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1 / 2)

少年天子 未知 6300 字 2021-02-25

「聽說園內綠雲亭的亭額書法最佳,是嗎?」「是。都說是董其昌手書,瀟灑自如,極妙。昨日兒還臨他的字帖,內院學士看了,都說好呢!……」福臨不免露出幾分得意,順口說下去:「要是從小就讓兒讀書臨字,現在也不至於這么苦了!……」話一出口,他立即後悔了。這觸著了母子間的一大忌諱。

福臨幼年失教,是當初攝政睿親王多爾袞造成的。對於多爾袞,福臨也罷,太後也罷,感情都非常復雜。三年前他們母子配合默契地追論多爾袞謀逆大罪以後,便都竭力避免提到他。福臨恨他,十分地恨,痛恨之下有感激,因了感激而更加恨。太後恨他,痛恨之下卻有愛,出於今日的地位和情勢,愛和恨都得深深壓在心底。

太後不動聲色,又講了幾句閑話,平穩地說:「去吧。〃這是常規,表示皇帝和妃嬪們可以告退了。妃嬪們恭順地排成一列,對太後肅了肅,後退著走了幾步,轉身魚貫而出。花盆底的鞋子又高又硬,地毯也掩不住那碰地的聲響。她們的腰身綳得筆直,上身一動不動,活象有一根竹竿從腰際支到頭頂。這是宮里的規矩,走路不許象蠻子那樣搖擺扭動。

就連唯一的漢妃……永壽宮主位石氏,盡管是小腳綉鞋,羅裙短襦,一身漢家打扮,也竭力不搖不擺,僵僵地走了出去。

福臨皺著眉頭望著她們的背影,並無退出的意思。

太後溫和地說:「皇兒,你也歇息去吧。〃福臨搖搖頭:「我不。〃太後疑惑地看著他,他抱怨地說:「額娘,你都看不出?

人家肚子早餓啦!」

太後莞爾一笑,知道他是用這種類似撒嬌的行為表示對方才失言的歉意。她吩咐擺上兩桌酒膳,打發陪侍的命婦出宮。母子倆回寢殿次間一同進餐。因為這不是正膳,又在太後宮里,所以沒有送膳牌請求引見奏事的攪擾,也沒有川流不息的大小太監來上菜、布菜、進試毒銀牌、嘗膳等等繁瑣的用膳手續,氣氛十分和諧寧謐,幾只金絲熏爐散發出陣陣濃郁的沉香,傳送著溫暖,令人神安心靜。

母親的話題,自然而然地又轉到了選後:「皇兒,中宮不宜久虛。你究竟怎么打算?〃沉默片刻,福臨說:「願聽母後教誨。」「你長大了,未必肯聽額娘的。」溫靜的語調掩不住淡淡的辛酸。皇後被廢半年多來,她第一次在語其中流露不滿。

福臨低了頭,不作聲。

廢去的皇後,是太後的哥哥、科爾沁蒙古貝勒吳克善的女兒,太後的親侄女,當初由攝政王多爾袞作主禮聘的。就因為這個,不管皇後如何秀麗,如何至親,福臨心里都非常別扭。大婚前幾個月,多爾袞病死,福臨立時就要〃退婚〃,可是太後不允,而且吳克善已經親自送女進京了。從國事論,以親情言,大婚都不能不舉行。婚後,皇帝、皇後果然格格不入,很快反目,不到兩年,福臨就不顧一切地要廢掉皇後。

皇太後原不同意,後來見愛子為此郁悶成疾,日漸消瘦,知道不能勉強,也就答應了。誰知朝中卻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許多臣子,尤其是漢臣,據古禮力爭,一而再、再而三地上疏請慎重詳審;滿洲王貝勒大臣集議,也主張以皇後主位中宮,另立東西兩宮。福臨不但拒絕了一切勸阻和折中方案,還訓斥諸臣沽名,嚴厲責罵了格外上勁的幾位漢臣,嚇得他們上疏認罪。這時,輔政鄭親王濟爾哈朗首先表示贊同,議政會議便也遵從了皇上。皇後終於被廢,降為靜妃,改居側宮。

朝臣們第一次領教了這位少年天子的固執。

對於這件事,庄太後的心情比兒子復雜,考慮的方面也多得多。她豁達地一擺頭,仿佛表示過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然後認真地看定兒子的眼睛:「你的意思呢?〃福臨的口氣有些遲疑:「兒尚無定見……只是兒既為華夏之主,滿、漢畛域似應漸次彌合。立後,能不能……」太後細長的黑眉一揚:「已經納了一位漢妃,又推重降將,封了孔、吳、耿、尚四王,滿、漢一體的意思也就足夠了。皇後是天下之母,天子之偶,非貴人不足當此!」「那,母以子貴,若佟妃生子,是不是……」太後微微搖頭,半晌才說:「立後,必得為社稷江山著想。

去年廢皇後,蒙古四十九旗能不怨恨嗎?天下未定,萬不能自斷股肱啊!……「福臨一時無言。為社稷計,就不能不聽太後的教誨。立漢女為後,祖宗家法不許可,福臨也不過是心血來潮。如果要他自己選擇,湯瑪法的話最使他動心。他要嘗試著追尋一種新的感情,找一個他自己最喜愛的皇後。可是眼前這些有資格升為皇後的主位們,都不合他的心意。比較之下,佟妃還能得到他的歡心。

一出慈寧宮,福臨的面容舉止變得庄重舒緩,儼然一位身登九五之尊的帝王。他由太監攙扶著上了御輿,大群侍從仍靜靜地跟在後面。時近黃昏,西天的晚霞給四圍悄悄染上淡淡的紫色。在這淡紫的暮靄中,大內重重疊疊的宮脊飛檐,都蒙上一層憂郁的霧,壓角的一排排蹲獸,也顯得神秘而奇妙。深寂無人的御階御道,更令人心頭空落落的。一股難以言說的悵惘,一種想要得到什么又很難得到的懊喪漸漸涌上心頭,福臨在想什么?在尋求什么?是當一代英主的雄心?是以異族一統天下的壯懷?是仁德治世的理想?好象是,又好象不是……或者,是因為立後?是了,談了半天,母子對此沒有達成協議。福臨輕輕嘆了一口氣。

身邊的內監,那個長得十分俊秀的吳良輔連忙湊近:「萬歲爺可要召見哪宮主位娘娘?'福臨在沉思中,不答。

「要不,奴才侍候萬歲爺到各宮轉轉。」

福臨十六歲,比同齡少年早熟。三宮六院的古老制度培養了他的好色縱欲,何況他性情熱烈,正值青春猖獗的時期明末的風俗原本y靡。吳良輔這些前明留下的太監,對宮廷里驕奢y逸的一整套非常了解,用這來迎合年輕的皇帝,達到固寵的目的,這在他們是勢在必行的。福臨惑於前所未聞的隱秘,不由他不把吳良輔當作心腹。好在上有太後的家法,福臨自己也還足夠聰明,不至於沉迷酒色而忘卻國事。但此刻吳良輔見天天宣召妃嬪貴人的皇上只是搖頭,也有些奇怪。

天邊閃出了第一顆星,福臨望望它,心頭忽然閃過佟氏那愛嬌的笑眼,於是說:「朕想往景仁宮看看佟妃,就怕太後知道了要責怪。〃吳良輔忙道:「聖天子百靈相助。萬歲爺乃天下之主,誰不是您的奴婢!佟娘娘不定怎么巴望呢!……「福臨聽得心里舒服,略一示意,御輿便轉過乾清門進東一長街,到了景仁宮門前。早有太監報知,佟妃率領著住景仁宮的嬪、貴人、常在、答應等,在景仁門前跪迎。福臨下輿,先把佟妃扶起,笑道:「母後都免你跪拜了,你還跪我做什么!」「皇上!……」佟妃臉上映著最後一抹晚霞,十分俏麗。

在景仁宮前殿行過常禮,福臨便直接進到後殿佟妃的寢宮。其他嬪、貴人等各自回房。

「這一回,你不敢再騎馬了吧?〃福臨笑吟吟地說,溫存的神態中帶了點甜美,使他的面容煥發出特別的魅力。

佟妃受寵若驚,連忙躬身回答:「皇上放心,天家恩重,妾妃決不敢稍有閃夫,必當恪守胎訓。〃畢恭畢敬的官樣回答,使福臨頓時掃了興頭。她怎么毫無反應?她什么都不記得了?……一年前,正值福臨與皇後反目。他郁悶至極,常常以騎s散心、勵志。仲春時節,西苑明秀軒邊幾株海棠花開得艷如雲霞,前來練s的福臨在樹下觀賞、徘徊,不忍離去。忽然一陣嬌聲笑語從明秀軒另一側傳出,幾位宮妃貴人在十多名宮女太監的簇擁中,也來到明秀軒。太監牽來一匹馴良的白馬。她們原本相約跑馬,來到這里卻又你推我讓,誰也不肯先騎。年齡最孝新近入宮的佟妃挺身而出,大聲說:「祖宗以騎s得天下,不敢騎馬,真要羞煞!我來!〃宮妃貴人們拍手大笑。有人揶揄道:「佟家妹妹不忘祖德,人小心不校太後知道了,定當另眼看待哩!〃一位宮妃順手掐了一朵並蒂海棠,c在佟妃鬢邊:「這朵並頭花兒是得幸承恩的兆頭!皇上今天准翻你的牌兒!〃佟妃滿臉緋紅,似笑似嗔,佯裝不睬,掉頭從太監手中接過馬鞭,牽馬走了幾步,扳著雕鞍,踩上蹬子,一個漂亮的飛燕翻身的上馬勢子,跨上馬背。正待揚鞭,卻見眾人齊刷刷地跪倒,海棠花從中走出了她們念念在心的順治皇帝。佟妃忙跳下馬,跪拜在地。順治徑直走到她身邊,對她打量片刻,唇邊露出笑意,隨後轉身走開。

當天晚膳,太監用玉盤進上宮妃的綠頭牌時,福臨找到了騎馬的人兒。綠頭牌上寫著:「景仁宮佟氏,年十三,漢軍正藍旗固山額真佟圖賴之女。〃福臨輕輕翻過了這張牌子。當晚,佟妃就留在皇上的寢宮。

後來,不管皇後怎樣吃醋鬧氣,福臨卻不停地召幸佟妃。

他喜歡她,因為她稚氣、嬌小,對他十分依戀。初次行幸時她的驚懼和委屈,都使他覺得甜美。他常常不自禁地誦讀著辛棄疾的那闋《粉蝶兒》:昨日春如,十三女兒學綉,一枝枝、不教花瘦。甚無情,便下得、雨儯x鐑u,向園林、鋪作地衣紅縐……佟妃正是一個十三歲的嬌憨女兒啊!

遺憾得很,福臨一旦跟她說起這些他深深傾慕的唐詩宋詞,她就象一段木頭。更有甚者,皇後被廢之後,她漸漸變得那么一本正經,開口賢淑敬謹,閉口才德容止,令人生厭。

今天又是如此!當初的依依之情都到哪里去了?

宮女為佟妃上晚妝,拿了兩面鏡子前後照著。鏡子里的佟妃豐腴而嬌嫩,桃花股的容色可以和鬢邊的絹花媲美,一雙圓圓的眼睛,橫波流盼,很有情意。福臨忍不住又念了一句花間詞調侃她:「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佟妃緩緩轉過身,矜持地望著他,眼睛里一片茫然,顯見不懂他說的什么。看她故作高貴,顯示端重,完全掩蓋了她原有的天真,福臨心里泛起一陣不痛快:瞧瞧她,真拿自己當作貴妃、皇後了!

福臨立刻拉下臉,一疊聲地叫起來:「吳良輔!吳良輔!

把今天內院呈上的奏章拿來,我要批本!〃佟妃一點不覺得意外,柔順地為福臨收拾書案筆墨。福臨從眼皮下打量她,希望她對自己的舉動提出異議或表示不滿,哪怕一點兒也好。可惜,一點兒也沒有。

吳良輔領著幾個內監捧上折匣。福臨打開第一份奏折,這是內秘書院學士傅以漸的題本:…………朝廷設有法司以詳刑獄,又設有都察院、通政司鼓狀通狀以伸冤抑,所以下通民情而上達天知。不意有鳴冤禁地斃命甘心者。如前十日有不知姓名男子於午門外持刃割腹,臣已不勝駭異。彼時以刑部必行究察,未敢煩瀆聖聽。今復於本月初八日,又有自刃於午門之前者。其姓名來歷臣雖不能詳知,但清禁之地何等嚴肅,一月之內兩見慘刃,此豈聖明之世所宜有者?且人情莫不貪生,苟非萬不獲已,詎肯自捐軀命?臣聞一夫負屈,足致干和。方今水旱頻仍,聖心警惻,正宜理幽疏枉,溥皇仁而回天意,乃禁地尚有冤斃之民,海內無告者不知凡幾矣!伏乞敕下該部,嚴察緣由,曾否經何衙門告理,務使受枉真情大為昭雪,使天下家傳戶曉。嗣後雖有迫切苦情,無難控告所司,不得輕穢禁闕,庶幾朝廷肅而民情亦通矣……福臨看罷,勃然大怒,〃嘭〃的一拍桌子,站起來,憤然說:「不成話!太不成話!查出來,決不寬貸!〃他擰著眉頭,瞪著折匣,氣息一陣比一陣粗重:這樣的大事,直到發生第二起才奏上來,而且不是刑部的題本!什么緣故?他正以「仁德〃自詡,卻來了當頭一棒!……佟妃摸不著頭腦,連忙跪下求皇上息怒。福臨煩躁地說:「不關你的事。起來!〃他掉頭叫吳良輔:「去傳奏事處,命鰲拜立刻到乾清宮西暖閣進見!〃說話間,福臨看了佟妃一眼,發現她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失望,心里稍覺不忍,但還是斬釘截鐵地吩咐:「起駕,回宮!〃三「嘿!〃熊腰虎背的蒙古壯漢一聲大喝,御前侍衛尚之信仰面摔倒在紅地毯上。他惱羞成怒,一骨碌跳起來咒罵一聲,朝對手沖過去。對手已經叉腿握拳地傲然而立,象一棵挺拔的松樹,望著他搖頭:他不跟手下敗將賽第二次。

「尚之信!〃領侍衛內大臣費揚古一喊,紅頭脹腦的尚之信猛地省悟,記起這是保和殿,在御前。他連忙退下,驚出一身冷汗。

連平南王尚可喜之子尚之信在內,御前侍衛被這蒙古怪物摔倒了三個,都是素以力大聞名的勇士。保和殿內那微妙的空氣,頃刻變得緊張了。

陪宴的王公大臣y沉沉地互相交換眼色,心里火燒火燎的。他們中間未必沒有高手,但身分所限,不能下常正中的御座上,福臨勉強維持著鎮靜,可是眼睛已明顯地縮小,臉頰上的肌r在隱隱抽搐。左側就座的鄭親王濟爾哈朗心里著急,既恨侍衛們不爭氣,又怕年輕好勝的皇帝失態,貽笑外邦。御座左側,隔著理藩院尚書,客位上是滿臉歡笑的喀爾喀蒙古使臣,他倒了一鍾酒,親自下位奉給他的隨從……那個角力的蒙古巨人。只要再贏兩次,他們就將大獲全勝。

喀爾喀蒙古遠在漠北,和漠南蒙古四十九旗同是元朝的後裔,但沒有歸附大清,只是歲有九白之貢,即每年進獻白馬八旗,白駱駝一匹。清朝受貢後也回賜一批金、銀、綢、緞、茶葉、煙、鹽等物,維持友好交往。和往年一樣,順治帝在保和殿宴請進貢使臣。不料酒宴間使臣竟問起皇帝廢去蒙古族皇後的事情,這使順治很不高興。所以當使臣提議由他的侍從官和御前侍衛角力為戲時,順治竟輕率地接受了挑戰,結果打成這樣。如果五場皆輸,他怎么承受這巨大的羞辱?

費揚古走到皇上身邊,輕聲說了些什么。福臨眉梢一挑,驚異地瞪大眼睛,詢問似地看看他,他輕輕點點頭。福臨說:「好吧!〃第四場角力開始了。一名侍衛走出隊伍,向皇上跪叩,隨後站起身,倒退數步,踩到紅地毯,方轉過身,面對蒙古對手。與宴的王公大臣全都一愣,或許他們覺得力量懸殊?

這名侍衛中上等身材,可是站在蒙古巨人對面,卻象成年人身邊的十二三歲的孩子。他連侍衛的黃色制服馬褂也不脫,毛邊小帽低低地壓在眉際,但仍可以看出他已經不年輕了。要是仔細觀察,就會被這侍衛的內含所震驚。他是那樣強艦迅捷、黧黑,渾身仿佛帶著戰場的品味;他鼻高目深,長方臉上一部絡腮胡子,銳利的目光使人聯想到稱雄山林的鷙鷹。侍衛的衣服掩不住他的出眾氣概,就象一把粗黑的鯊魚皮鞘內的光華燦爛的寶劍。

沉醉在勝利中的蒙古大力士一觸到對方的眼睛,便猛然驚覺。兩人挓開雙臂,半握拳,不眨眼地盯著對方,在紅地毯上慢慢兜圈子,看上去平緩從容,互相並未接觸,實際上雙方都在積蓄力量,尋找對手的破綻,伺機猛攻。真象一只猛虎和一只黑豹在對峙。大殿上從皇帝到侍衛、太監,無不靜屏氣息,心弦綳得越來越緊。

蒙古力士似猛虎咆哮,騰空而起,以泰山壓頂之勢撲向黑侍衛。他體重在三百斤以上,在充分地使用自己的優勢。黑侍衛在對手撲到的一剎那,極其靈活地閃向一旁,動作勝過矯捷的黑豹。他順著躲閃的式子,渾身一緊,跟著,突然間象火葯爆炸,誰也沒看清他的動作,只覺眼前有一團極強烈的震撼,一道黃色閃電擊向立足未穩的蒙古力士,那魁梧的巨人突然飛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咚「的一聲巨響,沉重地摔在大殿門邊,趴在那里不動了。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人們被黑侍衛的神力驚呆了。沉靜片刻,福臨神采飛揚,情不自禁地喝一聲采:「好!〃跟著,歡聲雷動,在大殿里回盪。王公大臣們起立,隨黑侍衛一齊向皇上跪下致賀,高呼著〃萬歲、萬萬歲〃!蒙古使臣起初目瞪口呆,後來也隨眾恭賀。蒙古大力士慢慢爬起來,走到黑侍衛跟前,由衷地伸出兩個大拇指,憨厚地笑道:「你,巴圖魯!〃福臨一招手,御前侍衛用銀盤托出賞物:一對雙耳高腳菊花金杯,各重十兩,分賞蒙古力士和黑侍衛;彩緞十五匹,分賞今天角力的五位勇士。樂工們又奏起《金殿喜重重》,歡快的旋律伴隨著歡樂的宴飲,保和殿大宴繼續著……宴會結束,與宴人員告退以後,黑侍衛才又一次上前向順治叩拜:「奴才鰲拜恭請聖安。〃順治高興地說:「你回來的是時候,給大清爭了光!」「奴才剛從永平府趕回京師,一進宮就遇上費揚古,告訴奴才這兒的事。我們倆一商議,使了這一招。全是托皇上的福,奴才也光彩。「「你從永平府呈來的專折,朕已看過。你辦事是不錯的。

此事關系重大,朕已批下議政王貝勒大臣、九卿、科道會同確議具奏。明日議政會議,你可將查得的詳情說明。」「奴才遵命。〃出宮的路上,鰲拜一直在思索。皇上此舉,竟是在發動滿朝文武對永平府圈地案說短道長了。是什么用意呢?……離左翼門還很遠,守門的侍衛已齊聲高喊著〃伊里」,肅立階上向他致敬了。這本是對議政王貝勒大臣的常禮,但今天的喊聲格外響亮,侍衛們臉上都有掩飾不住的敬仰和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