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部分(2 / 2)

⑦ 基地與地球 未知 6091 字 2021-02-25

崔維茲四下掃視一遍,發現周遭沒有其他人。他聳了聳肩,「嗯,現在是大清早,居民可能大多在室內,有的甚至可能還在睡覺。不過話說回來,我不認為這是個人口眾多的地區。」

他轉過頭對其他人說:「我出去跟那個女子談談,她若能說些我聽得懂的話,那么你們……」

「我倒認為,」寶綺思以堅決的口氣說:「我們一起出去比較好。那女子看來完全沒有危險,而且反正我想出去伸伸腿,呼吸一下這個行星的空氣,也許還能張羅些這個行星的食物。我也要菲龍著溫置身一個世界的感覺,此外,我想裴會希望在近距離檢視一下那名女子。」

「誰?我?」裴洛拉特臉上頓時出現紅暈,「根本沒這回事,寶綺思,但我是我們這個小組的通譯。」

崔維茲又聳了聳肩。「好啦,一起行動。不過,雖然她看來毫無危險,我還是打算帶著我的武器。」

「我可不信,」寶綺思說:「你會想用它們對付那個年輕少女。」

崔維茲咧嘴微微一笑。「她很迷人,對不對?」

崔維茲首先離開太空艇,殿後的是裴洛拉特。寶綺思走在中間,一只手在背後拉住菲龍的小手;菲龍則緊跟著寶綺思,小心翼翼地走下斜梯。

黑發年輕女子仍然興味十足地看著,沒有向後移動半步。

崔維茲喃喃說道:「好,讓我們試試看。」

他將原本按著武器的雙手抬起來,開口道:「我向你問好。」

那年輕女子思索了一會兒,然後說:「我問候尊駕,亦問候尊駕之同伴。」

裴洛拉特興奮地說道:「太好了!她說的是古典銀河標准語,而且發音字正腔圓。」

「我也懂她的意思。」崔維茲說著又擺了擺手,表示他其實並不是每一個字都聽得懂。「我希望她懂得我的意思。」

他露出一副友善的表情,微笑著說:「我們從遙遠的太空飛來,我們來自另一個世界。」

「甚好,」年輕女子以清脆的女高音說:「尊駕之太空船自帝國而來?」

「它來自一個遙遠的星體,這艘太空船就叫作遠星號。」

年輕女子抬起頭,看了看太空艇上的字樣。「那是其含意嗎?若果如此,又若果第二字為『星』,那么注意看,它給印反了。」

崔維茲正准備反駁,裴洛拉特卻欣喜若狂地說:「她說得對,『星』這個字的確是在兩千多年前反過來的。這是多么難得的機會,遇到了活生生的古典標准語,讓我可以詳細研究一番。」

崔維茲仔細打量這位年輕女子。她身高只有一百五十幾公分,胸部雖秀挺卻不豐滿。伹她看來並非尚未發育成熟,她的茹頭不小,茹暈顏色也很深,不過後者或許是棕色皮膚造成的結果。

他說:「我的名字叫葛蘭·崔維茲;這位是我的朋友詹諾夫。裴洛拉特;那位女士是寶綺思;那個小孩叫作菲龍。」

「那么,尊駕來自的遠方星體,是否存在為男子取雙名之慣例?我名為廣子,為廣子之女。」

「你的父親呢?」裴洛拉特突然c嘴。

廣子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答道:「他的名字,我娘親說喚作史慕爾,然而這毫無重要,我並不識他。」

「其他人在哪里?」崔維茲說:「似乎只有你一個人在這里迎接我們。」

廣子說:「多數男子在漁船上,多數女子在田間。我這兩天休假,因而有幸目睹這偉大場面。然而人們都好奇,太空船降落時會被目擊,即便位於遠方亦如是,他人很快將來到。」

「這個島上還有很多人嗎?」

「總數超過二十五仟。」廣子答道,語氣中透著明顯的驕傲。

「海洋中還有其他島嶼嗎?」

「其他島嶼,尊貴的先生?」她似乎十分困惑。

崔維茲認為這句問話無異於回答。整個行星上,這里是唯一有人居住的地方。

他說:「你們如何稱呼你們的世界?」

「它喚作阿爾發,尊貴的先生。我們教科書中,提及其全名為『半人馬之阿爾發』,不知此一全名對尊駕是否更具意義,然而我們只喚它阿爾發,瞧,它是個美景世界。」

「什么世界?」崔維茲問,同時茫然地轉頭望向裴洛垃待。

「她的意思是美麗的世界。」裴洛拉特說。

「的確沒錯,」崔維茲說:「至少此地,此時此刻。」他抬頭望著清晨淡藍色的天空,其間偶爾有幾朵雲彩飄過。「今天是個大好的晴天,廣子,但是我想,這種天氣在阿爾發不多見。」

廣子愣了一下。「我們要多少有多少,先生。我們需要雨水時,雲朵便會飄來,然而大多數日子里,天空晴朗似乎對我們更有助益。在漁船出海的這些日子,我們當然極需晴朗的天空與溫和的風。」

「這么說,你們可以控制氣候嘍,廣子?」

「若我們無法,葛蘭·崔維茲先生,我們將給雨水淋得濕透。」

「但你們是如何做到的?」

「並非身為訓練有素之工程師,先生,恕我無法向尊駕解釋。」

「你和你的族人居住的這個島嶼,不知其名如何稱呼?」崔維茲問。他發現自己已受到影響,也學起這種古典標准語的華麗腔調(他實在極想知道自己的文法是否正確)。

廣子說:「我們這座位於汪洋之中,有如天堂般的島嶼,喚作『新地球』。」聽到這個答案,崔維茲與裴洛拉特驚喜交集,不約而同地轉頭瞪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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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機會繼續討論下去,因為許多人陸續來到,總數有好幾十個。崔維茲心想,這些人一定都沒出海,也未在田間工作,而且住處離此地不太遠。大多數人都徒步前來,不過他也看到兩輛車——都相當老舊粗陋。

顯然這是個科技水准不高的社會,但他們卻能控制氣候。

眾所皆知,科技發展未必能面面顧到,即使某一方面落後,其他方面仍有可能相當先進。可是像這么不均衡的發展,也實在是個罕見的例子。

前來觀看太空艇的人群中,至少有一半是年長的男女,也有三、四個小孩子,其他人則大多數是女性。不過沒有任何人表現出恐懼或疑慮。

崔維茲對寶綺思低聲道:「你在c縱他們嗎?他們似乎——相當穩靜。」

「完全沒有。」寶綺思說:「除非有必要,我絕不輕易碰觸他人的心靈,我現在關心的只有菲龍一個人。」

對於曾在銀河任何一個正常世界湊過熱鬧的人而言,現在的圍觀者根本不算多;可是對於菲龍而言,她才剛剛適應了遠星號上的三個成人,現在這群人在她眼中無異是黑壓壓的一群。菲龍的呼吸變得非常急促,眼睛半閉起來,幾乎是受到了驚嚇。

寶綺思輕輕地、反覆規律地撫摩著她,嘴里發出安撫的聲調。崔維茲十分肯定,此時她還正以無比輕柔的方式,仔細著組菲龍的心靈纖絲。

菲龍突然喘息似的深深吸一口氣,接著她甩了甩頭,大概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然後她抬起頭,以比較正常的目光看了看周圍的人群,隨即又將頭埋進寶綺思懷中。

寶綺思讓她維持著這個姿勢,將自己的手臂圍在菲龍的肩頭,每隔一陣子收攏一下,彷佛再三強調她的保護依然存在。

裴洛拉特目光掃過這群阿爾發人,表情似乎相當愕然。「葛蘭,他們彼此間的差異可真大。」

崔維茲也注意到這一點。他們的膚色與發色有好幾種,其中一人行著火紅的頭發、碧藍的眼珠,以及滿是雀斑的皮膚。至少有三個明明是成人,卻長得跟廣子一般矮小,另有一兩人則比崔維茲還高。好幾個男女的眼睛都與廣子類似,崔維茲想起來,在菲律星區那些商業繁榮的行星上,這種眼睛是當地居民的特征,不過他自己從未造訪那個星區。

所有的阿爾發人腰部以上一律赤l,女性的胸部似乎都不大,在崔維茲眼中,那是她們最接近一致的身體特征。

寶綺思突然說:「廣子小姐,我的小朋友還不習慣太空旅行,她吸收的新奇事物已超過她的消化能力。可不可以讓她坐下來,也許再給她點吃的暍的?」

廣子現出困惑的表情,裴洛拉特便用流行於帝國中葉、聽來較為華麗的銀河標准語,將寶綺思的話著復了一遍。

廣子聽了趕緊用一只手掩住嘴,盈盈地屈膝半跪。「我懇求您恕罪,尊貴的女士,」她說:「我未曾顧及這孩兒以及尊駕的需要。這件事太過稀奇,將我整個心思占滿。請尊駕——請您們諸位訪客——前往食堂進早膳如何?我們加入您們,以主人的身分招待可好?」

寶綺思說:「你實在太好了。」她說得很慢,每個音都發得很仔細,希望能讓對方比較容易了解。「不過,最好能由你一個人招待我們,這樣孩子才會覺得自在,她不習慣同時和太多人在一起。」

廣子站了起來,答道:「一切遵照尊駕的吩咐。」

她從容地走在前面,帶領他們穿過草坪。其他的阿爾發人緊跟在兩旁,他們似乎對這些訪客的衣著特別感興趣。其中有個人挨近了崔維茲,好奇地摸摸他的輕便夾克,崔維茲索性將夾克脫下來遞給他。

「拿去吧,好好看個夠,不過要還我。」然後他又對廣子說:「要保證我能拿回來,廣子小姐。」

「不在話下,必將物歸原主,尊貴的先生。」她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

崔維茲露出微笑,繼續往前走。在輕柔溫和的微風中,他覺得脫掉夾克更舒服了。

他默默觀察周圍的人群,看不出有任何人身上帶著武器。而對於崔維茲攜帶的武器,好像也沒有人表現出恐懼或不安,甚至沒有表現出好奇,這點令崔維茲感到很有意思。很可能他們根本不知道那是武器,根據崔維茲目前觀察的心得,阿爾發很可能是個完全沒有暴力的世界。

此時,一名女子加快腳步,超前寶綺思一點,然後轉過頭來,仔細檢視寶綺思的寬松上衣,並且說:「尊駕具有茹房嗎,尊貴的女士?」

但她似乎等不及對方回答,便逕自伸出手輕輕按在寶綺思胸前。

寶綺思微微一笑,答道:「誠如尊駕所發現,我確實擁有。它們或許不如尊駕那般秀挺,然而我遮住它們,並非由於此等原因。在我的世界上,不適宜讓它們暴露在外。」

說完,她轉頭對裴洛拉特耳語道:「你覺得我對古典標准語的竅門掌握得怎么樣?」

「你掌握得很好,寶綺思。」裴洛拉特說。

那間餐廳相當大,里面有許多長型餐桌,每張餐桌兩側都擺著長椅。從這些陳設,可以明顯看出阿爾發人慣於集體用餐。

崔維茲覺得良心十分不安,由於寶綺思要求獨處,這么大的地方只能給五人享用,害得其他阿爾發人被迫留在外面。不過仍有許多阿爾發人不願離去,他們與窗子保持禮貌的距離(所謂的窗子,其實只是牆壁上的一些隙縫,甚至沒有裝紗窗),想必是為了觀看這些陌生人的吃相。

崔維茲不知不覺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下雨的時候會怎么樣?當然,雨水只有在需要時才會落下,雨勢一定恰到好處,也不會伴隨太強的風,而且總是適可而止。此外,下雨的時間必定會提前預報,因此阿爾發人可早做准備,崔維茲這么想。

崔維茲對面那扇窗子可以望見海洋,在遠方地平線上,崔維茲似乎能看見一片雲層,看來與其他各處的雲層無異。想必除了這一小塊人間仙境,整個天空都布滿那種烏雲。

氣候控制的確有莫大好處。

終於有人出來為他們服務,那是一位踮著腳尖走路的年輕女子。她沒有問他們要吃什么,只是默默將食物端出來。每個人都有一小杯羊奶、一中杯葡萄汁、一大杯白開水。食物包括兩個大型荷包蛋,旁邊配著些白色r酪片,此外還有一大盤燒魚,綴著些小塊的烤馬鈴薯,下面鋪著清涼鮮綠的萵苣葉。

看到這么多食物擺在面前,寶綺思現出十分為難的表情,顯然不知如何下手才好。菲龍卻沒這個問題,她大口喝著葡萄汁,就像渴了幾天一樣,而且露出明顯的贊賞神情,然後又開始大嚼燒魚與馬鈴薯。本來她差點要伸手去抓,寶綺思及時遞給她一根前端有尖齒的大湯匙,菲龍便接過來當叉子用。

裴洛拉特滿意地笑了笑,開始切他的荷包蛋。

崔維茲說:「現在可以著溫真正的蛋是什么滋味了。」說完也開始切荷包蛋。

廣子看著客人用餐的模樣(就連寶綺思也終於開動,而且顯然吃得津津有味),不禁滿心歡喜,竟然忘了吃自己那一份。最後,她終於開口說:「好嗎?」

「好得很。」崔維茲的聲音有些含混不清,「看得出這座島嶼食物充足——還是你們太客氣,招待我們的食物豐盛得過分?」

廣子定睛專心聆聽,似乎領悟了這句話的意思,因為她的回答完全切題。「不,不,尊貴的先生。我們土地物產豐饒,我們海產更加豐富。我們的鴨子會生蛋,我們的山羊能提供r酪與鮮奶,此外我們種植谷物。尤其重要的是,我們的海洋滿是各式各樣魚類,數量多得不計其數。整個帝國都能上我們的餐桌,也不會將我們海中的魚消耗殆盡。」

崔維茲暗自微微一笑。這個年輕的阿爾發人,對於銀河的實際大小沒有絲毫概、念,這點十分明顯。

他說:「你們管這個島嶼叫新地球,廣子,那么舊地球又該在哪里?」

她不知所措地望著他。「舊地球,您是這么說的嗎?我懇求您恕罪,尊貴的先生,我不解尊駕的意思。」

崔維茲說:「在新地球出現之前,你們族人一定住在別的地方。他們原來住的那個『別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我一概不知,尊貴的先生。」她的神情極其凝重,「這塊土地在我有生之年是我的;在我之前,是我娘親、我外祖母的;我也毫不懷疑,在她們之前,是她們的外祖母、曾外祖母的。至於其他的土地,我根本一概不知。」

「可是,」崔維茲改用溫和的方式說理,「你說這塊土地叫作新地球,你為什么這樣稱呼它?」

「因為,尊貴的先生,」她以同樣溫和的方式答道:「大家都如此稱呼,女性又未曾表示反對。」

「伹它卻是『新』地球,因此是較晚出現的地球。一定還有個『舊』地球,一個較早的地球,用的是同樣的名字。每天早上都是新的一天,這表示在此之前還有舊日子,你難道看不出必然如此嗎?」

「不然,尊貴的先生。我僅知曉這塊土地叫什么,對其他土地不知情。我也無法領會尊駕的推論,那聽來極似我們這里所謂的強詞奪理。我並非有意冒犯。」

崔維茲搖了搖頭,心中充滿挫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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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維茲湊向裴洛拉特,悄聲道:「不論我們來到哪里,不論我們做些什么,總是得不到所需要的訊息。」

「我們已經知道地球在哪里了,所以又有什么關系呢?」裴洛拉特僅僅蠕動嘴唇回答。

「我想對它多少先有個了解。」

「她很年輕,不太可能是知識的寶庫。」

崔維茲想了一下,便點了點頭。「有道理,詹諾夫。」

他轉頭對廣子說:「廣子小姐,你尚未問及我們來到你們這里目的為何?」

廣子垂下限瞼,答道:「如此有欠禮數,必須等待您們吃飽暍足,休憩完畢才能發問,尊貴的先生。」

「可是我們已經吃飽,或者說幾乎飽了,而且我們剛剛也休息過,所以我准備告訴你,我們為何來到此地。我的朋友,裴洛拉特博士,他是我們那個世界的一名學者,一位飽學之士。嚴格說來他是一名神話學家,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嗎?」

「不然,尊貴的先生,我不知。」

「他專門研究各個世界流傳的古老故事,那些古老故事通稱為神話或傳說,裴洛拉特博士對它們非常感興趣。在新地球上,有沒有什么飽學之士,知道有關這個世界的古老故事?」

廣子的額頭微微皺起,看得出她陷入沉思。她說:「這方面我自己並不嫺熟。我們這附近有位老者,喜愛談論古老的日子。他究竟打哪兒聽來那些事,我可不知曉,依我看許是他憑空杜撰的,或是聽那些故事杜撰者講的。尊駕那位飽學的同伴,欲聽的八成即是那些,然而我不會誤導尊駕,在我心目中,」她左顧右吩一番,仿佛不願被他人偷聽。「那老者不過是個話匣子,偏偏很多人樂意聽他說話。」

崔維茲點了點頭。「我們想找的就是這種話匣子,能不能請你帶我的朋友去見那位老者——」

「他喚自己為單姓李。」

「——那就去找這位單姓李。你認為單姓李是否願意跟我的朋友談話?」

「他?願意談話?」廣子以輕蔑的口氣說:「尊駕其實該問,他是否有閉上嘴巴之時。他僅是個男性,因而若果情況允許,會不眠不休說上十天半個月。我無意冒犯,尊貴的先生。」

「你沒有冒犯我,現在你就能帶我的朋友去見單姓李嗎?」

「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行,那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