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1 / 2)

地產泡泡 未知 5985 字 2021-02-25

沒有用了。我慢慢地停下了動作。我正要往吧台走,一個女孩突然舞到我的跟前,還對著我「喔!喔!」直吼。我吃了一驚,看著她,正是剛才那個紅衫女孩。她頭發亂如野草,嘴唇紅得像不能再紅,身上紅色的短衫蓬蓬勃勃,一條牛仔短褲沒有系皮帶,松松垮垮地似掉非掉,燈光閃過來,我看到了她雪白的小肚皮。她「喔」了幾聲就沖著我笑了,我也沖她笑笑。我發現她的笑竟然很純潔、很美、很可愛。她貼近我,用她的兩只細手的手臂托起我的兩只手臂,用她的腿不停地踢我的腿,示意我跳起來。這時我才發現她比我高得多。她身上少女的香味沖破她的脂粉香拉住了我。我真的動起來了,我真的跳了起來,很快合上了節奏。我的舞姿還生疏,但她帶著我,使我應付自如。兩個人,幾乎是貼在一起地狂舞。

一曲終於結束。我們停下步子。我氣喘吁吁地看著一邊笑著一邊同樣氣喘吁吁的女孩。「你差點逃了。」她說。

「是啊。」我說。我們不約而同地一起向吧台走去。我和那女孩坐到高腳腳凳上。我再要了一杯黑啤,她說也要黑啤。

「看上去,你像個藝術家。」她喝一口啤酒說。

「什么才是藝術家?」

「怪怪的人就像藝術家。」

「我怪嗎?」

「怪。」

我笑笑。這時另一支曲子響起來了,不過不是迪斯科。人們三三兩兩地喝飲料或酒,聊著天。

「我願意認識你。」過一會,她說。

「那,你叫什么名字?」我說。

「達咪。」

「達咪?」

「怎么?」

「這個名字好。你自己取的?」

「這就是我的原名。你呢?」

「……」我看她。

她也看我,說:「你膽子大不大?」

我睜大眼:「不大。」

她說:「不大!那就沒戲了。」

「如果大呢?」

「到底大還是不大?」

我笑:「看具體情況。」

「具體情況已經發生。」她伸出手,擱在我的腿上。我感到支持不住了。

「你好高。」我說。

「我是時裝模特。」

「噢。」

「有地方嗎?帶我走?」她說。

我臉發燙,全身血y都激動萬分。正當這時,節奏強勁的音樂又出現了。人們又開始上場狂舞。我喝了一口酒。達咪合著節奏抖動腳尖,眼望著舞池里的人群。

「現在就走。」我說。

「再去跳一曲吧!」達咪放下高腳玻璃酒杯說。

我們下舞池,又跳。我們跳著,不時地貼在一起。達咪的茹房活力充沛,有芬芳的氣息。我感到支持不住了。我退出舞池。達咪跟出來。

「這會真逃了。」達咪說。

我們走出舞廳,邁下台階,越過停著的自行車與小汽車,來到大街上。街上有習習微風吹動我們的衣衫。我們走了一會,終於不約而同地來到一個街角,互相摟著吻起來。她比我高出約半個頭,我很容易地觸到了她的茹房。這是一個熱烈的女孩,一個「蹦迪女孩」。我感到自己在她的吻中變得平靜。我轉頭看一眼街上,拉著她朝背光處移動幾步。吻了很久,直到嘴唇麻木的時候,兩人才互相松開,然後各朝對方笑笑,繼續往前走。

走了幾步我又停下來,她看著我,惡作劇似地直笑。我四下里看看,看到就近小巷口有一棵大樹,就直奔過去,靠在那里。她跟過來,還看著我,這會兒不笑了,眼珠滴溜溜地轉動,說:「感覺怎么樣?」

「沒怎么樣。」我說,慢慢地感到好過一點了。

「肯定有怎么樣的。」

她走近來正面貼近我,一只手靠著樹干,一只手c進我的頭發。我重新難受起來。她嘴貼著我的耳朵笑笑。然後是兩人之間的一場動亂。過了好久,我的嘴里發出了奇怪的聲音,之後便覺得一陣虛空襲到全身心。

我抱著樹干,感到自己臟得一塌糊塗,難以收拾。

「你住哪兒?」她說。

「我沒有地方。」我說。

「回去跳舞吧,我還有激情。」

「我想睡覺了。」

我離開達咪,徑自往前走。她跟上來,說:「到哪兒去?」我沒理她,繼續走,拐出小巷,來到大街,來到人流之中。達咪還在後面,我轉頭說:「你回去跳舞吧。」

「那,好吧。」她聳聳肩。

「再見。」

「拜拜。」

我融進入流中。

「等一下。」她在後面喊。我回頭。她追上來。「我有艾滋病。」她說,眨巴著眼睛看我。

「那太好了。」我說,「那太好了。」

33

我東倒西歪地走著,唐娜的電話來了。

「你的機會來了。」她說。

「什么什么?」

「告訴你,下周三是老鄒生日,你要趁這個機會搞定他。」

「你這家伙,說話好狠,」我不由得笑了起來,「我們好像是在上演地產界的無間道,你是我派到老鄒那兒去的。」

「就是嘛。」唐娜說。她太認真了,才會陷在老鄒的陷阱里出不來。可憐的家伙。不,並不可憐,她只是我派到老鄒那兒的卧底。

「我明白了,」我對唐娜說,「你現在在干嗎?」

「看電視。」她說。

「mygod!」我說,「你不會像個家庭主婦似的,看三流電視劇打發日子吧。」

「我就是在看三流電視劇。」她刺我。

「要不出來坐坐?」

時間還早。我們約好在「阿謙老湯面」碰頭。阿謙是這個面店老板的名字,是我們一個有趣的朋友,四十多歲了,卻可愛如孩子。我們很喜歡到那吃面,或者就坐坐。

在等唐娜的時候,我急速地思考如何趁著老鄒生日搞定他。眼前閃過岳飛用過的一只槍頭、鄭板橋的書法「亂石鋪街」、秋瑾親筆題注過的一本《革命者》、蘇小小用過的一中枕頭,這些東西我從不同的途徑看到過,如果真需要,也許可以不惜代價從那些晚清名流後代、名書法家的孫子、落魄作家這樣的人手中搞得,然而這些古董文物只對附庸風雅的人才有效,而且對我來說,代價太大。緊急著,我的眼前又閃過支票、汽車、房子、異國風光,這些是平常的禮物,老鄒自己每年都會送禮,自己也早用膩了。再然後,又閃過他兒子英國某中學的錄取通知、出國的簽證、飛機票,但這些他自己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搞定。

「mygod,非得用庸俗下流的一招嗎?」我對自己說。

於是,周末,我去和王實輔碰面。

「上次跟你說的那個,西子天妍文化交流中心?帶你去玩玩。」

「哈哈,上次要你帶我去,你罵我畜牲。」

「其實我們都是畜牲嘛。」

這家伙早叫我帶去這個地方。我當時說我告訴你地址,你自己去不就行了?他說他膽小。我說對了,人就是這樣,打架得集體,做壞事得集體。什么都得集體。只要是集體做的,做的時候膽子更大,做了以後也不怕出事。

那個所謂的西子天妍文化交流中心,其實最早我是從王光明口中聽到的。在一個飯局上,他和一個官員偶爾說起,說上次去了那兒才叫玩得痛快,雖然沒有說完,但被我聽進去了。我回頭四處打聽了一下,果然有這么一個美妙的「文化交流中心」。上次跟王實輔一說,弄得他神往不已。

我們來到貿易中心的12樓,找到西子天妍文化交流中心。客戶經理把我們領到一個會客室里落座,出去提了個筆記本電腦回來。

「先看看名錄。」客戶經理尖嘴猴腮,身上似有狐臭。我皺了皺鼻子,同時被電腦中出現的女生照片弄得眼睛一亮。

他看了看旁邊的文字介紹,對客戶經理說:

「內容就這些?」

「就這些。」客戶經理說。

「沒有更多的了?」

「每個女生的資料就到這一步。」

「你這個畜牲,是不是想看l照?」我說。

「那當然!」王實鋪大聲道。

我搖搖頭。

客戶經理查出好幾個今晚沒事的。

王實輔看了看我,我點點頭,示意讓他試試。於是王實輔就點中一個。我也就隨便點了一個。客戶經理給兩女生打電話,15分鍾後,兩女生先後來了。

文化交流中心放著一些辦公桌,每張辦公桌上都有一台電腦。里面有好些小房間。那些一次性的「交流」活動,就在小房間里進行。

「兩位先生,你們看?」客戶經理指指她們。其中一個讓我吃了一驚,太像李嫣了,臉上的濃厚脂粉與身上的艷麗衣裳根本無法掩蓋那一臉清純與一身稚嫩。

王實輔細細打量了一陣:「不像大學生啊。」

「如假包換。」客戶經理說。

「怎么證明?」

「有證件,身份證、學生證都有。你還可以根據她的專業考考她。」

「要考考。」

王實輔在那里思考,我看了一會,覺得索然無味,對王實輔說:「要不你自己玩?我有事要走了。」

「喂?」幾個人一齊意外地看著我。

「我真的有事。實輔,現在你可以自己搞定了對不對?你要加入會員的話,我可以幫你解決一些資金問題。今天我真的要走了。」我摸出錢包,抽出兩張百元鈔票給客戶經理,「當她的跑路費,不好意思。」

我閃身走出,今天我沒有興致。說到底,其實我就是借著陪同王實輔的機會來做一個前期偵察,好為到時候引導老鄒到這里消遣打好基礎。我相信,老鄒會有興趣。就算他自己沒有興趣,他對這個地方也會有興趣,因為,他也需要向各路人等送「禮」。而這種禮至少在目前還是新鮮的、有價值的。

34

驅車行在文化路上,我覺得惡心,並且越想越惡心。一路開著,突然,車前似有人閃過。我嚇了一跳,只見一個20左右的女子就在我的車前。我急踩剎車,同時向左猛打方向盤。車子迅速打滑,似乎擦過她的裙子,感覺上只差兩秒她就會成為我的車下之鬼。我抬頭看著她,她正站在路中間,臉色煞白,不知是車燈的緣故還是真的嚇白了,我想是真的嚇白了。而我的車已撞到隔離帶。她和我點點頭,一臉謙意,我揮了揮手,把車倒了倒,停了一回,等心跳放慢,才繼續向前。

一路緩慢開著,c控別人的生死的感覺嚇得我久久回不過神來。我以為我最惡狠狠的事情只不過是把人打一頓,沒想到還可以掌控生死。我替那女人幸運。幸好我反應還快,不然她已命喪黃泉,而我也會活得像是下了地獄。不管世界多么丑陋,生命總是可貴的。生命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是神賜予的,熱愛自然,也應該熱愛生命。這個社會是非常不自然的,但我們每個人應該自律,努力恢復自然的本色,尊重生命、熱愛生活。

這些想法在心頭醞釀,使我仿佛受到宗教的洗禮,突然眼前光明起來,一時間暫時沖破了長期以來積抑在內心深處的黑暗感覺。在這個角度,我倒應該感謝那個女人。但這種違背自然的事只會是暫時的,我相信,一切都會自然起來,會自然起來。人類最終都會回歸自然。讓我們熱愛生活吧!

可是,我會熱愛生活?我從來就沒有熱愛過。在北京做音樂的時候,我一直自比古代書生李商隱,才情橫溢,多愁善感。現在,我又像古代的誰呢?西門慶?不像,色膽與色力都力有不逮;蒲松齡的那些落魄書生?不像,我有他們的失落,卻只有一些庸俗女子卻沒有他們那些狐女。宋江?不對,他不是個書生。但我現在還像書生嗎?根本就是一個強盜。我根本就是一個古代的一個強盜。我就是宋江。從過去到現在,從李商隱到宋江,我從來不曾熱愛生活。這是我的過錯,這是不對的。

我開著車,睜著眼瞎想。我神思飛越,橫穿千年。我知道,多年以後,人們想起宋江的時候,肯定不會想起我。就算做強盜,我也不配。

我想找個懷抱依偎,我想找個地方流一流眼淚。我立馬出門,驅車直奔桂香園。我知道李嫣在家。

但是,當我敲開門,迎接我的居然是一個油頭麻面的男人。那家伙看上去三十上下,白色骯臟的襯衫吊著一根鱷魚領帶。他的身後才是李嫣。我疑惑地看了看他們,李嫣則疑惑地看了看我。我發現她穿的竟然是睡衣,我送給她的,粉紅色的小花點綴的白色睡衣。

「你怎么會來的?」

「你以為呢?以前不是經常這樣的嗎?」我破口反問,語氣似在罵人。

「可是好久不這樣了嘛。」

「那這個人是什么人呢?」

「一個朋友呀。」

「朋友?以前你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說,這是我的大學同學,那是我的高中同學,那是我的同事,那是我的什么什么,現在,就朋友?」

「你是誰?」那個麻臉這時c嘴。

我看看他。我看他時李嫣正在看他。從他們的眼神里,我譯出了真意。我微微一笑,揚起一拳,把那麻臉的下巴打得咯咯一響。那家伙捂住臉。李嫣沖上來大喝一聲:

「喂!你干什么呀!」

我干什么呀?當發現我的可愛單純的女朋友和一個男人形跡可疑時,我能干什么?我抬起腳往那麻臉猛踹。那麻臉忍了兩下,終於猛吼一聲,沖進廚房,拿了菜刀奔出來,不由分說,朝我直砍。我抬起一把凳子,避過鋒芒之後,回身猛砸他的腦袋。他嘟噥一聲,倒下在地。李嫣愣在那里,一張圓圓的臉變得煞白,嘴唇顯得特別紅。

「嘴唇紅紅的小女孩?」我冷笑,面目猙獰。

35

我在漫長漆黑的曠野里行走,走啊走啊找不到要去的地方。我迷路了,巨大的恐懼壓倒了我,我感到就要被黑暗吞吃了,它尖利的牙齒已經嵌進了我的r里。突然,一聲霹靂似的巨響,一道灼亮的光芒出現了,它驅散了黑暗,帶來了光明。我在興奮之中,抬頭望去,呵,原來是一大堆金燦燦的金幣!在金幣的後面,是大堆大堆的紙幣,有人民幣、港幣,也有美元、法朗、英磅、日元……一直鋪展開去鋪展開去,像一條金燦燦的大道通向光明的天邊。我的心中登時涌起了強烈的幸福的暖流,我興奮得大喊大叫著,向金幣和鈔票鋪成的金光大道,向著光明,奔去奔去……

金幣和鈔票!

金光大道!

這就是光明!這就是這個城市所有的人的光明。他們先弄到鈔票,然後去搞房子。房子,這是金光大道最後通到的地方。沿著金光大道,最後到達的就是這個———房子。這就是光明。

我站在中山大廈的19樓,俯瞰夜色中流動的城市欲望。我從茫茫天光中,從流動的燈光中,發現了另一個自己。

突如其來的電話鈴把我驚醒。我接起電話。王實輔在電話里喊:

「姚明發的項目做不下去了!我們收了首期款,以後不用做啦!」

「……」我耐心等他說完。

「剛剛,檢察院的人把他帶走了。」他說得很模糊,但在我聽來,異常清晰。

這個時候我的神志已經清晰起來。我明白我剛才做了一個惡夢。就是白日做夢。我為什么睜著眼做惡夢?借助窗玻璃,我發現自己皺著眉,一副邋遢相。

我剛夢到金幣和鈔票,有人就來向我要金幣和鈔票了。

「大哥!」

「……」我一聽是黃強的聲音,想擱電話。現在我用不到他。

「喂!」

「你說。」

「嗯……有沒有錢?」

「你缺錢?」

「可不是嘛,這,我……」

「你這是不是算討債?媽的上次程繼承那事不是剛拿去1萬塊?」在他面前我不能不說粗口。

「借點借點。」

黃強這廝真不是個好東西,除了打人,還干偷盜的行當。他打工的那個建築工地上最近老是少磚頭,我知道一定是他干的。我屢次警告他,別做這種沒出息的事,做人要向前看,要大氣。他剛剛收斂一些,卻干了另一樁事情,立馬進了監獄。他去嫖娼,嫌小姐要的嫖資太貴,把小姐打了一頓。我想這廝比起程繼承缺心眼多了,程繼承知道裝瘋賣傻讓別人替他買單,他倒好,直接揮拳。不過,我也是看在這兩拳頭的份上才和他有來往。我想用它們替我撐腰。這年頭,大白天走黑道的人多的是,我得有這樣的莽漢可以差遣。

黃強過來,帶了個花枝招展的妞。我見她的打扮,就知道是個三陪女。直接問她:

「做什么的?」

「小姐啊。」黃強說。

「媽的這是辦公室!」我罵他一句,把門關上。「你帶她來做什么?」

「她是我老婆呀。」

「你個畜牲。」我罵。

「我們結婚了。現在,我們的生意很紅火呢。」

男盜女娼。「典型的男盜女娼。」我說。兩人疑惑地看著我。「沒什么。」我說,「生意很紅火,那怎么還缺錢?」

黃強把他那做妓女的老婆支到外面,說:「她犯事了,缺錢!」

前天晚上他老婆被嫖時,撿了一個客人身上掉下來的一包白粉,以為是白糖,想拿回家泡著喝,不料半路丟了。後來那客人找上門來,才知那是白粉。這下闖了大禍。那包小小的白粉,那個客人一定要說有10克重,每克2000元。

「那就是2萬塊了?」

「是啊是啊。」

「我不是剛給了你家10多萬嗎?」

「我爹那兒我不敢去要啊。」

我看了他一眼,沉思了一下,拿出一本支票薄,簽了一張。黃強眉開眼笑,點頭哈腰。「我老婆那些小姐妹不錯,什么時候給你幾個,你可一次玩個痛快。」

「媽的,別惡心我!」

「真的,很痛快的。」

「畜牲!閉嘴!」我大罵。

「我是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