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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凡伸手接過了饅頭,咬了一口。
面,松軟度剛好,蘿卜絲餡兒也口味適宜,尤其是這一口咬下去,饅頭和餡兒的結合感,可謂讓人極為舒服。
上輩子在家里過年時常吃的饅頭,被老田做得,精致如同糕點。
「如何?」
田無鏡問道。
鄭凡搖搖頭,
道:
「還差點火候。」
田無鏡聞言,沒生氣,只是點點頭。
鄭凡將口中饅頭咽下去,將手中剩余的饅頭,放在了桌上,盡量不去看它。
拿起筷子,開始撈菜吃火鍋,一邊吃一邊道:
「天天也喜歡吃家里的饅頭,我媳婦兒親自蒸的,就著一碗清湯,他一頓能吃下四個。」
「四個?」
這可不是小包子也不是什么小饅頭,這個,挺大也挺厚實的。
「嗯,小家伙從小飯量就大,虞化平說,他是天生靈童,很羨慕你。」
田無鏡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道:
「他該羨慕的。」
顯然,
天天的體質,老田自己是探查過的。
虞化平能看出的東西,他田無鏡不可能看不出來。
論眼光論見識,虞化平的江湖都不是當年的門閥田家和廟堂能比擬的;
就是論個人的手段,除了武夫巔峰之外,田無鏡還略通方術;
且,
天知道他還略知些什么,
就連這饅頭,都蒸得這般好。
「劍聖想收天天做徒弟。」
「哦?」
沒有一個做父母的,會拒絕一位劍聖收自己孩子為徒的;
這意味著一種保障,也意味著一種靠山。
所謂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是江湖人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的矯情;
人在廟堂,才有著太多太多的無奈和妥協;
反而,身處江湖,行事才能更為無所顧忌一些。
舉個例子,
忽然有一日?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家主率全家自裁,不敢反抗。
因為他得考慮同姓家族的利益? 考慮到自己所讀聖賢之書的教誨? 考慮到君恩似海;
但這些東西? 在江湖人眼里,其實就是個笑話,你要死可以? 別帶著我徒弟一起死? 然後孤身沖進來,帶走自己的徒弟。
劍聖,是有這個能力的。
「但天天拒絕了。」
「拒絕了?」
「他說他想練刀。」
「練刀?」
田無鏡看向鄭凡。
「額……」鄭凡硬著頭皮繼續道? 「我會好好教他的。」
「嗯。」
鄭侯爺說這話時的壓力? 真不是一般大? 因為老田? 也是練刀的。
「挺好。」田無鏡補充道。
他是樂見於此的? 自己的兒子跟著鄭凡練刀? 亦師亦父,就坐實了。
他希望,自己的兒子,以後能活得像鄭凡那樣。
男孩子的夢想,
無非是武功蓋世亦或者是麾下千軍萬馬鐵騎如林?
但?
這並非是真正的幸福?
因為以上兩點? 他田無鏡可是都做到了。
「你繼續吃。」
田無鏡起身,離開了涼亭。
鄭凡繼續吃菜,
同時? 還將先前放下的饅頭又拿起來吃了下去,然後,猶豫了一下……
他是真的餓了;
最終,
鄭凡又從蒸屜里拿了兩個饅頭,當米飯,就著火鍋一頓開造。
這天底下,
能讓大燕南王親自做飯的人物,可沒幾個,鄭侯爺也不客氣,吃得興起後,差點連火鍋湯底都給喝了。
吃飽了,
鄭凡起身,
向院子里溜達。
在經過靈堂時,鄭凡放下了雙手。
靈堂被收整過了,顯得很清素。
香爐里,沒什么香灰。
鄭凡走過去,打算點兩根香。
「不用點了,她不喜歡這些烏煙瘴氣。」
「好。」
鄭凡點點頭,但還是跪了下來,磕了頭。
「會下棋么?」
「臭棋簍子,您要是想下,我陪您。」
「那就不下了,沒意思。」
「得,下次,下次等我回去練練,必然棋力見漲。」
「罷了,不等明日了,現在就陪我去天虎山吧,明日即刻出城,回京。」
「您走著,我跟著。」
田無鏡看著鄭凡,
道;
「都當侯爺了,說話還油腔滑調的,也不怕讓人笑話。」
「在您跟前,我怕什么笑話。」
橫豎,
早是一家人了都。
隨即,
一位王爺和一位侯爺,
大燕在晉地,權柄最高的兩位,騎著兩頭貔貅,直接出了歷天城。
劍聖沒跟著,
他的責任,是保護平西侯;
而當平西侯待在靖南王身邊時,除非那位王爺倒下了,否則,沒人能傷得了他。
再者,
歷天城內外,多是靖南軍的營寨,成規模成建制的外軍根本不可能進來,就是有些宵小竄入,又能成得了什么事兒?
劍聖樂得在此時清閑;
………
天虎山上的道觀,伴隨著數年前的那一場火,早就被一起付之一炬了。
去年,鄭凡來過一次,今年,又來了。
其實,山上沒了那些木魚鍾聲,也挺好的,山,又變成了山。
兩頭貔貅被留在了山腰,
田無鏡和鄭凡一起拾級而上。
途中,經過了那座亭子,據說,那是杜鵑墜崖的位置。
但田無鏡沒做什么特意停留,只是多看了兩眼,隨即繼續上山。
鄭侯爺反正提早就進入了狀態,老田往哪兒走都無所謂,他反正就在後頭跟著。
二人身體都很好,就是鄭侯爺至少也是個六品武夫,爬個山,不算累。
中途未曾休息,速度也未曾變過,最終,上了山頂。
自這個位置,可以清晰地看見西南方向那個坡地上的一片殘垣廢墟。
田無鏡席地而坐,
鄭凡見狀,也就在對面坐了下來。
老田閉上了眼,不說話;
鄭凡則雙手撐在身後地面上,將姿勢擺得更舒服一些,左右張望,純當是踏秋了。
山下,早已草葉枯黃,但山上,依舊留有翠綠。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坐了好一陣子,見老田還在那兒閉著眼,鄭凡就干脆側躺下來,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呵欠。
山風不時吹過,對普通人而言,泛著涼意,但對於練武之人來說,卻是恰到好處的舒爽。
迷迷瞪瞪間,
鄭侯爺也閉上了眼。
老田可能是在想事情,亦或者是在放空自己,最起碼,是在冥想;
鄭侯爺,則是真的睡著了,且因為睡眠姿勢的不規矩,還打起了輕微的鼾。
雖然山風徐來,吹動植被也會發出「沙沙」之響,但這塊地方,也就田無鏡和鄭凡兩個人,以動襯靜之下,還是很明顯清晰的。
田無鏡睜開了眼,
看見眼前這位睡得正香,
微微搖頭,
嘴角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掌心攤開,
一股柔和的風意襲來,卷起一側的藤蔓,輕輕蓋在了他的身上。
他田無鏡是自滅滿門的魔頭,
大燕民間,風評也是極差;
哪怕他立下了赫赫軍功,但就連小茶館里的說書先生,也會在一段故事講完之後,側面點一下,古往今來,此番形狀,難有善終者。
靖南軍上下,在其面前,無不恭恭敬敬,大氣都不敢喘;
可就他,
偏偏在自己面前,
能胃口更好,睡得更香。
像是個孩子,找到了真正的踏實。
其實,
確實是這樣。
一覺醒來,新的世界,新的風物,外加身邊一群性格各異的魔王。
一切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鄭凡為何不惜一切地在自己府邸里收攏高手,保持戒備,無他,缺少安全感罷了。
但在靖南王跟前時,
鄭凡就會自然而然地放下一切戒備。
這一覺,
鄭凡睡得時間不長,也就半個多時辰。
醒來時,
卻覺得神清氣爽,極為滿足。
掀開自己身上的草甸子,鄭侯爺坐起來,伸了個懶腰。
前方,
有一道身影,立在懸崖邊。
還沒看完風景啊,
鄭侯爺揉了揉眼睛,想著是不是再睡一覺。
「鄭凡。」
但很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