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道之途上,心里其實早就是有就有沒有就無所謂的心態。
榮華富貴什么的,我向來也不是很在意。
人,
到了這個時候,都會有這種情緒,尤其是男人。
所以,
在這個時候,你需要……」
「好了,閉嘴,您是沒完沒了了是吧。」
顯然,劍聖下面想說什么,鄭侯爺猜到了。
「呵呵。」
「京城內有不少名醫的。」劍聖說道。
「我身邊的名醫,可不少。」
「也是。」劍聖點點頭,好幾個「先生」,其實都是精通葯理的,當初雪海關前開二品的自己,其實就是這般被他們給「救」回來的。
「也有幾個比較靈的寺廟,不試試?」
「呵呵,我身邊的鬼比寺廟里的都多。」
……
欽天監定了日子,
七日後,大行皇帝靈柩入陵寢。
皇帝帶著一眾文武勛貴護送,靈柩所行之處,百姓自發設供桌焚香掛白。
最終,
當看見大行皇帝的靈柩被抬入了地宮,看見地宮的大門,被緩緩地閉合上去後。
陵寢內,
所有人都跪伏下來,包括皇帝。
隨後,
禮部老尚書替皇帝宣旨,
先歌頌了大行皇帝一生功績,
最後,
定下了謚號。
鄭凡清楚,其實大行皇帝早就為自己准備好了謚號,就在遺詔里。
大行皇帝打算將這些年南征北戰的疲敝全都算在自己頭上,燕地的旱災晉地的水災,也都算在自己身上,攬下一切罪責;
所以,他為自己的謚號里,定了一個「厲」字。
然後,皇帝駕崩,姬成玦初登基那天,因為沒有讓宰輔念那罪己詔,相當於擺明了一種政治姿態,所以,擬定謚號的大臣們沒人真敢往那上頭去湊。
但取了幾個平謚後,新君都不滿意,最後,新君親自拍板,定下了「武」。
剛彊直理曰武,剛無欲,強不屈。懷忠恕,正曲直;威彊敵德曰武,與有德者敵。克定禍亂曰武,以兵征,故能定。
也因此,
後世再稱呼大行皇帝時,將稱其為……燕武帝。
鄭凡不由得有些替這對父子感到唏噓,
生前,
父子反目成仇,
父不慈,子不孝;
薨後,
親手弒父才得以上位的姬成玦,卻堅定地為自己的父皇正名。
父子親情,家國倫理,這些東西交織在一起,最終,形成了這般扭曲的關系。
也就在這一天,兩封自西邊來的加急奏折,進了御書房。
一則:鎮北王李梁亭病危,請朝廷派欽差去王府正式冊立世子。
是的,
雖然李飛早就回到了鎮北王府,但朝廷,並未正式地對其冊立世子。
以前,鎮北王府沒人會在意朝廷的冊封,甚至,連朝廷自己,都刻意地忽略了這一茬。
前兩任鎮北王,都是自家確認繼位侯爺位置,接受了來自鎮北軍的宣誓效忠後,再象征性地給朝廷發個折子,面子上走個過場。
現在,主動請冊封,其實就和南門關外依附燕國的小國一樣,希望從朝廷那里獲得來自法理上的認同,也相當於是,曾經的強藩,不,確切地說,是大燕國中之國的百年鎮北侯府,再度要歸附於大燕的朝政體系之中。
但御書房內,
皇帝並沒有因此而露出激動之色,雖然,集權,是每個腦筋正常的皇帝都想要做的事情。
集權,也不是瞎集權,集權成了乾國那樣子,那還玩個屁!
統御大將,確實會為上位者所猜忌,但一國之中,沒幾個大帥軍神級別的存在鎮著,這國,還怎么立?
「病危」,
病危了。
雖然先前就有了猜測和預感,但當事情真正的發生時,皇帝依舊感到一種迷茫,甚至是……憤怒。
自己從父皇手上,繼承的是一個疲憊的大燕,但戈矛鋒利!
現在好了,
兩大鎮國基石都要沒了,
自己還怎么玩?
在看到第二封奏折時,
皇帝整個人,當即陰沉了下來。
「魏忠河。」
「奴才在。」
「宣平西侯入宮面聖。」
……
這皇家辦喪事,真的比普通人家的喪事累多了,普通人家的喪事送個棺,送個草,也就是從村口到村西的距離。
而皇帝,得從皇宮到皇城外老遠的皇陵,且還得早早的去。
正如姬老六先前所說的,兄弟家死了至親,你不得來幫忙?
鄭侯爺沒辦法,只能去了,其實,他也沒啥事兒要干。
宣讀詔書不用自己,禮儀規矩也不用自己,就純粹地穿著甲胄,當了護送陵寢的衛士隊長。
沒辦法,誰叫他是現在京城里僅存的軍功侯爵呢。
大皇子雖然也是,但他是皇子,大喪時身為人子,不得披甲執銳。
所以,
鄭侯爺今天相當於穿戴著整齊的甲胄,站了一天的軍姿,且還正因為你和皇帝關系好,所以更不能偷懶懈怠,
這他娘的能不累么?
聯想到西邊軍情送來時,提到過蠻族王庭軍隊白天剛進行了盛大的閱兵,晚上就遭遇了夜襲,這敗亡得真不冤。
回到家,
鄭侯爺就開始泡澡。
四娘一邊幫鄭凡按摩著肌肉放松筋骨,一邊匯報著行禮等物品的收拾情況,因為後日就打算離京回晉東了。
「主上,奴家按摩和公主按摩,哪個更讓你舒服?」
「自然是你了,公主按的那叫個什么東西。」
標准的回答。
「主上,想念家里的公主和如卿了么?」
「有你在,我就滿足了。」
又是一記標准的回答。
這時,
阿銘在外面通稟道:
「主上,陛下宣你入宮。」
「唉。」
鄭侯爺嘆了口氣,道:
「這孩子,不會是今天安葬了爹,心里不舒服,想找我安慰吧。」
「主上是該去安慰安慰的,不該早早地回來。」
「我剛開玩笑的,他才沒那么脆弱,他老子不還是自個兒刺死的么。」
有劍聖在外頭,鄭侯爺也不怕什么隔牆有耳,哪怕,這里是京城。
收拾了一番,
鄭侯爺入了宮。
一進御書房,就感覺這燈光有些暗。
鄭侯爺下意識地看向魏忠河,魏忠河對著他眨了眨眼。
鄭凡點點頭,裝出自己已經懂了暗示的意思。
等拐個彎,進入里間後,鄭侯爺自己也「嚯」了一下。
姬老六坐在椅子上,
龍袍扯開,頭發散亂;
「鄭凡。」
「哎,我說,您沒事吧?」鄭侯爺上前,仔細打量了一下。
弒父弒君的娃,應該沒這般脆弱才是?
「李梁亭上折子了,他病危了。」
「這不早就猜到的事兒么。」
「但現在成真了。」姬成玦說道,「相當於我剛從自己爹手里繼承了全京城最大的青樓,結果我剛接手沒兩天,兩個花魁,就走了。」
「陛下,您是真不害怕先皇聽到這話氣得從今天剛下的陵寢里再出來啊?」
「直娘賊!」
姬成玦站起身,將奏折摔在了桌上,
而後,又頹然地坐了下去,
道:
「李梁亭奏折下面,說希望朕派人去冊封世子。」
「應該的,這是為世子鋪路了。」
「是這個意思,朕打算讓大皇兄去一趟鎮北王府進行冊封。」
「嗯,這個面子,可以了。」鄭凡說道,「不過,陛下到底找臣來,何事?」
僅僅是這個奏折,不至於大晚上地再喊自己過來。
姬成玦拿出今日第二封加急奏折,
道:
「這一封,也來自西邊,不過,更西。」
「嗯?」
「是一個羅馬帝國的使團,向朕,發來的國書。」
「這么快?」
「朕自己算算日期,這個使團本應該是受邀打算參加蠻族王庭的大會的,但應該是誤了期限。」
鄭凡笑道:「命好。」
是的,如果如期趕至,那個夜晚,可不會區分什么人種,必然早就全團成屍首了。
「所以,他們轉而向朕發了一封國書,國書的大概意思是:
既然蠻族王庭覆滅了,那么,接下來,理所應當,
由他羅馬國和我大燕,
分享這荒漠的所有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