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1 / 2)

這是堪稱為最嚴格的標准的方法。

或者,我們可以指導做夢者先從夢中尋找「白天的殘余」;因為經驗已告訴我們,幾乎每一個夢都包含對做夢的前一天的某事(常常是幾件事)的殘存記憶或暗示,如果我們按照這些聯系找下去,我們常常很快就會從虛無縹緲的夢的世界,進入到病人的現實生活中。再者,我們可以告訴病人先述說夢的內容中的那樣一些要素,這些要素因其特別明晰和具有感覺的強度,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們知道他很容易產生對這些要素的聯想(asociation)。我們用這些方法的哪一種來探索我們正在尋找的聯想,那是無關緊要的1。

接著,我們獲得了這些聯想。這些聯想向我們顯示的東

1在《對釋夢的理論與實踐的評述》(1923c)中,有關於這些可供選擇的方法的細微區別的表述。——英譯注。

西是各式各樣的:有對做夢前一天的記憶,對「晝夢」和很久以前的事情的記憶;有思考、討論(並伴隨有贊成與反對兩個方面的爭論)、懺悔和詢問。病人傾訴出其中的一些;而對另外一些則一時想不起來。其中大多數表明與夢的某些成分有明確的聯系,這不足為怪,因為這些成分本是這些聯想的出發點。但是有時也會發生這種事:病人用這些話來介紹聯想:「這個聯想在我看來似乎與夢毫無關系,我只是因為想到了它,才把它告訴你。」

如果一個人認真地聽這些豐富的聯想,他馬上會注意到,它們與其說僅僅與它們的出發點有共同之處,不如說更類似於夢的內容。

它們出人意外地闡明了夢的各個不同的部分,填充了各部分間的縫隙,並使它們之間的奇怪的並列關系變得明白易懂;人們最終一定會清楚它們與夢的內容之間的關系。

我們把夢看作是這些聯想的一個經過縮略的精選物,當然,這種選擇是按照我們還不理解的法則進行的,而夢的成分就像是由民眾挑選出來的代表一樣。無疑,通過我們的技術,我們已經撐握了某種被夢所代替的東西,夢的心理價值即存在於其中,但這種東西已不再是令人迷惑的、奇怪的和混亂的了。

不過,請你們不要有任何誤解。關於夢的聯想還不是內隱的夢的思想。後者包含在聯想中的情形就像鹼在母y中那樣,然而又不完全包含在聯想之中。一方面,這些聯想給予我們的,遠比我們用於闡明內隱的夢的思想所需要的多得多;聯想所表示的東西,包括病人在探求夢的思想的過程中,其智力必定產生的全部解釋、轉化和聯系。另一方面,一個聯想常常在快要觸及到真正的夢的思想時卻突然終止了:它僅僅接近夢的思想,而且僅僅通過暗示與後者發生聯系。在這一點上,我們則獨自進行探索;我們來說明暗示,引出無可爭辯的結論,並且把病人在聯想中僅只觸及到的東西明確表達出來。這聽起來好像我們允許自己獨創性地和隨心所欲地來處置做夢者為我們提供的材料,仿佛我們濫用這種材料,為的是把做夢者所說的話解釋成某種他的話中所沒有的東西。

用抽象的描述來表明我們這種做法的合理性是不容易的。但是,只要你們親自進行一次夢的分析,或在我們的著作中選擇一個對夢的出色說明來加以研究,你們就會承認,用這種方式來進行解釋是令人信服的。

如果說在釋夢時,我們一般地和主要地總依賴做夢者的聯想,然而對夢的內容的某些成分,我們卻采取了一種相當獨立的態度,這主要是因為我們不能不這樣做,因為在這些成分方面,做夢者通常不能產生聯想。

我們以前就曾注意到,這種情況的發生總是與一些相同的成分相聯系;這些成分並不很多。並且,不斷重復的經驗告訴我們:這些成分應被視為並解釋為另外某些事物的象征。在與其他的夢的成分相對比時,可以賦予它們一種固定的意義,不過這種意義不必很明確,它的范圍由我們所不熟悉的特殊法則所決定,因為我們知道如何解釋這些象征,而做夢者不知道,盡管他自己使用過這些象征,所以可能發生這樣的情況:我們一聽完夢的內容,甚至還沒有試圖解釋它,這個夢的意義在我們看來就已非常清晰了,然而對做夢者來說,卻仍然是個謎。

但是,關於象征的意義,我們對它的了解以及它給我們提出的問題,我在以前的講演中已對大家說過不少,現在就不重復了1。

以上就是我們釋夢的方法。

第一個正當的問題是:「我們能夠借助這種方法來解釋所有的夢嗎?」

2回答是:「不,不能;但是能解釋許多夢,因此,我們相信這種程序的有效性和正確性。」

「但為什么不能解釋所有的夢呢?」

對此的回答告訴我們某些重要的東西,這些東西馬上把我們引導到構成夢的心理上的決定因素:「因為對夢的解釋工作要反對一種抵抗(reasistance),這種抵抗可能無足輕重,也可能不可制服(至少在我們目前方法的力量所及的范圍內是這樣)。「在我們工作期間,忽略這種抵抗現象是不可能的。在某些方面,病人毫不猶豫地作出聯想,其第一或第二個觀念便可用於解釋夢。在其他方面,病人則是要停頓、猶豫一下,然後再進行聯想,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常常必須先聽完一長串觀念,才能得到有某種有助於我們理解夢的東西。

我們認為,聯想之鏈越長、越曲折,則病人的抵抗就越強烈,這種看法肯定是對的。

我們可以看到同樣的力量在對夢的遺忘方面也起作用。

病人盡管竭盡努力,也仍然記不起一個夢,這是經常發生的事。但是,當我們在一項分析工作的進程中,能夠清除干擾病人與這一分析的關系的困難時,被遺忘的夢就會突然重現。

還有另外兩種觀察在這里也應提到。夢的一部分一開始被省略了。但過後又作為附錄補充了進來,這是很經常的事。這種情況應被視作一種忘掉該部分的企圖。經驗表明,它是最

1見《引論》(1916—1917)第十講。——英譯注。

2弗洛伊德於此前不久對《關於解釋的可能性的限制》一文(1925)加了一個專門的注釋。——英譯注。

重要的一種特殊的部分;我們認為,在傳送它的道路上,存在著比傳送夢的其他部分更大的抵抗1。

此外,我們常發現做夢者力圖在醒後立即把夢寫下來,以便使其不致被遺忘掉。

我們可以告訴他這樣做是徒勞的。因為盡管他想強制地擺脫抵抗而保存夢的原貌,這種抵抗卻會移置到關於夢的聯想上,而使外顯的夢變得無法解釋2。考慮到這些事實,我認為,即使病人的抵抗進一步加強以致完全壓抑了聯想,使對夢的解釋徹底失敗,我們也不必感到吃驚。

根據這一切我們推論:我們在釋夢工作中所遇到的這種病人的抵抗,在夢的形式方面也一定發生了作用。

實際上,我們能夠把夢區分為兩種:一種在較低的抵抗壓力下產生,一種在較高的抵抗壓力下產生3。但此種壓力在同一個夢的各個部分也是不同的;它造成了夢的裂痕、晦澀和混亂,這些情況可以破壞甚至是最精巧的夢的連續性。

但是,抵抗正在制造什么呢?

它以反對什么為目的呢?

對於我們來說,抵抗是沖突的明確標志。夢中必定存在著兩種力量,一種力圖表現某物,另一種卻竭力阻止前者的表現。

這場沖突的結果便是外顯的夢,它包括了這場沖突的一切結果,該沖突以凝聚的狀態存在於這些結果中。在某一點上,一種力量可能成功地表達了它想要說的東西;而在另一點上,成功者卻是相反的力量,它或者設法完全銷毀了對立者有意表達的東西,或者用某種不露痕跡的事物來取代那種東西。夢

1參見《釋夢》(190a)第七章(a)。——英譯注。

2參見《精神分析對夢的c作》(191e)。——英譯注。

3參閱《對釋夢者的理論與實踐的評述》(1923c)第二節。——英譯注。

的構成的最常見、最有特色的狀況是:上述的沖突以妥協告終,以致那種想要表達某種東西的力量,雖然確實能夠說出它想要說的東西,但卻不能采用它所希望的方式——它只能采用一種削弱了的、歪曲的和辨認不出的方式。所以,如果夢沒有如實地描寫出夢的思想,如果需要用解釋工作來填補這二者之間的裂痕,這就是那種相反的、起著約束和限制作用的力量所造成的結果,我們已從釋夢時所感受到的病人的抵抗中,推測到這種力量的存在。只要我們把夢作為獨立於類似的心理構造物的孤立現象來研究,我們就可以稱這種力量為夢的檢查員1。

你們早已知道,這種檢查並不是夢的生活所獨有的一種特征。你們也知道,兩種精神力量——我們不甚確切地將其稱之為「受到壓抑的無意識」和「意識」——之間的沖突決定著我們的全部精神生活;而且你們還知道,反對釋夢的抗拒,即夢的檢查的標志,也是起源於那種把上述兩種力量加以分離的壓抑作用的。你們也知道,此兩種力量間的沖突在一定條件下也可能產生其他的心理構造物,它們也像夢一樣是妥協的產物;我想你們並不期望我在這里重復我在關於神經病理論的介紹中已談過的內容,以表明我們對形成這種妥協的決定性因素的認識。

我們已經知道夢是病理條件的產物,是包括癔病的症狀、迷戀、強迫性觀念2在內的那類東西的

1弗洛伊德很少用人格化的形式「zensor」(檢查員)來代替非人格化的「zensur」(檢查)。——英譯注。

2該句的這一部分幾乎是逐字重復弗洛伊德《釋夢》第一版序言中的第二句話。——英譯注。

第一個成員,但是由於其短暫性和出現於屬於正常生活一部分的條件下,夢又區別於其他症狀。讓我們牢記,正如亞里士多德已經指出的,夢的生活是我們的心靈在睡眠狀態下從事工作的方式1。

睡眠狀態包含對現實的外部世界的脫離,在那里我們遇到了精神病發展的必要條件。對於嚴重精神病的最細致的研究,也不會揭示出關於這些病理條件的更顯著的特征。

然而,在精神病中,脫離現實是以兩種方式實現的:或者由於被壓抑的無意識過於強烈以致於壓倒了附屬於現實的意識2,或者由於現實已不堪忍受,令人痛苦至極,於是受到威脅的自我在反抗已絕望之後,便投入到無意識本能力量懷抱中,無害的夢的精神病是退出意識所期待的外部世界的結果,而且僅僅是暫時的,並且當與外部世界的關系恢復時,這種精神病也就消失了。在睡覺的個人處於這種與外部世界脫離的狀態中時,其精神能量的分配也出現了一種變化:通常用來抑制無意識的壓抑作用,現在可以節約一部分不用了,因為如果無意識利用它的相對自由而積極活動時,它就會發現活動的道路已被關閉,而唯一向它敞開的途徑則是導向幻覺滿足的無害之路,這樣,一個夢才能夠被形成;然而,夢的檢查這一事實則表明,甚至在睡眠期間,人們也保留有起源於壓抑的足夠的抵抗。

至此,我們已經有能力來回答下述問題了:夢是否也有一種功能,是否肩負著某些有價值的重任。睡眠狀態意欲建

1見《釋夢》第一章。——英譯注。

2這種觀點見於弗洛伊德較早的一篇心理學論文,即他的第一篇名為《防御的神經精神病》(1894a)的論文。——英譯注。

立的免除刺激的休息情境,受到三個方面的威脅:(1)睡眠時來自外界的刺激;(2)尚未中斷的前一天的興趣,這兩種方式都具有相對的偶然性;第三種方式則是不可避免的,即未被滿足的受壓抑的本能沖動,它們密切注視著發泄的機會。

由於夜里壓抑作用削弱的緣故,可能會發生這樣一種危險:即每當來自外部或內部的刺激成功地與一種無意識的本能源泉聯結在一起時,由睡眠提供的休息就會受到干擾。做夢的過程則是允許上述三種刺激的協作的產物,在無害的幻覺經驗中得到發泄,從而以這種方式保證了睡眠的繼續。夢偶爾使睡眠者醒來並伴有焦慮這種情況與上述功能並不矛盾;可以說,這也許說明檢查員認為夢中的事態過於危險,以致於感到不能再控制它了。而且,當我們處在睡眠中時,我們常常會產生一種自我安慰的想法:「然而這畢竟只是夢!」這種想法努力防止我們覺醒。

以上就是關於釋夢我想對各位說的話。釋夢的任務是指引我們從外顯的夢通向內隱的夢的思想。

當這一任務完成後,就實際的分析而論,我們對夢的興趣大體上就結束了。我們把以夢的形式所得的信息加到病人的其他信息中去,並繼續對病人進行分析。

然而,我們很願意更詳細地討論下一個夢。

我們很想研究內隱的夢的思想轉化為外顯的夢這一過程。我們稱這一過程為「夢的工作」。諸位將會記得,我在以前的講演1中曾極詳細地描述過夢的工作,所以,我們現在可以只作一個簡單的介紹。

1指《引論》第十一講。——英譯注。

b看來,夢的工作過程是某種全然新奇的事物,與以前我們知道的事物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它使我們第一次看到了發生於無意識系統之內的過程,並且向我們表明:這些過程與我們從意識思維中所認識到的過程完全不同,與後者相比,它們一定顯得十分荒謬。我們還發現:構造神經病症狀的機制(我們尚不敢說是「思想過程」),也就是把內隱的夢的思想轉化為外顯的夢的機制,這一發現使上述發現變得更加重要了。

對於下面所談的,我只能采用一種綱要式的表達方法。

我們假定:在某種特殊的情況下,我們觀察到了全部內隱的思想,它們或多或少都帶有感情,外顯的夢得到解釋後即被這些思想所取代。我們將會明顯地看到,這種種內隱的思想間存在著一個區別,這一區別將給予我們很大幫助。幾乎所有這些夢的思想都被做夢者辨認出來或承認;他承認他在某個時候曾有過這個想法,或者也許有過這個想法。他拒絕承認的只有一種思想,這種思想對他來說是不可思議的,或者也許是令人反感的;他很可能帶著強烈的感情拒絕它。現在對我們來說情況很明顯:別的思想都是意識的或者(更確切的說)思維的前意識的(preconscious)系列的各個部分。它們或許是人們清醒時所思考的,甚至可能是在前一天所形成的。

然而,這種被否定的思想,或嚴格地說這種沖動,卻是夜間的產物;它屬於做夢者的無意識,因此被他所否定和拒絕。

它只有等到夜間壓抑作用減弱後,才能得到某種表現。而且無論如何,它只是一種被削弱的、歪曲的和偽裝的表現;沒有我們的釋夢工作,我們就不能發現它。這種無意識沖動必須感謝與其他無可非議的夢的思想的聯系,因為正是這種聯系使它有機會在難以察覺的偽裝下,逃過檢查的關卡。另一方面,前意識的夢的思想也多虧這種聯系,才有能力在睡眠期間仍然占據著精神生活。毫無疑問,這種無意識的沖動是夢的真正創造者;這產生了夢的構成所需要的心理能量。它像任何其他本能沖動一樣,也只是追求自身的滿足;我們的釋夢經驗也表明,這就是做夢的全部意義。在每個夢中,都必須滿足一種本能的願望。精神生活在夜晚即脫離現實,從而有可能回復到種種原始的結構中去。這樣,人們就可以在當下以一種幻想的方式,體驗到上述所渴望的本能的滿足。作為這同一種回復的結果,觀念在夢里轉化為視覺意象,也就是說,內隱的夢的思想變得生動和形象化了。

這種夢的工作顯示了夢的某些最顯著和最特殊的性質。

我要重述一下夢的形成中各種事件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