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1 / 2)

離魂 未知 6359 字 2021-02-25

之菀第一次出遠門,便被香港的環境所迷,很是喜歡。冬無嚴寒,四季有花,風俗奇特,兼之又一次避開老狐的跟蹤,要不是時時刻刻在心里記掛著夏陽,可稱得上暢快。跟著無線電,慢慢地學了些粵語和英語,不再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也把自己原是從幾十年前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時代的事放在了角落里,不去想它。好象她一直都是琴湘田和琴太太的女兒,喬家老宅里靜默訥言的大小姐全然是上輩子的事了,連她自己都不復記憶。日常仍是跟著琴湘田學戲,白荷衣則讀書習字,補上少年學戲時缺失的功課,琴湘田一本正經拜了嶺南派的丹青高手學畫,琴太太和喚茶打點日常起居,日子過得甚是逍遙。

轉眼到了四一年,太平洋戰爭爆發,香港也淪入日軍之手,百物騰貴,市面蕭條,琴湘田帶出來的錢物慢慢用謦,不得不考慮一家人的生計,想想荷衣和之菀的事都過了三年,怕是無人記得了,便啟程北返,回到上海。

第二十一章竊畫

第二十一章竊畫

回到上海安頓好了,白荷衣便想到戲院去搭班唱戲,掙錢養家。上有師父師娘,下有師妹,還有兩處的家人要用度開銷,沒個進項,坐吃山空是遲早的是。琴湘田雖有幾處房產收租,吃飯不是個難事,但他一個出了徒滿了師的名伶,靠著師父過活總不成話。他把這個打算跟琴湘田說了,請示師父的意下。

琴湘田卻不說話,拿了報紙遞給他,道:「你看看今天的報紙,梅老板蓄須明志,拒絕為日本人唱戲。他當年兩度赴日演出,載譽歸來,那是多么的風光。二四年日本東京大地震,梅老板又為他們義演籌款,捐了一萬余元給日本的紅十字會,對他們不可不算情重。即便是這樣,當此國難之際,卻作出這樣的決斷,不得不令人嘆服。荷衣,我們離開香港回來,也是不想受日本人的氣,上海孤島,勉強可存一息之身。有梅老板這樣深明大義的名流,有夏陽這樣上陣殺敵的青年,不愁日本人不敗。我活了快七十年了,什么事沒見過?八國聯軍占了北平,最後也走了。如今美國人又參了戰,日本怕是扛不了多久了。咱們學學梅老板,再支撐一陣。我這里有些畫,你拿到朵雲軒去,看能賣幾個錢就賣幾個錢吧。」

白荷衣肅然受教,道:「師父,原來你學畫是為了這個。」

琴湘田道:「也不全是。咱們唱戲的,有許多人字也不識,唱的戲詞自己也不懂是個什么意思,教徒弟的時候囫圇著教,越錯越多。我學畫你學字,就是要多學點東西,才知道自己唱些什么。我以前也不懂得,以為唱戲就是唱戲,後來見了沈九娘,才知道懂戲比會戲要緊得多。你看琬兒學戲,一學就會,便是這個道理。她早就把戲詞琢磨了個透,以情入戲,以戲唱情,聽戲的人自然戲到情動。」

白荷衣慚愧地道:「是,師妹確實學得比我快,唱得比我好。」

琴湘田道:「她舊學底子深,又會綉,她的針就是畫筆,豈是旁人比得了的?你c心一家人的生計,那是你的好處,倒不必慚愧。我這里收著租金,還可以維持一陣子。實在不夠了,就賣掉一處,少做幾件衣裳就是了。你要是無事可做,不如收一兩個成年的學生,教幾首曲子,價碼不妨開得大些。這個時候來學戲的,都是有錢有閑的人,不用跟他們客氣。大家湊合著對付日腳罷。」

白荷衣領命而行,不去戲院掛牌,登了報招受學生。這樣的時局,誰還有心學戲,一個月後才來了個女學生。據她說是學校內遷到昆明,她偏又病了,等病好了,家里不放心她一個人去,滯留在上海無事可做,正好看報紙看到白老板收徒,因一向喜歡昆曲,就動了學戲的心思。白荷衣收徒本就是為了束修,誰來學不一樣,便答應了。他也明白這是師父為了讓他面子上好看,有點收入,不至於像個廢人。

這女學生名叫個謝春紅,名字聽上去似俗,她自己說道卻是從李後主的「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一句中化出的,實有深意,就像是為這亂世而取的。謝小姐衣著合時,略施粉黛,電燙過的頭發梳成兩個篷篷的毛辮分在脖子兩邊,容貌頗為秀麗。只是唱戲實在沒天賦,荒腔走板得厲害。她自己也知道,每次都學得認真,來得也早。訂好的時間,她常要提早個半小時左右,到了就在客廳里等著,東看西看,哼哼曲子。白荷衣反倒不好意思,也時就叫老胡先陪她練一練。

回滬三個月後,之琬忽然拿出一個白綾子長卷包袱,交給白荷衣,道:「師哥,這里頭是我這幾年綉的,你看拿到什么合適的地方去賣吧。米價一天三變,師娘愁得人得瘦了。」

白荷衣吃驚地道:「師妹,你……」他知道之琬把她的綉作看得跟命一樣重要,這時說拿出去賣掉,怎么舍得的?

之琬淡淡地道:「這是我專門綉了賣的,都是單色的花樣,綉得粗,算不了什么。何況有什么比師父師娘要緊?兩位老人都是快七十的了,還要為吃飯c心,我怎么還坐得住?能盡一份力就盡一份,我也好安心。」

白荷衣知道她說的都是實情,不好推辭,打開綾子,第一幅蒼黃底子上綉白色的菊花,第二幅是雪白的素絹上綉的綠梅,第三幅是淺綠的綾子上綉的墨竹,第四幅是珠灰的底子白描的蘭草。每幅中間都隔有薄絹,雖然是常見的梅蘭竹菊圖案,又是單色綉,卻是清雅絕俗。他贊了幾聲,仍舊包了,坐了車到朵雲軒去看琴湘田的畫賣得怎樣了。琴湘田早在五十年前在上海便享有盛名,四十余歲後閉門課徒,學書學畫,如今也有二十余年,畫作在滬上頗有名氣,這番又是因呼應梅老板拒演而賣畫,因此賣得不錯。白荷衣收了錢,隨口問道:「貴店收不收綉品?」

經理姓陳,和白荷衣一來二去的熟了,便道:「一般不收,我們是做字畫的。不過你白老板的東西,定是好的,可以試一下代售。東西帶著嗎?」

白荷衣展開卷軸,請陳經理過目。陳經理一看,眼睛都直了,摸出一塊雪白的手帕,隔著手帕一幅幅細看,贊道:「好,好,好。以針代筆,以線代墨,干、濕、濃、淡、焦無一不著。這綠梅是王冕的墨梅,墨竹是鄭板橋的藍本,蘭草是南宋鄭思肖鄭南翁的露根蘭,白菊也是他的,你看上頭還有他的題畫菊詩:花開不並百花叢,獨立疏籬趣未窮。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墮北風中。鄭南翁畫蘭,專畫露根蘭、無根蘭,皆是無土蘭,你道是什么原因?『土為蕃人奪,忍著耶』?這刺綉之人,應該是深有感觸才會以所南翁的畫為本,不著一言,卻滿懷悲憤。畫本是佳作,這且不論,還得是綉畫之人選得好,有心思,更有技法,才能盡顯畫中之意。白老板,這是誰家高手,作此精綉?」

白荷衣並不懂畫,王冕鄭板橋還聽說過,這鄭南翁是誰就不知道了,聽陳經理這么一說,才知道之琬於綉針中藏有胸癔,深感佩服,因道:「是我師父的收藏,我卻不知。我師父視如珍寶,要不是現在世道艱難,怎么舍得割愛?」心里直後悔,不該沒給師父看過就拿了出來。

陳經理連聲附和,道:「那是那是。不知白老板這四幅綉品要價幾何?要不是我是個小職員,沒多少錢,我自己就收藏了。」用手帕托著,一幅幅攤開在條案上,俯身細看時還拿手帕捂住嘴,生怕有鼻息口沫濺上。

白荷衣呆呆出神,並不答話。經理也渾然忘我,只管細看。過了一會兒,白荷衣道:「家師只是讓我出去問一下貴店是否收綉品,並沒有說一定要賣。我因今天要來此地,便自作主張拿了出來,還沒問過家師定價。這樣,我拿回去問了家師確且數目,再來麻煩陳先生。」撣下長袍的袖頭,用衣袖墊著,一張張收了,卷起來,仔細用白綾裹好,又在案邊拉了幾張高麗紙卷在外頭。

陳經理在這一行,見多了臨要賣時又舍不得的主顧,也不奇怪他的做法,只道:「那好,如果琴老板要賣,朵雲軒願借出一面白壁。這樣的綉作,掛在小店,那真是篷壁生輝。」

白荷衣敷衍兩句,告辭回家,謝小姐已經等著了,正由琴師老胡師傅陪著吊嗓子。她跟白荷衣學戲已有月余,一個星期上兩次課,和白荷衣、老胡已經相熟,因此可以主人不在也放她進來。正唱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唱來唱去唱不到板上,白荷衣把卷軸放在茶幾上,道:「錯了錯了,『美』字一板,『奈』字一板,不可連著。」自己唱一遍,命她跟上,只一句便學了七八遍,才稍有點板式。荷衣聽得耳朵都痛,說:「可以了,今天就到這里吧。」

謝春紅咬著嘴角,扭著手,笑說:「白老板,我是不是特別笨啊?」她今天穿一件陰丹士林的布旗袍,顯得朴素大方,更附合她女學生的身份。這陰丹士林布,自從被影後陳燕燕當標志似的穿著後,幾乎每個女性都有一件。

白荷衣這幾年和之琬這樣的聰明人在一起,真是覺得這個女學生有點笨,但人家是付了大價錢來學的,怎好說出來,便支吾道:「不是不是,你剛學,慢慢來,過一陣子就會好些了。」

謝春紅像是不信,只說:「白老板,你哄我的吧?你這樣的紅角,要不是現在打仗,你要學梅博士高風亮節,罷演在家,怎么會理會我這樣的生手?」

白荷衣被她說破,訕訕的不好意思,陪笑道:「誰一生下來就會?都是從生手來的。」

謝春紅靠上前來,拉著白荷衣的衣袖,道:「白老板,你不用說好話讓我寬心,我知道我笨,但我會用心的。我以前在天蟾舞台看過你的杜麗娘,馬上就迷住了,就想著什么時候能跟你說上話。可惜一直沒遇上這樣的機會,誰想到你會登報收徒,我就馬上來拜師了。白老板,我人雖笨,心卻是誠的。」

白荷衣被她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抽身退開,說:「謝小姐,今天的課就到這里,我不送了。」忙忙地逃到里頭去了。

老胡先前看到兩人在糾纏,假裝埋頭收拾琴笛,不朝這邊看一眼,聽謝小姐說「我走了,下次再見吧。」便胡亂答應了一聲,等她走了,才搖搖頭,好笑地收凳子,關窗戶。他在這一行多年,見慣了年輕貌美的小姐、風韻猶存的姨太太、甚至軍閥魯男子等各式人物青睞小生武生、男旦坤旦,早見怪不怪。白荷衣是諸多潔身自好的伶人中的一個,純良恭敬,人品超然。謝小姐這樣的喬痴扮嬌的女學生,白荷衣只會敬而遠之。只是前幾次謝小姐都甚是規矩,今天不知怎么,一反常態起來。

白荷衣聽見謝小姐走了,才出來拿卷軸,四周一尋,不見蹤影,便問老胡:「你看見放在這茶幾上的一個卷軸沒有?這么長,這么粗,外頭裹著高麗紙。」

老胡搖搖頭,問:「怎么,不見了嗎?」

白荷衣急起來,說:「是啊,我記得我進來,聽謝小姐唱得不對,便教她,是把卷軸放在這只茶幾上的。後來我到里邊去,是空著手進去的。這才多大會工夫,就不見了。」他和老胡從小就認得,自不會懷疑他。

老胡也不會想到那方面去,腦中仔細把過程想一想,忽然叫道:「會不會是謝小姐拿走了,我剛才在那邊收琴,好像是看到她把手背在身後,走得急匆匆的。」

白荷衣跌腳道:「該死。我早該看出她不是真的來學戲的,每次一來眼睛就骨碌碌的轉,我只當是年輕女孩沒個定性,原來是不安好心。」搶著到門口,叫車夫老劉趕緊拉上車,追了出去。

逸村是幾十幢西洋別墅組成的一個封閉的小住宅區,只有一個大門開在霞飛路上,老劉拉著車往大門飛奔,遠遠地看見謝小姐穿著陰丹士蘭布旗袍的背影在急匆匆地走著,手里果然拿著一個長形包裹。白荷衣揚聲喊道:「謝小姐,請站一站,把畫還我。」

謝春紅回頭看一眼,腳下不停,小跑起來,轉眼出了大門,揚手截下一輛人力車,坐上去俯身向前,想是在吩咐車夫快走。

白荷衣忙道:「快跟上謝小姐。」老劉哪里等他說話,拉了車跑得飛快,死命跟著,生怕跟丟了。白荷衣自言自語道:「這位謝小姐偷走我的畫,她偷走了我的畫。該死該死,她來學戲時也沒問她住在哪里。哼,她既然是來偷東西的,我要是問,她多半也會捏造一個假的。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老劉追得緊,謝春紅的車也逃得快,一前一後兩輛人力車在車流中穿來穿去,猛地前面橫c出一輛汽車,把謝小姐坐的人力車連人帶車撞翻在地,謝小姐從車座中被硬生生地被撞飛出去,摔在馬路中央,這時老劉拉著的車也到了,堪堪停在她身前。

周圍是被嚇得尖叫的路人,人力車夫像是沒摔壞,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嘴里罵個不停,指著汽車嚷著要陪。路人一半倒去看他和汽車司機吵架去了。

白荷衣搶著跳下車,先從地上拾起卷軸,再蹲下身去看謝小姐,那謝小姐腦後流著血,面色煞白,睜開眼睛,一眼看見白荷衣,張口叫了一聲:「白老板……」白荷衣一把抱起她,放在老劉的車上,說:「快,廣慈醫院。」自己陪在車邊,跑著跟上,把那個人力車夫忘得一干二凈。

謝春紅在車里蜷著,忍著疼,望著白荷衣,掙扎著開口道:「打電話,七三二九。」

白荷衣點頭應道:「我記住了,七三二九,等到了醫院就打。」

謝春紅停了一停,喘了兩口氣,忽然又問:「那里頭,是綉的畫嗎?」

白荷衣一驚,仍然答道:「是。」

謝春紅勉強一笑,道:「告訴他,我辦到了。」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白荷衣心知有異,更是不敢稍有疏忽,在車桿上搭上一把力,兩人拉了車趕到了天主教會辦的廣慈醫院,馬上有嬤嬤接過,先問了白荷衣傷者的姓名年齡,登記好了,送進了急救室。白荷衣歇口氣,在醫院里找到一門電話,拔通了七三二九,那頭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喂了一聲。

白荷衣覺得這個聲音好熟,一時想不起來,小心問道:「是哪一位?」

那頭的男人不耐煩回道:「你打的電話,卻問我是哪一位,真可笑。」

白荷衣拼命在腦中想這個誰,嘴里還要應付,說:「是謝小姐讓我打這個電話,她受傷了,現在廣慈醫院急救。」

那個男人忙問:「傷得怎樣?是怎么傷的?」

白荷衣留了個心眼,道:「不知道,我是醫院里的雜役,只是幫謝小姐打個電話。」

那男人簡單應道:「知道了。」擱下了電話,聲音里倒似有一絲不安的樣子。

白荷衣這才稍微定心,一低頭,看見衣襟上沾了血漬泥土,脫了下來,到盥洗室去洗了洗手和臉,把衣服卷在卷軸外面,等在醫院大門口,兩眼注視著來往的人,看誰像是電話里的男人。

過了大約半個鍾頭,一個中年男人匆匆走進來,白荷衣一看,吃驚不小,又生怕是自己領會錯了,也許他只是湊巧也在這個時候來到這家醫院,便閃身躲在人後,悄悄走過去,正好聽到他在問一個嬤嬤說:「有個女病人被送來急救,情況怎樣了?」

那嬤嬤問傷者叫什么,男人道:「姓謝,是個年輕小姐。」嬤嬤點頭道剛才是有位年輕的謝小姐被人送來,帶了他往急救室那邊去。白荷衣確信自己聽得清清楚楚,這男人確實是和謝小姐有關。心底一片驚慌:梅文徽為了得到師妹的綉畫,竟然使出了這樣下作的手段。

這個中年男人,正是梅文徽。

第二十二章受困

第二十二章受困

白荷衣離了醫院,老劉迎上來,讓他在車上坐好了,拉了回家。一路上心里忐忑不安,知道將有大事發生,卻不知如何避開。他這時不過二十余歲,從小就跟著琴湘田學戲唱戲,和外界少有交集。更兼天性單純,為人良善,行事越發的謹慎。又在梨園,學的旦角,更是怕人說三道四,損及名聲。外頭有人請酒吃飯、唱堂會、拜頭子一概謝絕,人脈可說極淺。這時明知是大難臨頭,卻不知誰可以救得了自己和師妹。

師妹被梅文徽盯上,三年都不曾放棄,可知積怨已深;派來竊畫的謝小姐又因自己被撞得生命垂危,他更是不會善罷干休,如此看來,三年前自己莫名其妙被人暗算,也是梅文徽下的手了。他知道從琴湘田到琴太太、師妹,再到自己,只有自己是最弱的一環,最易得手。只是不知他打了自己後,又會怎樣行事,才能達到他的目的?白荷衣略過這一節不想,他知道以自己那點心思、閱歷和計謀,是猜不出梅文徽這樣老辣的人的手段的。

想到這里,隱約覺得師父當時率全家出走香港,確是壞了他的打算,所以他才含恨在心,三年後仍然要得之而後快,不惜用上美人計,借拜師學戲之名,登堂入室,借機下手。若不是今天他拿了畫軸回家,誘得謝小姐動了手,日子稍長,難免會引狼入室,被她哄得帶去琴家。只要進了琴家,那師妹的手帕、衣裳、掛在牆上的綉畫、沙發上的引枕,不都是她的目標?

今天自己因一時不舍,將師妹的四幅綉畫帶回家,一定是讓謝小姐窺出了端睨,所以才一反常

態,痴夾歪纏,嚇得自己逃開,好趁機下手。所以她在受傷後仍是牽掛著那個卷軸,才會問那里頭是不是綉畫,才會說『告訴他,我辦到了』,說不定她在自己這里學戲一月有余,沒有得到一件東西,梅文徽早不耐煩,她才會冒險下手,看也不看卷軸里是什么。回家看過之後若然不對,只是尋常的畫作,她到時盡可以找個借口還回來,繼續等機會。

越想越是害怕,又慶幸綉畫沒有交給陳經理代售,三年前不過是讓梅文徽看了一眼,就惹出這么大風波,一旦掛出去,引出什么人的興趣,還不知要發生什么可怕的事。那么,目前最要緊的,就是不讓師妹落入梅文徽的手中。

他在家里轉了十七八個圈,也想不出個計策,沒辦法,只好帶了卷軸,到師父那里求救。

見了琴湘田,把事情一說,再把卷軸打開,請師父示下。琴湘田先看綉畫,對兩幅以鄭思肖畫作為摹本的蘭草和菊花愛不釋手,贊道:「我學了快三十年的畫,不及菀兒千針萬線之一絲。這位鄭思肖鄭南翁並不十分有名,比起南宋畫院的李迪、李安忠、林椿、毛益、陳居中可說是名不大著。菀兒會知道他,還見過他的畫,實是難得。小小女子,有這樣的見地,愧殺須眉。其他如趙孟堅、陳容,梁楷,南宋四大家的李唐、夏珪、劉松年、馬遠更是比不上了。要綉蘭草,那趙孟鉅燦小獨嫁ネ肌反潰忻菀漬遙葉雌鵒慫銜痰奈尥晾跡鞘嵌匝巰碌木質粕鈑懈寫ィ怨廖庾逅眯幕臣し咧佟!廖碩幔討俊?br /

這是白荷衣第二次聽見這句話了,問道:「師父,這說的是即使是畫,都不忍心畫上泥土,因為已經沒有國土了,是嗎?」

琴湘田點頭道:「不錯,蕃人那個時候指的是金人,現在當然是指日本人了。這綉畫我看了也不舍得拿出去,就留在我這里好了。只可惜了菀兒一片深意,其實這應該讓更多的人看到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