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部分(1 / 2)

少年天子 未知 6301 字 2021-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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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危機過去的人,又高興得太早了。蓄發後的皇上象是換了個人。他對國家政事失去了興趣,再沒有從前勵精圖治、勤政愛民、日理萬機的勁頭了。上奏本章堆積如山,他懶得批閱;大臣們求見,他也不高興翻膳牌。他整日不是百~萬\小!說便是參禪,此外便是打獵出巡。在宮內,他對皇太後恭順如舊,但對後妃們極其冷淡。只有小董鄂妃,被他天天翻牌,召往養心殿,引起後妃的強烈忌恨。在朝廷內,他好象把對濟度的憤概和對董皇後早逝的怨恨一古腦兒撒在滿洲親貴身上,對他們格外疏遠,也格外嚴厲。許多滿大臣都害怕皇上又要搞什么新花樣,大有惶惶不可終日之感。

他幾乎不再提起董皇後,也許隨著歲月的流逝,他會漸漸把往事忘卻。

可是,十二月初,玉林通琇歸山時,皇上賜給他御筆親書唐詩一幅,筆墨淋漓,仿佛滴著淚珠:「d房昨夜春風起,遙憶美人湘江水;枕上片時春夢中,行盡江南數千里。……

——四——

按照慣例,各衙門臘月二十三封印,要到次年元宵節後才開櫻這二十來天的年節,京師自然熱鬧非凡,喜氣洋洋。

元旦前後這幾天,爆竹聲徹夜不停,路上官轎、車馬、行人比平日擁擠百倍,百官朝賀,士民走訪親友、祭祖祀神。至於南城、琉璃廠、前門一帶,更是百貨雲集,人山人海。滿街花燈、綵棚,鮮紅的春聯,五彩的門神,烘托著新衣新帽的游人;賀喜聲、歡笑聲、叫賣聲,和著鑼鼓秧歌,一片。大有太平昌盛景象。

順治立朝以後,物價一年比一年降低,漸趨平穩。白米,從初年的每石紋銀五兩,降到如今的每石一兩五錢。麥子,由每石二兩降到如今的一兩;每匹布由五錢降到二錢上下;鹽,由每斤一錢降到每斤一分;豬r由每斤一錢二分降到每斤五分左右。物價穩則人心定,京師繁華也就不言而喻了。遇到歲首元旦佳節,無論官民,自然都要暢意一歡。

過了初三,武英殿大學士傅以漸府中來客才漸漸減少。初四這天,傅以漸夫婦本想謝客休息,卻又來了兩位興致很高的客人。一位是龔鼎孳的夫人顧媚生,當然由素雲接到內室相侍,說笑了一個時辰,便告辭而去;另一位是翰林院掌院學士、禮部尚書銜的王熙。王熙與傅以漸從前交往不多,自順治十五年改內三院為內閣、設立翰林院之後,兩人都因體制變革而高升,傅以漸拜殿閣大學士,王熙掌翰林院,並都得到了皇上的寵信,他們之間也就逐漸成了知交。他們在許多重要事情上都能常常互通消息,並且談到過子女的婚姻之約。

王熙去後,日已當頭,傅以漸沉思著慢慢走回寢處。一進中堂,意外地看到素雲已端坐窗前長幾之旁,面前羅列長卷、畫幅和畫冊,正在那里悠哉游哉地玩賞。素雲見他進來,抬頭莞爾一笑,說:「什么話說這么長時間?怎么不留他用餐?「「哪里能如此草率!況且你有什么拿手好菜留客?」「別的不說,只我親手燒一道西湖醋魚、一道南味燒鵝,就叫他雙腳離不得傅宅。如何?〃素雲笑著說。

「好,不如犒勞了我吧!〃傅以漸笑呵呵地說。素雲很久沒見到丈夫這么愉快地笑了,心里也很高興,親自為他斟了熱茶,端到他面前,道:「你象是很開心。王熙帶來什么佳音?」「你這雙眼睛啊!真厲害!〃傅以漸笑笑,放低了嗓音,〃昨天皇上召王熙去養心殿,講論了一個多時辰。王熙很是鼓舞。他方才還在說,身為漢官,一介庸愚,竟荷蒙高厚之恩,任以腹心,雖生生世世竭盡犬馬,也不足以答萬一。」「那是恩寵特重了。不知講論些什么?」「這,他當然不敢說。但聽口氣,皇上似有振作之舉。」「哦?你是在為此高興?」「可不是!皇上也真該振作了,一年多不專心理事……」「一年算什么!前明的皇上,一個個幾十年藏在深宮,從不視朝,一個大臣也不認識……」「皇上畢竟是英明之主,那些昏王豈可同日而語!只禁朋黨、禁中官干政兩件,就是有鑒於前朝亡國而施的善政,何況皇上多年勤政,事必躬親。也是近年多事,難免……唉!好在皇上有心收拾,一旦振作,自然見效。〃素雲又慢慢回到窗下翻看拾掇那些書畫,說:「即使皇上奮發,你又能有什么作為?你們內閣職責,不過是批本,批本無非援引舊例、照此辦理罷了。這份差使,即便讓一庸人去做,也可成為大學士,可惜了你這份才具……除非把六部移至內閣之下,如同唐代六部之於尚書省一般,那你這大學士才象是尚書令,稱得起名副其實的宰輔呢!……」傅以漸笑著輕輕說:「王熙今天言談中,就有這番意思。

細細揣摩他的話音,似乎是他和皇上講論的主要內容哩!〃素雲把目光從畫卷移向傅以漸:「那么,議政王大臣能依嗎?六部滿尚書能依嗎?近日滿洲親貴憤懣之情溢於言表,安王大受冷落,你知道不知道?〃傅以漸的笑意凍結在唇上。他知道,親貴們早就不滿皇上違祖制近漢俗,近日又增加了寵妾和佞佛兩條罪名,指的當然是董皇後之喪和皇上削發修行。在他們看來,皇上失德不謂不大,所以他們的怨豈不能不深。他們的怨氣撒在安王頭上,今年皇室元旦祭祖、走謁親友,安王府竟冷冷清清,極少親友賀年,尷尬萬分……「好了,我的大學士,別發愣了!〃素雲笑吟吟地曼聲說:「你來看看這卷畫,我把它掛在書房好不好?〃傅以漸湊過去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卻走不開了。這是一幅描繪江南春色的山水圖。迷濛的煙水雲靄、嫵媚輕柔的春風、丘壑間的隱隱翠微,竟似透過畫面向他撲來,使他不禁想到了〃杏花春雨江南〃,想到了〃春風又綠江南岸〃,想到了〃春江水暖鴨先知〃……門吏領著內閣一名筆帖式在門外求見。傅以漸連忙出見,筆帖式向大學士跪稟道:「御前侍衛傳諭:皇上昨夜不豫,今日病情加重,大學士和九卿明晨齊集後左門問安。〃傅以漸頓覺心頭發慌,但維持著表面的鎮靜庄重:「皇上是何病症?」「高熱不退,煩躁不安,尚無確診。」「去吧!〃筆帖式走後,傅以漸忙回內室,把這消息告訴了素雲。當晚,夫妻倆輾轉反側,久久不能成眠。

次日黎明,諸王公、內大臣、內閣、部、院、翰、詹、卿、寺、科、道各衙門官員,齊集後左門請安。正處新正之際,但宮殿各門所懸的門神、對聯都已除去,彩燈彩飾也都收起。百官見此情景,知道皇上的病沒有起色。一名總管太監匆匆從宮里出來,與幾名議政王大臣低頭耳語,神色很是倉惶。這一切成為無形壓力,使空氣十分沉重。跪在內閣序列中的傅以漸,只覺身上一陣陣發冷,面孔又火辣辣地發燒,心里很亂。他聽到某種響動,側臉看時,竟是欽天監監正湯若望跪在那里發抖,蒼蒼白發白須白眉,把他的面容遮去了一大半,但仍能看出他發自肺腑的深深悲哀。

傅以漸代表百官朗聲跪奏:「今當臘盡春來,寒暖交替之時,聖躬違和,臣等微忱,恭請皇上避受風寒,靜養珍攝。一應本章盡送內閣擬議請旨,皇上請放寬心。願皇上早日痊愈,則國家萬民之大幸也。〃跪著的百官同聲奏道:「願皇上早日痊愈!〃御前侍衛對眾人說:「稍侍。〃他轉身要回養心殿轉奏,又有人顫抖著嗓子喊道:「請等一等!〃那是湯若望。他流著淚請求御前侍衛轉奏皇上,允許他這位老臣覲見萬歲。

不多時,御前侍衛轉來,向百官傳達了皇上的口諭:「朕偶感風寒,一二日內可望痊愈。爾等所奏,朕已具悉。部院各衙門齊奏本章,一並送內閣大學士處即可。〃御前侍衛又轉向白發蒼蒼的湯若望,傳達了皇上的答復:湯瑪法忠心耿耿,皇上感念至深,待皇上病體好轉時,一定召瑪法進見。

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們惶惶不安地商議著。慈寧宮首領太監捧來了皇太後懿旨,諭令釋囚犯、減刑獄、免死罪;要求傳諭民間不許炒豆、點燈、潑水。此刻眾人恍然大悟:皇上出天花了!

天花,這令人談虎色變的可怕的病症!皇上以二十余歲的成人而患天花,危重至極啊!王公百官頓時心慌意亂,聚在那里愁顏相對,誰也沒有辦法,誰也說不出話,陣陣寒風吹得人五臟六腑都冰涼冰涼的了。後左門,如同一座小金殿,雕梁畫棟、富麗庄重,聚集了數百名冠服整齊的國家大臣,此時卻象一個人也沒有似的寂靜。

安親王最後說了一句:「久聚無益,散了吧!〃人們這才各自出宮,竟也沒有一個人再說一句話。

湯若望卻不肯離去,他要內監替他帶給皇上一本畫冊,並替他轉奏皇上:「陛下靈魂的永久福樂,現在已到了很危急的地步,我不能不為此著急。請陛下至少把這文本閱讀一遍,這是人類死後的情景和天國的永生啊!〃內監一向尊重這個老教士,答應替他轉奏。半個時辰後,內監回來了,告訴湯若望,萬歲爺讀了那文本,深深感嘆了一番,並要他向湯若望傳達這樣的口諭:「朕知道湯瑪法是真心愛護朕的。但由於朕的許多罪惡,朕已沒有見上帝的資格。

朕若能康復,或許願意信奉瑪法的天主。然時至今日,痘疹凶險,萬不容朕行此事了……」湯若望老淚縱橫,唏噓不已,不住地用本國語言情不自禁地反復念叨著:「主啊,寬恕他吧!……」然而,皇上還有話對他的瑪法說:「傳諭湯瑪法立即往慈寧宮叩見皇太後,有要事相商。〃勞累和傷感都不能使年邁的傳教士卻步,他立即隨著內監往慈寧宮去了。

皇太後容色疲憊、憔悴,眼睛已經紅腫,坐在御榻上以手撐額,輕聲啜泣。她的憂傷、恐懼,隨著一聲又一聲的深深嘆息透露出來。蘇麻喇姑一面自己抹淚,一面給她披上一件深藍色的貂皮披風。正殿里過於空曠冷清,雖然生了好幾盆火,仍比寢宮冷得多。

太監一報告說湯若望進宮,太後立刻抹去眼淚,坐直腰身,雙手靜靜放在膝上,一股英睿的氣度便從她身上驅走了愁容悲淚形成的老態。她恢復了平日的穩靜、從容,只是常常閃現的溫和笑容卻完全消失了。她請湯若望坐下,宮女們獻上了奶茶。

太後不等湯若望說通常的謁見詞,便開門見山地說:「瑪法,皇帝病篤,繼位的太子還未詔封。我督促皇帝,他卻提出一位堂兄。我與諸王商議,父子相承是正理,繼位者必須是皇子。皇帝想知道瑪法的見解。〃湯若望心中澎湃著熱浪。這樣的大事竟來征求他的意見,足見福臨內心深處對他還保持著少年時代的依戀。一切嫌怨委屈霎時都消散了。他噙著熱淚,簡直沒有怎么尋思,慨然道:「子繼父位、父子相承,是中國自古的大道,也是西國乃至天下的大道。太後所見甚明,應立皇子!〃庄太後點點頭,說:「皇六子三歲、皇七子兩歲、皇八子剛出生十三天,不足論了。皇五子順治十四年十一月生,今年四歲;皇二子順治十年七月生,今年八歲;皇三子順治十一年三月生,今年七歲。皇五子、皇二子的母親都是庶妃,皇三子的母親是景仁宮康妃。這孩子極聰明,好讀書,善弓馬……」庄太後覺得自己說得多了,停了停,問:「瑪法你看,諸皇子中誰能當大任?〃湯若望當然聽得出太後的意向。如果太後所說確實,不帶偏愛,皇三子應是最合適的人眩但他不願意就這樣附議皇太後,自低身份。所以,思索片刻後,他說:「據我所知,諸位皇子中,唯有皇三子已經出過天花。如皇太後所說,他又聰明過人,勤於學習,那么老臣以為,皇三子繼位比其他皇子繼位更有利於大清帝國的穩固。〃在當前局面中,這難道不是一個最令人信服的、可以擊敗任何競爭者的理由?湯若望舉足輕重的建議,促成了這一個了不起的決斷。只是皇太後也罷、湯若望也罷,此時絕沒有料到,他們決斷要繼位的小皇子,將成為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君主之一,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歲月里,他使中國成為東方最強大的帝國,給災難深重的黎民百姓開辟了百年的和平與安定的局面。

太後對湯若望的意見非常滿意,尊敬地站起身,命太監攙送湯瑪法出殿,並用肩輿將他一直送出紫禁城,又一次給這位德國傳教士以極高的禮遇。

一樁重大的事情解決了,太後郁悶的心略略輕松了些。但是事情還多得很,還得她一樁一件地處理。她是太後,不是皇帝。但此時,她的決策和她的事情,比皇帝的更加重要和繁忙。虧得當年草原生活給她帶來極好的身體素質,不然,這樣凶猛的感情沖擊和紛至沓來的事務,她是絕對吃不消的。

蘇麻喇姑趕緊給太後送上熱氣騰騰的鮮奶茶、奶瓶子和幾樣精美的點心,並遞給她一個嵌翡翠紅瑪瑙的銀手爐。太後把手爐放在懷中,慢慢喝著奶茶、吃著點心,仍在默默地思考著什么。等她吃罷茶點,蘇麻喇姑上前收拾了家什,讓宮女們端走,隨後用滿語問:「太後,要召皇後來嗎?〃太後搖搖頭,輕輕地說:「傳董鄂妃。〃蘇麻喇姑不敢抬頭看她,悄悄退下去傳太後旨意。

董鄂妃來了。她越來越象她的姐姐,連表情和動作都有幾分相似。只是眼睛沒有她姐姐那么靈活聰慧,氣質上也象缺點什么。不准確地形容,那便是少了董皇後的雍容大度,和那一團令人起敬的儒雅的書卷氣。她還年輕,才十八歲,剛剛進了妃位。向太後跪安後,她拭著淚眼低頭站立,心里有幾分惶恐。皇太後鄭重其事地單獨召她到慈寧宮,這還是頭一次。

「到養心殿去請安了?〃太後問話很是平穩。

「是。」

「你看,皇上的病可望痊愈嗎?」

董鄂妃嗚咽著:「妾妃恨不能以身代皇上受病……」太後眼里閃過一道強光,隨後又收斂了,反問一句:「真的?」「只要能為皇上添壽,妾妃情願折自己的壽數!」「哦……」太後略一沉吟,斷然問道:「如果皇帝眼下就歸天,你怎么辦?「「我?〃董鄂妃吃驚地瞪大眼睛望著太後,心頭怦怦亂跳。

「你不是他最寵愛的妃子?

「我……」董鄂妃低下頭,傷心地又吐了這么一個字。

「這不是已經招來東西六宮的許多忌恨了嗎?你如何能獨善起身,如何自保呢?……」董鄂妃潸然淚下,雙膝一軟,跪倒了,直哭得渾身哆嗦。

「這又為什么?」太後蹙起眉頭,突然又一揚眉梢:「你是不是有孕了?〃董鄂妃連連搖頭,抬起美麗的、滿是淚水的臉,象一朵春雨中的梨花:「太後,妾妃就是到死也不能明白……都說皇上寵愛我,無非是天天召我到養心殿去,皇上讀書,叫我給他送茶;皇上寫字畫畫,叫我給他磨墨;皇上打坐參禪,叫我侍立一旁,說是佛邊天女。話不多說,笑容少見,更沒有……」董鄂妃縮住口,臉迅速地紅了,直紅到耳根。

「怎么?」太後驚異了,〃你是說他不曾與你同床?〃董鄂妃頭更低,臉更紅,聲音更小:「每晚……都是在一張床上睡的……可他象是塊冰,任你費盡心力,也休想化開半分……他從不理睬我,倒頭便睡,直到天明……」「竟是這樣!〃太後不勝驚駭,〃有多久了?」「自姐姐仙逝以後,便是這樣……」太後呆了半晌,極受震動。她的多情的兒子,竟又如此無情!他真不該投生在帝王家啊,多少煩惱,多少憂傷!……太後慢慢抬起手,說:「去吧。〃董鄂妃跪辭,捂著紅紅的臉兒,抹著一陣一陣的淚,退下了。

庄太後了解兒子,相信這是真的。別人呢?東西六宮的妃嬪貴人們相信嗎?皇後相信嗎?……旁晚,養心殿傳出消息,說皇上病勢減輕,熱度漸退。宮里一片歡喜。皇太後領了後妃們前往探視。

福臨擁被靠坐在床頭,看上去衰弱、消瘦,膚色變得蒼白而透明,仿佛蒙了一層薄冰,烏黑的眼睛里兩點冷冰冰的光卻非常穩定。他先向太後笑道:「額娘,兒子不孝,累你許多煩惱苦痛……」太後強笑著坐在福臨床前,說:「年來多事,勞累也是常情。母子間何需說這樣的客氣話。〃福臨笑了一下,說:「二十四年養育教誨之恩,容兒來世報答。萬求額娘恕兒今世不孝之罪,願來生仍與額娘成為母子,另開一番事業。〃太後忍淚安慰道:「你眼看好了起來,還要這樣說話!」「好了起來。不錯,我是要好起來了。〃福臨看一眼床腳邊站立著的皇後和康妃,兩人便走到床前跪下,含淚道:「給皇上請安……」福臨平靜地說:「日後,贊襄皇太後、輔佐幼主,便是你們的事了,望盡心盡力……」康妃心如刀絞,突然撲上前去,緊緊抓住福臨的雙手摟在自己懷中,放聲痛哭。她的動作一下子撕掉了她歷來冷冰冰的外衣,把她自己也不全理解的真情猛然噴發出來。她悲痛欲絕地仰面望著福臨,淚如泉涌地喊著:「把我帶去吧,我不願離開你!哪怕你不理我,不愛我,打我,殺我!……我情願!死也情願!……」她哭得從頭到腳劇烈地戰抖著,她那烈火般熾熱的真情的吐露,使在場的人都掉淚了。

面對這個熱烈的、幾乎不認識的康妃,福臨無限感慨,嘆道:「你不能去。皇三子即將繼位!……」「啊!〃聽到皇上親口宣布,大家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嘆。皇太後是由於欣慰,皇後是因為在意料之中,妃嬪們覺得心里踏實了,康妃卻是又驚又喜又痛又愧,哭得更凶,幾乎喘不過氣來。

福臨小心地從康妃手中抽出右手來握住皇後的手,望著她們兩人說:「不要哭,不要哭了……朕對不起你們。但這不能怪朕,朕的本心原不想害你們,只是無法違拗自己的本性罷了……但願你們來生再不要投胎富貴人家,去嘗一嘗人間的情愛吧!……小珠兒,小珠兒呢?〃自從姐姐去世,再沒有聽到這樣親切稱呼的董鄂妃,連忙從眾人背後走了過來。福臨想放開康妃的手,但康妃緊緊握住,只管把臉貼在上面哭泣。福臨便又抽出右手來握住了董鄂妃的小手,靜靜地笑道:「半年多了,你枉擔了虛名,也虧你一聲不響,默默忍受。你和你姐姐長得太象,心地也一般無二,世間、宮中怕是都容你不得的。與平日後受百般苦痛,不如跟我一起去吧。我們一起去見她。〃董鄂妃這時反倒不哭了,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皇上,神色堅定,連連點頭。

福臨的目光越過皇太後,越過面前粉白黛綠的後妃們,環視著床頭幾上堆積著的許多圖書、畫卷,長嘆一聲,說:「朕將去矣!獨念茫茫泉路,能讀書否?悠悠來生,解讀書否?……」

只在此刻,他眼睛里的冰仿佛消溶了一點,沁出了兩滴冷淚。但他很快抹去,仍用冷靜的聲調說:「皇額娘,朕已想好皇三子的名字,就叫玄燁。〃次日,正月初六。三鼓剛過,王熙已急急忙忙奉召來到養心殿,此時的福臨渾身滾燙,臉龐猩紅,但神志還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