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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個讀者

「他沉淪,他跌倒。」你們一再嘲笑,須知,他跌倒在高於你們的上方。他樂極生悲,可他的強光緊接你們的黑暗。

——尼采

序回憶

我睡了多久?

現在探討這個已經沒有意義了。我不情願的睜開眼睛,鼻子里充滿了各種可疑的味道。我吸吸鼻子,分辨出康師傅紅燒牛r面、大蔥、肯德基新奧爾良烤翅、劣質白酒、豆瓣醬以及一些剛剛脫掉的鞋子的味道。

中國的火車永遠是這樣,像一個營業到很晚的食堂。如果你不幸沒有買到卧鋪票,而只能擠在這硬座車廂的話,那么這個食堂買的就像是隔夜的食物一樣,不管你喜不喜歡,接不接受,都要咽下去,而那味道就像有質感的霧一樣,厚厚的,黏黏的,蒙住你的眼睛。

我擰開一瓶礦泉水,一口氣喝了小半瓶,然後慢慢的從口袋里拿出眼鏡戴上。眼前的事物也清晰起來。

我對面是一個表情麻木的中年人,穿著厚實的大衣,手里緊緊抓著一只黑s革制皮包(雙手布滿皺紋,粗糙不堪),腳上的皮鞋裂了口子,茫然的望著窗外。他旁邊是一個年輕的女孩,穿著普通,長相平平,閉著眼睛聽mp3(國產貨,用了很久了)。我左邊是個和我一樣伏案入睡的老婦,一絲涎水順著嘴角留下,在桌子上留下閃閃發光的一灘。我興味索然的收回目光,扭頭看著窗外。

這是一個y靄的初春的r子,火車剛剛經過的地方是一片荒涼的土地,沒有想象中的勤勞的農民在春播,連頭牛都看不見,偶爾晃過幾間低矮的平房,能看見一些穿著厚厚的棉襖的孩子在門前玩耍,他們在玩什么?孩子的快樂就是那么簡單,也許僅僅是在塵土里奔跑,就足以讓他們快樂了吧。

哎,我拉住一個費力的穿過人群的乘務員,什么時候能補卧鋪票?

等會吧,沒看見現在這么忙么?長著寬闊臉龐的女乘務員不耐煩地說,真煩人,春運都過去了,還這么多人。她看著車廂里擁擠的人群,而那些人正滿懷期待的看著坐在座位上的人,希望他們之中的某個人在下一站下車。而我的目光落在我斜前方的兩個人身上。

那是一男一女。女的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男的坐在她身邊,趴在桌子上。那女的很年輕,好像是個大學生,臉上帶著惶恐的表情,不時輕推一下身邊的男人,那男人每每被推開一點,又頑固的重新貼過去。我注意到男人的肩膀在微微的動。

呵呵。我輕聲笑笑。

那女孩滿臉通紅的向里面躲著,四處張望著。周圍的乘客也許有人已經發覺男人的舉動,但是沒有人回應女孩的目光。大家都沉默著,好像保守著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

男人的動作越來越大,女孩的眼里開始有淚光。

我站起來,走到那個男人身邊。馬上就有人坐到我的位置上,還舒服的吁了口氣。

哎,我拍拍那個男人的肩膀,換個位置。我指指我的座位。

那個男人抬起頭,臉上是狼狽的表情,什么?!!

我說換個位置。我平靜的看著他。

男人的表情迅速由狼狽變為凶狠,別管閑事。

換個位置,我看著他的眼睛說。

男人怔怔的看著我,周圍的人也看著我。我微笑著看著他。

他訕訕的收回目光,哪里?

我向後指了指。

他站起來,我注意到他比我高點,大概180吧,我把包扔在桌子上,坐了下去。

周圍的人也活動起來,大家好像都松了口氣。有人好奇的打量著那個女孩,也有人盯著我。我抱著肩膀,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感覺有人在輕輕拉我的胳膊,我睜開眼睛,身邊的女孩沖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遞過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謝謝。

我笑笑,算是回答,重新閉上眼睛。

我又睡著了,直到有一個人粗暴的把我搖醒。我費力的睜開眼睛,是那個乘務員。

九號車廂補卧鋪,快點。

我答應著,同時感覺到車速在減慢,應該快到下一站了。

我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拿起我的包。

那女孩看著我。

我猶豫了一下,轉身走到那個男人身邊,那家伙正低著頭閉目養神。我俯下身,輕聲說:你到站了,下車吧。

男人似乎嚇了一跳,沒有啊,我去a市。

到了,下車吧。

男人似乎被激怒了,你他媽的過分了啊。

我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下車。

男人跳起來,伸手來揪我,我擋開他的手,從口袋里拿出警官證,別在胸前。男人的眼睛和嘴變成了三個o,手軟了下來。

下車吧。

我……我又沒做什么。

我俯下身,輕聲地說,別找麻煩,ok?

這時車已經進站了,男人飛快的站起來,擠進急著下車的人群,回頭給我怨恨的一瞥。

夜深了。

我睡不著,也許是白天睡過的原因吧。整個卧鋪車廂的人都在此起彼伏的打著鼾,而我獨自坐在車窗邊,看著漆黑一片的窗外。列車平穩而快速的開著,不時有規律的震動。車廂里暗暗的,只有車廂連接處那里還亮著一盞燈,窗外夜s濃黑如墨,那漆黑中似乎藏著未知的命運,在誘惑我去揭示黑暗中隱藏的秘密。也許,這是我的命運。

列車門開了,兩個模糊的身影走了進來,一個是列車員,另一個看不清,但能分辨出是個女孩,大概是剛剛補票的乘客。列車員把那女孩帶進一個包廂,囑咐了幾句就打著哈欠走了。那女孩窸窸索索的把行李安置在鋪上,拿著一個杯子,走出來東張西望的看,就向我走了過來。

是你啊。

我抬起頭,是白天那個女孩。

哦。

那女孩從我腳下的保溫瓶里倒了杯水,拉下座椅,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你是警察?

我扭過頭,哦。

那女孩雙手握著杯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謝謝你。

不用客氣,應該的。那個人不是下車了么,你怎么又到這里來了?

嘿嘿,那女孩看著我,眼睛中閃過一絲調皮的笑,你來這里了,還是這里比較安全。

我無聲的笑了笑。

嗯,你一定抓過不少壞人吧。

唔。

長時間的沉默。我拿出一根煙,點燃。

反正睡不著,你給我講講抓壞人的故事吧。

女孩的眼里充滿了好奇和渴望。

我看著她,突然覺得她的眼睛很像陸海燕,單純,清澈見底。

故事?我吸了口煙,好吧。

在這個深夜的車廂里,我將把那些故事講給一個陌生的少女聽,也許這不是故事,而是一段回憶。然而,回憶往事並不總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如果可以,我寧願它們沒有發生,也許,吳涵,周軍,張瑤,劉建軍,孫普,你們都願意它們沒有發生。

可是,該從哪里講起呢?

第一章第一個死者

1999年,方木21歲,c市一所師范大學三年級學生。

深秋的夜晚,天氣已經很涼了,遍地可見飄落的枯葉,風一陣緊似一陣的刮著,從自習室里出來歸寢的學生們縮著脖子,大聲談笑著向各自的宿舍樓走去。

二舍是一所男生宿舍,也是這所大學里最破舊的一所。傳說二舍建於抗戰時期,是小r本蓋的,鬼子的東西就是質量過硬,五十多年來,這座老樓始終默立於校園,除了有點潮濕,仍然很堅固。而潮濕也不見得是件壞事情,前幾屆畢業的學生笑談,這座樓永遠不可能發生火災,人為去放火都不著。舊雖舊,在宿舍里的男生眼里,卻是個金不換的地方,為什么呢?因為上面來檢查衛生的時候,學校永遠不會把檢查團領到這個樓里,男生們也樂得清閑。在這個到處是垃圾、啤酒瓶子、老鼠的樓里,一群沒心沒肺的男生快快樂樂的生活著。

晚上11點半熄燈之前,是二舍最熱鬧的時候。大家趿著拖鞋,搭著毛巾,端著臉盆,穿梭於公共衛生間和宿舍之間,走廊里是淡淡的煙味和隨處可聞的爽朗的臟話,不時有人趁著對方埋頭洗臉的時候在襠里抓一把,引來大聲地笑罵。

352寢室里,一個男孩正在用一塊毛巾用力的擦g頭發,忽然把毛巾湊到鼻子前聞了聞,「靠,我毛巾怎么有股咸菜味?」寢室里另一個正在桌子前吃方便面的男生笑了起來:「哈哈,今天下午老四好像用你毛巾擦腳來著!」他咽下一口面,「這廝當時剛踢完球。」男孩啪的把毛巾摔回盆里,拉開門,沖著衛生間大喊:「祝老四,你他媽是豬啊?」寢室里幾個人轟的笑開了,幾秒鍾之後,一個嘴含著牙刷的胖子沖了進來:「誰啊,靠!」男孩手里抖著毛巾不說話。胖子尷尬的笑笑:「嗬嗬,六弟啊,不好意思啊。」男孩說:「不好意思就完了,我的頭發白洗了,一股咸菜味。」「那正好啊,老二不在吃方便面么,你把毛巾在他碗里涮涮,省得他就咸菜了。」「死胖子!」男孩沖上去做勢要揍他,祝老四笑著躲出去,「不能怪我啊,誰讓你那毛巾跟我的毛巾顏s這么像。」「c,我毛巾是藍s的,你那毛巾原來是白的!」寢室里轟的又笑開了。

老六抓抓頭發,把手湊到鼻子前聞聞,「靠,這么著吧,明天再說。」甩掉拖鞋鑽進了被窩,寢室里幾個人百~萬\小!說的百~萬\小!說,聽歌的聽歌,靜等著熄燈。這時門被推開了,一個小個子男生鑽了進來,手里端著一個不銹鋼飯盆,直奔擺在窗下的暖水瓶。拿起一個,搖了搖,空的,拿起另一個,還是空的。「靠,你們寢室怎么這么懶啊,開水都沒有,趕快下去給我打一壺,不,兩壺,我吃完面還要泡腳!」老六笑著對他說:「我這有開水。」小個子馬上湊過來,老六掀起被子,「就是不太熱,36度八,你要不要?」小個子沖過來猛掐老六的脖子,老六一個反手把小個子摁在床上,「非禮啊!」小個子誇張的大喊。寢室里另外幾個人也沖過來打鬧,小個子連連求饒:「停停,再按屎就出來了!」老六急忙說:「別鬧了,我今晚還得在這床上睡呢。」幾個人笑著松開了小個子,小個子哎呦哎呦的爬起來,「娘的,面吃不成了,大便去,方木,給點紙。」老六說:「靠,周軍你他媽連衛生紙都沒有啊?」伸手從枕頭邊拿起半卷紙扔給他。周軍接過紙,卻不走,坐在方木床邊和另外幾個人閑扯。

方木說:「你還不趕緊去,一會憋不住再拉我床上!」周軍說:「等會的,現在感覺不強烈。」方木上鋪正在百~萬\小!說的老五說:「周軍你這廝就是怪,別人都是早上起來上大號,你偏偏晚上去,晚飯能完全消化么?」周軍馬上來了精神,「這你就不懂了,晚上臨睡前大便是最科學的,你想啊,那么多污穢之物在你肚子里捂一宿,能有好么?」老五看看手表,「快熄燈了,你還不去?」方木說:「這傻就這樣,每次都熄燈後去大便,跟鬼似的,對了,你是不是想找個女鬼跟她打一炮啊。」周軍一臉s迷迷的說:「是啊,培養個小鬼,幫我考試。」「哈哈哈,你不怕精盡人亡啊。」

這時候,燈刷的滅了,寢室里一片漆黑,正在百~萬\小!說的人不約而同的「啊」一聲,就聽見窸窸索索的進被窩的聲音。周軍站起來說:「走了,回去喝點水,去廁所找女鬼去。」「嗬嗬,滾吧。」周軍拉開門,走了。

方木縮進被窩,看見對面上鋪空著,「吳涵呢?」「老三今天值班。」不知道誰回答了一聲。大家沉默了一會,有人輕聲說:「老三挺不容易的。」方木說:「老三的學費還沒j齊么?」祝老四說:「早呢,還差4000多呢。」方木不作聲了,縮在被窩里想事。

朦朧中,聽見對門351寢室的門響了,有個人哼著歌走了出來,方木大聲喊:「精盡人亡!」隨後聽見周軍的聲音:「嗬嗬,傻。」踢踢嗒嗒的拖鞋聲漸漸消失了。

一切歸於安靜。寢室里的人慢慢都進入了夢鄉,此起彼伏的鼾聲漸漸響起。窗外的風還在刮著,不時有枯葉旋轉著撞在玻璃上,然而沒有人聽到這細微的聲音,六個人,不,五個人,如往常一樣,在這個零亂破舊的寢室里沉睡著。他們絲毫不知道,從這一天起,一切,都不一樣了。

方木被驚醒了,確切地說,是被吵醒了。他費力的睜開眼,發現寢室里空無一人,所有人的被子都凌亂的堆在床上,這幫懶鬼跑哪去了。走廊里喧囂一片,方木戴上眼鏡,坐起來伸個懶腰,穿上拖鞋,拉開門走了出去。

呵,好壯觀。

好像全樓的人都集中到這條走廊來了,大家的穿著各異,有的穿著晨跑的運動服,有的披著被子,有的g脆只穿著內k,抱著肩膀,但是每個人的表情都是一致的,看著廁所的方向,一臉恐怖。

「怎么了?」方木看到了祝老四,他長大著嘴,看著站在廁所門口,正向里面張望的管理員孫姨。351寢室的老大坐在地上,身上披著一條毯子,眼神直直的,身上的毯子不住的抖動。

祝老四回過頭,瞪著方木,卻說不出話。

「到底怎么了,廁所又堵了?」方木看看四周的人群,「又不是第一次,怎么這么激動啊?」

351寢室的老六扭過頭,輕聲說:「好像是周軍,死在廁所里了。」

第二章調查

陳斌是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當過兵,退伍後直接分到了師范大學人武部,後來去了保衛處,去年被提為處長。在師范大學保衛處呆了10多年,陳斌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接待公安局勘查現場,安撫學生,向校領導匯報,焦頭爛額的忙了一上午之後,還沒等喘口氣,保衛處打電話來,說公安局來人了。「怎么才來?」陳斌不滿的嘟噥著,匆匆趕回保衛處。

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男子坐在桌旁,一臉疲憊。之前趕到的市局刑警正在向他匯報剛才現場勘查的情況。男子垂著眼睛,面無表情地聽著,看到陳斌進來,抬起眼睛,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第一個發現屍體的是351寢室的老大孫慶東,男,河南人,21歲。今天凌晨一點左右,孫慶東起床上廁所,睡眼惺忪的他似乎看見11點半左右出去大解的周軍蹲在廁所里。孫慶東隨口說了句:「你還沒拉完啊,不怕脫g啊。」就回寢室睡覺了,之後一直睡得很沉。早晨5點半,孫慶東起來晨跑,上廁所的時候看見周軍還蹲在廁所里,孫慶東很奇怪,上前拍了一下周軍的腦袋,對方沒有反應。又推了一下,周軍保持著蹲著的姿勢僵硬的向前倒下。孫慶東當時嚇得一p股坐在地上,幾乎是手腳並用的跑到樓下通知管理員孫梅。孫梅沒有動屍體,直接報了警。

男子聽完後,半響沒有說話,一時間屋子里陷入了沉默。陳斌看大家都不作聲,清清嗓子說:「發生這樣不幸的事情,我們校方感到十分痛心,感覺到我們的校園保衛工作做得還很不夠,校長已經責成我們積極配合公安部門工作,爭取早r破案。」一旁的保衛處g部忙不迭的介紹:「這是我們處長陳斌。」陳斌矜持的點點頭。男子看看陳斌,還是沒有說話,旁邊的110民警說:「這是我們市局刑警大隊副隊長邢至森。」邢至森站起身來:「看看現場吧。」

現場位於三樓走廊左側盡頭的廁所。這是一個公共衛生間,分里外兩間,外間為水房,左右兩排水龍頭。里間是廁所,左側是小便池,右側是大便池,一共四個蹲位,中間用三個高約1。5米的水泥牆隔開。一個警察用手指了指,「死者是在第一個蹲位被發現的。」邢至森走上前,這是一個大約1平米左右的半封閉空間,潮濕污濁,沒看見明顯的血跡。「現場勘察完了?」「是的,死者是被勒死的,初步斷定為他殺,現場勘察報告和屍檢報告下午就能出來。」邢至森點點頭,看了看水泥牆,轉身出了廁所。

回到走廊里,邢至森看了看兩邊排列的寢室,轉頭問陳斌:「第一個發現屍體的學生在哪?」陳斌說:「那個學生還在寢室里,有點嚇著了,請了假在寢室休息。」「我想找他談談。」

一行人來到351寢室門前,陳斌敲敲門,里面傳來一個男聲:「誰啊?」「保衛處的,開門。」

門開了,一個男生把他們讓進屋,一個躺在下鋪的臉s煞白的男生坐了起來。

「這就是第一個發現死者的人,叫孫……孫……」陳斌說。「孫慶東。」開門的男生說。邢至森看看他:「你是誰?」男生顯得很緊張:「我……」孫慶東說:「是我們寢室的,」他紅著臉說,「我一個人在寢室里有點害怕。」邢至森笑笑:「我能跟你談談么?」「行。」開門的男生知趣的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邢至森示意孫慶東躺下,卻並不說話,而是在寢室里踱著步子,上下左右的打量著這間寢室。這是一件六人寢室,兩排上下鋪的床位分列在兩邊,床上或零亂或整潔,只有靠近門的那個下鋪空空盪盪的,只有一個草甸子。「這是誰的床?」邢至森用手指了指,「周軍的,東西被你們拿走了。」「就是死者。」一個警察在邢至森耳旁說。邢至森看看孫慶東,他忙坐起來,神s緊張的看著邢至森。邢至森平靜的說:「談談你知道的情況吧。」

孫慶東講述的與邢至森之前聽到的基本一致,最後,邢至森准備走的時候,孫慶東支支吾吾的,似乎欲言又止的樣子,邢至森察覺出來,問他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孫慶東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周軍昨晚出去上廁所的時候,好像在走廊里跟別人說話,而且還罵了那個人。邢至森問是誰,孫慶東又支吾了半天說,聽聲音好像是對門的方木,隨後又趕緊補充說他只是隱隱約約的聽到,不一定准確。邢至森想了想,對陳斌說:「把那個方木叫來吧。」

方木是在課堂上被叫走的。

當時正在上西方法律思想史,這門課本來就枯燥無味,在加上校園里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每個人都無心聽課。女生們又好奇又害怕的向男生打聽當時的情況,有幾個平時和周軍關系不錯的女生還掉了淚。課堂里彌漫著興奮而詭異的氣氛,每個人都偷偷打量著其他人,不時地小聲議論著,彼此j換迷惑不解或恍然大悟的眼神。

方木趴在桌子上,心里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周軍死了,那個平時愛說愛笑的小個子男生死了。昨晚他還對自己親切地罵了一句傻,而今早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也許這是他一生中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如果這樣一個愛開玩笑的人知道自己最後一句話是一句臟話,不知會作何感想呢?

方木正在胡思亂想,門被推開了。一個保衛處的g部走進來,對正在上課的老師點點頭,「找個學生。」然後對著霎那間鴉雀無聲的學生們說:「方木,方木在哪?」

方木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旁邊的人推推他,他才站起來,「我在這兒。」「你出來一下。」「我?」「對,快點。」方木懵頭懵腦的收拾好書包,在其他人差異的目光中走了出去,門一關上,就聽見教室里響起了興奮的嘈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