在鼻尖上,我問他,並屏息以待,他的答案。「那是因為,該死的,這里,有你的存在。」

說完,他離開我,拉起我的手,往回走。

獨立病房的專職看護,24小時工作。

看護為胡騫予擦身,他脫了上衣,我才發現他原來身上也受傷,紗布自胸口,斜著纏繞,繞過整個肩胛骨,腰上也是一圈紗布。

看護調好消毒水比例,便開始工作,我坐在窗台前,看著。

胡騫予似乎痛了,皺眉。

「怎么傷的這么重?」

他雖擰著眉,卻依舊朝我笑笑:「這些都是車窗碎玻璃弄傷的。」

擋風玻璃是鋼化材料,說什么也不會造成這樣的傷勢。我有些不解,胡騫予卻打斷我思路——

「怎么肯留下來?」

我不知如何回答,看著那專心致志處理傷口的看護,我垂眸想了想,說:「你出去吧,我幫他處理傷口。」

對於我的要求,看護愕然。胡騫予點頭附和了,她才出去。

我走到胡騫予面前,才看清,除了紗布包扎好的地方之外,還有很多處小傷口,看起來倒像是玻璃碎片的劃傷。

這些小傷口,只需簡單消毒。

這個男人的身上,有葯物的味道。很是苦澀。

「你知不知道,留下來,意味著什么?」

我對此不置可否,反問:「當時你面對姚謙墨的時候,知不知道留下來,意味著什么?」

「綁你的那些人,在我進去之前,都不知道要搜我身,任我把手機帶進去。他們,根本就不是專業人士。撕票的機率,零。」

我手一抖,消毒棉按在他傷口上,他倒抽口氣,咬住了牙齒。

撕票的幾率是零,他才肯那樣舍身救人?

他應該沒看到我的表情,緩過氣來後,繼續說:「姚謙墨這么做,應該只是為了幫他自己拖延一點時間。」

「拖延時間?」我嘴上問,心里,涼成一片。

我以為,胡騫予為我,做了這么多……原來,竟不是如此!

「何萬成和……」他頓一頓,似乎猶豫了一下,「和姚家的境況很相似。他有個女兒在日本,和姚謙墨關系甚密,何萬成一直在猶豫,是該把他手頭的股票賣給我,還是姚謙墨。緊要關頭,姚謙墨不知為何,突然消失了龐大的資金後盾,不能再高價買得股份。而以現在環球打壓恆盛的趨勢,何萬成又急於把股份脫手,決定把股份賣給我。」

「你和何萬成,訂在今天簽約?」

「對。」

「因為我,搞砸了?」

他點頭。

「那何萬成把股票賣給誰了?」

「托尼。」

「告訴我這些……做什么?」我坐到沙發上,低著頭,擺弄消毒棉,沾在我手上的消毒酒精正在揮發,帶走我皮膚上的溫度。

我藏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隱秘的、狠狠握拳。

我看見他的鞋走向我,繼而,他蹲到我面前:「坦誠相見,不好么?我以為你會很樂意。」

「……」

「笨蛋,我在向你坦白。」

「坦誠相見?」我覺得別扭。

真相總是傷人?人事奇怪的動物,寧願被傷,不願被騙。

胡騫予這么做,是因為,他不想再騙我?

我情不自禁的笑出來。

胡騫予見狀,笑容似乎想要揚起,卻又突然綳緊了唇部線條,恍若在刻意收斂著笑意:「還是說,你想要的坦誠相見,是……」

話尾,消失在他的手指,解開我領口紐扣的那一瞬。

一顆,又一顆。

我很准確的抓住他的手,他卻突然間沉聲痛呼。

「怎么了?」我嚇得縮回手。

原來是他被割傷的掌心,被我弄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