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部分(2 / 2)

但是同時,它也產生了與它正在反對的東西的某種不可思議的相似性。

雖然馬克思主義在運用中最初是科學的一部分,並且是以科學和技術為基礎建立起來的,但它卻制造了對思

1這一時期,弗洛伊德經常想到「文明過程」這個觀念。在《文明及其缺憾》中,他好幾次談到它;在《戰爭的原因》中又再次提到它。而這個觀念與另一個已產生很長時間的觀念具有密切關系。那個觀念是關於作為有機物發展過程的抑制的假說。在《文明及其缺憾》第四章開頭和結尾的兩段長腳注中,弗洛伊德對這一點作了充分說明。——英譯注。

想的限制,而且正像宗教過去所做過的那樣冷酷無情。

對馬克思主義的任何批評性考察都遭到禁止,對它的正確性提出質疑即被宣布為異端邪說,而它采用的方式與天主教教會曾采用過的方式如出一轍。馬克思的著作取代聖經和古蘭經而成為啟示的本源,雖然比起過去的宗教書籍來,它們之中的矛盾和晦澀之處看來亦不相伯仲。

雖然實踐的馬克思主義已經無情地清洗了所有的唯心主義體系和幻想,然而它自己卻又形成了種種幻想,它們同較早的幻想一樣,也存著不少問題並難以被證實。

它希望經過幾代人的時間就改變人類的性質,使人們在新的社會制度中幾乎是親密無間地生活在一起,並將完全自覺地承擔起勞動的職責。

與此同時,它把那些在社會中是必不可少的各種本能性限制轉移到其它地方;把威脅到所有人類團體的攻擊性傾向轉向它的外部,並把它的基礎建築在窮人對富人的仇恨、至今無權力者對昔日統治者的仇恨之上。

但是,像這樣去改進人類的性質是完全辦不到的。只要新的制度不完善並面臨來自外部的威脅。

那種推動著大量群眾追隨布爾什維克的煽動的熱情,就不會確信今後這種新制度將完全建立起來,社會將擺脫危險。

與宗教所采取的方式毫無二致,布爾什維主義也不得不向人們許願一個更為美好的未來,那時人們的一切需要都將如願以償,以此來補償它的信徒們今天所蒙受的痛苦和匱乏。

而且,這種天堂將在此生、在地球上建立,並在可能預見到的時期內成為現實。

但是我們不要忘記,猶太人——它的宗教並不重視來世——也期望彌賽亞1降臨到地球上;在基督教的中世紀,人們多少次地相信上帝的王國即將來臨。

當然,布爾什維主義會回答這些反對意見。它將會說:只要人們的性質尚未改變,就有必要運用今天這些方法來影響他們。不實行強制教育,不禁止思想自由,不動用武力甚至殺戮是行不通的。

如果不在人們身上喚起那些幻想,他們就可能不會接受這些強制。

也許有人會很有禮貌地問我們:你們認為怎樣管理才好呢?

這種要求將擊敗我們。

我無法提供建議。

我應該承認,是這種試驗的那種狀況,使我以及類似於我的那些人不敢贊成這種試驗。但我們並不是唯一的關心者。有一些活動家,當他們處於有利於實現其意圖的地位上時,其信仰不可動搖,不會產生疑慮,沒有對他人痛苦的感受。

正是這種人,使得創建新制度的驚人實驗目前正在俄羅斯實際進行著。當著很多國家都宣布他們將僅僅從保持基督教的虔敬中期待拯救時,俄羅斯的革命盡管在細節方面令人討厭,卻似乎仍不失為一種關於更美好的前景的啟示。

遺憾的是,無論是我們的懷疑還是另一方的狂熱信仰,都沒有說明這個實驗的結局將會怎樣。這個試驗的未來將會告訴我們;它可能會表明,這個實驗進行得過早了;只有到新的各種發現增強了我們對自然界力量的控制,從而使我們各種需要的滿足變得比較容易時,對

1彌賽亞為希伯萊文mahsian的音譯。原意為「受膏者」。古代猶太人封立君王、祭司等職位時,常舉行在受封者頭上敷膏油的儀式,故君王等人有「受膏者」之稱。公元前一、二世紀到公元一世紀,猶太國處於危亡時期以來,猶太人中流行一種說法,稱上帝終將重新派遣一位「受膏者」來復興猶太國。彌賽亞遂成為猶太人想象中的「復國救主」的專稱。——中譯注。

社會制度的徹底改革才有成功的希望;只有到了那時,新的社會制度才可能不僅消除了群眾的卑俗需要,而且把注意力轉向滿足個體的文化需要。當然,即使到了那時,我們仍將與各種困難作長期斗爭;人類本性的不馴服特征,在任何社會形態中都會顯示出這些困難。

b請允許我在結尾時,對上述就精神分析與宇宙觀問題的關系所進行的論述,作一個總結。依我之見,精神分析沒有能力創建它自己的宇宙觀。它不需要宇宙觀;它是科學的一部分,可以遵循科學的宇宙觀。但是,論述這種關系幾乎不值得使用這么大的標題,因為科學宇宙觀沒有囊括一切,它也是不完善的,沒有權利要求具有自足性和構造各種體系。

人類的科學思想也還非常幼稚;也存在許多它至今無能為力的問題。

以科學為基礎建立起來的宇宙觀,除去對現實的外部世界的強調之外,其性質主要是消極的,如服從真理,拒絕幻想等。

我們的同胞中那些不滿意這種情況的人,那些要求獲得比這更多的短暫安慰的人,可以盡其可能去尋找那種安慰。

對此我們毫不介意,我們也不可能阻止他們;而如果為他們著想的話,恐怕他們也只能那樣做。

本能及其蟬變

b滕守堯譯

人們常常堅持這樣一個觀點:科學必須建立在清晰明確的基本概念之上。

但事實又怎樣呢?

我們看到,沒有一種科學,甚至包括最准確的科學,是從所謂明確的基本概念出發的。

科學活動的真正開端是對現象的描述,然後才是對這些現象進行分組、歸類和找出它們之間的聯系。即使在描述階段,人們也免不了運用某些抽象的概念去稱呼眼前的材料。這些概念有看不同的來源,但決不僅僅是來自新的經驗中。

這樣一些觀念——它們遲些時候將變成科學的基本概念——會隨著材料的加工而更加不可缺少。

開始時,這些觀念有可能具有某種經驗的不確定性,但毫無疑問都有確定的內容。

只要它們保持這種狀態,我們就能最終理解它們的含義。要達到這個目的,關鍵是要反復聯系它們指向的觀察材料,雖則我們會從這些材料中推導出抽象概念,但它們本身卻仍然處於從屬地位。

嚴格說來,它們仍然是一種習俗性的東西。雖則如此,對每一種證明材料的選擇仍不是隨意的,而是根據它們同經驗材料之間的重要關系而決定的——這種關系在為我們證明和認識之前,對我們都是神聖的。只有通過對這個領域的進一步研究,我們才能更加清楚地提出關於它的基本科學概念。這些概念經過進一步改進之後,便廣為人們接受和使用,與此同時又達到邏輯上的前後一致。緊接著要做的,便是給它們下一個定義。

然而,科學要想取得進步,即使在為其下定義時,也要求有一定的靈活性或伸縮性,物理科學

本文根據《弗洛伊德選集》第4卷(倫敦,弗拉德福出版社,1946年第三b版)譯出。

中的例子為此提出了很好的證據。

在這個領域中,即使那些已經用定義形式確定下來的最基本概念,也會隨著這門學科的發展而不斷變換著自己的內容。

在心理學中,這種最為常見的和對我們來說仍然很模糊的基本概念,當然是「本能」。下面我們所要做的,是要從不同角度來探明和確定這一概念的內涵。

我們首先從生理學的角度來分析它。

生理學中,有刺激和反s弧這樣的概念。

按照這樣的概念,一種來自外部世界的刺激如果作用到活的機體組織上(神經器官),就會使它釋放出一種朝向外部世界的行動,這一行動之目的,是使已經受到外部刺激物作用的機體避開這件刺激物,撤離到這一刺激所能達到的范圍之外的某一地方。

那么在「本能」和「刺激」之間究竟又有什么關系呢?我們肯定會不加思索地把「本能」概念歸並到「刺激」這一大概念中,認為本能只不過是對心理(mind)的一種刺激。但是過後我們馬上又會想到,把本能同心理刺激當作同一種東西看待是不太合適的。很明顯,在對心靈的各種刺激中,除了來自本能的那些刺激外,還有種種其它刺激,這些刺激看上去更像是一種生理的刺激。

舉例說,當一束強光照s到眼睛時所造成的刺激就不屬於本能刺激。

但是,當食道上的分泌粘膜因為干渴而變得干燥時,或是胃部因為飢餓而開始疼痛時,這種刺激便成為本能的1。

我們現在已取得足夠的材料,把來自本能的刺激同作用

1我們假定這些內部活動是構成干渴和飢餓這樣一些需要的機體基礎。

於我們心理的其他刺激(如生理刺激)區別開來。

首先,凡是來自本能的刺激都不是來自外部世界,而是來自機體自身。

因為這種刺激會激起一種完全不同的心理效果,而且需要采取一種完全不同的行動才能消除這種刺激。

進一步說來,一種外部刺激的最重要和最關鍵的特征,是它總是作為一種單一的沖擊力出現,因此只會引起與之相應的單一的反s行為。

最典型的例子是某些刺激引起的逃跑行為。

當然,這樣一些沖擊力會重復發生,它們的力量會積聚得愈來愈大,但是,在我們心目中,它並沒有發生本質上的改變,因為用來消除這種刺激所需要的基本條件並未因此而改變。

從另一方面說,任何一種本能從來都不是一種瞬間即逝的沖力,而是一種永恆的力量。但是,如果它的沖擊不是來自機體外部,而是來自機體本身,那么任何逃避行為都不可能將其消除。

因此,為了把這種來自本能的刺激區別出來,我們最好稱之為「需要」。

凡是能夠消除這種「需要」的行為,我們稱之為「滿足」。

「滿足」只能通過適當改變內在「刺激源」而達到。

設想有一個完全無助的活的有機體,它在這個世界上還未找到一個穩定的定向,這時恰好有一種「刺激」作用於它的神經組織上,在這種情況下,這個機體很快就能作出第一次區別和獲得第一個定向。

一方面,它會分辨出那些僅僅通過肌r的逃避活動便能消除的刺激,並把它們歸並到外部刺激中;另一方面,它還會分辨出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刺激,對這種刺激不能用肌r的逃避行動消除,它們是內部世界的標志,是本能需要的證明。

這就是說,生命機體本身的統覺能力會發現其肌r活動有著這樣一種特殊的功效:把「外部」和「內部」區別開來。

這樣,我們便對「本能」的本質特征有了初步的認識,這種初步的認識是通過考慮它的主要特征而得的,如它來源於機體內部的刺激,它呈現為一種持續不斷的力等等。

由此我們又進一步推導出它的另一個明顯的特征:這種本能力量不能通過逃避的方式予以消除。

在列舉出這樣一些特征之後,我們不由地想起了另一件事實,這件事實促使我們的探討更加深入一步。

在這兒,我們不僅僅是把某些習俗的東西當作基本概念而運用於我們通過經驗而獲得到的材料中,而且還運用各種各樣的復雜假設,去引導我們探索各種心理現象。

我們已經對這些復雜假設中的最重要的一個作了引用,它要求我們即刻對它作出重點考慮,這一假設基本上是從生物學角度提出的,而且運用了「目的」(換言之,是手段同目的的適應)這一概念。

這一假設如下:神經系統乃是這樣一種裝置,它的作用就是消除那些到達它的刺激,或者說,將這種刺激引起的興奮減少到最低水平。

如果上述假設說得通,神經系統就應該處於一種似乎未被刺激的狀態(或非興奮狀態)。如果暫時先不考慮這一假設中提到的事實是否有例外,我們就應該承認,神經系統的任務就是控制刺激(或消除刺激)。我們看到,當我們使用「本能」

這一概念時,原以為很簡單的生物反s機制就變得大大復雜起來。外部刺激為機體帶來了一個單一的任務——使自己避開這種刺激。這一任務是通過肌r的運動完成的。如果某種運動可以達到預定的目標,而且最適宜於達到這一目標,久而久之便成為遺傳的傾向。

但是,那些來自於機體內部的本能刺激卻不能以這種方式消除,所以,它對神經系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並迫使它做出種種復雜的和相互依賴的活動。

這些活動能引起外部世界的變化,使它們為內部刺激(需要)提供滿足。

最主要的是,本能的刺激(需要)會迫使神經系統拋棄其避開刺激的最終意圖(或目的),因為這種刺激總是源源不斷地到來,因此,我們滿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進步的真正動力是本能(內在需要)而不是外部刺激。

正是這種動力,才卓有成效地促進了神經系統的發展,使它達到現有的高水平。當然,我們也會由此而想到,本能本身按其需要(至少是部分地)積淀或制造出種種不同的外部刺激形式。這些形式在生物的種系發生過程中,又反過來改造了機體本身。

以後,當我們進一步發現,即使那些發展到最高水平的心理器官(裝置)的活動,也都服從「快樂原則」,換句話說,也會自動地被那些屬於「快樂—痛苦」系列中的感情所制約,就會不可避免地得出另一個假設:這些感情反映了一種支配刺激物的過程。這就是說,痛苦的感情與刺激的增加有關,快樂的感情則與刺激的減少有關。

但是,由於這樣一種假設目前還極不確定,所以我們只有小心從事,才能取得成功。在可能情況下,我們還可以一方面發現「快樂」與「痛苦」之間究竟有一種什么關系,另一方面又能發現「刺激」在量的方面的起伏變化對心理生活的影響。可以肯定,我們會發現各種不同的「關系」,有些並不那么簡單。

假如我們從生物學角度去考慮心理生活,「本能」在我們眼里就會成為一個位於精神和物質之間的「邊緣概念」。它既代表著來自機體內部(一直到精神領域)的刺激,同時又是衡量精神為了r體的需要應付出多少精力(由於它與身體之間的聯系)的一個尺度。

現在我們應該做的,首先是討論與本能這一概念有關的某些字眼,如本能的動量,本能的目的和源泉。

本能的動量是指它的動力部分,如力的大小或是需要付出的能量的程度等。

沖動或刺激是一切本能共有的典型特征,也是它的本質。實際上,每一種本能都是一種活動,如果我們有時說某種本能是一種被動性的本能,那就意味著它的目標是被動性的。

至於說本能的最終目的,在任何情況下都是指「滿足」。

而「滿足」只有靠消除本能中產生刺激的條件才就達到。

但是,雖然滿足在任何情況下都是本能的終極目的,但導向這一終極目的的方式卻各各不同,所以我們往往會發現一種可能有各種較近的或處於中間位置的目的的本能。這些目的既可以相互結合,又可以相互交換。經驗還告訴我們,本能的目的還有被抑制的時候,這時,每當它向著「滿足」的方向前進一步,就要受到抑制甚至偏離這個方向。

我們可以設想,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本能也可以得到部分的滿足。

本能的目標,則是指本能可以在其中或通過它達到目的的東西。這是與本能有關的所有因素中一種最易變換不定的東西,它最初與本能無關,只是由於它特別適合於提供「滿足」,所以才開始附著於它。

目標不一定是一個外部事物,它也許是主體身體的某一部分,也許時時變換著,在生命的進程中,本能轉換多少次,它也就變化多少次。目標所起的重要作用,是它在本能中的置換作用。有可能發生這樣的情況:同一種目標可以同時滿足好幾種本能。

對於這種現象,阿德勒稱之為本能的「合流」,然而最能表達本能與目標之間的密切關系的字眼是「固置」,「固置」常發生於本能發展的早期,它可以結束本能的運動狀態,通過激烈的抗爭,這種「固置」終於變得牢不可破。

所謂本能的源泉,主要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