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1 / 2)

娑羅 未知 6241 字 2021-02-25

。但毋庸置疑,皇帝對她用情至深,乃至只是一個名喚茈鴻玘的男人惶恐失去歸燕可,失去這個世上唯一視他為丈夫的女人。惟是可惜回天無力,絕代風華的女子凄哀一笑,如釋重負,恬婉輕喃:「鴻玘……我真的累了……容……容我和皇兒……先……歇息……」

皇帝不甘,然已無可挽回,眸漸沉黯,如死水幽靜,終是低首俯身,輕吻嬌艷已逝的唇瓣,千般不舍,萬般柔情:「燕兒,別帶皇兒走太遠,我……」

聽聞皇帝耳語,美眸微睜,僅余的一抹亮色終是伴著滑落身側的柔荑,凄然黯淡。輕柔合上女子未有閉嚴的美眸,皇帝抬首看我,眼底似有淚光,相顧無言,良久相望,似已有了決定,他抱起歸氏的屍身站起身來,朗聲喚道:「玄武守未央聽命。」

適才所見的少年面容的武將疾步進里,單膝跪地。眼波輕掃皇帝懷中已然了無生息的歸氏,事不關己,神情淡漠,然是轉眸望向動彈不得的我,似是譏嘲往昔風光無限的德藼親王亦有今日,唇角輕揚,淡諷笑意轉眼即逝,即便低首,恭候君命。

「將德藼親王帶去西苑地牢嚴加看守。」

皇帝淡望碧紗窗外夕陽余暉,邃眸清寒,輕描淡寫:「傳朕諭旨,女御身染重疾,謝不見客,擅闖永徽宮者,斬立決。另有,聚在前殿的宮人一律殉葬,務須干凈利落,好生善後。」

聞言,我毛骨悚然。那日在櫟城松月樓聽到的傳聞並非空x來風。皇帝既是應允歸氏,饒茈承乾不死,欲蓋彰彌,只有將當日在場的宮人悉數滅口。為了實現對愛妃的承諾,可以毫未猶疑,犧牲視如草芥的宮人,這便是帝王,冷酷殘忍。

仿似眼見滿殿屍首,雙膝虛軟,頹然倒地。卻不經意望見深低著頭的少年武將毫未悲憫,反是如狼嗜血,殘佞冷笑。我心下駭然,可已是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只要我占著茈承乾身體一天,勢必終其一生,背負諸多無辜宮人的性命。渾身劇顫,掙扎著想要起身制止即要大開殺戒的少年武將,然是有心無力,眼睜睜地看著殿門嚴攏,周遭驟暗,耳畔惟余此起彼伏的凄厲哀號,惶恐與絕望,無邊無際,漫涌而來……

……

「夕兒!」

以為從此沉溺充斥血腥的黑暗,萬劫不復。忽聞焦喚,遽然睜眸,乍觸透窗而入的耀曦,我下意識抬手遮眼,卻是半道遭截,裹入溫暖掌心。我怔忡,直待良久,終是恍然又是一場駭人夢魘,微抿干澀的唇,痛郁雜陳。可此刻坐在床緣的男子見我醒轉後,仍對他視若無睹,半是憂切,半是郁結:「夕兒,你可好?」

轉眸淡望,南柯一夢,卻是恍若隔世。我微一苦笑,頜了下首。蒼秋展眉,扶我起身,抬袖輕拭我額頭涔涔冷汗:「若是即莫尋找上門來,我非殺了他不可。」

不但是遷怒即莫尋的出現,引我情緒大亂,舊傷復發。若是這位皇帝心腹近臣前來繇州,並非在別地遍尋無獲,來此撞運,而是確已知曉我身在蘭滄侯府,不日定會登門要人,和蒼秋更是難免沖突。深凝蒼秋隱現殺機的冰冷眼神,腦海掠過夢魘殘憶,一時抵觸,將他輕推開去,冷言冷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只要找個地方把我藏起來,即大人如果當真找上門來,你一問三不知便是了。」

蒼秋蹙眉,然見我滿臉疲憊,一言不發,低首起身離屋。逆光中,背影孤清。知我適才的冷漠或多或少刺傷了他,可即莫尋於我亦有救命之恩,我實在不願眼見他因是這場無休無止的紛爭,白白送了性命。

惆悵漸深,思緒萬千。然是不論如何,既已決心嫁與蒼秋,我斷不會離開蘭滄侯府。從此隱姓埋名,平平淡淡,和他做對尋常夫妻,生幾個孩子,彌償我前生的留憾……

其實這都是上代人造的孽,他不願與人成親,便是怕自己遭了天譴的血脈代代相傳下去。

驀然憶起少雋曾經如是說,忽生忐忑。若是和他成婚之前,未有弄清他緣何遲遲不願成家立室,往後定會因這心結,平起紛爭。微一躊躇,我起身下地,去尋被我氣走的登徒子。

蒼大爺這人面上看著樂樂悠悠,凡事沒個正經,其實他心里很苦,這些年來有爹等於沒爹,侯府里的娘親對他也很是疏遠,更怕心愛的女人因是他的身世而瞧不起他。所以當是我這做師姐的求你,等到將來蒼大爺告與你,他有怎樣一雙父母,你大可推了這門親事,可要心平氣和地對他說,莫要刺激了他,畢竟這是上代造的孽,不是他的過錯……

蘭滄侯常居枺常漳瓴還欏p硎遣2淮藝飧鐾餃鞘欠塹牟凰僦停乙嘀兩裎叢罹蛹虺齙牟苑蛉恕h蛔早宙種謊雲錚鄖鎘腖哪蓋撞2磺捉菔p6盞陌四輳朔昴旯冢輝睾罡∽r嚳塹峭階硬悔閑5潰皇欽舛閱缸詠雜行慕幔舜艘岳襝啻床蝗誶1v燎字誦穩縋奧啡耍誦肀繞鶇硬恢濁槲撾鐧奈遙鄖鋦純唷m諍罡諧蝗眨乙嗷嵊黽俏凰頗嚴嚶氳鈉牌牛舨幻髁誦慕岷卧冢笫的言諍罡采砹19?br /

我咬了咬唇,赤足踩在冰冷的石地,疾步飛跑在長廊。許是常年無人居住的緣故,廊角布滿蛛絲塵網,蒙塵飛揚,不消片刻,已然灰頭土臉。我嗆咳著揮散面前的飛塵,剛拐入另條回廊,後方驀是響起黯郁沉聲:「你在做什么?」

半是惘惑,半是嗔責,我回首相望,他靜立逆光,惟見一雙澈眸晦寂邃然。平素未見他這等頹喪的模樣,我心中一酸,很是自然地走過去緊摟住他:「對不起。」

他微怔,即便失笑:「傻丫頭,你又沒做錯什么,道什么歉。」

見我適才行色匆匆,頭發蓬亂,他搖首莞爾,摘去歪斜一邊的束冠,墨緞青絲自指間柔瀉而下。倚在他溫實的胸膛,因是夢魘與前塵平生的惶惑漸然湮滅在他強而有力的心跳,笑了一笑,我柔喚:「蒼秋。」

「嗯?」

「咱們生個孩子吧。」

拾捌章·孽因

前生先後失去兩個孩子,很是希冀今世能做回母親。可此言一出,怎生驚世駭俗,惟感蒼秋後背一僵,緘默良久,胸膛微顫起伏:「看是往日皇上和女御娘娘一味慣著你,說話總沒個顧忌。」扶起我的肩,他含笑深望,抬手在我鼻上重重一刮:「還未出閣的姑娘心念這等大人間的事兒,你羞不羞?」

比起尊駕來此老宅前的調情,可謂小巫見大巫。我眉峰一揚,理直氣壯:「有什么可害臊的?成了親便要養兒育女,除非你是嫌棄我生的孩子。」

似有若無,旁敲側擊。可蒼秋只是闔了闔眸,無奈苦笑:「除了你,不會有別的女人給我延續香火。只是你身子弱,女子生產如過鬼門關,我實在舍不得讓你受苦。」

半是真切,半是虛衍,見他側眸而避,我忖了一忖,開門見山:「少雋有句話說的很對,人生來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你身世怎生不堪,都不是你的錯,你沒必要為此妄自菲薄。我也早告訴過你,我若認定了你,任你是販夫走卒,我也嫁你為妻。」

他動容,張口欲言,可眸中隱憂,我淡淡一笑:「來日方長,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也不遲。當是交換,到時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咱們便算是扯平了。」

夫妻之間,當是坦誠相待,到時我也會如實告之,我來自異世。想必他早已心中有數,否則也不會對我的離經叛道見怪不怪。相視而笑,念及另樁秘事,躊了一躊,正色道:「蒼秋……」

「到現在還要這樣連名帶姓地喚你夫君嗎?」

我語塞。彼此直來直去,已是習以為常,些許赧然,不甚自在。他高聲朗笑:「你瞧,為夫喚你夕兒喚得多順溜。不過少個姓氏,可有這樣困難?」

我自問不及這登徒子厚顏。只是澈眸灼灼,盈溢殷切,躊了半晌,我終是輕嘆搖首,嫣柔笑喚:「秋。」

只是遂了他的心願,登徒子反是一怔,深凝良久,抬手輕撫我的面容:「有時我反是希望你沒有生得那么美……」輕逸嘆息,順勢擁我入懷,「權當我小心眼,往後不許對別的男人這樣笑,尤是那個樂師,他對你……」

既非賭氣,亦非嫉妒,自他輕顫的雙臂隱感惶恐。許是身世之故,少雋曾道她這個師弟其實自卑甚深,見此情狀,果是如她所說。幾未深想,我很是自然地反手緊擁,苦笑揄揶:「你總是死皮賴臉在我身邊打轉,單是應付你一人已是焦頭爛額,哪有閑功夫去理別的男人。」

靜默半晌,他終是釋懷,輕笑出聲。我莞爾,深凝清柔眸瞳:「事到如今,你還是不願告訴我,當初你是受誰所托?」

聞言,柔笑驟滯,他斂容凝重。我抿唇,慘淡一笑:「蘭滄侯世子擄劫德藼親王,旁人想來,怎生都是別有用心。可我相信你確是不知內情,也相信你們蘭滄侯府並無謀逆之心。可我總覺得事情不若你說的那樣簡單,更是想不透到底是誰讓你如此忌憚。」

蒼秋的敏感脆弱,惟是在他重要的人面前方現端倪。平日的他狂肆不羈,除了少雋,可令他敢怒不敢言的人,許亦只有那個自始至終不曾知其身份的幕後人。左右為難,仿似我知道真相後,也會棄他而去,將我緊箍在懷,幾是窒息。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朝一日,我總會知曉一切,他眼神漸深,最後低首深吻,情柔綿長,似欲告與我不論將來情勢如何,他心匪石,不可轉也。

「父侯有位異母妹妹名喚蒼姝,乃為當今四妃之一的淑妃。」

良久,蒼秋凄幽道。淑妃帶發出家,不問紅塵事。然有一子,終日風花雪月,飲酒作樂,儼然自在逍遙,正是我初來乍到,在這光怪陸離的世界邂逅的第一個人……

「定王茈堯焱是我姑表兄,也是當初令我擄劫你的人。」

我驚怔。然是如此這般,來龍去脈驟然明晰。皇帝先前刻意壓下歸女御的死訊與茈承乾行刺一事,宮中知曉內情之人,當是寥寥無幾。耽於享樂的定王便是其中之一,他清楚我幽禁在瑤碧山上的欽天監秘牢,便令蒼秋千里迢迢,趕來枺辰偃耍蟮孟の疑碇小甘曬巧1梗詰┫Γ硎悄釵藝飧鋈酥噬杏杏么Γ講徘巴嫌蚯竽竅∈賴撓g花。後在櫟城自導自演,令表弟配合上演一出調虎離山的大戲。確是始料未及,精彩紛呈。

我冷笑,想必往日浸y聲色,庸碌無為,與人無爭,只是這位定王殿下鋒芒盡斂,明哲保身。實則狼子野心,伺機而動,意在奪嫡。淡看蒼秋隱忿郁深的神情,毋庸細想,應是茈堯焱先斬後奏,事前捏造謊言,等到木已成舟,蒙在谷里的表弟已然擄得德藼親王,再無回頭路,只得與之合作。不知是笑是嗔,我譏誚:「你之前不是說指使你的人不過覬覦美色,想娶我為妻?」

如若彼時他不過辭窮敷衍,倒也作罷。可此時此刻,蒼秋凄涼而笑,言之鑿鑿:「堯焱處心積慮,就是為了名正言順地得到你。」怨憤交加,然亦無可奈何:「他想要你。堯焱要你做他的女人。」

「……什么?!」

我聞言,瞠目結舌。

亦曾揣測茈堯焱乃指使刺客殺我的元凶,可他一介閑王,母妃已然出家,前有諸多權臣擁戴的兄姐,勝算頗微。而今知他亦乃蘭滄王後裔,就是傳給已然失寵的愨妃的兩個兒子,皇帝也不可能將皇位傳與這身負蒼家血統的末子。即位渺茫,他實無必要置我於死地。可未承想他竟是擄劫我的始作俑者,更有甚者:「他可是我的親哥哥!」

澈眸驟黯,蒼秋神色哀涼。直待後來,我方知他這般悲愴痛苦,乃因我無心觸及他心底不為人道的隱秘。然是此刻我不知自己說錯了什么,怔然相望。直待良久,蒼秋輕揚起唇,安撫柔笑,盡斂痛色,淡諷苦澀:「我十二歲那年,頭一回見到堯焱。雖然我們同是蒼家的後人,可我從沒弄明白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打小便言行怪異,親緣對他來說,更是一文不名。怕是對你這個皇妹同樣如此,只要能得到你,就算將這世道攪得天翻地覆,他也在所不惜。」

尤記得那日蒼秋曾說,茈堯焱為了擁有我,欲要逆天而行。不曾料想今世初逢的男子竟是這樣一個藐視倫常的人。怔愕良久,我反是失笑:「我失憶後在囚d外初見他的那回,可沒感覺他有多喜歡我。」

非但沒有好感,乃至落井下石,頗是厭惡。只是蒼秋亦不知何故,他這位反復無常的表兄突然對我有所改觀:「我不知往日他對你如何,可堯焱不知怎的便對你有了興趣,飛鴿傳書到侯府,令我十日內趕至枺程嫠焓隆!甭砸歡倏冢喉膩洌拔業綎|萊後,堯焱只說自己的新寵犯了事,他不便出面,讓我劫了人帶去繇州避上一陣。可怎生未想那日竟會見到紫麾軍的那位即大將軍……」

深深一嘆,他悵黯睇我,抬手柔撫青絲:「看到皇上面前的大紅人,我隱覺上了堯焱的當,本想一走了之,可看到那位欽天監的孔大人施術,怎生想要見識一下,而且……」即便因此萬劫不復,無甚怨悔,他反露一抹欣柔笑意,「一時起了壞心,擾亂孔大人施術,適才發覺我要劫的是個絕世大美人兒。雖是隱隱猜知,你許便是當今聖上最鍾愛的德藼親王。但大錯已鑄,我也下不了狠手,殺了你永絕後患。」

彼時他未曾聽聞任何有關茈承乾弒君謀逆的消息。如若他這位姑表兄參與其中,劫走茈承乾無疑自找麻煩,當是殺我滅口。如若不然,擄劫德藼親王便是另有所圖。即使是蒼秋,那時亦未料到表兄挾持異母親妹的初衷,以為其心叵測的定王殿下意在皇位,先行挾制父皇最寵愛的皇妹。即便事敗,也能以茈承乾的性命作脅。

「百年來,蘭滄侯府和朝廷相安無事,風林關外更有九皋鐵騎虎視眈眈。就算有此反心,也是有心無力,更不願挑起內亂,做那引狼入室的千古罪人。」

提及侯府三代忠良,抵御外敵,威震九皋。蒼秋一反消沉,神采飛揚,引以為傲。身作蘭滄王的後裔,保家先於衛國。而今容忍朝廷壓制,也是為保大局,委曲求全,不令外敵窺隙入侵曾經的蘭滄國土。可未承想遠在枺車謀硇治奘律牽壞┗實鄄櫓ぢ敖侔死醋岳疾綴罡閎晃r印?br /

「一死百了。」

彼時雖是拿不准茈堯焱有無參與謀逆,可依蒼秋的處境,當是殺了我,逃之夭夭。可最後他反是將我這禍患帶在身邊,朝夕相對,共歷波折,情愫暗生,卻是禍福難兮。更有甚者,在茈堯焱抵達櫟城前,兩人暗會,得知表兄令之擄劫德藼親王,竟是為了占為己有,亦覺荒誕可笑,更因是表兄一時興起,牽累整個蘭滄侯府,心中憤懟。

「他說一切塵埃落定,便將你迎回枺常10!?br /

蒼秋冷嗤,可茈堯焱已然制他軟肋,多有顧忌:「許是瞧出了端倪,堯焱警告我,若敢染指他相中的女人,他便會殺了父侯。」

「什么?!」

雖與淑妃是為異母兄妹,可蘭滄侯乃他親舅,我駭然瞠目。蒼秋卻是一笑,不以為奇:「他對我們父子並不待見,指不定心里還盼著咱們早日從這世上消失。可惜父侯對此渾然未覺,反是……」

須臾異樣,些微譏諷,些微悲哀,即便泰然如初,沉聲清冷,「大抵是父侯常居枺車腦倒剩胍8透喬捉蚶詞鈾鬃櫻懍Ωㄗ簦恍吶嗡詿鎩?梢8推腖鞫裕齬u螅扇棧ㄌ煬頻兀問趾孟校曰飾灰膊簧閑模倍蝗順鐾庠朴危舨皇欽飠廝涿畹囟閱愣誦乃跡誦碚獗滄右脖閌竅性埔昂祝圃沼卧盞畝ㄍ酢!?br /

此話別有深意,然未細究,我權當茈堯焱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子,繁緒百轉:「只要我還是德藼親王,父皇斷不會允他犯下這等l倫的逆行。」

蒼秋勾唇,聲如破冰之水,清凌寒洌:「如若他君臨天下呢?」

親耳聽聞茈堯焱確有奪嫡之心,驀得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