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2 / 2)

所謂伊人 未知 6017 字 2021-02-25

在校門口碰到跟同學拎著購物袋往里走的陸小雅和幾個女同學。陸小雅停住打招呼:「沈遠征,出去?晚上我們幾個同學在我們宿舍聚餐吃火鍋,你來不來?」

何葭看看陸小雅,再看看沈遠征。陸小雅補充說:「把你表妹也帶來吧。」

沈遠征笑著說:「我們回我舅舅家吃飯,要明天晚上再回來。你們吃吧,替我多吃點。」

陸小雅的失望很明顯地寫在臉上,何葭心里忍不住地幸災樂禍。陸小雅再優秀也是個外人,她跟表哥才是一家人。

遠處剛好一輛公共汽車在緩緩靠站,何葭拉起表哥的手說:「快走,要不還要等很長時間。」說著跑起來。

沈遠征沖女同學們點點頭,攆上表妹,護著她避開人群,沖上公共汽車。

那天晚上何葭心情格外地好,吃完飯堅持要給大家煮正宗的咖啡,而不是泡速溶咖啡。

這「正宗的咖啡」的煮法,自然是陳珊首創,何葭在旁邊看著學會的——把磨好的咖啡末放進紗布用線扎緊,放進玻璃咖啡壺里,兌上一定比例的水,燒開,再用小火煮一段時間,拿出來配上n和糖,頓時香飄一室。

何致遠和陳珊齊齊搖手:「別煮我們倆的份,晚上喝咖啡等下睡不著。」

還好何青和沈遠征很捧場,沒有打擊她的積極x。

那杯咖啡,讓表兄妹三人打牌打到下半夜三點,才東倒西歪地睡床的睡床,睡沙發的睡沙發。

何葭在家里不織毛線。她悄悄地在宿舍里織,很有些奮不顧身的意思。學的時候興沖沖的,如何起頭,怎樣織上針,怎樣織下針,什么是正反下針,什么是平針,什么是松緊針。平針容易卷邊,正反下針太難看,何葭織松緊針。

剛開始非常興奮,早上起來在熱乎乎的被窩里織幾針,到了實在不能不起的時候,收好毛線起來刷牙洗臉去上課。中午買了飯回宿舍吃,吃一口織幾針,下午下了課,不去逛街不去運動,坐在宿舍里勤奮地織。起步的時候很慢,漸漸織入佳境,越來越快,可以一邊百~萬\小!說,一邊盲織。但是每晚看看似乎織了一大截,在脖子上比劃比劃,總覺得是「路漫漫而修遠」,「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的樣子,不免焦躁起來。再加上她選的是松緊針,同樣的長度,要比正反下針多織三分之一。

原來看似簡單有趣的勞動,真的做起來並不容易。

張帆在用鉤針鉤一條粉紅s的披肩,悠閑自得,不急不躁。何葭問她:「要織多長才成?」

張帆說:「你不說你阿姨給你織了一條紅s的?就那么長就成。」

何葭連忙把那條紅s的取出來比了比,發現居然還差三分之二,不免灰心。張帆冷嘲熱諷:「你以為針線活那么好做?」

何葭嘆氣:「我姑媽的鄰居,有三個孩子,個個都要戴圍巾,那他們媽媽不是要累死的?」

張帆撇撇嘴說:「織幾條圍巾哪里就累死了?你才織幾天?」

何葭說:「頭昏眼花,手指酸痛。你說老了會不會得白內障,關節炎?」

7圍巾(下)

張帆笑:「唔,估計能發展成視網膜脫落,骨癌。」又說:「你真給你姑媽慣得不像樣,嬌小姐一個。」

何葭贈她白沒商量。

張帆看她愁眉苦臉,饒她一命:「織男式的不要那么長,有你那條的三分之二就可以啦。」

經過十多個rr夜夜的辛勤勞動,何葭還是把那條藏青s的圍巾織得跟自己的大紅s的圍巾完全重疊。她興奮地大叫一聲:「張帆張帆,快來快來!」

張帆連忙從上鋪伸過頭來問:「什么?」

何葭說:「幫我收針,我不會。」

張帆說:「我也不會。」

何葭詫異:「你不是說你會?」

張帆忍住笑說:「說那話的時候我肚子是飽的。現在肚子餓了,就忘了。大概是腦供血不足的緣故。」

何葭氣急:「你,你這個小人,你趁火打劫!。」

張帆靠在牆上,一邊鉤自己的披肩,一邊說:「你可以選擇不吃這一套,自力更生,豐衣足食。」

何葭急著收尾,無可奈何,只好答應她請她吃晚飯。張帆這才不緊不慢地把圍巾拿上去,用鉤針給她漂漂亮亮地收了口。

何葭好人做到底,自己去食堂買了飯回來跟張帆一起吃。吃完就帶著圍巾急急忙忙地跑到男生宿舍去找沈恆。恰好沈遠征一個人在宿舍里,其他的人都花前月下去了。

據說愛情能發光發熱,抵抗寒冷,比羽絨服效率都高。

何葭迫不及待地把圍巾拿出來說:「遠征哥,看我給你織了條圍巾,怎么樣?漂亮吧?」

沈遠征詫異:「你會織毛線?」

何葭皺著鼻子,歪著腦袋,笑道:「怎么樣?小看人了吧?」

沈遠征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笑眯眯地說:「不錯不錯。」然後掛在脖子上比劃一下,說:「嗯,真暖和。費了你不少時間吧?其實我這里還有去年從家里帶來的。」

何葭晃晃腦袋說:「那條是買的,這條是織的,能一樣么?再說那條是晴綸的,這條是馬海毛的。」

沈遠征說:「噢,大姑娘,能g起來了。」

何葭眼睛笑成了月亮,習慣x地在沈恆的書堆里翻來翻去,看見沈遠征要把圍巾摘下來,連忙按住,撒嬌說:「不許摘下來,就這么戴著。」

沈遠征無奈地說:「好,好,那就戴著——睡覺的時候可以不可以拿下來?」

何葭笑出聲。

過了一會兒沈遠征覺得熱,還是把圍巾拿下來折好,放在床前的書桌上。

這時有人敲門,一個何葭刻骨銘心,至死不忘的聲音問:「沈遠征在嗎?」

是一種溫柔得令何葭渾身不舒服的聲音。

沈遠征趕緊去開門。陸小雅提著一個背心袋站在門口。

看見何葭,陸小雅微笑著點頭致意。何葭坐下來,沖她點點頭。

陸小雅說:「遠征,天冷了,我給你織了條圍巾,你看看好不好?」

嘎,稱呼的時候把姓都去掉了?

張帆說什么來著?誰對誰有意思,就會織條圍巾相送。這樣看來,陸小雅之心,雖然不知道是否路人皆知,但是在何葭面前昭然若揭。

沈遠征連忙客氣:「怎么敢當?你還是留著自己圍吧。我有呢。」

陸小雅說:「我去年就自己織了一條。這條是黑s的,我不能圍。」眼睛老早瞥見何葭織的,拿在手里細細地看,然後說:「葭葭你是第一次織吧?第一次織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像她家人一樣叫她『葭葭『?葭葭是她叫的嗎?她還評價她織的圍巾?誰給她的權力?

何葭刷的一下紅了臉。想發作,卻又不知如何發作,只是把頭別到一邊。沈遠征連忙說:「不是不錯,是相當不錯。」

8約定(上)

轉眼間已經是復習期末考,放假過年。何葭考得不錯。姑父姑媽,借著兒子在上海的機會,來上海過年,就住在何致遠家,原因是所有的親戚中,何致遠家還算大的。沈遠征把沙發讓給父母,自己在地上打地鋪。

兩家中無論誰家過年,都沒有這么熱鬧過。何葭個人認為,過年還是在北方好。姑父姑媽住在單位大院,年三十晚上,鞭炮放個通宵。年初一早上五點就起床,在大院里跟一幫孩子挨家挨戶地拜年。大人也派一個出去(通常是男人,女的留在家里招待),挨家挨戶地道新年好。上海不同,市中心不許放鞭炮。不是親戚之間,不會拜年,故此大家都是睡到太y老高才起床,確實缺了點年節的氣氛。

北方年三十和大年初一吃餃子,餃子里面要放棗,花生,糖和硬幣。吃著了錢就是來年發財,吃著了糖就是甜甜蜜蜜,吃著了棗和花生就是早生貴子。包的時候家庭成員圍在一起,擀皮的擀皮,包的包,大家一起動手,既團圓,又不會苦著一個人。姑父擀皮,姑媽,沈遠征和何葭一起包,一會兒工夫就包好了兩頓的餃子。

上海不同。上海人講究吃年夜飯,有蔬菜,有r有j有魚還要有八寶飯。姑媽和陳珊兩個人在廚房忙,何致遠和姐夫在廳里聊天,何青,何葭和沈遠征就在飯桌前打牌。

何葭在姑媽家住的時候,跟院里的小孩子打牌,就跟沈遠征通同作弊,在這里更加聯手,把何青輸得快要哭出來了。沈遠征看看不好,連忙給何葭使眼s,故意輸了幾把,何青才慢慢y轉多雲。

何青年紀太小,不經逗。

這時候姑媽在廚房里喊沈遠征放桌子,他們才連忙收起撲克。

吃飯的時候照例客套。姑媽說沈遠征在上海,仰仗舅舅和舅媽的地方很多,多謝照顧了。陳珊連忙說外甥在這里,對他們姐弟倆尤其是弟弟的學習幫忙不少。接著她誇姑媽目光遠大,現在中國處於改革開放的時代,外語人才緊缺,他們畢業不愁出路。談著談著扯到他們畢業後的去向問題。沈遠征說上海市政策的,外地學生輕易不能留上海,要是三好學生,班g部才成。陳珊說你哪有問題。姑媽嘆了口氣說:「支邊的,下鄉的,都有子女可以回上海的政策。我這種大學畢業分配在外地的反而兩不靠。」

這個時候姑父有點不耐煩,說:「外地怎么了?外地就一定是荒涼不毛之地?就不能活人?你們上海人有一句口號說『寧要上海一張床,不要外地一間房』,這不是有點神經錯亂嗎?」

姑媽一邊看看弟媳,一邊給自己老公挾口菜,一邊說:「你胡說什么?你才神經錯亂!」

接著就轉移話題,說起英語系畢業都能去哪些單位。陳珊顯然了解得多,說道:「多著呢!外貿公司,外經貿廳,現在各個大學都有外事辦公室,還有外國銀行和外資公司。能留在上海的話,找個工作不在話下。」

姑父說:「什么?國家培養了他們那么多年,去給外國人賣命?」

何致遠說:「姐夫你不能這么說。改革開放就是要外國人到中國投資。中國人如果都不給外國人做事,他們不就不來了?」

姑父說:「誰讓他們來的?我又沒讓他們來!」

他老人家參加過抗美援朝,想不通為什么當初跟美帝國主義打,為了把他們攆出中國,為什么現在要歡迎他們到中國來賺中國人的錢。

姑媽一看自己老公又犯了倔病,你跟他辯論下去能讓他拍桌子,這個年就沒法過了。她趕緊又岔開話題,說:「葭葭將來到大學里去好了。女孩子還是在學校里輕松,妥當些。」

陳珊說:「學校里工資比外資差很多呢。」

姑父馬上接過來說:「窮死也不能當漢j。」

沈遠征看見老爺子又跟人家抬杠,就沖何葭使了個眼s。於是兩個人一前一後,大叫吃飽了,跑到外面。街上既沒有車也沒有人。所有的店鋪都關著門。

沈遠征說:「我打算下個學期暑假的時候,組織一些同學騎車到蘇州和杭州玩,你要不要去?」

何葭連忙說:「去,去,為什么不去?」

沈遠征問:「你行嗎?又熱又累。」

何葭說:「我最吃苦耐勞了。」

沈遠征取笑她:「真是大言不慚。」

過了一會兒又笑。何葭問:「你又笑什么?」AK小說。想百~萬\小!說來AK小說

8約定(下)

沈遠征笑得避過臉去。何葭見他支支吾吾,就抓住他的手,一邊搖一邊問:「你到底笑什么?!」

沈遠征忍住笑說:「李春明也來,你還去不去?」

何葭說:「哼!腿長在他身上,要來就來唄!我怕他g啥?」

沈遠征打住不提了。又講起明天要到徐匯區的大伯伯——沈遠征叫大舅舅——自然而然就說起大伯伯家的大哥何偉正在要去美國的事情。一片向往之情。

何偉拿到三個學校的入取通知書,得到優厚的獎學金,正在為選哪家學校發愁。

何葭問:「遠征哥你將來要不要去美國?」

沈遠征說:「大哥是學數學的,出國可以申請獎學金,容易。咱們學英語的還是在國內有優勢。跑到國外,不就沒專業了?」

何葭說:「不去國外轉轉,總覺得虧的。」

沈遠征對出國並無興趣。他開玩笑地說:「有句笑話你聽說過沒有?北京人什么都敢說,廣州人什么都敢吃,上海人是什么國都敢出。」

何葭嘴一撇說:「為什么外地人都歧視上海人?嫉妒!」

沈遠征逗她:「這才回來幾天,就這么幫上海人?!」

何葭被得罪了,掉頭往家里走。沈遠征看她撅著嘴,拉著臉,好像真的生氣了,著急起來,怕回家給爸爸媽媽看見又要罵他,於是趕緊拉住她的胳膊,說:「好好的怎么生氣呢?你別板著臉回家,你這樣子回家我肯定要挨罵。」

何葭聽了心里更不舒服,原來他不是怕她生氣,是怕她一生氣他要挨罵!那么她偏要生氣,她偏要姑父姑媽罵他。所以她使勁兒掙脫沈遠征的手,疾步往前走。

沈遠征追上幾步又去拉她,不住地賠笑:「是我不好,我不該說上海人怎樣怎樣。我媽媽也是上海人,我是半個上海人,行不行?」

何葭不理他。

沈遠征又找話轉圜:「出國怎么了?面向世界有啥不好?咱們英語專業出國難也要出!我出不了的話,就拼命賺錢讓你出!你看好不好?」

何葭噗哧一笑,站住腳,星眸在幽暗的燈光下閃爍:「咱們一起出國,好不好?你畢業了先工作,等著我。」

沈恆說:「好!好!我等你。」

何葭從外套口袋里抽出手,伸出小手指頭:「拉鉤。」

沈遠征心想,跟這個小表妹在一起,真是越活越小了。不拉怕她再發小姐脾氣,只好伸出手指頭跟她拉拉。

何葭很快樂,把手伸進他的大手,跟他手拉手地走,腳下蹦蹦跳跳。

小手柔軟溫暖,沈遠征握在手里,心底有一絲溫柔的牽動,如春r池塘里有天鵝滑行在水面,身後是一圈圈的漣漪。

第二天到大伯伯家拜年,何葭跟沈遠征躲在何偉的房間里,咭咭瓜瓜,問東問西。何葭說:「大哥,你先去打前站,幫我們看看有什么專業適合我跟遠征哥讀,又能拿到獎學金,幫我們聯絡一下,我們隨後就到。我們三兄妹到美國去重聚。」

何偉笑笑問:「你想到美國學什么呢,自己有沒有大致意向?」

何葭腦子里充滿浪漫主義的理想。她閉上眼睛,慢聲慢氣地說:「其實啊,我不是太想拿什么文憑啊,學位啊,最好象能三毛一樣,學學這個,再學學那個,不講文憑,只求學問,走邊千山萬水,寫寫異域風情什么的。」

何偉與沈遠征相視一笑。何偉敲堂妹的頭,說:「白r夢!」

沈遠征說:「人家三毛,結婚前有個有錢的律師老爸,結婚後有個養她的老外老公。你嘛,律師老爸是沒指望了,唔,這個願意養你的老外老公嘛,還能努力一把。」

何葭跳起來追著他打:「你胡說八道!」

沈遠征笑著往外逃命。txt電子書分享平台AK小說

9葦林(上)

李春明一看見何葭就說:「你怎么就那么鐵石心腸?我那么真切感人的長信都感動不了你?」

何葭綳著小臉,對沈遠征發脾氣:「我不吃了。」站起來就要走。

沈遠征連忙拉住她:「別走別走,我讓他閉嘴不就成了?」

這是沈遠征拉著何葭在四川北路的一家小飯館里為從北京來的李春明接風的一個場面。正值酷暑時節,店內沒有空調,悶熱異常,頭頂上的風扇嘩啦嘩啦地響著,門外還是車水馬龍的景象。這條街以賣外貿剩貨而聞名,物美價廉,附近的學生都喜歡在這里淘東西。

何葭坐的位置剛好對著馬路,眼看著張帆一手拿著冰淇淋,一手拎著購物袋從門外經過,連忙跑出來叫住,死活拖進來,說:「你不進來陪我,我就跟你翻臉,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張帆詫異:「你怎么這么緊張?陪老虎吃飯嗎?我倒要見識見識。」進來一看,只見那老虎坐在沈遠征旁邊,長得又高又寬,粗眉細眼,咧著嘴在笑。

一只笑面虎讓何葭同學緊張成這樣?

沈遠征連忙介紹:「這是我的高中同學李春明,從北京來,這位是何葭的舍友,同班同學張帆。」

李春明一聽是何葭的舍友兼同班同學,立刻來了精神——一般這種身份的女孩都感情親密,是死黨,自然要重視有加。他不斷獻殷勤,噓寒問暖。

有白吃的飯菜,不吃白不吃,張帆毫不客氣地落座。四個人邊吃邊聊,總是男人敘舊,女人談購物。為了避開李春明的言語s擾,何葭死命地翻張帆的購物袋,對著她買的東西品頭論足。

聽到沈遠征跟李春明在談自行車之旅,張帆一愣,忙問:「什么什么,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