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俯下身替阿蘅拉平被單,悉數的螢火蟲竄入房間融合幽幽的燭光,交相輝映在師父柔美的面容。已過而立之年的師父,相貌同初遇阿蘅時相差無幾。
阿蘅想起師父撿到她時才十七歲,和現在的自己一般的年齡,卻把撫養三歲孩子的擔子重重扛在肩上。
家里一直不富裕,勉勉強強以捕蛇為生。有時候入不敷出,師父會厚著臉皮到村里給她討點米粥喝,難受人一頓奚落。實在不行,還會爬到山林挖野菜,回來的時候手腳都磨破出了血。
不少家境好的少女想下嫁給師父,或者招師父入贅,都被他一個個推脫了。
阿蘅淚眼婆娑地拉住師父的手,顫聲道:「師父……你走的一年……我好想好想你……」
師父輕撫阿蘅的額頭:「傻瓜,我不一直在這嘛,何來的離開,莫不是把噩夢當真了?」
「恩……一定是噩夢,師父還在我身邊。」阿蘅微閉眼皮,擠出眼眶的淚水,枕頭濕了一片。
「那阿蘅你呢,消失快一個月了,去了哪里?」
阿蘅不知從何談起:「我遇上一條蛇,他救過我數次,我為他性命……差點沒了,大概兩不相欠了吧。」
師父舒了口氣:「聽起來似乎是段很奇特的機遇,幸好你現在平安無事。」
阿蘅一陣悸動,低聲道:「只希望此生再也遇不上他,那才算我人生的大幸了。」
師父心疼地擦拭她臉頰的淚痕:「別去想了,安心睡吧。」
「好的,師父,你也去睡吧。」阿蘅擠出一抹微笑。
師父吹滅床頭的燭火,正要轉身離開房間,手徒然被後背一只手牢牢拉住,「師父,我不想嫁人,以後一直留在師父身邊。」
黑暗中一片寂靜,師父沉默許久,說道:「男未娶女未嫁,你又以何身份待在師父身邊呢?」
阿蘅不自覺松開手,支支吾吾道:「我只想孝敬師父,用一輩子的時間報答師父。」
師父話語透出股疲倦:「罷了,你睡吧……」
這一夜小夢酣暢,阿蘅天還未亮就醒了,一出房門便見師父腰際系著布囊,手上執了根捕蛇用的竹叉,正推門而出。
阿蘅欣喜地奔到師父面前,暗道還好昨日不是夢境,師父仍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師父,是要上山捕蛇?」
師父微微一笑:「蛇最喜清晨出洞,這時上山說不定能滿載而歸。」
阿蘅心疼師父,垂下頭道:「家里的余糧不夠了嘛?」
師父揉揉她的發頂:「怎么會,缸里還有大半的生米,可若不積蓄,早晚得坐吃山空。」
阿蘅急道:「那我同你一起去。」
師父有些詫異:「這么離不開師父?」
「不是的……我……」阿蘅皺著眉頭,心里卡著的那根刺說不出口。
「好,你跟我一塊去吧,不過你朋友呢?」師父側身瞥向坐在院子里愣愣地瞧著他們的木頭人。木頭人身體笨重,行動又遲緩,爬到陡峭的山上定是十分艱巨,阿蘅自然不舍讓他跟去。
阿蘅緩步來到木頭人身邊,滿臉歉疚:「我隨師父上山一趟,去去就回。」
木頭人擺擺手,指了指師父,意思是讓阿蘅快些跟去。
阿蘅感激一笑,跟在師父身後往上山的路走去。
熟悉的顛簸山路,熟悉的青色背影,阿蘅再一次像兒時那般仰視師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