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得防備著鎮南關和范城平西王府麾下進攻,
乾國那邊的三邊,也無法再繼續抽調精銳出來;
其實乾國其他地方的兵馬,也不少,但整個大乾,也就只有三邊那里的兵馬能夠讓人放心一點,其他地方駐軍派遣過去,也就只能當個輔兵,真拉出去上戰場你還得擔心他們先崩潰帶崩了全局。
故而,乾楚聯軍內部,也就是孟珙和謝渚陽兩位,已經達成了默契。
主調,是撤軍;
但在主調進行時,也不是不可以再在局部小小的嘗試一下。
餅太大,因為無論怎么看,平西王這次出兵,真的是過於莽撞了一些;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還打下了趙國都城,貪多容易嚼不爛,很容易被以點破面。
反正,是用趙人在嘗試,這位被乾楚一起「扶持」起來的新趙王,將貢獻出其最後的價值。
只是,這些話是不能對這位新趙王說的。
這時,
旗語傳遞過來了。
關山銅馬上開口道:
「燕軍開始第一輪攻勢了。」
……
「弟兄們。」
陳陽面對著面前的兩千余甲士;
這是先鋒軍,因為戰場格局在這里,一次性能填進去的兵力就這么多,哪怕你有再大的兵力優勢也無法展開;
只有在先鋒軍破開前路後,後續兵力才能有余地跟上。
冷兵器的廝殺,是極為殘酷的,陣前訓話,也是必須的,因為接下來的仰攻,必然得以鮮血和屍體去鋪就前進的道路,必須得讓麾下士卒保持著腦海中的狂熱。
「虎威伯死了,他們都說,是因我肅山大營不服管教,才致虎威伯戰死,這害死袍澤的罪責,不管咱願意不願意,其實已經頂在咱們的腦殼上了。
你們,
都是我陳陽一手帶出來的兵,都曾跟著靖南王爺南征北戰,是我靖南軍嫡系中的嫡系。
我燕地兒郎,
怎可受此之屈辱!
世人誹我再多又何妨,今日,本伯帶著你們,用戰功,去雪恥!
本伯沒倒下前,你們,不准退!
本伯倒下後,你們,也一樣不准退!
現如今,
在大燕,
論當世第一強軍,已經快變成平西王爺的晉東軍了;
是時候該讓世人記起來,
當年,
我靖南軍,
才是大燕第一等的強軍!
二三子,隨本伯,殺!」
簡短的戰前動員,
隨後,
是陳陽率先持弓負刀向前,一眾甲士緊隨其後。
樊力吃飽了飯,早早地就盯上了陳陽,他擱陳陽身邊,宛若一座鐵塔,再加上樊力的甲胄,本就是類似歐洲中世紀的那種大鐵罐頭,這防御力,可謂驚人。
而這些甲士身上,都著重甲持硬弓,極少數有持盾。
甲胄就已經很重了,硬弓拉起時,更沒辦法拿盾,最主要的是,這種仰攻,需要的不是防御,而是銳意無畏的進取,防守方往往比你更希望磨洋工。
其實,在這種重甲防護下,拿不拿盾牌,也沒什么區別了,重甲的防御力,很多時候能夠讓人被射成刺蝟了依舊還能揮舞刀劍;
但一來代價太大,二來養護成本也重,最重要的是,士卒的體力很難長久堅持。
但大燕前些年,南征北討,所向披靡,根本上靠的,還是這一批燕地兒郎的虎猛銳利,這些久經戰場的老卒悍將,本身就普遍具備不俗的實力,同時更懂得如何在戰場上保存自己和節約分配體力。
他們,才是燕軍真正的精華。
這是得靠一場場勝仗才能喂出來,單純的訓練,是無法達到這種水平的。
為什么還要是勝仗?
因為老打敗仗人就容易沒……
進攻,
開始了。
陳陽和樊力在前,身後和身側一眾靖南軍甲士散列開;
一窩蜂地沖鋒,那是真傻,大家都弓著腰,盡量尋找著掩體向上前進。
很快,上方軍寨開始射出箭矢,有人運氣不好,被射中,而且好巧不巧的,射入了甲胄防御的軟肋區域,還能堅持的,就繼續跟著前進,不能堅持的,就只能原地找個地方躺下。
燕軍沒有對射,而是繼續沉默地前進,完全是頂著上方趙軍的箭矢。
不斷有人倒下,
但這種有韻律的進程,並未衰減。
陳陽臉上,沒有沉重,反而越來越輕松。
這一刻,
他心中積攢起來的那些抑郁和鳥氣,似乎終於得到了緩解的機會。
什么欽差,什么老狗,什么非議,
都他娘的去見鬼吧!
李富勝,
老子來給你報仇來了!
燕軍的沉默,換來的是上方趙軍的壓力,他們仿佛看見的,是一群不畏死的「幽魂」,同樣身為丘八,趙軍士卒心里也清楚,能這般冷靜地面對箭矢迎難而上的,到底是怎樣的精銳!
終於,
在沉默中付出一定的傷亡後,
雙方的距離,終於拉近到一個可以被陳陽所接受的程度。
他張弓搭起哨箭,
哨箭射出時,
伴隨著其一聲大吼:
「上頭,只是趙軍!」
這一聲吼叫的意識,落入周圍燕軍士卒耳中,翻譯過來,差不離等同於:
「上頭,只是一群豬!」
陳陽再度怒吼:
「大燕,萬勝!」
「萬勝!」
先前的隱忍,壓抑,坐看袍澤被射中倒地無動於衷,終於換來了此時的瞬間爆發。
所有燕軍起身,張弓搭箭,無視上方箭矢的同時,盡可能地讓自己的弓箭命中敵人。
李富勝當年曾很狂傲地對鄭凡說過一句話:打仗,靠的就是兵強馬壯!
我的士卒射術比你精湛得多,
我的士卒士氣比你強盛得多,
我的士卒經驗比你深厚得多,
我各方面,都碾壓你,
你拿什么,攔住我?
慘烈的對射出現後,占據著地形優勢且以逸待勞的趙軍,一下子就慌了手腳。
靖南軍的精銳,哪怕胯下沒了戰馬,哪怕身著重甲,但他們的移動奔襲速度,依舊驚人,且在移動之中所射出的箭,准頭更是嚇人。
待得上方趙軍混亂之狀完全散發出來後,樊力一個人,沖撞於前,掃開了一群鹿角一般的障礙物,陳陽領著一眾甲士,丟下弓箭,抽刀奮起殺入。
下面的兵馬似乎也沒料到,前鋒軍的攻勢,竟然這般順利,一次沖鋒,就直接打壓了上去。
下方,陳陽的侄子陳遠馬上下令,後續兵力投入!
…
關山銅在半個時辰前,對謝玉安和韓老五說,他能確保三山關,可以守住足足一個月無疑!
且在先前,
他還根據旗語,
告知兩位,燕人的第一輪攻勢,開始了。
隨後,
又有旗語傳來;
因為各國旗語不相通,甚至一國之內不同兵馬也都有自己的旗語習慣;
所以,
韓老五起身向前走了幾步,開口問道:
「燕人第一輪攻勢結束了是吧?」
已經看完旗語的關山銅愣在了那里,只是有些麻木和不敢置信地點點頭。
韓老五沒注意到自己身後關山銅的神情,
反而笑道:
「燕人居然這么快就被打下去了,嘖嘖,這他娘的是剛走上去就被打下來了吧?」
一直坐在那里的謝玉安,看了看關山銅的神色,
開口對前面站著的韓老五道:
「燕人的第一輪攻勢,就拿下了第一座山頭。」
韓老五有些茫然地轉過身,
看著關山銅,
滿是不敢置信道:
「直娘賊,
燕人走上去了,就打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