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部分(1 / 2)

娑羅 未知 6228 字 2021-02-25

恕m蟊愕鶻棠切└鑫藪θ萆淼墓媚錚盟淺n瑁煒腿思父鏨頹睿菜閌俏掖耗葑雋艘蛔率露!表蜍閱錚恐u鄣難蘩雒嬡菀中粕骸捌涫翟勖嵌際強喑鏨淼目閃耍慰轡爍魴槊辭廊ィ值眯睦鋝煌純臁5仍勖擎挎路豢龐停悴環烈泊撬母鮁就飯醋蒙鴰啊!?br /

言畢,微一揚首,風情萬種。儼然穩c勝券,搖扇道別,揚長而去。望了眼滿面惑然的翠紅樓鴇母,我忽生無力。原是惡性行業競爭,特來給人助威壯勢。搖首苦笑,低首朝前疾步,然是無奈女扮男裝,反是招蜂引蝶,須臾間,滿巷春色集於一身。你拉我扯,實是無福消受,只得深低了頭,對頻頻圍攏而來的花姐姐作揖婉拒,一路橫沖直撞,方才突出重圍,可已衣衫凌亂,狼狽不堪。回身望了眼少雋,卻是不急不徐,悠步花叢,來者不拒,游刃有余。我敬嘆苦笑,低首整理裝容,瞥見旖如瞪著手上已然殘破不堪的布傘,一臉挫敗。我一笑,上前為她攏緊半敞的裘襖:「明兒個我問瑛嬤嬤再要把好看的美人傘。」

旖如努嘴,睨了一眼近旁面露愧色的春媽媽:「我可不是心疼這把傘。葉大夫說小姐病後體虛,不能受寒。」

望著她氣咻咻地收傘,我莞爾,摟了摟柔肩安撫:「這等小雪可傷不了我。躺了那么久,也該是吸點新鮮空氣潤潤肺。」

瞪眸輕瞠,然是無奈,小妮子搖首,隨我走過白鷺河上的施緣橋,自北堍進入逸柳巷甓門。一路徐步走向巷尾古宅,與少雋閑敘適才無傷大雅的風波,方才知曉這瀾翎城雖是繇州的首府,可論繁華,遠不及舊時王都平涼,連帶這煙花行業亦然稍遜一籌,因而那位翠紅樓的鴇母茉娘使了y招,將春媽媽往日精心栽培的四個姑娘給挖了去,自然仇怨甚深。直至駐步宅前,春媽媽方才面色稍霽,推門而入。一片清雅石景立現眼前。向右步入正廳,經由一道小門來到內院,便見十位婀娜多姿的姑娘已然雁字排開,恭然相迎。

「這些都是滿芳樓里才藝頂尖的姑娘。」

春媽媽朝正中的兩位相貌清麗的姑娘使去眼色,兩人會意,款款近前,盈然一福。我頜首打了照面,春媽媽在旁引見:「這兩個丫頭叫、落英,往後還勞小姐費心調教。」許是牽線搭橋的女州牧在旁,她笑靨如花,不忘恭維:「上回小姐跳的足尖舞前所未見,當真曼妙至極。幾位熟客一連問了幾回,奴家雖是想法子推搪,可那應六公子不知打哪兒聽來的消息,指名要小姐去枺秤Ω孜瑁擋喚蝗司桶言勖鍬悸ジ鵒恕ey蒙眩仆行閌芰朔綰形慈?贍倉潰衷誥辭淄跽檬疲浴?br /

淡望欲言又止的鴇母,我了然頜首:「春媽媽放心。這舞雖非一日而成,可應六公子未曾親見,求得神似即可。兩位姑娘又是精挑細選,想必舞藝出眾,當能以己所學,融會貫通。」

所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既是領了酬勞,此後二十天,自然盡己所能,調教面前的兩個姑娘。思及此,不知該為制衣坊的本錢有望雀躍,還是犯難如何將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的芭蕾精髓在二十天里傾囊相授。望著近前深凝而視的女子面露羨色,我暗嘆在心。

許是芭蕾舞步著實稀罕,先前那曲盪氣回腸的《水月》,反是捧紅了我這陪襯的綠葉。直到肺疾痊愈後,方知坊間已將足尖舞描繪得神乎其神,我這始終未露真面的神秘舞娘亦然名聲大噪,先後被人傳為伽羅國的舞姬,雲桑國的藝伎,乃至九皋國的流浪藝人。為了打聽我的來歷,最近進出滿芳樓的達官顯貴更是絡繹不絕。雖然春媽媽是個明白人,斷不會得罪蘭滄侯府的雲二少爺,向人透露沒過門的二少夫人的下落。可許正是當作招牌的四大金花給人折了去,怎生咽不下這口惡氣,便央少雋代為牽線,許以重酬,望我教她樓里的姑娘這聞所未聞的芭蕾,以求出奇制勝,重拾夕日風光,更是砸了大價錢,打算拓展事業,在翠紅樓附近辟間歌舞坊,氣死那個損人利己的惡婆娘。合計這酬勞夠開三間制衣坊,更許是看在少雋和咱家雲二爺的面上,春媽媽許諾往後歌舞坊開門迎客,分我一成利潤。這等一本萬利的生意,我自然應允。只是那日少雋代轉春媽媽的合作意向,回頭應府的管事便差人前來平涼城知會,他家六少爺邀那足尖舞者往枺騁患k涫前侔閫仆校梢桓鱸潞竽宋饢渙僖淖娓浮19銜7母蟪賈壞撓扔o嘁鈉呤笫伲鵒畲郝杪瓚t庾慵饢枵咚腿|萊應府獻舞祝壽。因是時間倉促,亦念春媽媽開罪不起皇帝面前的新貴,於是半個時辰前,很是仗義的少雋親來侯府,等我和旖如喬裝妥當,三兩下撂倒值守映雪軒外的蒼禮和蒼祿,溜之大吉。

暗忖登徒子若是知曉我擅離侯府,定會大發雷霆。瞅了眼一臉篤笑的少雋,稍漸寬心,反是有這師姐當前,登徒子怎生有所顧忌,當不敢拿我怎樣。唇角微牽,然是想起這借名目欲圖強占佳人的應家六少爺,暗暗一嗤,亦因近來朝堂風起雲涌,清寡之心再起波瀾。

正是應驗一人得道、j犬升天。這位應六公子仗勢欺人,無非應氏家族忽得聖眷,風頭正勁。亦是世事無常,便在我病得起不了身的這一個月,皇位之爭因是懿妃應氏所出的敬王茈堯焜晉封親王,情勢驟轉。雖是匪夷所思,往日皇帝對這三皇子並不器重。可許是帝儲遁入空門,儲位懸空。流聞所致,朝野紛傳德藼親王身陷祗園,乃犯過失。故而近月枺吵搶鋨黨斃謨俊h蟆15x嘣誄賈潯甲吡紓汀9榱較嗬溲叟怨邸t咀悠灸腹螅瑦忮笫仙卸右慌庇刑分疲沙齪踔諶艘飭希實燮嶁右j。許是念其年長。而紫微四閣臣中,應偃最是不濟,以此平衡朝堂勢力。可不論如何,而今敬王已與茈承乾平起平坐,懿妃應氏與其家族揚眉吐氣,更因是女御薨逝,德藼親王儼然失寵,歸氏一門已無傍依。敬親王大有取代茈承乾,成為儲君人選之勢。故而應氏嫡孫這般得意忘形,仗勢欺人,亦是不足為奇。只是這位應六公子若是知曉他有心霸占的神秘舞娘正是德藼親王,不知做何感想。

微一揚眉,隨一眾姑娘步入內堂。在宅里的一位侍女去到一處偏廂,踏進門檻,便見紅木圓桌上已然整齊疊放先前請春媽媽按我畫好的樣式訂做的舞衣與舞鞋。旖如瞠目結舌,少雋點頭慨嘆,我安之若素,到屏風後換妥露肩曳地紗裙,束發綰髻,穿上足尖鞋,綁緊襪帶,起身踮足試走了幾步,再行立起左足,盈身回旋。待是適應這雙足尖鞋,駐步回望,便見旖如比之當日初見時更是驚詫:「小姐,這舞實在稀奇,可您這身裙子……」

我微是一笑,有口難言。前生酷暑時節,滿街可見t恤熱褲。訂做這身《吉賽爾》的劇裝,便是怕坦胸露背的塔里奧尼裙嚇壞了保守的小妮子,惟是可惜尺度仍是逾底,只能委屈裴家小姐慢慢適應,以免往後我不自覺便做出一些驚世駭俗之舉,不至像現在這樣一驚一乍。

「罷了,幸好這屋里有炕道,否則小姐又要受涼了。」

確是難為這循規蹈矩的官家小姐。瞧見近旁的女州牧反是圍著我興味打轉,小妮子終是無奈搖首,轉望我腳上的足尖鞋,「小姐,為何要在鞋里塞木頭?」

忖了半晌,我終是訕訕一笑:「當初學舞,我沒好生聽那奇人說這舞鞋的來歷,算是……約定俗成吧。」

雖然先前對小妮子搪塞,這前所未見的足尖舞乃是在皇宮時,跟隨一位西方來的奇人所學。可當初乃因我頑劣不堪,成日興風作浪,季神父方才送我去學芭蕾修磨心性。故而起初學得不情不願,對芭蕾的常識亦然知之甚少,僅限芭蕾誕生在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因是法王路易十四的倡導日臻完美,興盛於十九世紀末期的俄羅斯。至於足尖舞蹈的起源,教我芭蕾的老師亦不知曉,因是無從考證到底是哪位舞者第一個踮起足尖舞蹈,直到聞名遐邇的芭蕾大師瑪麗?塔里奧妮穿上了足尖鞋,因是舞劇《仙女》聞名世界,方才奠定現代芭蕾的舞蹈方式。且是不能對小妮子提起另個時代的歷史,我頗是心虛,側過眸去,模棱兩可:「反正往後和落英姑娘跟我學舞,定會覺得這足尖舞看著漂亮,其實自找苦吃。」

尤記得這塞在鞋里的木頭曾讓我吃盡苦頭。興許外人看來,芭蕾舞者舞姿輕盈柔美。殊不知當年初涉芭蕾,往是腳趾磨血慘不忍睹,少則兩三個小時的基本功更是苦不堪言。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往昔視作洪水猛獸的芭蕾一度成為我謀生的技能。原先也只是聽從樞木的建議,狂舞發泄,可機緣巧合,結識那間舞蹈教室的創辦人,謀了份兼職,且隨那人學了一段時間的踢踏和弗拉明戈。比起芭蕾,拉丁舞相對易學,等過段時日芭蕾的熱潮褪了,亦可教這坊里的姑娘其他舞種,許亦能一鳴驚人。笑了一笑,我興口道:「若不是太過倉促,倒是可以把姑娘們召集起來排出舞劇。」

前生只一回領銜舞劇,是在季神父過世前的兩月,他已病入膏肓,望我登台為他跳一支舞。故而央我的老師代為安排,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領銜《吉塞爾》。時值今日,我仍清楚地記得因是舞台上刺目的強光,我難以望清他慘白的面容,惟見一雙重病纏身卻清澈依舊的柔潤墨瞳自始至終緊隨台上盈然舞動的身影,直至我強忍哀痛,舞罷謝幕,終是望見這個傷我最深的男子如釋重負,柔笑撐起風燭殘軀,在雷鳴的掌聲中,緊擁住潸然走到他面前的少女……

閉眸,曾經刻骨銘心,然如鏡花水月,轉眼即空。不過上天待我不薄,在另個時空邂逅視我如寶的男子,該是徹底放下這段一相情願,敞心與之相戀……

腦海勾勒近來愈發粘人的登徒子,我柔婉一笑。許是不知我心中何想,露此表情,小妮子惘然,想起另一樁事,遲疑問道:「小姐,您真打算和春媽媽一起打點這歌舞坊?」

我頜了下首:「除了剛才見過的那十個姑娘,春媽媽說往後會將清倌先送來這里調教,若有幾分才藝,便可留在這里賣藝不賣身,也算是給滿芳樓里的姑娘辟了另條生路。」

許是憶起甚是不堪的那場清倌競拍,旖如點頭深嘆:「對青樓里的姑娘來說,賣藝不賣身已是恩德。當初若不是小姐為我贖身,旖如許便在適才見到的那幾個姑娘之中。」

對此恭維,深不敢當。我搖首苦笑。雖春媽媽信誓旦旦,不會強令坊里的姑娘賣身,可古代的歌伎舞娘,不比現代的明星萬人追捧,呼風喚雨。到底仍是風花雪月,以色事好,方才對上那些風塵女子感激的目光,更是慚愧。倚門賣笑,我賺的不過是這些姑娘泣血換來的昧心錢。低眸,兀自提起裙擺,對旖如輕聲道:「莫讓兩位姑娘久等,咱們走吧。」

事到如今,只盼嬋媛坊里的姑娘能在瀾翎一舉成名,得遇良人,脫離苦海。讓我良心可安。嘆了一嘆,然至辟作練舞的靜室,那位原北地第一鴇母的奉承功夫,果是爐火純青,迎面便是一番誇贊:「這身別致的衣裳也只有小姐穿來清麗脫俗,好似謫凡的仙女娘娘。」

即便一臉唏噓,打量我素面朝天的臉,不勝惋惜。知她下意識犯了職業病,一掃沉郁,釋懷莞爾。就算她出重金聘我去掛頭牌,還沒走馬上任,滿芳樓許便讓不念舊情的登徒子給夷平了。怎生不能被白花花的銀子沖昏了頭腦,免得悅竹姑娘流離失所,想起那位和女州牧儼然恩愛情深的奇女子,問春媽媽:「悅姑娘還是不願到咱們歌舞坊來?」

艷麗面龐精明立斂,春媽媽頜首,似笑非笑:「那丫頭讓奴家給小姐帶句話,說是承了您的好意,她將來的打算是接奴家的擔子,做滿芳樓的悅媽媽,這坊主之位讓我們另請高明。」

尋常女子若非迫不得已,斷不會以賣笑為生。這悅竹卻是反其道而行,公然覬覦鴇母的位置,難怪面前這位現任滿芳樓老板娘的笑容很是詭凝。

「春媽媽莫惱。人各有志,只是悅姑娘的理想很……特別。」

看春媽媽的臉色愈發青晦,我出言規勸,「聽雲霄說,春媽媽對悅姑娘視若己出。想來悅姑娘是知恩圖報,往後接手滿芳樓,也是為了將來春媽媽沒有後顧之憂地享清福。」

雖說清靈逸柔的悅竹現是滿芳樓的頭牌,慕名而來的花客不計其數。可但凡不入姑娘法眼的紈絝子弟,即便是客氏的大公子,也在春媽媽面前碰個軟釘子,至今未能入得凌煙閣半步,想來春媽媽對這位花魁確是另眼相待。果不其然,春媽媽蹙眉,很是有些恨鐵不成鋼:「奴家只是惱那丫頭沒出息。」搖了搖頭,微一苦笑,「說來她打小便和別人不同。其他姑娘不是奴家從人手里買的,便是自個兒爹娘手頭緊給賣進來的。可這丫頭偏生自己把自己給賣了,不過十歲的小丫頭,一進門便和奴家抬價錢,害奴家多出了一倍的銀子,才把她小姑乃乃給請進了咱們滿芳樓。」

回想前塵,春媽媽莞爾,可說起悅竹的身世,即有黯然:「說來這丫頭也可憐,原來也是有頭有臉的富家小姐,要不是她那個不爭氣的爹吃喝嫖賭,敗光了家產,欠了人家一p股債,逃了個無影無蹤,她娘也不會四處干活,惹了一身的病,沒錢看大夫。」

若非走投無路,自不可能心甘情願往火炕跳。為了給母親籌錢看病,養活兩個尚且年幼的弟妹,當年只有十歲的悅竹來到北地第一青樓,和鴇母叫板談判,自擬賣身契,從此流落風塵。而見這小女孩標致可人,很有些主見,與眾不同,春媽媽便請來最好的師傅用心調教,盼其有朝一日成為滿芳樓的當今花魁。亦然不負所望,而今北地的達官顯貴無人不知滿芳樓凌煙閣悅大姑娘的名號。這春媽媽亦非惟利是圖之人,輕逸嘆息,無可奈何:「咱們開門做生意的,自是盼著客似雲來,可貪心吃多了,將來總會在別的地方吐出來。這些年奴家在她身上已經榨了太多的銀子,只要這丫頭中意,哪怕是窮寒書生,奴家也會爽快放人。可許是老天爺看奴家這輩子害了太多的姑娘,便派了這么個怪丫頭整治奴家。」

雖是唉聲嘆氣,可眸底輕漾柔波:「照說像咱們這樣的出身,能被大老爺娶回去做房妾室,已是莫大的福分。可這丫頭偏不領情,說什么在滿芳樓里住得舒坦,贖了身反要和一群女人爭風吃醋。放著養尊處優的如夫人不做,非要和奴家相依為命,您說她氣人不氣人?!」

不知該點頭附和,還是搖首慨贊,我惟是一笑,暗自激賞。這位悅竹姑娘確是風塵奇女子,瀟灑不羈,即使為一紙賣身契所縛,斷不自怨自艾。且心性澹泊通透,深知色衰則愛弛,若膝下無子,晚景更是凄涼。與其庸碌高牆之內,和人爭寵,徒惹煩擾。不如孑然一身,大隱於市,笑看浮華煙雲。

拾陸章·波瀾'二'

「每人有自己的緣法,春媽媽還是莫要強求,讓悅姑娘自個兒拿主意。再說……」

我看了看娉婷而立的與落英,淡揚起唇:「就算沒了滿芳樓老板娘的位子,您不是還有嬋媛坊的坊主可做,還怕下半輩子挨凍受餓嗎?」

怔了一怔,春媽媽粲笑點頭:「小姐說得是。若是那丫頭沒良心做了白眼狼,奴家還有歌舞坊里的姑娘可指望,現在就盼小姐好生調教,讓她們早日在瀾翎立穩腳跟。」

我頜首,欣然應允。

其實春媽媽原打算在瀾翎辟間妓院,可到底分身乏術,後來者亦未必居上,加之我因是旖如之事深有感觸,建議不如開家劇院或歌舞坊,劇目交與我負責,若能一炮而紅,便讓這些姑娘賣藝不賣身。簡單說了前世婦孺皆知的幾個名著故事,女州牧聽了很是著迷,和春媽媽打了商量,先開一間歌舞坊投石問路。許是看在州牧大人的面上,春媽媽爽快應下這不情之請,我既是始作俑者,更須費番心思在其中。只是像《天鵝湖》、《胡桃夾子》這樣的經典舞劇原有耳熟能詳的名著依托,若無一年半載,坊里的姑娘也難以駕輕就熟足尖舞蹈,不如另辟蹊徑,先行請人改編排演我前世熟知的經典名著,若有可能,亦可嘗試推廣念白的話劇……

望了眼這幾日得閑便會替我整理名著故事的小妮子。排演一出戲劇並非朝夕可成,在此之前,仍須以尋常歌舞為主,雖有諸多曲目可供與歌伎,可這時代的人不諳五線譜,須先找人記譜。通音律的小妮子已然受累,我回首問春媽媽:「坊里可有樂師?」

春媽媽頜首,笑臉盈盈:「是咱們滿芳樓新聘的樂師,奴家已讓他在里候著。」指向刺綉芙蓉屏風相隔的內室,悄聲贊嘆,「說來真是個俊俏的人呢,這琴藝更是高超,出神入化,教人慨服。奴家便想只有這樣的琴藝方配得上小姐的足尖舞,便將他帶來瀾翎供小姐差遣。」

其實我和侯爺家的雲二少爺八字還沒一撇,毋須這般恭維客氣。微一苦笑,繞過屏風步入盈香馨寧的內室。已然侯在內里的與落英斂衽施禮,我轉眸而望,便見一個白衣勝雪的男子負手背立蝶影窗前,芝蘭玉樹,出塵脫俗。然是柔緞銀絲長至腰際,難知年歲,足有半晌,我靜默凝望清濯孤寥的背影,直待沉思的銀發男子徐緩轉首,卻非滄桑滿面,清雅秀逸,極是年輕。我不免詫異,不知緣何,男子亦然,近側的旖如望清男子的樣貌,更是驚震,未及細思是為何故,清逸男子已然如常,溫言笑語:「想必這位便是春媽媽說的夕小姐。」

瀲瀲眼波,柔潤如水。春媽媽朗應了一聲,我適才回神,頜首淡笑:「夕霧見過先生。」

須臾間,男子眉眼微漾輕愁,即又一笑,躬身作揖。經春媽媽引見,知這位俊逸恬和的男子名喚隱月。幽隱之月,聽來像是我這夕陽繚霧,乃為化名。然是萍水相逢,心照不宣,我淡逸輕笑,誠然道:「往後對先生多有仰仗,夕霧在此先行謝過。」

他頜了下首,柔色漸深。跪身盤坐雕花寒梅矮幾前,纖指輕撫琴身:「敢問小姐,今日須以何曲伴奏?」

除了《水月》,未曾聽過這時代的其他古曲,很是自然地引此為范。然是聽我指名,男子面色一震,隱約欣喜。我疑惘漸深,可未深究,轉向侯立已久的、落英:「這足尖舞另有別名,叫做芭蕾。因是只有二十天,請兩位姑娘暫先記下舞步,待日後我們再行切磋這足尖鞋舞的要旨。」

朝隱月點頭示意,蒼涼音律幽幽響起,我微抬下頜,揚手擺起基本手位,綳足向上,輕柔舞動。婉音繞梁,哀靜柔綿。雖不懂古琴技法,然可細辯撫琴之人寓情於中,比之當日旖如彈奏此曲,更是契合原旨,鏡花水月,咫尺天涯。我亦不覺為之所動,黯然神傷曲中苦訴求之不得的女子便如一夜絢爛的白曇,剎那芳華。可伊人雖逝,卻非徒留遺憾,隱遁塵世的樂聖當是一生銘記這白曇般的女子,女子命運多舛的妹妹亦然。單足點地旋身時,不經意掃到旖如怔凝,淚如斷線瑩珠劃過秀顏。我微是驚愕,事後方知另有他故,然此時以為小妮子乃觸景生情,想起亡故的長姐,黯然垂眸,直至一曲舞畢,沉郁方消。

「小姐好生了得,足尖竟能完全立在地上。」

遞上絹帕,誠然慨贊。許是地下鋪有坑道,雖是衣著單薄,仍感燥熱,我赧笑著道了聲謝,接過帕子拭凈額上沁出的密汗,望見白衣男子起身走來,澹澹而笑,衷心贊許:「確如春媽媽所說,先生的琴藝堪比天籟。」

隱月謙遜搖頭,看向我的眼神漸然柔和,似有若無一抹難喻情愫。我微詫,下意識側眸,卻見旖如目不轉睛,凝望這淡雅出塵的男子,秀眉微蹙,欲言又止。

「旖……」

剛要開口,猿臂驀是纏上腰間,用力一帶,我立時向後跌進溫厚的胸懷。寶石青錦緞官袍淡逸清香,乃是近日他差人移至映雪軒的玉蕊檀心梅。明了來者何人,頗是心虛,徐緩偏首,睨向銀面具後冷怒的澈眸。

「瞪我做什么?難不成還是我逃出侯府,跑來這里胡鬧?」

沉聲寒凜,冷徹心扉。我力持鎮定,微一揚眉,佯作理直氣壯:「我可是光明正大地走侯府大門,怎能叫逃?到這里更不是胡鬧,和你雲州尹一樣,我是在正當工作。你說是吧,少雋?」

果不其然,有師姐撐腰,萬事俱休。少雋挑眉一瞪眼,登徒子敢怒不敢言,低眸打量我身上的舞裙,香肩微露,藕臂盡現,眸中怒火炙灼,然有外人在場,只得解下大氅密不透風地將我裹在身前,遷怒春媽媽:「難道少雋沒告訴你,夕兒肺疾剛愈嗎?」

雖是對春媽媽發話,視線卻是冷凝近前淡定自若的銀發男子。縱是委屈,可這位掌蘭滄侯府大權的雲二少爺實在開罪不起,春媽媽只得擠出笑臉,唯唯諾諾,賠起了不是。

「這事都賴我,你莫要怪春媽媽。」

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自不能置之不理,可蒼秋正在氣頭上,與其逞口舌之快,沒完沒了地吵個不休,不如就事論事,澹泊道:「應六公子指名要看我的足尖舞,春媽媽可是替我擋了好一陣,現在人家飛黃騰達了,放話說要拆了滿芳樓,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你也不願悅姑娘無處容身吧?」

聞得悅竹芳名,蒼秋驀是一怔,見我眉峰篤揚,他啼笑皆非,良久,搖首苦笑:「看是這段時日我把你給寵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