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部分(2 / 2)

午夜的吻別 未知 6002 字 2021-02-25

她愣了一下。「不是因為他被我識破身分,一時惱羞成怒才放火的嗎?」

她圓瞪的雙眼、微張的小嘴構成一副古怪娃娃的模樣,讓他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所以他說老婆天真嘛!小偷失手憤而縱火是有可能,但匆忙間他哪里來的汽油點火?除非他事先就准備了。

「綉蓉,你覺得世界上有多少人會隨身帶著汽油去偷東西?」

「呃……」她的大眼骨碌碌地轉了幾圈,那模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不知道耶!」

「那個小偷的來歷大有問題。」李鳴解釋道:「如果只是單純地想偷東西,他不會隨身帶著汽油。所以他是有目的的,而且如果得不到便干脆毀掉它……就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了?」

魏綉蓉瞠目結舌,那么復雜的內情他是怎么推斷出來的?她簡直要對老公縝密精明的腦子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我立刻打電話去警局,告訴他們你的推理。」話都還沒說完,她已經撥起電話了,連讓李鳴開口阻止的時間都沒有。

李鳴本來是想告訴她,一切只是他的推斷,又沒有證據,就算她直接去警局告訴偵辦此案的警察,對方也不一定會采信,更何況是一通電話。

但讓李鳴吃驚的是,魏綉蓉撥通電話,講沒兩句,臉色就白得像張紙,手指顫得像要散掉一樣地將電話掛了。

「怎么了?」他走過去抱住老婆的肩膀,卻發現她整個身子都在發抖。「綉蓉,你還好吧?」

她呆呆地轉過頭,吶吶地開口。「那個……警察說,小偷他……他在看守所自殺了。」她出生在雲林鄉下,當地民風純朴,別說死人了,就連竊盜案也很少發生。嫁人後來到台北,她也一直是專職的家庭主婦,生活單純到像張白紙,可以說她活了二十多年,沒真正見識過什么叫犯罪。

但今天,她不只看到小偷,屋子還被放了把火,然後……那個小偷又自殺了。

一下子接觸到太多的社會寫實面,她腦子亂得像是一團被十來只貓咪瘋狂撕咬過的毛線,完全理不清了。

但李鳴不同,他終究是見過世面的人,這突然的變故不旦讓他驚訝,更令他的心底升起濃濃的不安。

仿佛忽然間,有一大片烏雲籠罩住他們單純的生活,令他們快樂無憂的日子變得處處y謀、遍地殺機。

可他們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牛鬼蛇神,他完全沒有頭緒。

難道他們只能被動地坐在家里,等候麻煩找上門來?

毫無預警的,一抹身影溜過他腦海,帶起一個疑問。為什么小偷出現的同時,龍依正好在附近?只是單純的巧合,抑或是另有蹊蹺?

或許他該找龍依問個明白。

魏綉蓉也不知怎地,自從家里遭小偷又被縱火後,她就開始倒楣了。

她學電腦、學英文、學葯膳調理,全是為了她的親親老公。

她從小到大沒交過男朋友、沒收過情書,更遑論被追求、談戀愛了,人生中第一、也是唯一的男人,就是老公李鳴。

後來嫁了人,手上套了只婚戒,加上一張不怎么樣的面孔,更是斷了她身邊的排s化。

不過她自己也不在意就是了,反正她都嫁人了,能夠跟老公甜甜蜜蜜在一起也就夠了,誰還要一堆狂蜂浪蝶在身旁繞個不停?

然而怎么也想不到,她一時興起,進修了幾堂課,二十來年沒開過的桃花,居然一次給它開了滿樹。

先是有同學對她表達愛慕之意,她用已婚的身分拒絕後,那家伙居然說:死會都可以活標了,更何況只是一張薄薄的結婚證書,撕了它,再結一次婚不就得了?

她聽得差點暈倒。現代人的婚姻觀念都是這樣地……嗯,不可思議嗎?

接下來連老師都對她表示興趣了,說什么這年頭像她這樣純朴溫柔的女孩子已經快要絕種了,無論如何都要追到她。

「真是見鬼了,你說要追,我就要給你追嗎?」魏綉蓉根本不理他,後來干脆轉到其他教室去上課。

這回更扯,班主任看中她了,而且他還是已婚身分,說什么跟老婆無話可談、心中寂寞,相信她也是同樣的人,兩顆孤獨的心靈既然有緣相遇,不如做一對神交的戀人吧?

魏綉蓉覺得很奇怪,怎么就沒人問問她,願不願意接受這些莫名其妙的感情?

她跟李鳴的婚姻生活雖稱不上蜜里調油,倒也是幸福美滿,她沒有那么大的野心再去尋找另一個知己,哪怕那人條件再好、學識經歷再豐富,她都不可能動心的。

她拚命拒絕那些前仆後繼追來的男人們,來一個趕一個,來兩個趕一雙。

但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沒用,那些人仿佛不知道「死心」兩個字怎么寫,拚命打電話,又是情書、又是鮮花的,幾乎把她給搞瘋了。

今天有一個人更離譜,居然搞了個熱氣球,下頭懸掛了一條長長的紅布,就這么大剌剌地寫著——綉蓉,我愛你。

魏綉蓉快昏了。

誰啊?給她一副弓箭來把那顆可惡的熱氣球給s下來吧!

可惡,她不上課了。回家隱居去總可以了吧?

她丟下課本,倉皇地逃出了電腦教室。

但這並不能打消那些男人對她熱切的追求之意,他們依舊不死心地追著她跑。

幸虧魏綉蓉只是單純,還不算太笨,發現自己跑不掉後,她立刻轉變逃亡方向,沖進最近的警察局里。

她就不信,那群花痴男有膽量勇闖警局。

但她不知道,她這一切的作為全落入有心人的眼里,「他們」正對她的種種行為做出各種評價。

第七章

打家里出現一個古怪離奇的小偷後,李鳴就向美國總公司遞了辭呈。

他詳細解釋了自己辭職的原因,癌症將奪去他的性命,他已經沒有能力和氣力去執掌一間分公司的行政業務了。

但他的辭呈並未立刻獲得同意,畢竟,像李鳴這樣的人才並不多見,更可說是可遇而不可求。

尤其李鳴現在還沒發病,美國那邊甚至傳來消息,希望他到美國再做一回徹底的檢查,或許他的癌症只是初期,他還年輕,只要熬過初期的手術和化療的痛苦,還有大把歲月好活。

但李鳴拒絕了,他從來就不想接受化療,他只想要好好將身後事安排妥當。

於是,在雙方始終談不攏的情況下,李鳴干脆請起長假,反正他進公司十余年,還沒放過大假呢!

而這段時間,他還是每天照常「出門上班」,不過他去的地方不是公司,而是龍依在酒店的房間。

龍依對於他牽紅線的手法鄙視到了極點,直言再讓他這樣搞下去,恐怕等到魏綉蓉老了都還找不著第二春。

龍依主動提議替他接手這樁困難的工作,還是免費服務呢!

李鳴幾乎是含淚帶恨地任由她去給自己的老婆尋找男人。

可他也不得不承認,龍依確實有一套,自她提出要為魏綉蓉牽紅線後,不過幾日,魏綉蓉身邊的桃花已經開得花團錦簇。

他每天回家都可以看到屋子里又多了幾束玫瑰、百合、郁金香,就連金莎巧克力那一類情人花束都有好幾捆。

李鳴心里嫉妒啊,為了不削弱自己的面子,也為了維護自己最貶一點男性雄風,他也開始給老婆送起了禮物。

不論是鮮花、首飾、華服,他樣樣供應到足,想盡辦法要哄老婆開心。

在工作上,他無疑擁有一流的能力;可身處情場,他的戰斗力就完全不行了。

他今天才送花,隔日就瞧見有人折了一千顆幸運星送魏綉蓉,當然啦!他沒瞧見魏綉蓉有什么驚喜的表現,但她也沒把那一罐幸運星丟掉。

這不是因為魏綉蓉對送禮的人動了心,她只是舍不得扔東西。要說她節儉也好、小氣也罷,她是那種連一雙十塊錢的襪子破了,都會拿針線縫起來的人。

她極端地惜物愛物,除非東西已經壞到不行了,否則她不會隨便扔東西。

所以現在他們家里堆滿了一大迭亂七八糟的禮物,還有一些紙鶴啦、情趣內衣、血情書等等,他作夢都想不到的東西。

怎么現代人求愛的手法這樣推陳出新呢?完全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就拿那封血淋淋的情書來說好了,真有女孩子收到那種鮮血寫的情書會動心?不會嚇死嗎?

還有,怎么放血寫情書?學古人咬破手指來寫嗎?很痛耶!

再加上今天這種熱氣球求愛法,把那么隱私的事情大剌剌地放到半空中,讓成千上百的人觀看,這又是什么道理?

偏偏龍依還在旁邊叫著:「好浪漫啊!」

李鳴覺得這應該叫「好丟臉」才對吧!

龍依說他是木頭腦袋。

李鳴啪地一聲,折斷了今天第四枝筆。

最近他的筆消耗得十分迅速,每天躲在龍依房里看著一堆男人瘋狂追求他老婆,甜言蜜語、下跪求愛,什么招式都來,他越看越憤怒,不知不覺拿起身邊的東西出氣。

龍依討厭他老是破壞酒店里的擺設,因為搞到最後那可是她要賠償的,所以就叫他折自己的筆。

而李鳴也不負她所望,一天最少會折斷五枝筆。

不過他心底的疑惑也越積越深。「龍小姐,那些古里古怪的男人你到底是從哪里找出來的?」他不否認他們一個個都具備一流能力、聰明腦袋,但個性和品德都有很大的問題。

再則,那群人冒出來得也太快了。

他自己是很喜歡魏綉蓉純朴天真的氣質,但要說真正將她放在心里,也是結婚多年後的事了。

她的好得日積月累來體會,就像一壇美酒,時日越久,越能品出它的芬芳與香醇。

他自信是個極聰明的人,卻還是花了那么長的時間才發現魏綉蓉的美好;所以他不相信這世上有什么人能像他這樣清楚、並且珍惜她的美。

他懷疑那些男人的出現根本是龍依動的手腳。

而龍依也很爽快地回復了他的問題。「我有個妹妹嫁給了一個婚友社的老板,只要請他幫忙,什么樣的對象找不到?」

她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但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就算有婚友社的幫忙,以綉蓉的姿色和條件,有可能一下子吸引這么多男人對地展開如此熱烈又荒唐的追求嗎?」

「那些追求行動哪里荒唐了?明明是你自己太古板好不好?現代男女的求愛花招本來就各具特色,你沒看報紙,還有人去攀岩、潛水求愛結婚的呢!」

「我的問題重點不在那里,請你不要扯開話題。」李鳴對她的毒舌已經習慣到近乎麻痹了。

倒是龍依的伶牙俐齒仍舊不放過他。「拜托,有你這種做老公的嗎?居然說自己的老婆姿色、條件不好,吸引不了男人。莫非你一直在心底嫌棄老婆不夠漂亮,老早就想搞外遇了?」

李鳴不再說話,只是一雙斜飛的魅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瞧。

龍依心頭一陣猛跳。她從來也不是膽小的人,干逃亡專家這么久,什么樣的陣仗她沒見過,偏偏就是拿李鳴這對魅眼沒轍。

只要他把眼一瞪,俊美的臉龐就會散發出一股邪氣,教人心慌慌、意亂亂,直覺就想低頭認錯。

她已經是拚了命地在抗拒,但還是沒用,最後只好無奈地垂下腦袋,招認道:「好吧!我在給你老婆填資料的時候,多加了富裕兩個字。也許是金錢的魅力太大了一點,管她是丑若無鹽、甚至奇蠢如豬,只要能讓男人少奮斗個三十年,我想這世上還是有很多男人願意無條件投入她的懷抱的。」

「shit!」李鳴大罵一聲。「姓龍的,如果綉蓉出了什么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說著,他就踢開房門准備往外跑。

「拜托,不過是多招了幾只狂蜂浪蝶,有必要這么緊張嗎?」

「你沒聽說利欲熏心嗎?現在社會上因為金錢糾紛而發生的謀殺案有多少,你干了這么多年的逃亡專家,難道還會不清楚?」李鳴氣沖沖地踢上房門,沖出去做救美的英雄去了。

在他離開後,龍依悠閑中帶著笑意的聲音淡淡地揚起——

「我當然知道利欲熏心。但若不惹一點麻煩給你瞧瞧,你又怎么能夠體會到,最心愛的東西只有靠自己豁出性命去保護那才是最穩當的,想靠別人?哼,只怕最俊你會後悔莫及。」

一切都是龍依計劃好的,所有的一切都是。

李鳴匆匆忙忙地跑回家,正好跟驚慌失措沖出家門的魏綉蓉撞了個正著。

一時間,兩人各自倒彈三步,嬌小玲瓏的她更是摔得七葷八素,跌坐在地。

李鳴顧不得自己站好,踉蹌地走過去扶起她。

「綉蓉,你怎么樣?發生什么事了?是誰欺負你,我找他算帳去。」他直覺認為老婆的異常表現,一定跟那堆突然出現的狂蜂浪蝶有關。

畢竟,魏綉蓉平常神經那么大條,天塌下來都能拿來當被蓋了,又有什么事會讓她大驚失色?

她抓著老公,就像溺水者抓著浮木,一張臉白得像雪一樣。

李鳴第一次後悔自己的爛主意,給她找什么第二春呢?瞧,現在幸福都還沒享到,整個人都快被嚇死了。

「別怕、別怕,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他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有辦法結結巴巴地開口。「那個……爸爸打電話來…………說乃乃,我乃乃過世了。」

「啊?」敢情他是表錯情了。不過……「乃乃還很年輕啊!才六十出頭不是嗎?怎么這樣突然就過世了?」

她搖搖頭,聲音帶著哽咽。「乃乃幾年前就發現得了r癌。」

又是癌症。李鳴感覺好像有一盆冰水兜頭淋了下來,霎時凍得他連骨髓都變成寒霜了。

魏綉蓉正抱著他痛哭,由於母親早亡、父親失職,從小在生活中給予他們兄弟姐妹最大幫助的人不是旁的,正是魏家老乃乃。

乃乃雖然目不識丁,卻極具人生智慧。她只顧著活在當下,盡可能地讓自己在此時此刻活得快樂舒服,就算有一天突然死亡,亦不會感到遺憾。

她豁達、開朗,總是叨念著: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做者是。

也許太宿命論了,可就因為如此,對於人生的種種苦難,她永遠甘之如飴,並且不逃避地勇敢面對。

在魏綉蓉的記憶中,乃乃幾乎是不哭的。因為哭泣解決不了問題,只有挺起腰桿去處理,麻煩才會獲得解決。

所以即便是患了癌症,乃乃也是很干脆地接受治療,並且告訴大家,手術成功便罷,否則也不必急救了,就當她陽壽已盡,活人不該同閻王爺搶人。

乃乃就是那么樣地積極樂觀,就是她教會了魏綉蓉如何開心地去過每一天。

越想起乃乃的笑臉,魏綉蓉一顆心就揪得越緊,兩行淚水如雨般嘩啦嘩啦落個不停。

卻不知,這時有個人的心正如刀割,點點滴滴淌著鮮血。

李鳴感受到胸前的濕潤,想起自己的病、妻子的無依……一切的一切讓他整個人壓抑到幾乎要爆炸。

但眼下的情況卻不容許他有絲毫的脆弱,男兒有淚不輕彈,哪怕是戰場上百戰百勝的名將、朝堂上人敬人畏的皇帝,他們可以威風,可以勇猛,就是不可以表現出一點點的怯弱。

男人的動搖是不被原諒的,他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別哭了,人死不能復生。況且對於一個癌症病人來說,與其永無止盡地去面對急救、c管、化療,受盡r體上的折磨,死亡或許才是一種解脫呢!」他這是在說服她、也是說服自己。

她吸吸鼻子,呆呆地望了他一眼。「你在說什么?」

他舉袖輕拭她涕泗橫流的俏臉。「我只是想告訴你,死亡並不可怕。全身c滿管子、靠著維生系統活下去,才是人世間最恐怖的一場悲劇。」

這回她真是徹底愣了,j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開口。「鳴哥,你是不是誤會了?乃乃不是因為癌症過世的啊!」

「你不是說她得了r癌?」

「對啊!但在八年前就做了茹房切除手術,很成功啊!之後一直沒再復發。」

「你的意思是,乃乃的癌症治好了?那她為什么還會死?」他也懵了,問出這樣不合邏輯的問題。

只要是人,誰不會死?這世界的科技恐怕還沒有發展到讓人得永生的地步吧?

「乃乃是被車子撞死的。」她說著,同時伸手摸摸他的頭。「鳴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最近不僅行為奇怪,連言語都秀逗了,真的很像那種用腦過度,開始躁郁或者憂慮的病人。

他聽得下巴都掉了。乃乃雖然得了癌症。但病魔並未奪走她的性命,相反地,她戰勝了r癌。

但很可惜,乃乃最後卻沒逃過一輛奪命追魂車的撞擊。

一個癌症病患,卻死於一場車禍?!

李鳴突然覺得很好笑,對啊!他怎么忘了,人世間的死亡不只一種,有疾病、有意外,還有人是自殺死的。

他一直擔心自己快死於胃癌,但是……倘若他現在走出門,卻遇著一個變態殺人魔,他逃掉的機會又有多少?

誰也沒有辦法預料自己下一秒鍾將發生什么事,不是嗎?

棺材里裝的不是老人、也不是病人,而是死人。

忽然發現自己好白痴,都還沒有真正發生的事,他究竟在煩惱些什么?

抱著肚子,他又哭又笑了起來。

「我真是個自作聰明的大笨蛋。」他眼眶含著水霧罵著自己。

她輕輕地張開雙臂,擁住他。雖然不太清楚他到底想通、或者發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