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1 / 2)

所謂伊人 未知 5974 字 2021-02-25

大老板終於來了。何葭和埃立克陪他去深圳、廣州、天津分別去談,最後回到上海,跟上海市政府談。因為r程緊,何葭在深圳時沒有跟張帆聯絡。睡覺前,她在電話機前踱來踱去,猶豫再三,終於拿起話筒,撥了一個號碼。

響到第四聲的時候,聽筒被拿起來,那邊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喂。」

是沈遠征,聲音依然溫和低沉,令人心動。

何葭沒出聲。沈遠征又「喂喂」地叫了兩聲,突然也不出聲,兩個人就這么靜默著,誰也不說話。

似乎有一個世紀這么長,何葭把電話掛了。她安心上床睡覺——她只不過想聽聽他的聲音,感覺一下他的存在。

這已經足夠。

總部最終決定在上海投資,與一家國營r化廠合資。第一批高層生產管理人員送到韓國培訓。

何葭跟著埃立克去那家工廠,看看劃歸合資的一部分廠房和辦公樓。一次次地開會,談判,確定董事會成員,起草章程,規章制度。那段r子,何葭真是累得頭一挨枕頭就能睡著。埃立克給她配個助手,叫文小葉。

埃立克自然做了總經理,何葭是總經理助理。副總經理是中方派出。國營單位總有些習慣做法,扯皮事件,有時埃立克火冒三丈,要何葭去j涉。那副總經理急了就問:「你是不是中國人?」

何葭受夾板氣,夢里也在跟人家爭執。何致遠笑她,說:「聽你一會兒英語一會兒中文,不知道說些什么。」

何葭萬分疲憊。她跟何致遠說:「急了我不g了,我也去給台灣人做二n!!」

有時候何葭想,做吳美娜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好,至少她的r子過得悠閑自在,不會為某些瑣事折磨得未老先衰。

在國營廠的那些工人眼里,她是風光無限的外資總經理的助理,埃立克跟中方的溝通全部要仰仗她來協調,她每r西裝革履,在有空調的寫字間里進進出出,出門有車,瑣事自有小辦事員代勞,發號施令,拿著比他們多得多的高薪,很神氣,可是她所遭受的種種折磨有誰知道?

手頭的事似乎永遠做不完,按下這樣又浮起那樣,樣樣都要竭心盡力,絞盡腦汁。

埃立克說:「規章制度是這樣說的,為什么不遵照執行?」

中方不解。這人怎么這么死板?制度是人定的,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法外無外乎人情。

埃立克說:「跟他們說,合同怎么寫的就怎么做。」

中方質問:「何小姐,你到底是中國人還是美國人?!」

這還是在尊重合同尊重商業規則的上海,換了內地,她還不要自殺以謝全天下?

總算辦公樓裝修好了,他們可以搬進去歇口氣,張帆這個時候打電話來:「何葭,我要去上海,我有重要的事請你幫忙。」

何葭道:「請暫緩幾天,我累死了,沒精力招呼你。」AK小說txt小說上傳分享

起步(下)

張帆說:「你怎么這樣?你忘記我們曾經是戰友?」

何葭說:「你千萬別來。你敢來,我就跳黃浦江。」

張帆一向只會要挾別人,從來不被別人要挾。她空降到上海。一r何葭回到家,看見張帆正在跟何致遠高談闊論,熱火朝天。

桌上並無飯菜,廚房也gg凈凈。張帆鴿說:「就等你大小姐,走,我請你和伯父吃飯。」

何葭說:「只怕是鴻門宴。」

張帆哈哈大笑:「如果你是劉邦,鴻門宴又如何?」

張帆一向自比女曹c,硬要跟何葭青梅煮酒論英雄。

張帆吃飯的時候只談過去在學校里的舊事,以及如今那些老同學的近況。等到吃到差不多,何致遠去學校跟研究生一起加班,張帆才緩緩道出來上海的目的。

原來這一年,何偉在美國搞了個產品,對一個通訊設備進行了一個關鍵x的改進並且申請了專利。李春明和沈遠征合計一下,覺得這是個機會,三個人注冊一個公司,有沈遠征辭職c作,李春明仍舊留在原公司,利用職務便利為沈遠征尋找關系網絡開路,一年下來,居然盈利不少。現在何偉自美國找到風險投資基金,他們准備在上海搞個實體。因為何葭有投資方面的經驗,並且跟政府有關部門關系良好,所以想請她幫忙落實找些最優惠的投資政策。

他們要殺回來了。何葭說:「我很累,你饒了我吧。」

張帆說:「公司的兩大股東都是你自己家人,不是表哥就是堂哥,幫不幫忙,你看著辦吧。」

何葭無話可說。她只好出面聯絡,介紹張帆去結識頭頭腦腦。利用周末去飯桌上j談。

有關方面對她們說:「你們占著很大的優勢。何偉是海歸創業,你們的產品是高科技產品,浦東高科技開發區剛剛起步,正在招商引資,你們可以得到很大的優惠政策。」

是是,這么好的條件不利用,更待何時?張帆租了間辦公室,雇了一個辦事員聽命於何葭,進行籌建工作,專門跑各種文件。她本人打道回府。她說:「我得回去看著李春明,現在他是成功人士,專有年輕貌美的女孩子往身上貼。」

何葭目瞪口呆。還沒結婚就要像防賊一樣防著男友不背叛,那么結婚後是怎樣的苦難生涯?

張帆揚眉道:「你不信?廣州和深圳都有二n村!」

何葭笑:「問題是現在他大n還沒成正果,就要找二n?」

張帆叫起來:「所以要看緊!一個不當心,我被人家取而代之,讓別人成了大n如何是好?」接著她又嘆氣,「何葭,自從上次深圳我們一別,有兩年了吧?」

是啊,兩年時間,彈指一揮間。

張帆說:「「我和春明,打算移師上海後就結婚。」

呵,張帆就要從一個女孩變成賢妻良母,相夫教子。不久就有小小人兒在他們身邊跑進跑出。

一個女人,再怎么追求事業無止境,家庭和孩子,仍是她心靈最後的家園。

可是何葭呢?AK小說txt小說上傳分享

勸飛(上)

張帆問:「何葭,難道沒有人追你嗎?你不要老做鴕鳥!」

錢仲明算不算?他們也上街,看電影,喝茶。他忙,她也忙,難得有時間聚一聚,卻沒有感覺。也可能他自初中起就寄宿的緣故,做任何事情都井井有條,卻不曉得去關心人。何葭每每口渴,要自己去買飲料喝,給他一杯,他才曉得她渴了。不象沈遠征,隔段時間就問,你要不要喝水?買一杯飲料,你喝一口,我喝一口。錢仲明跟她,他們的靈魂似乎是兩條平行線,永遠不能夠相j。

他也吻她,舌頭似乎十分笨拙,她也沒有太多回應的欲望;他也拉她的手,但是他們之間沒有默契。有時候他來找她,她心里不知怎么很別扭,拿本書默默地看。他在客廳里跟她爸爸聊天,似乎他不是跟她在戀愛,而是跟她爸爸談戀愛。她十分彷徨,還要不要繼續?

張帆笑著說:「何葭,我現在天高皇帝遠,對你鞭長莫及,等我殺回上海,要好好給你找幾個優秀人才認識。你整天縮在家里不出門,白馬王子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張帆回去,把一攤在上海的工作,不由分說扔給何葭。何葭被上梁山,幫也要幫,不幫也要幫。她有自己的職責在身,不方便走開,只有通過電話讓那個辦事員做這做那,下班後去看看進度。她把自己公司得很大一部分案頭工作j給助手文小葉。

李春明和張帆輪流到上海來查看進度,打通關節,察看廠址。何偉從美國回來一次,沈遠征再也找不到借口不回上海,只得陪他一起從深圳過來。這是何偉出國後第一次在上海露面,他請在上海的親戚吃了一頓飯,何致遠跟何葭自然也去了。

何偉打趣何葭:「你不是要到美國讀書嗎?怎么我資料替你找了無數,你反而不去了?」

是啊,她為什么不去了?因為那個時候他們約定是兩個人一起去,如今只剩她一個人,如何成行?

何葭笑:「我要讀mba,你給我出錢?」

何偉大包大攬:「沒問題!」

沈遠征在旁邊說:「這次在上海投資多虧了葭葭。真能g,有女強人的趨勢。」

何偉開玩笑地說:「完了完了。女強人嫁不掉的。」

何偉早年離家,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信口開著玩笑。說者無心,聽者刺心,一時間沈遠征跟何葭都不說話,顧左右而言他。

等何偉被大伯父大伯母叫去,沈遠征輕輕問何葭:「葭葭,最近好嗎?」

何葭把眼睛望向窗外反問:「你說呢?」

她不能看他,隔了這些年,她居然不能跟他直視,雖然她很渴望看見他。

從那一刻開始,他們都知道,他不再是那個y光的少年,她也不再是那個嬌憨

的少女。他們不可能再走到從前,也無法再走到從前。

他們被叫去拍全家福。他們兄妹三人站在一排拍了一張。何葭站在中間,表哥堂兄分立兩邊做護花使者。

這張照片洗出來,效果非常好。三個人笑得y光燦爛。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笑容背後隱藏著什么。書包網txt小說上傳分享

勸飛(中)

r子如飛般過去。隨著北遷的r子越來越近,李春明和張帆雙雙飛到上海,宴請何葭。李春明說:「葭葭,多虧的你幫忙,我該付你多少酬勞?」

他對她還是童年時代的稱呼,並未因時間的改變而改變。張帆這個死黨兼密友反而從一開始就連名帶姓地叫她。

人類真是習慣的動物。

何葭笑笑。

李春明說:「這樣吧葭葭,我送你出國留學怎樣?」

何葭愕然。

張帆在旁邊敲邊鼓:「是啊何葭,你不是想讀mba嗎?」

何葭緩緩答道:「我對你們的幫助,恐怕不值這個數吧?你們是生意人,為什么要做賠本的買賣?」

她的目光由溫暖柔和變得犀利,仿佛在跟隨埃立克與對手談判。

李春明笑道:「我怎么會虧本?我們簽合同,你學成後必須為本公司服務十年。」

何葭說:「我現在的工作很好,薪水也好,我既沒有深造的打算,也沒跳槽的願望。」

「多少人像得到這樣的機會得不到,對不對?」李春明說,「公司負責你的全部學費和生活費用。你不必到餐館去洗盤子。以後回來,就算是不進本公司,憑你的資歷,高薪工作沒有問題。」

「無功不受祿。」

「送你出國留學是你兩個哥哥的心願,你們有過約定。」

是,他們是有過約定。這世上的約定多了,哪能樣樣實現?他們也曾經相約白頭,相約一起走四方,現在可能么?

到底是什么原因讓他們兩個人千里迢迢,齊心合力,一起勸她出國?

張帆殷勤布菜勸酒。何葭盯著張帆問:「告訴我真相,為什么要我走?」

張帆看看李春明,李春明看看張帆。

何葭說:「我有權知道真相。」

李春明沉默良久,說:「陸小雅不同意遠征回上海。」

何葭冷冷地問:「因為我在上海?」

「是。」

「我礙著她什么?」

張帆困難地說:「她說上次你去深圳,沈遠征失蹤三個小時。」

「所以你們商量的結果,就是趕我走?」何葭渾身發抖,盤中的菜再也搛不起來。

李春明連忙解釋:「葭葭你這么說就太過了。出國讀書不是流放西伯利亞。你想想,你現在是總經理助理,是外方人員,你不是化學專業的,再往上升已經不可能。你總不能g一輩子助理。」

他說的是事實。何葭喝果汁,杯子也簌簌發抖。

李春明看看何葭,又看看張帆,暗中示意張帆。

張帆吞下一口水,輕聲說:「他們吵得很凶。陸小雅把家里能摔碎的東西都摔了,然後吞了安眠葯。」

何葭震驚。啊,究竟是什么,讓如此溫婉能g的女人,變成一個軟弱的潑婦?她過了一會兒,問道:「沈遠征怎么說?」

勸飛(下)

張帆道:「他除了沉默還能說什么?我看那意思,只要你在上海,只要你不結婚,他就不會結婚。現在陸小雅他結婚。」

有些男人是這樣,好像有些問題,只要你不去碰它,那問題就會自動消失。

「所以我非走不可?」

張帆說:「留學不是流放,對不對?」

夜上海霓虹閃爍,張帆跟何葭在外灘上信步走著,誰也沒說話。她們不再有學生時代的無憂無慮,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煩心事,感情,工作,要c心的事太多,心里的雜念太多,不再有往r的純潔與美好。

張帆拉著何葭坐在台階上,感嘆著說:「動不動就在空調酒店咖啡館里坐著看窗外風景,現在終於可以像學生時代一樣坐台階。那個時候大家都沒錢,都窮,可是r子很快樂。」

何葭冷笑:「我們身後的黃浦江里來來往往只有兩艘船,一艘曰名,一艘曰利。」

張帆輕聲說:「何葭,我們大學四年的友誼,你真的以為我只是為自己公司著想才趕你出國嗎?當年我們宿舍那么多人,為什么偏偏我們倆對脾氣?因為我覺得你不像個純南方的小女孩,你的x格中有些北方人的東西。何葭,我希望今天你仍然能像當年那樣信任我。」

何葭無聲地看著馬路上車來車往。

張帆接著說:「春明讓我一起過來說服你出國的時候,我跟他大吵了一架,說他這樣做太自私太過分。後來他跟我說的一番話讓我冷靜下來,想想也有道理。」

何葭仍然沒出聲,只是靜靜地聽。只要她願意聽,張帆就有信心講下去。

「你跟遠征,如今在打一個越來越緊的死結。你總不肯j新的男友,遠征的心一天比一天內疚。可是他現在已經與陸小雅同居,陸小雅也在給他壓力,我看他離精神分裂已經不遠,隨時可能崩潰。春明跟遠征是從小的朋友,跟你也是青梅竹馬,他這輩子,賣誰也不會賣你們倆。你跟遠征搞成現在這種局面,他在旁邊看著也難受。他對我說,你勸勸葭葭吧,他們這樣下去可能要兩敗俱傷,全部完蛋。」

何葭的眼淚無聲地滑落,她取出紙巾輕輕拭去。

張帆說:「春明說,你現在這種情況,不換個環境根本走不出來。如果遠征再回上海,你可能會受傷更深;你受傷更深,遠征會越來越內疚,最終不但無法面對你,也無法面對陸小雅,最終三個人發瘋的發瘋,抑郁的抑郁,誰也無法開始新生活。」

「何葭,為了遠征,也為了你自己,為了你父親,換個環境重新開始吧。你不能再留在上海了,這個地方太傷心,出去走一走,散散心,說不定再回來如同新生,是一片新天新地。」。AK小說最好的網

簽證(上)

那一天,張帆絮絮地跟何葭講了很多陸小雅跟沈遠征的事。

她這么說:「陸小雅追得太緊了。她下了班就去遠征的公司等他一起吃飯。你知道的,在深圳打天下的都是一幫年輕人,g活得時候拼命g,g完活大家一起去吃飯唱歌。她這樣每天過去,搞得遠征公司的人下了班要么不叫他一起去玩,要么連陸小雅一起叫上,人人都知道沈遠征有個漂亮能g的女朋友,別的女孩子自動跟他劃清界線,省得自討沒趣。」

「遠征所有的事她都一手打理——穿什么衣服什么鞋,理什么樣的發型,吃什么飯,可不可以喝酒,最多能喝多少,每天抽煙不能超過多少支。她給他把房間打掃得一塵不染,有次我聽遠征跟春明抱怨說,她這樣搞得他在自己家里坐也不敢坐,躺也不敢躺,又不好意思跟她說不。」

「後來有一次我過生r,他們倆都來參加。那天我開玩笑說,小雅姐你今天賣我個面子,給遠征一點自由,讓他愛喝多少喝多少,愛抽多少抽多少。誰知道這一放放出問題,那天遠征喝醉了,還是春明跟陸小雅一起把遠征送回去的。」

「結果那天之後,不知怎么他倆就同居了。」

這個時候何葭與張帆坐在外灘附近的一家咖啡館的一個角落里,握著咖啡杯的手指指甲發白。

張帆坐在她對面,伸手握住何葭的另外一只手,安慰她說:「算了,翻過這一頁吧。我知道很痛,痛痛也就過去了。我們這一生,要做的事情很多,不能讓自己老沉溺在感情的泥潭里拔不出來。何葭,好好規劃自己的人生——將來職業往哪里發展,找個什么樣的老公,怎樣培養孩子。你這樣老糾纏在過去的感情里不肯出來,實在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說得好聽點叫執著,說得難聽點叫一根筋,不開竅。」

何葭眼淚不斷地涌出來,淌過臉頰,落在胸前。張帆找出紙巾遞給她。

張帆嘆口氣:「何葭,你工作起來也是果斷g脆的白領麗人,怎么感情上的事這樣拿不起,放不下?」

因為感情不是工作,不是生意。

張帆輕聲說:「何葭,出去走走吧,你會走出來的——我相信你。」

我不知道相愛的兩個人

留不住一個褪s的諾言

我不了解滄海桑田

能將一切相信的事改變

然而這世界上,有什么是不能夠變的?紫禁城依舊在,宮闕里的皇帝後妃們安在?兩百年前,上海也不過是個小漁村,世事變遷,時光沖刷著成為一個現代化的都市。

改r何葭問何致遠:「我去留學如何?」

何致遠奇怪:「怎么突然想到這個?」

何葭說:「我在這個公司做到頭了。我既不是學化學的,也不是學管理的,沒有更高更好的位置適合我。」

何致遠問:「那你想學什么?」

「mba吧。」那個時候mba還是新生事物,炙手可熱。

「只怕申請不到獎學金。」何致遠擔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