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部分(1 / 2)

紅塵如煙愛如煙 未知 6127 字 2021-02-25

我見該說之話均已說完,便起身道:「諸位盡管喝酒,如煙先回去歇息,明日一早便走,就此別過,恕如煙明日不再辭行了!」

牙牙起身相送,三個丫頭也起身欲跟我回房。

我未回頭,背對著她們道:「你等今日已成牙牙姑娘的人,莫要再跟著我,好生活著,日後我自會去看你等!」

說完也不看她們的表情,大步走了回去。

牙牙一直跟我回到房中,道:「柳姑娘,牙牙還有些話要說!」

我關上房門,笑道:「姑娘請坐,有話盡管說。」

牙牙沉思,道:「師弟性情自幼孤僻,未能有一位知己,但自與姑娘交往後,性情也變了許多,牙牙實為師弟高興,今日便要謝過柳姑娘!」

我笑道:「姑娘言重了,如煙多次得東風相助,無以為報……此生能得此知己倒也難得。」

牙牙嘆道:「牙牙只求姑娘真心待師弟,他實乃命苦之人,身上的擔子甚是沉重,旁人卻難分擔一分一毫。如今見他與姑娘相處時的輕松與幸福,牙牙……牙牙真感謝上蒼賜予師弟如此一知己,讓師弟也感受到世間的情誼……」

我見她眼圈微紅,便道:「姑娘放心,東風與如煙乃是過命之交,我定不會負了東風。」

牙牙釋然,頷首道:「那日師弟聽聞姑娘有難,甚為著急,脾氣也大了許多,即刻召集我與誠伯前來助你,情急中因擔憂你安危,傷了許多性命。其實師弟並非濫殺無辜之人……」

我嘆,道:「殺人?你不殺人,人便要殺你!在這世上活著有時還是心狠些好!」

牙牙頷首道:「既然姑娘理解師弟,那牙牙便放心了!」

「煙兒——」門被撞開,卻是東風,見我與牙牙正坐於榻上談心,倒也愣了。

牙牙無奈笑道:「師弟以為我還會對柳姑娘不利么?那日實是太過倉促,未弄清緣由,才會生出誤會。如今牙牙已知真相,怎會再傷害於她?」

我苦笑。

東風笑道:「原是我狹隘了!」

牙牙起身道:「柳姑娘早些歇息,牙牙不打擾了!」

我送他二人出去,便關好門,躺於榻上歇息了。不過也奇怪,如今雖然不知明日會到哪里,但卻心靜了,就連睡覺也變得異常香甜,未多時,已沉沉睡去。

睡夢中,覺得有人看著我,我睜眼,忙捂住自己的嘴——榻邊果真站著一個黑衣人。我明明記得睡前已關好了門,不知他是如何進來的。我定下心神,借著屋外微弱的星光仔細辨認,那佝僂的身子……天,是誠伯。

他見我已醒來,冷冷道:「姑娘請起來隨我走!」

我靜靜看了會他,未感到殺氣,便起身套了件衣服。他轉身將我夾在腋下,從窗口躍出。我苦笑,每次都是在半夜被人夾在腋下從窗口「飛」……呵呵,我應能明白為何誠伯也要從窗戶出去了,因為怕從門中出去驚動醉東風。

他擄我來到不遠處的樹林中,將我放下,一鞠道:「姑娘莫怪小老兒粗魯!」

我頷首回禮,靜候他的下文。

他淡淡道:「姑娘能讓小老兒再仔細看看姑娘的臉么?」

我苦笑,便將右邊的臉送了過去。雖是深夜,但習武之人均能夜間視物。

他仔細看了一會,嘆了一口氣,冷冷的目光穿過我,直望向我身後遠處的山野……片刻,才緩緩道:「姑娘,小老兒乃粗人,一心只為少爺。三年前,聽聞手下傳言:少爺因貪戀一女子美色而不思山寨,老兒生怕少爺誤了大事,便對姑娘生了殺心。可那日欲殺姑娘時,姑娘揭去面紗,小老兒便不再為難姑娘。姑娘可知為何?」

我笑道:「因誠伯深知以如煙這容顏斷難媚惑你家少爺。」

他冷冷道:「錯!」

我驚愕!

他冰冷的聲音緩緩道:「老爺、夫人過世甚早,惟有小老兒與少爺相依為命。少爺仍在襁褓中時,因機緣曾遇一方士。那方士見過少爺後便說:『此兒雖看似有無窮鴻福,實則乃為薄命之相,只怕過不得而立之年!』小老兒甚是著急,跪求方士解救之法。那方士只搖頭不語,小老兒於他仙d外跪求三日,方士看不過,才對小老兒說:『唉!你如此求在下也無用,在下也無解救之法。能解救之人只怕憑你我萬難找到,找到之可能只有萬中之一,只能看天數了!』小老兒忙向方士求尋解救之人居處。方士道:『此人是否會在我朝出現,全在天數一念,她若降臨到我朝,芸芸眾生,我等都難找到,更何況她未必會降到這世上。』小老兒仍是苦苦相求,那方士熬不過,才嘆道:『罷了,右頰帶有枯梅刺青之女子便是能解救你家少爺之人。唉!你可知僅此一句話便壞了我一世修行?而此女子會降入此朝之希望少之又少,即便降了你找到之可能更是微乎其微!修行之人吶,就怕心軟!』小老兒便記下了。一年後,小老兒再去找那方士時……唉!那方士已奇怪地年老混沌,與村中老人無異,仿佛已過了幾十載,實是小老兒害了那方士。」

誠伯嘆息之時也是我正驚訝之時。想不到西漢修行的方士中竟然也有這般神奇人物,竟然能算到我會y差陽錯地穿越到這里來。只是我又怎能解救醉東風呢?罷了!或許是那方士信口胡說,正好湊巧編了如我這樣一個被花了臉的女子,是個巧合罷了!

誠伯看我道:「那日見姑娘臉上刺青,老兒便知恩公到了!今日看得仔細,姑娘這刺青的確如同一枝枯梅,更得到了證實。求姑娘告知老兒救公子之法!」

我嘆道:「誠伯莫要如此,如煙只是一平凡女子,又怎會那些方士的解救之法?」

誠伯跪倒道:「還請姑娘懲罰小老兒,願殺願剮全憑姑娘處置,以謝那日對姑娘不敬之罪,只求姑娘救公子一救!」

我知他會錯意,嘆氣扶他起來道:「誠伯請起,我先應了便是!今日如煙真不知那些方士之法,他日見了明白之人定會幫東風問個明白,如此可好?」

誠伯驚恐地看我:「姑娘果真不知?」

我嘆道:「如煙從未習過那些術法又怎會知?」

誠伯喃喃道:「據那方士所描述,應是姑娘無疑……」

我笑道:「不過誠伯請放心,如煙與東風相交甚深,若東風有難,如煙必不會坐觀!」唉,也不知自己有沒有這樣的能力,就說這樣的大話。不過,東風如此待我,若東風果真有難,只要我能幫得上,自然不會袖手,就算我幫不上,我也會為他四處去求化解之法的。

誠伯釋然,冷冷的臉上,終於有了些笑容,只是那笑容卻甚是猙獰可怕,反倒不如不笑。他道:「多謝姑娘,既然方士提到姑娘,姑娘必是異人。姑娘既為異人,自是不願隨便露了身份。小老兒知,小老兒知,只要姑娘應了,小老兒便已放心!」

我頷首。我從未想過y冷的誠伯會與我說這許多話。我靜靜地想了一會,他也安靜地望著遠處沉思。半晌,我問:「此事有誰知曉?」

他垂手道:「僅小老兒一人知!」誠伯此刻仿佛又回到了平日里的冰冷與少言寡語,如同方才那帶著歡喜笑容的人是旁人而非他一般,讓我不由得懷疑方才是自己的眼睛與耳朵出了毛病。

我嘆氣,如此忠仆甚是難得,但卻總感覺他身上的氣息有些熟悉,冷冷的,淡淡的……

誠伯見我無話,便道:「姑娘請回!」

我頷首,他便又夾起我躍回了房間。

清晨,第一縷陽光清清爽爽地從窗戶照進來,我睜開眼睛,屋內仍如昨夜般寧靜,只是心中似乎少了許多y霾。我拍拍自己久未真正笑過的臉頰,掛上發自內心的笑容,青春、快樂、輕松。

屋里少了丫頭們的聒噪,也少了她們帶給我的女人卑賤的感覺。我獨自起來穿衣。已經多久沒有自己穿衣服了?已經多久沒有自己張羅起居了?仿佛那還是在現代的事。我笑笑,自己打來水洗漱,對著鏡子梳頭。自來到西漢,我似乎已習慣了別人的伺候,可誰知伺候我的人卻也是如同我一般在這里甚為卑賤的女人。我嘲笑自己,成日抱怨著別人壓榨、欺凌我這個女人,卻不知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剝削著別的女人。如今醒了,但願不算太遲。說實話,西漢的發型雖然較之明清簡單了不少,但仍不是我這個現代女子所能打理得了的,來了這十幾年,今日才發覺自己竟連頭也不會梳,衣服也穿不利落,是我退化了還是被同化了?是我麻木了還是安於享樂了?虧我還是在現代受了諸多教育,成日想著人人平等,成日說著自力更生,原來我也只不過是依附於旁人的藤蘿,是一個不會自給自足的花瓶……我看著鏡中那個衣服穿得亂七八糟的女子,頭發蓬亂,衣衫邋遢,面容落魄……怎還能看到十幾年前那個大學校園里清爽、堅強的女子的影子?沒有,一絲絲也沒有,甚至還比不上淪為奴婢的菁兒與秋水,更比不上在權勢之爭中游刃有余的竇姬……難怪劉恆看不起我,難怪薄姬玩弄我,難怪竇姬輕視我,原來這也是自己的原因。這個世界原本就是一個適者生存的年代,男子如此,女子亦如此,可我來了這十多年不僅沒有長進反而將現代的生存本領也退化了,那么有了今日的處境便也是相當公平的。我曾小覷西漢女子的木訥,也曾恥笑西漢女子的麻木,卻不知做一個西漢卑賤的女子卻也是一門深厚的學問。我懂嗎?我試圖去學習過嗎?我沒有,我一直自負地以為以我受過高等教育的頭腦要擺平這些愚昧的古人應不在話下,一直自負地以為即使天公再不開眼以我的聰明與博學自會游刃有余,可我錯了,做人是一門學問,做古代的女子也是一門學問,並且是一門現代所接觸不到的、深刻的學問。我敗了,與其說敗給了古代的女子倒不如說敗給了自己的自負與自大。自大一點為臭,我今日才深深懂得,希望還不算太晚……

我梳了半天頭卻總也弄不出個樣子來,既然以後打算要自力更生,便不能再依靠丫頭們,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如果我今日連頭發衣服這樣最簡單最瑣碎的問題都解決不了,就連裝束也是任人擺布沒有自己的主見,還談什么自力更生呢?我看看鏡子,最後笑了,既然不會西漢的發型,為什么不用現代的呢?我為自己的想法高興,為自己的突破而激動,我許久沒有這樣興奮過了。這心情如同上學時攻破了一個難題,如同考試考了個高分……我在為自己的想法而興奮時也在為自己的辛酸而悲哀,我真退化了,退化到連頭都不會梳,連思想也不會變通,退化到沒有自我,沒有創新……

我將左右兩邊的頭發分別隨意用頭繩款款扎上,劉海齊眉,自然垂下,鏡中,又是一個清純的少女,是一個十五歲明媚的少女。我將臉上的刺青畫成一枝枯梅,以胭脂加以點綴……丑陋嗎?非也,是美,另類的美,只是臉色微微有些蒼白,顯得眼睛格外大,不過今日的眼睛異常明亮有神。那神采是為了此後的自由,還是為了今日自己能梳頭了?或許,如今的我就這么容易滿足,這么容易激動,一切都要從今天開始了,我要做回現代的自己,要做一個嶄新的如煙……

我再看看身上穿得亂七八糟的衣服,不想再為難自己,便將那些煩瑣的衣服盡數脫去,只找出一間淡粉色的紗衣,款款套在小衣外面,下身穿以同色褲子。我再次凝視鏡中的自己,轉身,舉手,投足……我笑了,鏡中的我輕盈、活潑,仿佛又充滿了無限生機與希望,如同夏日的朝陽,熱情而又悅目。我如同又回到了大學宿舍,宿舍的姐妹們要么去約會,要么去跳舞,惟獨我卻在悠然自得地穿衣、化妝,自我欣賞……

我站在窗前深深呼吸,空氣清新,陽光明媚,天空瓦藍,白雲朵朵,我卻也是這樣嫵媚。朋友們都不在了,就象在宿舍的周末一般,只有我一個在孤芳自賞,但我不寂寞,因為寂寞源於心靈。此刻,我的心靈滿是陽光,是大學時富有朝氣的陽光……我舞故我在……即使舞台上只有我一個人,但舞者美麗的心情卻如同一杯咖啡般醇香濃烈……

我很滿意自己的裝束,僅收拾了一個隨身小包袱,裝了一些日常用品及衣物,順便帶了兩個金錠與幾串大錢。這些錢財若平常百姓,只怕能過得了一生,我卻順手塞到了包袱里,草草背到身上,回頭,環視屋內,一切仍如同昨日。我笑笑,這些東西也不用我收拾,菁兒走之前應會收拾好帶走。按理說,從王府帶出來的東西我一丁點也不想帶,包括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可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了自己這一路少受罪,不帶白不帶,總不能l體上路吧!呵呵~~

我看完後,便轉身出屋,不再回頭,徑直向客棧外走去。不過奇怪,平日里菁兒起得甚早,今日怎么還沒動靜?雖說我昨夜說過今日不要再見,但以秋水的性格自會吵吵著要來送我一程,她們斷沒有那么聽話老實的道理。我笑笑,管她呢,旁人都安頓好了,自己安頓自己便是了。咦?醉東風也還未起么?突然又想起昨夜誠伯說的那些話,唉!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我有什么能力會去幫別人?不麻煩別人就不錯了,只希望以後少拖累旁人才好。

見旁人均無動靜,仿佛他們那些人一夜之間全消失了一般,我心下竊喜,趕緊偷偷溜了出去,正好,省得婆婆媽媽的,我實在是不想再麻煩醉東風送我了。可是,剛出客棧門,我便愣了……

客棧外的大樹下,醉東風一身白衫隨風輕揚,斜斜地靠在大樹下,一腿站立,一腿曲起,腳踩在樹干上,嘴里咬著一根茅草,百無聊賴的嚼著,又愜意,又慵懶。樹上拴著兩匹馬,一匹棗紅,一匹潔白。他見我出來,吐掉茅草,邪笑道:「我就知道你會偷溜!」

我歪著腦袋,看著他笑道:「你果真厲害,這點小心思都被你抓住了!」

他得意地笑道:「本來他們都要前來送你,我想你並不願見那離別場面,便吩咐他們乖乖在房中待著,等我二人走了再出來。而我呢!哈哈——便在此處等著將試圖偷溜的你擒獲!」

我嘆氣,笑道:「我說呢,方才他們如同消失了一般,一個也看不見,卻不知是你的誘敵之策!罷了!我算是玩不過你!」

他笑道:「走吧!莫要再打算將我甩掉!」他又回頭壞笑道:「你今日的裝扮好生奇特,今日一看,其實你也不算平凡,只是往日的裝扮不適合你罷了。今日這妝容倒是頗生美艷,也算得是一美女了!」

我知他打趣,佯怒道:「再胡說小心割你舌頭!」

他壞笑著拍拍身旁的馬道:「若要割了我的舌頭,只怕你日後要成日與這馬兒說話了。」

我笑,懶得理他,走到那兩匹馬前,問:「這可是你我的坐騎?」

他笑道:「馬車行駛太慢,又引人注目,為此誠伯專為我二人挑選了這兩匹良駒,只是不知你是否會騎?平常女子會騎馬者甚少。」

我笑,其實我還真不會騎馬,上大學時,曾去康熙草原騎過兩天,但那馬不僅溫順而且還有人專門幫你牽著,並不能算是真正的騎馬,只能勉強算得上是遛馬吧!

他見我笑而不語,便壞笑道:「哈哈——難道你真不會騎馬?不過也好,那我二人共乘一騎如何?」

我笑道:「哪個說我不會了?只不過須得慢慢走才成!」

他看看我,便將那匹雪白的馬解了下來,一手拉著韁繩,一手將我扶了上去道:「莫要一時逞強吹牛,小心著,摔下來我可不管。」

我緊張地接過韁繩,渾身僵硬,目不斜視,專心地坐在上面,連聲說道:「曉得,曉得,一回生二回熟嘛!慢慢會好!」

他見我那僵硬的樣子,大笑起來道:「你如此騎馬只怕用不了一日定會腰酸背痛,馬兒也會不舒服。這馬兒原是誠伯挑選出的最溫順的一匹,你只管放松騎著,它應不會撒野。」

我一邊仍專注地握著韁繩,一邊應諾道:「曉得,曉得,你快些走,如此站著好生累人。」

他笑著搖搖頭,伸手拿掉我肩上的包袱搭於棗紅馬上,翻身上馬,一拉韁繩道:「走嘍——」

那棗紅馬兒載著他大步向前奔去,我卻仍小心翼翼地讓雪白馬慢慢溜達。他走出數丈,回頭看我,大笑道:「你如此走,幾時才能翻過那個山頭?只怕我二人要在山上過夜了。」他停了下來,等我上前,細說了騎馬的要領,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只聽他大聲道:「小心了!」便輕拍了一下我的馬p股,馬兒小跑了起來,我大叫了一聲,卻發現並沒有想象中那么可怕,與在康熙草原上騎馬相差不大嘛,便也漸漸放松了下來。

他笑著時而與我並肩前行,時而快跑幾步,我看著朝陽中那棗紅馬兒與那白衫男子相映成趣,刺得我眼睛生疼,眼眶慢慢有些濕潤……

行了半日,我在馬上已不再緊張,但p股卻疼得要命,真不知他是如何練就的銅牆鐵「腚」,竟未有半分疲倦。我叫喊著「辛苦」便拉住馬兒,下來坐到草地上,說什么也不走了。他見我耍無賴,也沒辦法,笑嘻嘻地也下來走到我旁邊坐下。

那兩匹馬兒悠閑地吃著草,我也悠閑地躺在草地上望著天空中的朵朵白雲……

他拿出干糧與水張羅我吃,我心下叫著慚愧,出門前竟然並未想過要帶飲食,呵呵,幸虧有他,不然我只能吃金錠了。

他變戲法般拿出一葫蘆小酒輕酌著,我卻突然想起一事,問:「東風,那日你因何去王府找劉恆?」

他看我笑笑道:「自那日與你在園中被竇姬撞見後我一直不塌實,近日也難以尋到與你單獨說話的機會,想來想去,也只有去找劉恆了,以側面探聽你的消息。見過劉恆後得知你身體欠佳甚是擔心,怎奈卻難見你一面,那日偶遇見你果真面容憔悴,好生心疼。」

我嘆道:「其實果不出你所料,那竇姬的確出賣了我,劉恆大怒便不許我再出院門。」

他嘆氣道:「煙兒,你可知你最大的弱點么?那便是容易輕信他人,此後可要留心,人心最難測!」

我笑道:「你莫要說我,你那日與劉恆結拜時不也曾動了真情?」

他黯然,灌下一大口酒,遙望著天空,緩緩嘆道:「唉!此事牽扯到父輩恩怨,你叫我如何與你說?」

我笑道:「你願說則說,不願說便不說,我自不會勉強你。」

他喝口酒,黯然道:「劉恆乃是我此生除你之外的唯一知己,與他在一起,我時常感到被重視、被關懷,而他卻也真心待我,關於皇室紛爭中的各種無奈也常說與我聽。我……我曾真心盼望過能有這樣一位好知己好哥哥……可偏生他是劉家人……當時我矛盾萬分,甚至渾身顫抖不能自已。我是與他結交還是不結交,一時之中無法決斷。後來,我想開了,他雖是皇室子孫,但卻甚不得志,與我這淪落人兒相差無多,相信父母的在天之靈應會體諒我與仇家之子結拜之事吧!況且……我與劉恆原也算是有緣分的,若當初無那些意外,只怕我二人自出生時便已是兄弟了。」

我驚,問:「此話怎講?你怎會與他有此緣分?」

他淡淡道:「莫要問了,一切都已過去了。」

我頷首,便也住了嘴,既然人家不願意提,我自然不該打破沙鍋問到底。只是他說得淡然,仿佛很遙遠一般,我心下難受。東風一貫將心中苦悶藏得很深,就連我也不願說。他如同一只孤獨的狼,有了傷口便默默地獨自舔舐,卻把笑容、陽光留給我與關心他的人。

可那日他的失態我是看到的。他那日一聽劉恆要與他結拜,手便一直在顫抖,旁人或許認為他乃是因得到代王的抬愛而激動,可我卻知道他真正的想法。雖然他並不與我說與劉家的恩怨,但我卻深知他與劉家皇室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他與劉恆結交都已算是出了常規,更何況是結拜呢?當時若拒絕吧,只怕不僅會駁了劉恆面子,而且他也會為失去一位知己而可惜;若接受,只怕他難以忍受良心的譴責與家族仇恨的牽掛。不過好在劉恆此時並不得志,這個劉家的皇子混得甚是落魄,如此一來反倒消除了東風心中的顧慮。我微笑,劉恆暫且不說,但東風這么多年孤獨,雖說成日笑嘻嘻,可又有誰能知他心中的苦呢?難得他有心欲結交一人,我又怎能嘲笑他呢?我此刻只盼得他高興、平安,至於什么恩怨情愁,什么皇子皇孫都讓他見鬼去吧!

我默默拿過他的酒揣到懷中,笑道:「莫再喝了,喝多了可要酒後駕駛了。」

他看我,眼睛半眯,笑意漸漸在眼角彌散,道:「壞丫頭,這些個污七八糟的詞語你是怎生想出來的?」

我嬉笑著道:「想知道?好,那我告訴你!我本是一造詞語的小精靈,因不小心喝了神仙的酒,便被打落凡塵。」

他歪著腦袋,愣道:「何為精靈?」

我暈!這西漢的人難道連精靈也不知道嗎?我苦笑道:「笨死你!不和你說了,反正橫豎也說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