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部分(2 / 2)

娑羅 未知 6193 字 2021-02-25

冷淡之中,我隱隱興味:「本宮先前在民間住過一段時日,也知百姓對本宮的看評乃是恣意驕橫。小姐現說本宮是位明理的主上,豈不巧言令色?」

似在探我真意,凝望我許久,她平靜道:「口口相傳的流言總有偏頗,臣女也不敢妄加猜測殿下的過去。不過能讓滕州牧敬佩的女子,臣女以為定是值得追隨的明主。」

我一怔,輕勾唇角:「你見過少雋?」

她點頭,不加掩飾自己的崇敬:「臣女曾經女扮男裝,獨往繇州游學。爹爹不放心,便托滕州牧代為照應。」

原是少雋的朋友。我不再作偽,淺淡一笑:「這年頭女人若想做官,除非有高人一等之處。少雋當年也是吃了很多苦,才有今天的地位。小姐若是有心向她看齊,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跟了本宮,也不代表小姐可以避過宮里的是非,甚至比做皇兄的妃子更艱險。」

姑且不論我時常牽累身邊之人。不論古今,從政為官的女子因比男子艱辛,大多一心事業的鐵娘子,極難兼顧家庭。而跪身近前的少女正值妙齡,若是因此錯過良緣,更是可惜。且非我一人這樣想,不但她的母親面露隱憂,聽說少雋也曾問過她同樣的問題,也未動搖她從政的決心:「前些年世家內亂,看到很多無辜的百姓流離失所,臣女便打定主意長大後定要做個好官。就是因此不能像尋常女子一樣嫁人生子,臣女也無悔。」

倒不是我潑她冷水,多少抱此宏願的男兒在爾虞我詐的官場浸y多年後,同流合污,魚r百姓。光有決心,也不足以令她在險惡朝堂立穩腳跟。嘆了一嘆,我抬手去扶:「本宮欣賞你的骨氣,召你入宮,讓你有所歷練無妨。不過本宮也要提醒你,朝堂不若你想的那樣簡單,本宮也只會旁觀,不會對你有所偏袒。所以這段時日,你考慮清楚,如果還是堅持,本宮便召你進宮。你若改變心意,本宮也可設法替你擋了秀女大選,當是回報阮州牧的盛情款待。」

阮州牧聞言大喜,立時叩首謝恩。阮家小姐則低眼若有所思,直待宴散,也未發一言,默隨雙親送我們一行離府。

「聽即大人說殿下血氣不足,可要請位大夫隨行左右?」

和莫尋對視一眼,我擺手婉謝:「疾行十天,便可趕至甘州。到時自有大夫替本宮診視。」

即使如此,阮州牧仍命人在馬車里備下幾支上好的雪山人參和補血的葯材,我未再推卻,謝他慷慨盛情。由侍女扶著上馬車時,背後傳來一個英朗女聲:「敢問您何時回府?文嫻有了決定,該怎么告訴您?」

我一笑,回首隔著帷帽,淡望少女:「回府後,我自會遣人來燕州尋你。」

就是信守承諾,此去伽羅救女,我也須平安歸來。對她淡笑點頭,彎身進里,便見已然靜侯多時的九皋女祭一身羅衫長裙,比起仙風道骨的白衣烏帽,平添幾分女兒家的柔媚。頗是欣賞地沖她一笑,待我坐穩,馬車起行。為免惹人矚目,未央留下的紫麾軍士兵暗里跟隨,莫尋和孔鵃、何峻則是商旅打扮,策馬隨行。爾後的十天,我們日夜兼程,途中幾未停歇,因是勞頓,我每日須靠服用人參,才能勉強提神。而見我面色始終蒼白,莫尋緊鎖眉頭,直待臨近甘州的州都安城,y沉的臉色方才晴轉,顧不得未央的眼線就在近旁,進城後和我同坐一轎,擁著奔波一路幾已散架的我,直待外邊的轎夫道是州府驛館已到,方才松手扶我出轎。

「三個大人物在這里死賴著不走,甘州的州牧肯定很頭痛。」

見我膝軟站不穩,還有閑情逸致開玩笑,莫尋輕瞠了我一眼,從腰間取下刻有朱雀圖騰的令牌,守兵立時躬身放行。掃了眼館內館外森嚴的守備,我勉力挺直腰,剛邁出數步,身後那位惹來無數敬畏目光的高級軍官卻是毫不捧場,將我打橫抱起。即使我不友好地瞪他,仍是故我,只得將臉埋進他胸膛,規避無數好奇驚羨的目光。

「雖然公主很惦念你。不過你身子不好,莫要聊太久。」

進到內館,令人代為安頓同行的三位貴客,莫尋抱著我步上雕欄扶梯,走過數條回廊,來到西邊一間雅致的屋室。因是適才已然遣人前去通報,便見莞菁與喬裝打扮的悅竹在外等候,見到我,公主娘娘立時上前握住我的手,可乍觸我已然平坦的小腹,微一愕,抬眼憂望了我一眼,趕緊將我們迎進屋去。

「回來就好。」

眼眶微濕,莞菁扶我倚坐床頭,細細打量:「怎得瘦成這樣?可是那個擄走你的惡人苛待於你?」

個中曲折,說來話長。我搖頭黯笑:「他對我這俘虜還算優待。就是生百合的時候不太順利。」

「那么孩子……」

因是驛館內耳目眾多,莫尋往燕州救我期間,他們一直未有互通消息,所以莞菁並不知道百合已被梵游擄走。我想了想,避而不談我和梵游的感情糾葛,大略告訴她近月的遭遇,得知當初襲擊樓船的人竟是梵家唯一幸存於世的後人,莞菁怔了許久,不知如何開口,只是愧疚地覆住我的手背。

「我明白。」

反握了握柔荑,我平靜一笑:「我們茈家對他確有虧欠。而且生產前後,他對我們母女也算照顧。」

如果先前易容,擄走一個毫無瓜葛的婦人是為挾我做牽制莫尋的人質,那么識破我就是仇家的女兒,理該殺了我。可最後仍未對我痛下殺手。隱察個中微妙,莞菁在我和面無表情的莫尋游移視線:「現在你有何打算?」

「自然是去伽羅救女兒。順道收拾那個王爺。」

提起那個捷足先登的王叔,自然想到遭人算計的侄兒。聽我問起亞米爾罕,莞菁低眼,面龐微紅:「每天有很多人進出驛館,怕混進伽羅來的j細,他已遷去方州牧的別苑。」

打量公主娘娘難得一見的嬌羞模樣,我挑眉,對莫尋使去眼色。他會意,淡笑告退。待門闔攏,我湊近莞菁,幾是面貼面地含蓄笑問:「現在我可喚王孫殿下一聲姐夫?」

聽莫尋說亞米爾罕受傷後,莞菁親自服侍湯葯。格史泰遣來使臣,欲將侄兒帶回伽羅,明慧的公主娘娘自知王孫定是有去無回,立時挺身而出,更是不畏流言,守在亞米爾罕的寢居,不讓人靠近半步。朝夕相伴,情愫漸深,也是自然。羞瞠了我一眼,她赧然低首,當是默認。可她到底是思想保守的皇家公主,以為如此這般,對不起故世的老國主,很是慚愧。我苦笑開解:「這又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格史泰狼子野心。」

雖說莞菁和亞米爾罕兩情相悅,可格史泰若是借此詆毀侄兒與莞菁的名聲,於亞米爾罕奪嫡更是不利。我眼神微冷:「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們確是真心相愛。等王孫殿下即位後,你盡心輔佐他成為出色的國君。百姓自會漸漸淡忘這些不堪的流言。」

「梅兒,你……」

「格史泰如果只是y謀篡位,與我這羲和人無關。可他險些害我和百合丟了性命,這口惡氣,我咽不下。」

淡望隱憂的莞菁,我清淺一笑:「皇姐不必憂心。畢竟是伽羅王室的家務事,我們羲和的軍隊不會直接干預其中。只要布局妥當,也可以最小的傷亡移交王位。」

「可是你這身子……」

我搖頭:「一天不見孩子,我便寢食難安。你也無須牽念,我不開口相求,那人也會送來天下最好的大夫和葯材。到時讓太醫一路跟著調理便好。」

沒與我算帳前,那男人可不會容我去地下與他深惡痛絕的弟弟團圓。我冷冷一笑,後來也確如我所料,未央帶著唯一知情的許御醫與數不勝數的珍稀葯材來到甘州。不過在那佞人抵達前,我僅安生一夜,次日清早便喬裝改扮,與同是仆役打扮的莫尋一起出了驛館。謹慎起見,我們故意繞路而行,確定無人跟蹤,方才抄近道去往州府。只是我微服出訪,免人矚目為上。故而省了通報的功夫,莫尋在邊門所在的巷子背起我,施展輕功潛入州府。

「你一個朝廷命官知法犯法,該當何罪?」

聽我打趣,莫尋只是苦笑,許是先前來過幾趟,幾是熟門熟路,找到那位方姓州牧的公務室。察有不速之客造訪,埋首公文的年輕男子也不驚惶,抬眸輕掃,待是望清來人,神情冷淡地挖苦:「敢情衙役失職,今兒個忘了開州府大門,須勞即大人翻牆入室,靖書慚愧。」

「不得已而為之,方州牧見諒。」

莫尋向來小心翼翼地做人。卻以不加設防的輕松語氣與之對談。我立時對這甘州州牧刮目相看,取下草帽,淡淡笑睇,書案後的清俊男子微是一怔,立時起身讓位,待莫尋扶我過去坐定,他便要跪身行禮,我淺笑令止,打量起卓而不群的清俊男子:「本宮不請自來,本便唐突,方大人不必多禮。」

來甘州的一路,莫尋曾經提及這位名叫方靖書的年輕州牧。十四歲參加國試,乃是羲和史上最年輕的狀元。可不喜權力斗爭激烈的中央朝廷,在吏部待了兩年,便外放出京,在甘州一待便是十年。因是為人清正,能力卓絕,深受當地百姓擁戴。不過這位聲名在外的冷面笑匠也有一條三寸不爛的毒舌,不論貧富貴賤,但凡不順眼的人,都會被他攻得體無完膚,以至今年二十有六,仍是孑然一身。也許是同病相憐,才會和同是單身漢的莫尋惺惺相惜。望了眼卓立身畔的男子,我搖頭慨笑,繼又看向方靖書:「本宮來此,是謝方大人助莫尋瞞下本宮失蹤的消息。對皇姐與王孫照護有加。」

「此乃微臣分內之事,殿下言重。」

並不居功自傲,仍是一臉從容淡定,我點了點頭,暗自激賞。得以如此年輕,成為坐守一方的邊疆大吏,自有其過人之處。不論先前親往碧水峽善後,還是近月照護公主和伽羅王孫,都是井然有序,細致入微。且善度勢,知伽羅國變的背後定有蹊蹺。故而對趾高氣揚前來州府要人的伽羅使臣毫不客氣,乃至拐彎抹角,戲耍了一番。

很有趣。可惜你不在場。

據說一番之乎者也,指桑罵槐地將那囂張的外國友人諷了一通,後便睜只眼閉只眼,借王孫傷重未愈、公主拼死相護,拖延至今。現見失蹤的帝儲歸來主持大局,淡定的面龐似有若無一抹釋笑:「昨日殿下抵達驛館,微臣本該前去拜見,可八百里加急傳來密旨,微臣未及抽身,原打算今晨攜旨求見,沒想到殿下親自駕臨。」

像是算准我的行程,剛抵甘州,聖旨便緊追而來。我冷笑了笑,接過方靖書呈上的密匣,展卷拜讀皇帝陛下的聖意。

「……皇兄倒是爽快。」

也未料到他對我的諸多無理要求照單全收,令甘州州牧暗里調州軍接管明德寺,搜查地宮,如有發現,立時交予帝儲。至於我這個花樣百出的女人,皇帝陛下唯一的要求便是要我安分等到未央攜正式的聖旨抵達甘州,方可啟程前往伽羅。望著卷底幾不可見的一抹褐暈,我沉默良久,方道:「明德寺之事,就請方州牧費心代勞。可切記,招安為上,且要留下活口,問地宮的位置。」

深望我一眼,方州牧躬身領命。念及外患不止伽羅的新君,那位野心勃勃的九皋大汗許會趁火打劫,我忖了片刻,請他莫要懈怠邊防,警惕九皋人來犯。對進出驛館的人員也要嚴格控制,謹防混入伽羅或九皋的細作。

「此去伽羅,吉凶難料,所以本宮不打算讓皇姐同往。等我們起程後,還請方州牧將皇姐遷去清凈的宅子好生照護。」

他爽快應承。待明德寺之事和甘州邊防交代妥當,我便起身告辭。出了州府,莫尋雇了頂轎子,許是我們兩個仆役打扮,在四個轎夫詭譎凝視下,一個高大英武的男人扶著另個瘦弱青年一並進里。似恐沾染內里二人的龍陽癖,壯漢們抬著轎子,箭步如飛。雖間或命他們放緩步子,可即大將軍的威嚇,顯是不敵世俗偏見,不消多時便故態復萌,一路左搖右擺地顛簸,待抵達亞米爾罕落腳的城郊別苑時,我已頭重腳輕,幾是找不著北。後看壯漢們得了賞錢,立時抬轎子落荒而逃,慨然苦笑:「在我們那個世界,同性戀並不少見,有些國家甚至允許同性成婚哦。」

莫尋微愕。可早知我前生的世界,匪夷所思之事數不勝數,斂目淡笑,轉而望向蛛網塵灰的宅門:「難為王孫殿下須得藏身於此。」

確是屈待那位伽羅顯貴。不過比起人流復雜的州府驛館,這等毫不起眼的古宅相對安全。我點頭,上前叩門,一個老仆出外,見是朱雀守,即便將我們迎進宅內。古朴的三進院落,蟬鳴聲聲,清香四逸,和莫尋並肩走過回廊,駐步里院,便見一身玄衣的男子靜立蓮池前,怔凝濯清蓮朵,不見原先的溫儒可親,沉斂黯傷。聽有客人造訪,抬眼與我眼神相觸,微是一愕,即便打照面:「帝儲殿下。」

我淡笑頜首,轉眼蓮池,便想起公主娘娘嬌羞的芙蓉面,溫婉笑言:「皇姐看是非君不嫁,往後我們便是一家人,私下不必拘泥禮數,我喚王孫殿下姐夫可好?」

也不推拒,他淡笑點頭,引我進里。待各自坐定,我開門見山:「姐夫今後有何打算?」

剎那間,藍瞳高漲復仇烈焰。祖父自幼將他帶在身邊,感情自然不同一般。現下突然身故,定與兵變自立的王叔脫不了干系。只是而今格史泰篡權,憑他一人之力,難以成事,也與莞菁如出一轍,因是與祖父的新妻情定,湛藍眼瞳滿是愧疚。

「承乾只問姐夫一句,你可有後悔?」

毫未遲疑,他搖首:「雖是對不住祖父,可我愛莞菁,想要給她一個正式的名分,讓她風風光光,成為我伽羅的王後。」

要的便是他的決心,我欣然點頭:「承乾也希望皇姐幸福。定會盡己所能,助姐夫一臂之力。」

知己知彼,方有勝算。大略知曉他們叔侄二人各自握有重兵,因是老國君更器重嫡王孫,元老大臣大多擁戴亞米爾罕接父儲位。而兩月前,老國君莫名猝死,原已蹊蹺,之後格史泰便擁兵自立,名不正言不順,不論朝堂,還是民間,反對聲一浪高過一浪,所以格史泰急才會急不可耐,編派罪名,求請茈堯焱將彼時傷重的亞米爾罕交給他遣來的使臣帶回伽羅。

「比起格史泰的惡名,王孫殿下和皇姐的誹聞不過小巫見大巫。」

我冷笑。照此情形,只要回到伽羅王都,亞米爾罕反有勝算。可在此之前,斷不可落入王叔之手,因而隨行的親信們力阻他以身犯險,其中二人主動請纓,冒死潛回伽羅,聯絡平日交好的朝中元老,准備反戈一擊。可若起內戰,不論誰勝誰負,定是民不聊生。我淡淡道出自己的計劃,雖是可行,可要他心愛的女子一同赴險,亞米爾罕頗是猶豫。我笑笑:「我可沒說過要皇姐親自出馬。」

淡望微愕的男子,我微一挑眉:「聽說你們伽羅最負盛名的美酒便是車禾台的葡萄釀。不如趁此良機,問那位新君陛下討杯上貢的佳釀嘗嘗鮮。」

聽我有意代姐涉險,頗是動容。可打量我的面色,亞米爾罕勸說:「你到底是羲和帝儲,若有閃失,我擔待不起。而且你剛生下孩子,體虛力乏,還是留在甘州,或回宮靜養。」

眼前掠過梵游留下的那封血書,我搖首:「擄走百合的人留書說是要去投奔格史泰,不見我人,他斷不交還百合。」

梵游已為仇恨蒙了心智,這回難保他不會重蹈覆轍,助紂為虐。若是格史泰知道百合的身份,許也會拿百合作挾,我說服皇帝,交出亞米爾罕。甚至貪得無厭,要我割地贖女。到時我便真要像當初警告九皋小王爺的那樣,犧牲百合。不過事情如果真到這般不可收拾的田地,我也不會善罷甘休,不擇手段,也要將格史泰一黨趕盡殺絕,給我無辜的女兒陪葬。

「既是請君入瓮,只有將計就計,好生續完這個游戲。」

我冷笑:「羲和帝儲親往慶賀,也顯誠意,若能因此麻痹格史泰甚好。不過凡事皆有萬一,到時還請姐夫設法接管敦陽的城防,並在王宮內外布妥人手。若是軟的不成,我們也只有和他硬碰硬。」

事關重大,個中細節,我們閉門秘商近一天,方才談妥。待我走出房外,已然日頭西斜。獨自在外靜候的莫尋背對著我,負手卓立,似有心事,以至我走到他身後仍未自覺。輕輕嘆氣,探手環上他腰際:「想什么那么入神?」

許是我頭一次主動親近,腰背一僵,即便抬手輕覆交在身前的手,偏首望我:「我們一家三口若能在此平靜度日,該有多好。」

看是做了爸爸,比我還要實際的即大將軍才會有此奢望。相視苦笑,他牽過我的手,並肩坐在廊檐底下。西沉夕陽淡淡暈染天邊雲彩,如夢似幻。我枕在他的肩,遙望晚晴風景,耳聽清柔風聲,惆悵漸深

這般執手伴看夕陽,不過鏡花水月,片刻奢侈。明天,明天的明天,周而復始在我們之間的永是咫尺天涯。可即使曇花一現的幸福也罷,他也不放手,十指緊扣,低首吻上我的眉心,順著面廓,止步唇瓣,流連不去。

「清曜……」

即使另個身影深烙心底,已成一生難愈的傷。即使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於我許是遙不可及的奢望。可歷此分離,對他再不避諱,將疲憊的身心埋進這只為我一人而留的溫暖胸懷,和這情深似海的男人

真切,愛一回。

113貳拾叄章?黯辰'一''vip'

若要給我此生最恨的人立個排名榜,傲居榜首的定是那對狼狽為j的主仆。看似對茈堯焱惟命是從的貝辰翾也當仁不讓,名列三甲。碰面便是嘲諷挖苦,只是那日他撞破我和莫尋溫存後,便被我打發去伽羅使團的樓船,再未相見。直待我抵達驛館的第五天,原想往後院透透氣,卻在半途瞧見許多士兵圍著一個佝僂半跪的男子,轉步上前打探,才見到這個避之不及的男子。只是……

「……貝大人?!」

即使早前便覺他有病在身,可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