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部分(2 / 2)

少年天子 未知 6317 字 2021-02-25

「淑惠娘娘來了!〃小太監在旁邊稟了一聲。

福臨抬頭,漫不經心地向養心門看了一眼,立刻好奇地揚了揚眉梢。他身邊的侍衛、太監們也都驚異地瞪大眼睛。

淑惠妃是應召來養心殿的,坐著輕便輿……一種四人抬的無頂小轎。皇上的肩輿有〃尚乘轎〃管理,首領太監二人,侍監、太監三十二人,隨時承應抬輿。後妃當然也可以向〃尚乘轎〃要輿,但為了方便,有時也由本宮太監抬。今天淑惠妃乘的還是她平日所乘的便輿,而抬肩輿的人,卻換成了一色的藍布袍、大黑辮的宮女,不是四個,而是八個。女孩子們沒有干過這樣的重活,一個個臉兒發紅,口里喘氣,汗珠子順著脖子往下流。淑惠妃雖然不重,可那肩輿是硬木家什,跟塊石頭似地沉。

淑惠妃早就注意到皇上和眾人的驚訝表情,抿嘴一笑,輕快地下了肩輿,大聲囑咐宮女:「明兒早起來接我。還是你們幾個來!〃宮女們領命,抬著依然沉重的空肩輿,腳步錯亂地走了。

進到寢宮正間,福臨忍不住問道:「你怎么別出心裁,弄這幫宮女抬輿?她們怎能抬得動?」「所以呀,我才用了八個。不好嗎?」「為什么不叫小太監抬?〃淑惠妃等的就是這一問。她故作神秘地一笑,說:「哼,小太監!恣肆放浪,不成體統。我也是今兒才知道。以後哇,我寧肯走路,也不要他們給我抬輿!」「哦?怎么回事?」「我……」淑惠妃今天的樣子又神秘又好奇,仿佛小了五歲,竟向皇上擠擠眼,笑著悄悄說:「我真……從來沒聽說過,太可笑啦,康妃姐姐發現的,皇上召康妃姐姐來……」福臨不高興了:「你既知道,就說,何必再問別人!「淑惠妃也怕福臨發火,忙說:「我說我說,這真是天下奇聞!康妃姐姐還怕皇上生氣,一直不敢說呢……」福臨不耐煩地催促道:「到底是什么事?〃淑惠妃心里多少有些緊張。她嬌媚地笑笑,端起茶幾上一盞也許是福臨喝剩的涼茶,一仰脖喝了下去,這才定下心來,問道:「皇上博古通今,尤其注重前明之鑒,一定還記得天啟年間的魏忠賢與奉聖夫人客氏1吧?〃福臨皺皺眉頭:「朕早就見到這些前車之鑒,所以立鐵牌嚴禁中宮干政……你也想干政?」「不,不!〃淑惠妃連連否認:「這完全是內事!皇上想必知道,客氏先與太監魏朝有私,後又與魏忠賢相通。在乾清宮西暖閣,兩魏因爭奪客氏而驚駕……」「朕知道。〃福臨不讓她說下去,因為那件事情太丑惡了:天啟帝一天午睡時被驚醒了,魏朝、魏忠賢與客氏只好跪請處分。天啟帝竟說:「客乃乃,你到底要跟著誰?朕替你斷。〃客氏便指了魏忠賢。於是,經過〃聖斷〃,客、魏竟成〃夫妻〃,從此狼狽為j,結黨亂政,肆意橫行。前明的敗亡,終於無可挽回。

「那么,皇上想必知道對食的意思了?」「嗯?這倒不曉得。〃淑惠妃笑道:「所謂對食』,在前明宮中盛行,宮女常與別的宮女或太監結為夫妻,如同客氏與魏忠賢一般,就稱對食。如今宮中使女仍然沿襲明宮舊俗,不過不稱夫妻,1奉聖夫人客氏是明天啟帝的r母,魏忠賢是宮中太監。

而是結拜太監為兄弟叔伯……」

「也不過求個互相照應,有什么奇怪。」「可是,明是兄弟叔伯,暗中也許還是對食。〃福臨一笑:「就稱夫妻,也是假夫妻,有什么要緊?〃淑惠妃的臉迅速地紅了,咬著嘴唇,嘻嘻地笑個不停,半天才小聲說:「妾妃原也以為是假夫素。其實……不假!……」

「什么?」福臨一驚:「難道太監有假?」

「不,太監……太監也不假。」

「別這么吞吞吐吐的!〃福臨的眸子s出怕人的寒光。

淑惠妃面紅耳赤,附在福臨耳邊笑著輕聲說了幾句話,福臨一怔,眉毛直豎起來,壓低聲音問:「你見到過?」「沒,沒有!……可是宮女們私下透露……承乾宮里就有……」淑惠妃真象是在傳笑話,掩著口只是笑。

福臨大怒,把淑惠妃一推,她踉踉蹌蹌倒退幾步,趕緊跪倒,嚇得直哆嗦。福臨眼睛冒火,直到淑惠妃跟前,一把揪住她的袍子前襟,臉色鐵青地喊道:「你撒謊!〃淑惠妃瞪大驚慌的眼睛。她想到他會發火,卻沒料到他會發這么大的脾氣,而且來得這么快!她象憋著氣出不來似的,好半天,眼淚〃嘩〃地流了下來,連連叩頭說:「妾妃有多大膽子,敢在皇上面前說謊?我只當是個笑話,說給皇上解悶的,沒承想皇上生這么大的氣……實在是康妃姐姐宮里的太監吳祿,跟皇貴妃身邊的兩個容妞兒都結了干親。這個吳祿跟別的小太監吹牛,被康妃姐姐無意聽見,怕對皇貴妃名聲有礙,不敢聲張,只把吳祿趕出了景仁宮。可是吳祿是原先吳良輔的干兒子,並沒有出內廷,又到尚乘轎當差了。我聽了康妃姐姐的話,心里對這幫太監直惡心,才換了宮女抬輿。這都是明宮舊習、下人惡俗,跟皇貴妃怎么也不會有關聯。皇上千萬別生氣。怪我心直口快,兜不住事兒,就別再問了吧……」「承乾宮!……」福臨眼睛發直,臉色非常可怕。

「皇上,皇上!〃淑惠妃跪著向前爬了好幾步,哀求道:「這種事說什么也不會跟皇貴妃有關,只有那些卑賤的下人才能干這種丑事。皇上對皇貴妃情深如海,恩重如山,皇貴妃決不會辜負皇上這一片真心的。千萬別張揚!千萬別怪罪皇貴妃!千萬別去承乾宮搜尋那個!……」淑惠妃的話,一句句象鞭子,狠狠抽在福臨心上。他的心痛苦地縮成一團,痛苦又使怒氣在胸中膨脹。他腦子里十分混亂。但淑惠妃的最後一句話卻使他打了個冷戰:「什么?搜查承乾宮?」「不,不!「淑惠妃竟尖聲叫起來,〃千萬不能去搜查,千萬千萬!皇上,求求你!就當我年輕不懂事、胡說八道,不,就當我一個字也沒說過!……」福臨紅頭脹腦,額上青筋暴起,漸漸失去了理智。淑惠妃越是這樣說,越激得他非要弄清真相不可。他近淑惠妃的眼睛,問:「你為什么不讓我搜查承乾宮?嗯?那些妖具在誰那里?在吳祿身邊,還是在容妞兒身邊?〃淑惠妃驚懼地看著福臨忽大忽小的眼睛,不肯作聲。

「嗯?〃福臨的目光象寒光閃閃的利劍,殺氣騰騰。淑惠妃嚇得象小老鼠似地縮成一團,抖抖縮縮地小聲說:「……吳祿說……都放在容妞兒那里……「福臨狠狠一挫牙齒,召來養心殿首領太監李國柱,命他立即率人往承乾宮搜查宮女容妞兒的住處。李國柱領旨剛要走,福臨心里忽悠一閃,昏眩中似有一線光亮,他把李國柱叫回來,嚴厲地叮囑道:「帶去的人要牢靠,隨便找個借口,不許讓人知道是去搜查。要是走漏半點風聲,小心你的腦袋!〃李國柱諾諾而退。不到一個時辰,他就回來向皇上交差,在寢宮的東次間,他把一個小木匣子呈交皇上,低聲稟告:確實是從容妞兒床下的衣物箱中搜出。福臨的手顫抖著,打開匣盒,便看到里面用絲巾包著的幾個形狀奇異的小包。他打開一個小包只看了一眼,便象被燙著了似地撒手扔下,〃啪〃的一聲合了蓋,扭頭走開,胸口堵得發悶,如同看見百花競發的月夜芳園中聚集了一群叫聲凄厲的叫春貓,忍不住一陣陣作嘔。

正間里酒膳尚未撤去,他大步沖過去,端起那一大壺新進的醇厚濃烈的玉泉醴酒,咕嘟咕嘟喝水似地仰脖灌了下去,隨後用力把酒壺往門外猛的一摔,通往正殿的過道上清脆的陶瓷碎裂聲在高大的殿堂內引起了回響。他聲音嘶啞地大吼:「無恥!……〃他醉了,但沒有忘記親手給那小木匣加了一道御筆親封,之後便沉沉入睡。他既不知道太監給他解衣脫靴,也不知道李國柱小心地收好那木匣,更不知道淑惠妃從西梢間跑到東梢間來看他,眼睛里閃爍著隱隱的笑意。

第二天,皇太後一行就回宮了。福臨去看視母親,後妃們也向皇上跪安。看她們的氣色,都顯得比在宮里時紅潤些,還透出一股新鮮。年輕的小董鄂貴人,更是鮮嫩得如同一朵半開的玫瑰花。

福臨不動聲色地看看董鄂妃,她只用眼睛對他微微一笑,這是別人覺察不到,而只有福臨能夠感到的一種知心的笑。福臨的心一抖,嗓子眼象塞了一團棉花,非常難受,直想喊叫:「不!她不是那樣的!她是無瑕的仙女!……」當晚,福臨召董鄂妃來養心殿。但不是在寢宮,而是在福臨平日讀書習字的西暖閣。董鄂妃稍覺驚異,並沒有表現出來,她含笑向皇上行罷禮,象平日一樣,婉靜溫柔地笑著,滿目愛撫,如同春陽般傾灑在福臨身上。她輕輕說:「好些天不見了,皇上安好?〃福臨不作聲,只是嚴厲地審視著她。他在心里說:「如果她心中沒鬼,她會一直很坦然;如果她表現出不安,那么……」可是董鄂妃從來沒有承受過福臨這種懷疑的冷冰冰的目光,心里驚異,神情上自然不安起來,甚至有些手足無措。她勉強笑道:「皇上,您這是怎么啦?……」啊,瞧她笑得多虛假,那是裝出來的笑!福臨心里透過一陣寒流。面對烏雲珠,他原先的設想都做不到了。他沒法象審案那樣步步近中心,沒法使用這樣那樣的障眼法兒,沒法在這里那里設置圈套。他什么都忍不住了,〃啪〃的一聲就把那小木匣撂在董鄂妃身邊的茶幾上,鐵青著臉,冷著聲音,指著木匣命令說:「打開它!〃如果她看到木匣里的東西時迷惑不解,一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表情,那就好了。那就是說,她根本不知道這種丑事!福臨板著臉,不眨眼地盯著董鄂妃的動作,胸膛里,心跳得怦怦直響。

木匣打開了,綢巾也攤開了,董鄂妃的臉紅了,她看了福臨一眼,扭開身子低下了頭。她知道!該死,她知道啊!福臨差點兒喊出聲,拚命克制著,故意問道:「你……你知道這東西?」「這……怎么說呢?……可以算是知道的……「啊!她居然還露出那么一點羞澀的笑容……她真會裝腔作勢啊……不,不一定!福臨猛然決定拋出最關鍵的情況,她只要大吃一驚,那還是表明她不知情:「這東西,是從你的貼身侍女容妞兒床下衣箱找出來的!〃福臨全神貫注、目不轉睛,要攫住董鄂妃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他期待著董鄂妃一聲驚叫,期待著她幾乎跳起來的又驚又怒的表情。然而,他落空了!董鄂妃只是表現出輕微的驚訝,更多的卻是為難,還輕聲地說道:「哦……」福臨的心一下子象是浸到了冰水里!她知道,她全知道!

她卻長時間地護著那個容妞兒,長時間地瞞著我!……為什么?為什么?難道她過分寵愛那個有點瘋氣的丫頭?會不會她也和她們成了一伙?……這念頭剛在福臨腦中閃出,立刻就緊緊地抓住了他,他眼前竟那么真地出現了容妞兒使用這些妖具的影象,出現了太監吳祿和容妞兒在一起的影象,忽然,容妞兒的身影被烏雲珠所代替,是烏雲珠在和吳祿、在和那些下賤的太監……福臨幾乎要昏過去了,咬牙切齒,怒不可遏地拍著桌子大吼:「你!你還不知罪嗎?〃炕桌被他拍得一跳,他的臉色倏然間變得十分狂暴可怕。

董鄂妃這時才大吃一驚,忙說:「陛下,你這是……」「啪!〃一記耳光重重搧在烏雲珠臉上。福臨的面孔已被憤怒扭歪,漲得發紫,眼睛象火炭一樣燃燒,打過烏雲珠的手停在空中,止不住地顫抖著。烏雲珠嚇壞了,白著一張臉,瞪著一雙驚恐的大眼睛,不知所措。福臨惡狠狠地喝道:「你!

你膽敢抗辯?」

烏雲珠慌忙跪倒,低頭,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福臨一個急轉身,用脊背對著烏雲珠,仰著腦袋對窗外看了許久,自然什么也沒有看見。他用稍稍平靜一點的、差不多維持了他的帝王尊嚴的聲調,說:「回宮去!自責待罪!〃說完,不等董鄂妃叩頭謝恩,他拔腳就離開了西暖閣。

董鄂妃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從這天起,董鄂妃不曾出過承乾宮。皇後和其他妃嬪都不知是怎么回事。向皇上求情,皇上不理;去看望待罪的董鄂妃,董鄂妃也不提一句起因;知道內情的淑惠妃,也許還有康妃,更是一個字也不肯透露了。

整整十天,皇上沒有召見皇貴妃。後宮的人們從竊竊私語變成了議論紛紛,終於傳到了皇太後耳中。於是,皇太後特意召皇上進慈寧宮。

——二——

福臨是一位以孝治天下的皇帝。每日省視母後,一年三百六十日,除了不在宮中的日子,一次也不曾缺禮。處理內廷事務的旨意,也從來都以〃奉懿旨〃的名義發下。至於皇太後親自召見,他更是即刻就到,從不遲延。這是由感情和禮儀混合而成的敬仰。此刻,他正帶著這種自幼而來的習慣感受,望著母親和悅、溫潤的眼睛。母子已談了一會兒了。

「皇兒,〃太後微笑著說:「額娘要考考你。天下一統,一舉而滅除南明,靠的什么?」福臨對此想的並不少,毫不遲疑地說:「上托上天護佑,祖宗英靈,下靠兵士奮勇,將帥得人。再者,兒為政處事也舉措得當,不敢自稱英明,卻從不昏憒。」「那么,皇兒你為政的最大長處何在?〃福臨想了想,說:「明季酷政之後,滿、漢水火之際,善用仁厚寬和之良葯。〃太後滿意地點點頭:「對,這是皇兒明見之處。可是為什么明於外事而暗於內事呢?〃福臨剎那間紅了臉:承乾宮的丑事母後也知道了!這種房幄不修的內情,即使對親生母親,也是難於出口的。

庄太後裝作沒看見兒子的難為情,眼睛望著八仙桌上兩瓶盈盈的白荷花,繼續說:「先賢早就有話:男女居室,人之大倫;飲食男女,人之大欲。世無怨女曠夫,才稱得太平天下。宮女久閉宮中,情竇開時,難免生事,所以本朝訂有新制,二十四歲出宮婚配。前明宮女數千、宮法森嚴,尚且不禁對食,皇兒對此何必認真計較?事情總在宮牆之內,又無真跡。常言說得好:不睹不聾,做不得阿翁。這件事,皇兒你的度量和明智,真還不及皇貴妃喲!」「她?……」福臨的臉又紅了。

「她早就知道,早就對我講過。她說,講天理、論人欲,她都得寬容。祖先在關外草創天下之際,不曾拿這當成了不起的大事,既存天理,也不滅人欲……「福臨目光閃爍了一陣,說:「那她自己會不會也……」太後目光倏地y暗了,望著兒子,責備地搖搖頭:「皇兒你不該這么問,更不該這么想!要問後宮女子有誰肯立時裂開胸膛把心掏給你,那只有她!〃福臨自覺有愧地低下頭,小聲嘟囔著說:「淑惠妃和康妃她們,都拿這當丑事、當笑話……」「這當然是個疤,不是朵花。不過,就是景仁宮和儲秀宮,要是也去搜查,一樣都有……」福臨咬住了嘴唇。

果然,當晚奉皇上密令去景仁宮、儲秀宮等處搜查的李國柱,向皇上繳來了許多〃妖具〃。福臨嘴唇咬得更緊了。他命李國柱把它們送到本宮主位那里,要她們自己處置,並傳了一道嚴諭:不許透露半點風聲,違旨者死罪。以後也不許再提此事。

發現了這個秘密,福臨應該很不痛快,這究竟不是什么光彩事兒。但福臨心頭卻有一種雲開霧散的感覺,輕松了大半。還有一小半呢?就是如何去彌合和皇貴妃之間的感情裂痕了。就這樣宣召皇貴妃來養心殿?好象他在認錯,這絕對不行。還是等皇貴妃自己來向他請求免罪更為體面。當晚,他沒有翻任何主位的牌子,只等著皇貴妃。太後既然親自出面和解,她怎會不知道?

從黃昏等到月出,從三星高照等到銀河平西,福臨一會兒在殿前閑步,仿佛數著點點流螢;一會兒習字作畫,卻又將作品一張張都團了扔掉;一會兒捧起唐詩高聲朗讀,讀不到半首便持卷凝思。總之,不管做什么,他的聽覺都高度緊張、靈敏,每一點動靜都會引起他的一陣心跳,還得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太監們誰心里不明白?他們暗暗好笑,眼見皇上成了那等著跳牆會鶯鶯的張君瑞了,可是誰也不敢有點兒笑模樣,一個個裝得跟面人兒似的,全無表情。

這一夜,烏雲珠沒有來。福臨完全失眠了。焦灼和緊張,竟催得他的感情上升得比初見烏雲珠時還要熾熱。十二天沒有見到她了!任他掩飾,任他設法轉移感情,他仍然受不了那種食無味、寢不安、沒著沒落的相思味兒。在這十二天里,他動不動發脾氣、摔東西,又打太監又踢宮女,對召來的主位們更沒個好臉色。玉器、玉盞和碧玉如意都被他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