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部分(1 / 2)

娑羅 未知 6073 字 2021-02-25

「……牛頭不對馬嘴。」

酒力緣故,托著腦袋,沖他寥落的背影傻笑,「不過喝酒而已,你說什么胡話。」

話雖如此,卻感眼角酸澀,眨了眨眸,淚珠滑入酒盅。抬首,強忍潸意,待朱雀守取來另壇酒後,不滿斜睨他很是小氣地往我的酒盅斟了小半杯梅酒。可又見他罔顧儀態,一杯一杯,徑自灌酒,我晃著漸沉的腦袋,得笑漸深:「你果然還是醉了。」

有樣學樣,我亦大口灌酒。往昔曾聽同去應酬的同事調侃,平日我在辦公室里看起來斯斯文文,卻是酒品甚差。風雅說來,酒醉方顯真性情,直白一些,便是踩著椅子,和人勾肩搭背地發酒瘋。此間十幾杯梅酒下肚,我已然樂樂呵呵,搖晃著爬上圓椅,大聲唱起前生最喜歡的歌。

我有花一朵

種在我心中

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與暮暮

我切切的等候

有心的人來入夢

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

女人花隨風輕輕擺動

只盼望有一雙溫柔手

能撫慰我內心的寂寞

我有花一朵花香滿枝頭

誰來真心尋芳叢

花開不多時啊

堪折直須折

女人如花花似夢

我有花一朵

長在我心中

真情真愛無人懂

遍地野草

已占滿山坡

孤芳自賞最心痛

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

女人花隨風輕輕擺動

只盼望有一雙溫柔手

能撫慰我內心的寂寞

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

女人花隨風輕輕擺動

若是你聞過了花香濃

別問我花兒是為誰紅

愛過知情重醉過知酒濃

花開花謝終是空

緣份不停留

像春風來又走

女人如花花似夢

……

不成調地又唱又吼,又笑又跳。許是酒醉後,我已然口齒不清,許是面前微醺的男子全未注意我在唱什么,惟見他垂眸淺酌瓶中物,唇角含笑,姿態優雅而不羈。直至我聲嘶力竭,吼完最後一個音,毫無征兆地開始放聲大哭,他方斂去溫柔笑顏,愕然抬首。

「你那個皇上算什么東西,我憑什么要聽他的!」

「殿下!」

「我不是什么殿下!」

立在圓椅上搖搖欲墜,我抬手用力拍打起愈發滾燙的臉,「殿下是你們的德藼親王茈承乾……本小姐的名字叫做夕兒……唔……不對……這是登徒子胡掰的……我叫季……季……」

「殿下您喝醉了。」

「我沒醉!」

用力打開他伸來扶我的手,看著分成數張的俊美臉龐,唇角漾開淡諷笑意,「茈承乾……嘿……她早死了……我來的那天……她就死了……」

敲了敲漲痛的腦門,我凄然一笑,「不但是茈承乾……還有季悠然……唔……季悠然也死了……呵……被車撞死了……我只是代茈承乾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而已……」

一如枺吵峭忪笤襖鐧牡哪俏壞綠b親王,我亦不過是茈承乾的替身而已。只是祗園里的替身置身紛爭之外,落得清凈,我卻須得身不由己,一力承擔起茈承乾的苦難與責任……

「這根本不公平……」

踩在圓椅邊緣,我怒瞪只余剪影的朱雀守:「你們為什么要把儲位硬塞給我……我可不想變成孤家寡人……孤獨……太磨人了……我要的……」

只是一段與世無爭的平靜生活。

滑落的滾燙y珠灼得面頰直生疼,我胡亂抹著臉,卻忘了自己正站在椅子上,冷不防一腳踩空,向前栽去……

「夕兒!」

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及時將我抱了個滿懷。驀聞只有他方會喚出的昵稱,我心中一震,抬眸望去,渙散的視線只觸及一雙溫柔黯傷的墨瞳,我怔然探手,撫上埋於逆光的臉:「秋?」

環住我的手臂微是一震,輕柔撫去凝在我眼角的殘淚,將我抱得更緊。埋首溫暖胸膛,我生怕只是南柯一夢,緊環他的腰際:「我們走!我們現在就離開這里,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

就是會成為羲和的罪人又何妨?為他背這個千古難洗的罪孽,我認了……

「對不起。」

可聽他無力的道歉,我瞠目,卻只觸及虛渺的剪影。身體不聽使喚地癱軟下去,闔起漸重的眼眸,竭盡最後一絲氣力動了動唇:「為什么……」

連你都希望我回宮即儲嗎……

不甘,卻亦只有悵然地閉攏眼眸。

「夕兒……」

意識漸然散去,只感雙唇一陣微涼,頗是陌生的粗糙指腹輕柔撫觸唇瓣半晌,終是落下溫潤綿長的輕吻。

「對不起……」

淡淡梅香拂過,終余一息悵然。

貳拾貳章·黃雀'一'

「唔——」

待是醒轉,頭漲欲裂,耳際嗡嗡作響。甫睜眸便嘗宿醉的惡果,只得搖首甩去陣陣襲涌而上的暈眩,勉強撐起身,余光乍觸桌上的酒壇,低眸亦見頹倚床邊的短發男子。我惟是自嘲一笑,原以為蒼秋尋來此地,卻是南柯一夢。亦許是昨晚和我一樣,喝得不省人事,否則依這苛守禮數的木頭斷不會做出這等孤男寡女同室過夜的背禮之舉……

偏首凝望晨曦中沉靜的半面睡顏,我笑了一笑,躡手躡腳地下床。春寒料峭,縱有武功底子,許亦難抵屋內刺骨的寒意。我搓了搓手臂,拉過尚有余溫的被子,正要為朱雀守蓋上,可見男子唇角凝有一絲血跡,驚震焦喚:「即大人!」

忙是探手試他的鼻息,氣息微弱,扶正他的肩膀用力搖了一搖,仍未見醒轉,正要大聲呼救,可始料未及,忽聞門外傳來一陣似曾相識的殘佞冷笑:「殿下昨兒個與即大人把酒言歡,微臣好生羨慕。」

我震懾,回眸對上那雙y冷的眸子,驀得寒顫。玄武守未央,當日在瑤碧山上與朱雀守一同出現在囚d,亦是在夢里受命屠殺永徽宮宮人的少年武將。我不由驚惘:「你怎會在這里?」

玄武守淡笑:「同是紫麾軍御守,微臣若要知悉即大人的下落,易如反掌。」

想是有帶親隨同行,以為萬無一失,昨兒個朱雀守才會陪我喝酒撒瘋。如若其中有人與玄武守熟識,引他一路尋來此地,亦是不足為奇。可姑且不論玄武守緣何來此,凝望他諱莫如深的笑容,我忽生不祥之感,來者不善。但朱雀守命在旦夕,無暇細思,我不動聲色,說:「可請未大人念在同僚的份上,趕緊為即大人請位大夫。」

玄武守不置可否,冷笑漸深。求人不如求己,見他毫未施援之意,我也不自討沒趣,撿起掉落在地的被子蓋在朱雀守身上,即便起身向門外走去。

「請你讓開。」

不無意外遭遇攔阻,我冷睨了他一眼。男子不以為意,只側眸看向朱雀守,玩味道:「不知您是以殿下的身份命令微臣,還是以其他的身份,求我放行?」

腦海飛掠昨晚醉酒後的殘憶,我清冷一笑。原來這玄武守昨晚便到此地。一直蟄伏在外,未有現身相見,想是別有所圖。漠然相望,若有若無,近前那雙y冷的眸子隱蘊一抹試探,我挑眉冷嗤,微抬起下頜:「未大人面前,本宮就是德藼親王。」

「哦?」

許是天生如此,稚氣猶在的面龐興味盎然,「正所謂酒後吐真言。微臣可真是被您昨晚說的話給弄糊塗了。」仔細端詳起我的容貌,他笑意漸深,「您到底是德藼殿下?還是夕兒?亦或是,季悠然?」

將我前生今世的名字倒背如流,好生佩服。面對他百般刁難,我不怒反笑。回首望了眼面色慘白的朱雀守,我平靜低眸,抬手解起身前的盤扣。

「您做什么?!」

刺目笑臉驟然冷凝。罔顧他驚詫的目光,我脫去中衣,背過身去,半拉下褻衣,撩起長發攬至身前,露出一大片肩膀。

「怎樣?」

微一偏首,不無意外,望見男子死死盯著先前水慕影提過的那片梅花胎印,我輕揚起唇,沖他釁笑:「未大人可還懷疑本宮不是茈承乾?!」

深望我一眼,他斂容垂眸:「微臣不敢。」

同樣的敬辭,由他道出,惟覺刺耳。我冷笑,徑自整理好半褪的衣衫,狠狠打開他橫在近前的手朝外走去。可剛跨出門檻,便聽背後的男子輕聲一哼:「微臣勸殿下莫要枉費心機,你們昨晚喝的酒里摻了微臣的獨門秘毒,尋常大夫解不了。」

我驚震,回眸冷瞠。可現非意氣用事之時,蹙眉忍怒,盡可能平靜問道:「為何即大人毒發,本宮卻什么事都沒有?」

y眸驟厲,然是須臾,男子即便若無其事,淡淡一嗤:「殿下曾服下可解世間百毒的熒熲花,自然無虞。」

因是他適才剎那異樣,我皺了皺眉。可無暇細究,疾步走回朱雀守身邊。見適才尚且慘白的面色漸泛潮紅,我心中微詫,跪坐下身,抬袖欲要拭去他額上沁出的細密汗珠,可乍一觸,忽感手一麻,冷不防被彈開了去。凝神細望呼吸略漸急促的男子,隱察端倪,可玄武守漸然走近,我不動聲色,仍是佯作拭汗,淡淡開口:「敢問未大人,這回又是哪位娘娘要置本宮於死地?還是……」偏首,我諷笑,「你是前兩回行刺本宮的那個刺客的同黨?」

知我百毒不侵,單害朱雀守,怎生想來,這男人是沖我而來。可玄武守沒有作聲,直待良久,見我耐心磨盡,蹙起了眉,他方才詭凝一笑:「殿下多慮。欲要置您於死地的人是您的嫡母,與微臣的主子無關。」

原是皇後客氏。我不無意外,冷淡頜首:「如此說來,帝儲落發出家,便是代母贖罪,保全客氏一門。」

卻是出乎意料,玄武守搖首譏誚:「帝儲殿下乃因您的母妃歸娘娘故世,方才厭棄紅塵,遁入空門。」

我面色驟變,冷凝含笑y漠的眼眸:「信口編派,有辱後妃與帝儲名節,可是誅連滿門的大罪!」

玄武守眉峰一揚,不以為然:「微臣無父無母,零丁一人。亦無此膽,辱沒皇上最心愛的妃子,乃是皇後娘娘遣來取您性命的那個刺客親口所言。」

「什么?!」

我怔惘。玄武守輕嗤,淡定自若:「殿下在盈州遇刺的那晚,微臣與……」頓了一頓,些微譏嘲,「雲霄分兩路下山的時候,適巧撞見刺客和那個月佑國女人遭即大人的手下圍攻。微臣給他們解了圍,將兩人帶回枺晨囪骸h羰塹釹掠行模八艿目啵3嫉鬧髯踴崬諢屎竽錟鍔砩狹敬靨只乩礎!?br /

蒼秋之前說過,當日除他和蒼祈以外,別苑里尚有一人,親眼看到我逃逸,追至半途,發現苑外有官兵埋伏,立刻折回給另兩人通風報信。原來就是這玄武守未央。

我暗自驚詫。既和蘭滄侯世子相識,對之又不甚敬重,唯一的可能……

「當初侯爺將微臣指給主子,做他的死衛。後入紫麾軍,為君效命。」

凝住我眸中的惶惑,玄武守開門見山:「微臣乃侯爺安在紫麾軍的細作。可侯爺一介剛愎自用的庸人,亦不值得微臣效忠。」因而他未央為之赴湯蹈火的主上惟有一人,便是那罔倫悖常的十皇子,「定王殿下。」

他揚笑,一如夢魘所見,y黠邪佞:「微臣效忠的主子,惟有定王殿下。」

我聞言,瞠大了眸。

當日在瑤碧山,原以為他武功不濟,可未想乃是他故意放走蒼秋。昨晚亦聽朱雀守說,在櫟城相識的青龍守回京後,調去守衛假親王所在的祗園。白虎守迄今不知內情,置身事外。因而奉命看管茈堯焱的紫麾軍將領,正是這知悉德藼親王遭人擄劫的玄武守,心頭驀籠y雲。既是這般忠誠,主子若未脫險,斷不會離京來此。雖未曾謀面,可父女連心,我仍恐皇帝遭遇不測,對近前佞笑漸深的男子怒目而視:「父皇他……」

貳拾貳章·黃雀'二'

「殿下寬心。怎生父子一場,定王殿下自有分寸。」

恨極這個似是而非的佞人,可又奈之無何。我攥緊了拳,聯想近來枺吵搶鍀佣牟一觶a狼諧藎骸拌蟆15a郊葉袷仆穡貌換峋褪鞘市值慕蘢靼傘!?br /

反是殺人放火,承認得很是爽快。玄武守輕描淡寫:「微臣不過送了個順水人情給您外祖。可未想如此之快,應家的這位孫少爺便一命嗚呼。」

看似烏合之眾,實則有心為之。潛進梵府燒殺的江湖幫派原是茈堯焱府里的死衛,且為栽贓誣陷應大公子,特留一人束手就擒。而此良機,茈承乾的外祖一門自未錯過,順勢煽風點火,將梵、應兩家至兵戎相見的地步。

我冷笑,歸仲元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斷不會想到自己實則為人作嫁衣。興許有朝一日,同樣的情形亦會在歸家重蹈覆轍。只是此時我尚且不知這無心的譏嘲,往後當真應驗。睨瞠玄武守,雖是冷怒,可當務之急,乃是朱雀守的安危:「敢問未大人,你現要如何處置本宮和即大人?」

瞥了朱雀守一眼,玄武守沉吟:「只要您隨微臣去處清凈地,安分住上一陣,微臣便會定時給即大人解葯,直到主子登極那天。」

話中別有深意,我蹙眉:「未大人的意思,可是不會送我回蘭滄侯府?」

「正是。」

玄武守冷淡言道:「雲霄向來品行不端,主子恐殿下受委屈,故命微臣為殿下另覓去處。」

惟恐我和蒼秋日久生情。然則不幸如他所料,我們確已兩情相悅。淡望了眼朱雀守緋色漸深的面龐,從容站起身來:「一個成日縱情聲色、寡鮮廉恥的王爺,指斥一個未曾僭越的登徒子,實在有趣。」須臾間,y鷙墨眸冷芒寒森,我視若無睹,淡漠譏誚:「強娶自己的親妹妹,他不怕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不以為許,玄武守惟是冷冷一哼:「有些事情,世人以為如此,其實不然。再者,謗貶聖上,便是大不敬。至多殺一儆百,以儆後效。」

「呵,以為砍了幾個人的腦袋,就不會有別人挺身叱責他天理不容?」

有其主必有其仆,我漠然冷睨和他主上一般不可理喻的男子:「回去告訴你主子,防民口尤勝防川。他不怕做個失民心的暴君,我還丟不起這個臉。如若他非要迫我和他成婚,就勞您未大人帶我的屍首回宮復命。」

「殿下何必如此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