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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去畫室的時候,他刻意提前了一刻鍾,想給老師留下好印象,但是走進畫室卻沒有看見老師,只有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男孩站在畫架前畫著石膏頭像。

夏陽就站在他身後默默地看著,男孩大概是已經學了好幾年,不像他只會塗鴉,這石膏頭像畫得還挺像。

「好厲害。」夏陽由衷地贊嘆道。

男孩回頭看著他,眼神有些疑惑,但還是露出了笑容:「謝謝。」

「我叫許言,從今天開始也要在這里學畫畫。你叫什麽?」

「周景文。」

夏陽還記得自己當時重復了一遍他的名字,就是怕自己記不住,可是誰又知道這個名字之後會讓自己如此念念不忘呢?

他笑了笑,翻開了素描本,第一頁封面上並排畫著兩個人的正面速寫。

周景文畫的是他,他畫的是周景文。

兩個人的畫像下面不僅寫著各自的綽號,還留有繪畫者的署名。

蚊子──許言繪。

白雪──周景文繪。

看著自己的那個綽號,夏陽就忍不住想笑。

不過是高一時舉辦的班級話劇表演大賽中自己倒霉地抽中了白雪公主的鬮,之後就一直被周景文取笑,即使是在上下學的路途中他也會大聲地喊自己白雪,特意捉弄自己,直到自己搬離那個城市……之後又有多久沒有聽人這麽叫自己了呢?

夏陽翻了幾頁,感嘆著當時畫技雖然稚嫩,畫面卻有著朝氣蓬勃的感覺,這個時候門鈴突然響了,他只好放下畫冊,跑去玄關開門。

「來了來了,誰──誒?趙總?」夏陽看見站在門外的趙蕭桐,立刻看了眼掛鍾,顯示的是下午三點半,疑惑道,「還沒到下班時間你……」老總帶頭翹班可不好吧?

趙蕭桐不以為然地說:「老總要是連這點特權都沒有誰干啊。我公事都處理完了,你還沒整理好?」

「快了,將書打包好就能搬了。」夏陽說著,找來拖鞋讓趙蕭桐換上。

「嗯,要是缺什麽東西搬過去再買也成。」

趙蕭桐穿好拖鞋就往里走,脫下西裝外套擱在沙發上,本來他是打算幫夏陽收拾書的,無意間瞟見桌上放著的素描本,不由得拿起來翻了幾頁。

「哎,這是你畫的?」

夏陽見他只是翻了中間幾頁,沒有看到扉頁,也不想解釋那麽多,就應了下來:「嗯,沒事畫著玩兒的。」

趙蕭桐點了點頭,將素描本合上遞給他,說道:「一般,不過倒是有點靈氣。」

夏陽心想,好幾年前的東西了,畫技的確差強人意。

不過他不想說那麽多,原本這本畫集就是很私密的東西,趙蕭桐這麽隨意地翻看已經讓他有些不爽,又聽他隨意點評,心里更加不爽,只點了點頭就收了起來。

「你喜歡畫畫?」趙蕭桐隨口問道,卷起襯衫袖子,開始幫忙搬書,「啊,收藏了這麽多畫冊。」

「是挺喜歡的。」

「以前學過?」

「學過兩年多。」

趙蕭桐放下一摞書,想了想,問夏陽:「想不想去搞廣告設計?」

「什麽?」夏陽不解地看著趙蕭桐。

「本來想將你放到秘書室去的,見到周景文的機會也比較多,不過呢──」趙蕭桐拍了拍手下的一摞畫冊,笑著說,「既然你這麽喜歡畫畫,干脆去設計室吧。」

夏陽忽然覺得有些感動。

他是典型的記吃不記打的人,雖然趙蕭桐威逼利誘他去做他做不來也不想做的事──勾引周景文,但是現在只不過是稍稍考慮了一下他的感受,就能讓他產生這種錯覺。

「好的。」此時的夏陽早就將之前對趙蕭桐的不爽拋到腦後去了,心情愉快地應承了下來,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趙蕭桐見他笑了,挑了挑眉,說,「終於笑了啊,之前那副臭臉好像是我在逼良為娼似的。」

我錯了我不該覺得這家夥還有救!這家夥的腦回路絕對異於常人!讓一個原本可以自由選擇過夜對象的牛郎去勾引一個他g本不像去勾引的人,這難道不算是變相的逼良為娼嗎?

夏陽瞪了一眼他的雇主,抽出書架上最後一本書,猛地拍上趙蕭桐放在書堆上的手。

「嗷──夏陽你在干什麽!?」

夏陽機械地回答:「啊沒有看見你的手,抱歉你的存在感太低了,我沒有察覺到真是不好意思。」

「這是道歉嗎?有你這麽對雇主的嗎?!」

夏陽覺得趙蕭桐羅羅嗦嗦地很煩,於是扯過他的領帶用嘴堵住了他的嘴。

「!!!!」

濕吻完畢,夏陽舔了舔唇上的水漬,壓低了聲音在趙蕭桐耳邊說:「這是say sorry的kiss。」

濕吻+低語+英文,職業牛郎殺招之一,魅惑度簡直暴表。

趙蕭桐吞了吞口水,抓著夏陽的手臂,惡狠狠地對他說:「要不是想到你還有任務,我特麽立刻在這里辦了你。」

夏陽臉上仍然掛著略帶色氣的微笑,心里卻翻了個白眼。

雖然你年紀比我大,但男葷還是我給你開的呢,在這方面你還要叫我一聲老師啊,趙蕭桐。跟我斗?哼~

7

夏陽不知道趙蕭桐用了什麽手段,不過最後還真的將他弄進了周景文公司的設計室,雖然只是個打雜的小職員,但好歹也接觸到了廣告設計這一塊。

出於對繪畫的熱愛,雖然在辦公室里被前輩們指使來指使去,夏陽也從心底里感到開心,觀察其他人是怎麽做的,書桌上都擺了些什麽書,從這些事情中慢慢學習廣告方面的事,相應的,夏陽也購置了很多相關的教材和畫冊。

對於這樣朝九晚五的生活,做著自己喜歡的工作,還有豐厚的酬勞,夏陽覺得一切都好,除了趙蕭桐給他留下的那個折騰人的任務。

下班回到家之後,簡單地做了頓晚飯,夏陽翻開一個黑色封皮的記事本,拿出筆來寫上。

xx年x月x日 星期三

作戰失敗。

然後夏陽合上本子,並不想回憶這失敗的作戰,反而將這煩心的一切都拋在腦後,開開心心地去畫室里畫畫去了。

趙蕭桐送給他的這間公寓比他之前租的出租房不知道好上了多少倍,三室兩廳一廚兩為,用來娶老婆都夠了,給他這個單身的人來住簡直綽綽有余。

搬來這里的第一天晚上,夏陽等趙蕭桐一走,就將自己的畫具畫家畫冊什麽的全部搬進用作書房的房間,經過這幾天的改造,已經儼然變成了一個個人畫室。

這間公寓暫時還沒有過戶到夏陽名下,趙蕭桐允諾的是當事情有了定論的時候立刻給他辦過戶手續,無論是成功──趙蕭桐追到林斐,還是失敗──林斐跟周景文好上,他都不會食言。

夏陽覺得趙蕭桐雖然有些二但看起來還算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再說這房子對趙蕭桐來說也不算什麽,所以這房子遲早都是他的,於是他也就用心修飾這個屬於自己的家。

要是日子就這麽過下去的話倒也不錯。夏陽這麽想著。

不過幸運值一向低空飛行的夏陽,怎麽可能如此順遂?

別忘了他還有個雇主趙蕭桐。

再說趙蕭桐,拉了夏陽結盟之後,他也開始了自己的作戰計劃。

可能他以前沒有意識到自己失利的原因,不過幾次和夏陽吐苦水的時候也沒少從夏陽那里受教,剛開始夏陽還以勸說寬慰他為主,到後來就漸漸犀利起來了。

趙蕭桐覺得夏陽說得還有點道理,自己之前太強硬了,林斐那樣傲氣的人只會越折越不屈,所以他決定轉變策略,以柔化之。

因為之前隔三差五地去騷擾林斐,林斐也有些煩他了,這幾天趙蕭桐圍追堵截了多次,才終於在周景文公司的地下停車場攔住才加完班的林斐。

「有什麽事?」林斐很警戒地看著他,雙眉也隨之蹙起。

趙蕭桐告訴自己,要無害,要和善,要心誠,要有耐心。

「我是來道歉的。」

「啊?」林斐有些驚訝,他沒有想到趙蕭桐會道歉。

趙蕭桐繼續說:「之前是我不對,是我太心急才會……」

然而林斐打斷了他,他似乎不想與趙蕭桐再有過多的牽扯,只是面無表情地說:「既然如此,那麽趙總以後要是沒有公事的話,請盡量別來找我了。」

「你原諒我了?」趙蕭桐卻轉移了話題。

林斐有些不悅地蹙了蹙眉,冷淡地答道:「沒有。」

說罷,林斐轉身就想走,趙蕭桐好不容易攔住人,哪里肯讓他現在離開,於是跟著就伸手拉住他。

「放手!」林斐回頭瞪著他。

「不!」趙蕭桐下意識地就反駁道,抓著林斐的手更加用力了。

林斐氣急:「你……」

「為什麽你偏偏這麽抗拒我?我是做錯事了,難道就連一點改正的機會都沒有了嗎?」趙蕭桐心里委屈,偏偏又不想在林斐面前露出自己軟弱的一面,於是壓著聲音吼了出來。

林斐有一點被他給震住了,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麽,突然傳來叮的一聲──電梯到了這一樓,正在開門。

於是他只好低聲對趙蕭桐說:「放手,有人來了。」

趙蕭桐正猶豫著要不要松手,不松開的話被林斐同事看見可能對林斐不好,但是松開的話林斐又會跑掉了,不過從電梯里傳來的聲音倒是打斷了他的思緒。

「……你別再跟著我了,這幾天巧合的次數也太多了吧?」周景文有些不悅的聲音在空曠的停車場里顯得十分清晰。

然後傳來的是夏陽輕快的聲音:「不是我要跟著你啊,是──」

趙蕭桐想,糟糕,今天可真不湊巧。

那是當然,有夏陽這個幸運e-在,什麽倒霉的巧合都會發生。

夏陽話說到一半就看見周景文停下了,他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從周景文身後探身一看,瞬間臉色就難看起來。

竟然是趙蕭桐!!!

只聽周景文一笑,然後他轉身對夏陽說:「哦,原來是有人在等著你啊。」

夏陽覺得周景文是在嘲諷他,難看的臉色上又染上了幾抹紅色,他小聲解釋:「我說的是……」命運的安排。

但是周景文卻沒有耐心聽下去,他看見趙蕭桐抓著林斐的手,以為一直對林斐糾纏不休的趙蕭桐又來找林斐麻煩,於是便想出手相助。

至於夏陽,在他心里早就被劃成趙蕭桐的人,這幾天太多次的巧合──包括出現在自己公司里──也讓他覺得夏陽纏著自己是意有所圖,也就不想太顧及他。

「還愣著干什麽?讓趙總久等了可不好啊。」周景文說著,就將夏陽推向趙蕭桐。

趙蕭桐見夏陽被周景文推了過來,下意識地就伸手去扶他,當然也就松開了抓著林斐的手,趁著這會兒工夫,周景文已經出手將林斐拉到了身邊。

「好了,趙總,既然你已經接到人了,那麽我也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周景文露出了商業場上常見客套笑容,轉頭問林斐,「我順路送你?」

林斐看了看不遠處的自行車停放區,又看了看面前的趙蕭桐,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跟著周景文上了車。

趙蕭桐沒有再攔。

在周景文的車開出停車場之後,趙蕭桐哼了一聲:「明明就是反方向,順路?哼。」

然後他回頭,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的夏陽出神地望著停車場坡頂那個白色的出口,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朝自己的車走去,擦過夏陽身邊的時候拉了他一把。

「走吧,別看了。」

夏陽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半晌才小聲說:「你攔著他啊,怎麽就讓他走了呢?」

「然後扔你一人在邊上看戲?」

趙蕭桐反問了一句,覺得夏陽走得實在太慢,干脆攬過他的肩並排走。

「我請你吃飯,盟友。」

「串串。」

「你能不能有點追求啊?海鮮怎麽樣?」

「串串!」

「……」

8

第八章

夏陽不開心的時候就喜歡吃又熱又辣的東西,這樣辣得舌頭發麻、腦仁發疼,才沒有余裕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海鮮那麽清淡,怎麽能有這種效果?

趙蕭桐看著夏陽將串串在他那個裝滿了辣椒的蘸醬碗里裹了一層辣椒然後就往口里塞,不由得感到一陣胃疼,然後他叫服務員多上幾瓶涼茶和牛n放在夏陽手邊。

夏陽吃著吃著就辣得不行,雙眼變得通紅,眼淚也不受控制地流下來,還不停地用紙巾擤鼻涕,總之是形象全無。

可是在這個時候,趙蕭桐也沒覺得夏陽這樣很難看,他默默地吃著自己的,只是在想,其實夏陽有的時候也挺倔的。

兩個傷心人面對面,不會嫌對方比自己難堪,因為互相都彼此彼此。

趙蕭桐看著夏陽吃到最後辣得滿臉通紅不停哈氣還猛灌水卻不再流眼淚了,他知道這頓飯也就吃得差不多了,便去前台結賬。

回來時趙蕭桐又看見夏陽坐在位子上默默地發呆,見不得他這麽消沈,直接走到他背後猛地拍了他一下。

「別垂頭喪氣的。」

夏陽抬頭看他,因為心情不好,嘴上也沒想留情,他說:「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chu神經的。」還二到一股勁往前沖,頭破血流也不回頭。

趙蕭桐也沒和他計較,反而說:「失敗了就爬起來繼續,總有一次會成功的,這叫毅力。」

夏陽搖搖頭,沒再說話。

趙蕭桐和他不一樣,一直順風順水的他還不知道什麽叫做絕望,可是夏陽知道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成功的,一向倒霉的他不得不想命運低頭,放棄得不到的才能抓住僅有的。

眼見勸服不了夏陽,趙蕭桐也不想強求,他也知道一個人的思維不是輕易就能改變的。

「好了,我送你回家吧。」

夏陽站起來笑了笑,說:「不用了,我想一個人走回去,散散心。」

「可是你家離這里很遠。」趙蕭桐不贊成地皺眉。

家,是啊,我現在也有家了,雖然家里只有我一個人。

夏陽有些憂郁地想,再次拒絕道:「趙總,你就讓我自己做一次主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趙蕭桐也不好再說什麽,眼看著夏陽形單影只地走出店門,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追了出去。

他並沒有驚動夏陽,只是開著車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因為他有些放心不下夏陽。

第一次在夜店里認識夏陽,他只覺得他是個貌美又會討人歡心的牛郎;度過了美妙的一夜之後,他也知道了他的滋味銷魂;而之後他有意刁難夏陽而嘲諷他,那時覺得他識趣,現在看來卻是倔強。

後來漸漸知道他愛錢、放得開,最近又知道他也會言辭犀利,也會憤怒和傷心,而今天,他在夏陽出神地看著停車場出口時,在他眼里看見了濃重的眷戀和絕望。

他想夏陽一定是很愛周景文,看起來什麽都看得開的夏陽似乎偏偏放不下周景文,不知道他們過去發生過什麽,可是這一刻趙蕭桐在嫉妒周景文的同時還有點兒心疼夏陽。

趙蕭桐就這樣跟著夏陽一直開到公寓樓下,他知道夏陽早在第一個拐彎處就發現自己了,不過夏陽只是看了他的車一眼之後仍繼續慢慢走著,他也就心安理得地繼續跟著。

但是等趙蕭桐在公寓底下將車熄了火,卻發現夏陽還站在公寓入口前,面朝著他的方向。

以為夏陽有話對他說,趙蕭桐連忙將車窗往下調,而夏陽卻對著他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走進公寓大廳,這個時候趙蕭桐的車窗才堪堪調到底。

是在對我表示謝意嗎?

趙蕭桐笑了笑,掏出一g煙來點上。

他的車停正在路燈下,就著這青白色的燈光,他默默地吞吐著煙霧,等到看見夏陽房間的燈亮起來,便掏出手機撥他的座機號碼。

「喂?」夏陽的聲音在電話里響起,因為剛進家門就接到電話,聲音中帶著些匆忙。

「是我。」

「哦,趙總。」夏陽頓了頓,問:「有事?」

「嗯,明天繼續努力。」

夏陽安靜了一會兒,然後回答:「我知道了。」

「那沒事了,你早點休息。」

「是,再見。」夏陽有些疲倦地應著。

趙蕭桐也應了聲就收了線,他往夏陽所在的那一層上面看去,周景文的房間還是暗的,人還沒回來,然後他掐滅了手里的香煙。

「周景文,你這個幸運的家夥。」

趙蕭桐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發動車子離開。

他知道自己剛才對夏陽說明天繼續努力也許會讓夏陽難受,但是他那樣說卻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甚至可以說他剛才想的幾乎都是:既然沒法勸夏陽不放棄那麽就逼著他不放棄。

當初讓夏陽勾引周景文也是一時沖動的決定,但是到了現在他卻是真心希望夏陽能夠得到他想要的那個人,也許是相處久了也有了感情,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將夏陽當成了半個朋友。

至於為什麽是半個朋友──趙蕭桐不得不承認,他沒辦法對著夏陽的裸體卻絲毫不為所動,並且夏陽要是挑逗他,他不可能沒有感覺,就像上次那樣。而這,顯然不是對朋友的定義。

趙蕭桐是開車回家了,放下電話的夏陽有些郁悶地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雙腿發呆。

夏陽遠遠看見公寓樓的時候就下意識地去看周景文住的那層,沒有看見燈光,這讓他心里一顫。莫非是和林斐一起吃飯娛樂去了?這樣的想法也就冒了上來。

請原諒他不想用約會兩個字。

周景文對他的糾纏很不耐煩,周景文今天將自己推給別人,周景文送另一個男人回家,周景文到現在還沒回來……

我為什麽非得要讓自己難受要讓自己不痛快呢?

夏陽想。

為了錢,為了這間房子,為了給自己一個再次接近周景文的理由。

我知道你不喜歡牛郎,我也沒有妄想,我只是受雇於人──騙人的,都是騙人的,是我想見你,想和你說話,想兩情相悅的奇跡能夠發生。

明明我早就知道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成功,有些事不是祈禱就能實現,而且我還是個沒爹沒娘的倒霉蛋,幸運女神從來就沒有眷顧過我,為什麽我還希望會有奇跡發生呢?

夏陽看著屋頂上他特意換上暖黃色燈泡的燈飾,抿了抿嘴。

即使換上了暖黃色的燈泡這個房間也溫暖不起來啊。

9

夏陽在鬧鍾聲里睜開眼,發了一會兒愣,才伸手按掉鬧鍾。

洗漱的時候他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看起來還不錯,就是面色有點黯,不過眼底下沒有留下青色。他昨晚沒睡好,有點影響氣色。

往臉上拍了拍涼水,擦干之後,夏陽拿起護膚霜往臉上勻。

干牛郎這一行就是要包養自己,畢竟這是吃飯的本錢,雖然現在暫時不干了,夏陽也只是減掉了噴香水這一環,營業用的若干職業裝也就一直掛在衣櫃里沒有再穿,但是其他該包養的該打理的他一件沒落下,因為他總想著說不定哪天就不得不回去干老本行。

夏陽以前染過發,也做過各種造型,不過最近走的是自然路線,也就是說發色是黑色的本色,只不過噴上!喱水抓了抓型,顯得自然又明朗。進了周景文公司後,因為夏陽不想太過張揚給自己找麻煩,就一直走自然路線了。

有任務在身,各方面都得收斂一下啊。原本是打算月底去染個栗色的說……

夏陽用手梳了梳頭發,看著鏡子里面的自己,嘆了口氣。

繼續努力吧,夏陽!

昨晚他想了很多,倒是想清楚了。

要說之前他還猶猶豫豫地在放棄的邊緣徘徊,豁達和放下都是自欺欺人的話,這回他是真的想放下了,他不想再一個人深陷過去無法自拔,他應該要好好過日子,過好日子。

而且再美的回憶也敵不過漫長的時間,對方早就忘了他,並且對現在的他可是一點好感都沒有,他何苦再為周景文傷神勞心,自怨自艾。

要是真死心了,自己也能更輕松一些吧。

所以夏陽決定直面周景文的厭惡和拒絕,讓自己盡早死心,盡早解脫。

這樣一想,那麽認真執行任務將錢賺到手才是他現在該做的正事。

趙蕭桐雖然是讓他來勾引周景文,但是目的不是為了拖住周景文不讓他c手林斐的事嗎?所以說不一定要勾引到手,只要他沒皮沒臉地纏著周景文就好了,讓他煩得沒有時間管閑事不就好了嘛。

制定好作戰計劃的夏陽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了。

這也算是小小地報復一下周景文好了,不煩死你我就不是夏陽。

已經調整好自己心情的夏陽,連表情都閃閃發亮地走進廚房。

干啥?當然是做早餐了。不然他特意起這麽早難道是用來發呆的嗎?他不僅要做份給自己鼓勁的營養早餐,還要做一份用來糾纏周景文的愛心早餐。

在廚房里忙活兒了一會兒,兩份早餐就出爐了,夏陽自己吃的是一碗面和一杯牛n,給周景文的是兩只熏r煎蛋三明治和一壺紅茶。

夏陽吃掉自己的那份,看看時間,差不多是周景文出門的時間,於是提起餐盒就往周景文那層跑。

夏陽之前有兩三次在樓下看到周景文的車,也就大概估算出他出門的時間,之後就經常在樓下等他,然後裝作是偶遇,剛開始周景文還回應他的問好,後來大概是察覺到夏陽是故意纏自己也就沒怎麽理他了。

這次夏陽的目標可不只是問好那麽簡單,問好之後再送上早餐,死纏爛打軟磨硬泡之類的,最後自己再去蹭他的順風車──今天要是坐上周景文的車才算是功德圓滿。

所以當周景文推開門的時候,就看見笑吟吟地站在門前的夏陽。

「你……」

夏陽笑著問好:「早上好。」

「好。」周景文應著,不解地皺眉問,「有事?」

「我知道你沒有吃早餐的習慣。」許多年前的確是這樣,就是不知道現在改了沒有。「這樣不好,所以我擅自給你做了早餐。」

夏陽說著,將手里的餐盒遞了過去。

周景文為難了。

老實說,昨天將夏陽推出去也是他一時情急的下策,因為想著之前見趙蕭桐和夏陽有來往,就覺得應該也沒什麽事,但是他看見夏陽在吃驚之後表情變得黯然,才覺得自己這麽做實在不妥。

他不知道夏陽是怎麽進公司的,因為不關心所以沒有打聽過,之後纏著自己看起來像是意有所圖,自己煩他那是煩,但畢竟他沒有再做那行了,也許他並不想再和之前的客人再有牽扯呢?也許不想被別人知道他以前的事呢?

昨晚和林斐喝酒聊天時,提起夏陽這個人,林斐和他雖然在一個科室但不是一個組的,接觸不多,林斐說沒什麽印象,現在才知道原來和趙蕭桐有關系,話語間有種恨屋及烏的意味。

周景文覺得自己那樣做顯然沒有顧忌到夏陽的感受,他向來認為事情一碼歸一碼,自己煩他可以避開他拒絕他,但是當著其他人就這樣揭他過去的丑顯然不是正人君子所為。

總之,周景文因為昨天的事而對夏陽感到有些歉意。

不過他更沒想到,夏陽今天會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出現在自己門前,一臉笑意,而且還送上親自做的早餐──他怎麽知道自己沒有吃早餐的習慣?

如果是之前,周景文是會拒絕的,但是因為昨天那件事,現在卻不好意思開口拒絕夏陽了,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伸手接過那個餐盒。

「謝謝你的好意。」

夏陽更是吃了一驚。

媽呀周景文這是怎麽了?竟然這麽痛快地就收下了?莫非宿醉未醒?還是臉盲症發作?j神分裂?

「那個……你知道我是誰吧?」夏陽小心地問他。

「當然。」周景文覺得夏陽有些莫名其妙,「你是叫夏陽對吧?」

夏陽連忙點頭。

周景文看了他一眼,將餐盒塞進公文包里,然後走到門口轉身鎖門。

「你還有事?」周景文鎖好門一看,夏陽還站在那兒。

夏陽仍是笑眯眯的,他說:「等你啊。」頓了一頓,他看著疑惑不解的周景文,繼續說,「搭個順風車嘛,周總不是很體恤下屬的嗎?」

周景文剛想說我哪有,就想起昨天為了解救林斐而說要順路送g本和自己是反方向的林斐回家,於是立刻又住了嘴。

夏陽以為他在猶豫,於是連忙說:「現在不是很流行拼車?節能減排響應國家號召,反正咱們住一個地方,我攤一半油費,行不?」

反正任務經費有趙蕭桐報銷,攤油費算什麽!攤房租都不怕!

周景文十分為難,明明心里想著拒絕吧拒絕吧,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說不出口,大概是歉疚感還沒消除吧。

好半天,周景文才擠出兩個字:「不行。」

夏陽的笑容有些僵,正想著再用什麽借口去勸說周景文,就聽見他說:「四分之一。」

「哈?」

「你攤四分之一的油費。」周景文雖然表情很痛苦,但仍舊認真地說,「除去上下班之外其他用途的油費,你攤一半的話是四分之一。」

夏陽看著他,心里想著這人好像還是和那時沒怎麽變啊,連連點頭。

「不用車的話我會提前用短信通知你。」

然後夏陽眼睛一亮,連忙說:「那我們交換手機號碼吧。」

「……」

周景文覺得自己好像是被拐上了賊船。

今天的夏陽和之前不太一樣,總感覺他有點兒豁出去了似的,沒有之前雖然纏著自己但總是很拘謹的感覺,他似乎沒有辦法應對已經豁出去的夏陽。

然後他下午下班後他來到停車場,就看見夏陽靠在自己車上聽著mp3,見自己來了立即起身,露出了明朗的笑容。

「周總。」

周景文點點頭,掏出車鑰匙解鎖。

算了算了,拼車而已。

今晚,夏陽在飯後翻開那個黑皮的本子,寫下:

xx年xx月xx日 星期二

今日作戰有所進展,拼車成功。

趙大少請務必記得給我發獎金!!!

10

拼車的剛開始幾天,夏陽一路上就一直話癆,就算周景文不怎麽搭話也沒關系,夏陽也沒有氣餒,自言自語這種事他早就習慣了。慢慢地,到後來周景文也會應聲,回他一兩句,不再是他一個人傻乎乎地說到口干,有時甚至會笑一笑,表情生動了許多。

夏陽還是繼續幫周景文做早餐,變著花樣來,說是反正也要做,順便就再做一份,算是感謝周景文給自己當免費司機。周景文聽他這麽說,也就沒有拒絕成。剛開始周景文在下班時將飯盒還給他時只說聲謝謝,到後來會誇獎他手藝不錯。

然後夏陽得意地開始得寸進尺,每天起得更早,不僅做早餐,還做了可加熱的午餐。周景文開始還在推辭,但是夏陽堅持到底,又開始磨嘴皮子,周景文只好免去他攤的油費,才無奈地收下了兩個餐盒。

夏陽覺得自己這個策略真是定制對了。

上下班的時候他貼身跟隨周景文,就算偶遇林斐,因為夏陽不停地纏著他在說,周景文也就沒有時間再和林斐說話,更別說相邀出去喝酒娛樂。而周景文少有來設計室,何況夏陽只要看見他出現,必定像尾巴一樣黏著他。

而且他覺得自己和周景文走得更近了。

雖然這回抱著放棄的態度豁出去了死纏爛打地跟著周景文,反而拉近了兩人的距離,這是他沒有想到的,早知道一開始他就該沒皮沒臉地上陣。

不過既然拉近了,他最初的決心又動搖了,原本明明已經想放棄的,可是現在又覺得有希望,周景文似乎沒有最開始時那樣討厭他了。

他不是看不出來周景文其實有點煩自己纏著他,不過最近似乎是被自己纏習慣了,竟沒有再露出厭煩的表情,偶爾應他的話,會誇獎他的手藝,還會對他笑……

別說他貪心。

他怎麽可能不貪心。

夏陽這邊進展得倒是不錯,幸運值極低的人竟然都能如此順利,可是幸運值正常就是有些二的趙蕭桐卻極度不順利。

林斐還是在躲他,各種躲,就算他好不容易將人攔下來了,仍是一副我看見你就心煩別出現在我面前宇宙有多大你就滾多遠的表情──好吧,林斐只是面無表情冷眼相對而已,而個中情緒都只是趙蕭桐自己的腦補揣測。

開始趙蕭桐還軟言軟語地勸,道歉也不知道道了多少遍,可是林斐就是不肯給他機會,趙蕭桐又急又氣又憋屈,就開始暴躁。

林斐本來是個書生才子,少有和人鬧紅臉的,可不知為什麽,他一見趙蕭桐就來氣,被煩了很多次之後,趙蕭桐一暴躁,他也就開始暴躁。

這兩個暴躁的人在一塊兒,可不就吵起來了。

趙蕭桐就像沒長大的孩子要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似的,吵架也是一遍遍的質問為什麽,大意是你給我次機會是會死啊還是會死啊還是會死啊?

而林斐畢竟是個知識人,吵架也是長篇大論地罵人不帶臟字,雖然劈頭蓋臉全是掉書袋,但大意都相同,那就是老子不嫌棄鈣可是老子喜歡誰都不會喜歡你。

吵了好幾次也沒有結果,反正一個想要,一個不肯給,次次都是不歡而散。

不過好在兩人吵架並不是高聲大吵,而是言辭激烈語速飛快,頂多也就是兩人都情緒激動漲紅了臉而已,所以也沒有引起停車場里其他人注意,算是維持了良好的公共秩序。

這次趙蕭桐和林斐又是吵了一架之後,林斐氣紅了臉跑走了,他看著林斐踩自行車踏板那麽用力好像將踏板當成了他一樣,心里就無比惆悵。

老實說,多次交鋒下來,他也有些心灰意冷了。

趙蕭桐靠在自己車門上,掏出煙來點燃,默默地抽著,心里百回千轉,回憶泛濫。

他想起林斐作品給他的驚豔感,也想起第一眼看見林斐時那種心動,又想起差一點就生米煮成熟飯的那個夜晚……然後他想起這幾次的爭吵──越來越疲憊。

媽的好想哭。

趙蕭桐忽然就想起了夏陽。

那天他喝得醉呼呼的,可是在看見夏陽便灌酒邊落淚時他立刻就清醒了。

他一直以來都覺得夏陽是個除了錢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人,可是那天才知道,他竟然也有這樣傷心脆弱的時候。

大概他也是為情所傷吧。那時趙蕭桐這麽想。不知道是誰這麽幸運。

然後正當他起身准備去拍拍夏陽的背安慰他一下,然後兩個傷心人抱頭痛哭再大醉一場時,他聽見夏陽念出了周景文的名字。

夏陽你這個叛徒!!!!!!!

他當時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心在尖叫。

回憶中止。

趙蕭桐掐滅了香煙,掏出手機來編輯短信。

他想告訴夏陽自己在停車場等他,想請他吃個晚飯,然後他就聽見跟在電梯抵達的聲音之後的對話。

「……那你明天想吃什麽?」

「素食吧。」

「嗯,那熬個蔬菜粥,再炒幾樣小菜……食材好像不夠啊,中途路過菜市場能停一停嗎?我去買點菜,一會兒就好,不行的話就……」

「沒事。」

「啊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那麽我想想,要買……」

趙蕭桐剛聽到周景文的聲音時就下意識地蹲了下去,然後偷偷地往電梯那邊看,果然是夏陽和周景文,兩個人還有說有笑的──當然趙蕭桐又將看到的畫面腦內補完了一下。

他躲在車子邊偷聽兩個人說著家長里短的話,看著夏陽跟著周景文坐上了車,又看著那輛車絕塵而去。

看來夏陽進展得很順利。

趙蕭桐低頭看了看手機上編輯到一半的短信,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然後他將短信內容刪除掉,收好手機,鑽進了自己車里。

心情不好的他,又點燃一g煙悶頭抽著,然後隨手打開了廣播。

音響里傳來廣播小姐甜美的聲音:「那麽到底是什麽意思呢?ntr這個詞語源自於霓虹語種被動形態的『寢取!!』的羅馬音縮寫,意思是對象被人睡了,常用來……」

趙蕭桐立刻關上了廣播。

卧槽連廣播都來嘲笑我!!!

十分應景的廣播讓趙蕭桐更加憂郁了,他趴在方向盤上,思考著自己到底是招惹了誰才讓照拂了他二十幾年的幸運女神棄他而去。

招惹了誰?

趙大少你好好想想身邊誰是幸運e-你就知道答案是怎麽回事了。

當晚夏陽收到雇主的短信。

二貨找打少:進展不錯,繼續努力。

夏陽不知道趙蕭桐是怎麽知道自己進展不錯的,明明他一次都沒來檢查過他之前要自己寫的作戰情況本,不過他想趙蕭桐這樣有錢有權的人想必一定在自己身邊放了耳目吧。

不過夏陽這回真的高估了趙蕭桐的智商低估了他的道德值,雖然他本來就有點二又有點缺德,但是能將雇主的名字存成二貨找打少的夏陽,其實也挺缺德的。

然後夏陽回了一條知道了的短信,就跑去畫室作畫去了。

近來他實在順利,周景文那邊進展良好,繪畫上又有所提高,和同事相處得也還不錯,這讓他忘記了自己的幸運值其實很低,也就放松了警惕。

開金手指這種作弊行為,被反外掛程序檢測到了,下場可是很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