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幾乎是立刻醒悟門外有人。
起初琉璃本以為是陳伯跟溫養謙尋來,但若是兩人,是絕不會事先不發出任何聲響,養謙只怕在進門的時候就要先叫她的名字。
而就在那一聲響後,室內外重新歸於沉寂。
興許是因為多年不住人的房子,沉寂里透出些令人窒息的死氣。
小皇帝朱儆並未察覺異樣,兀自問道:「你到底是誰呀?」
又問:「你怎么在這兒?」
「你明明不是陳家的人,我從沒見過你。」
稚嫩的聲音在耳畔一疊聲地催問。
可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不知為什么,琉璃在不寒而栗之際,一下子想起之前帶朱儆出宮來此的事。
那會兒范垣警告不許帶小皇帝外出,因為……興許會有刺客。
下意識地,琉璃跳了起來,張手擋在了朱儆跟前兒。
她死死地盯著門外,緊張的不知所措,但又因為身後的人是她的骨血相關的兒子,在這種不知所措中,卻又生出了一種一定會好好保護住他的決然。
朱儆終於發現了她的舉止反常:「你干什么?」
他從榻上跪坐起來,從琉璃身後往門口張望:「是誰來了?」
隨著一聲笑,門口果然有個人走了出來。
琉璃跟朱儆幾乎同時看見了這人,兩人的反應卻各不相同。
琉璃意外之余,略松了口氣。
朱儆卻直接脫口叫道:「鄭侍郎,是你啊,你怎么在這兒?」
這突然現身的人,竟然是吏部侍郎鄭宰思。
青年身著冷灰色常服,滿面含笑,眼神斜飛,笑吟吟道:「陛下,您竟然躲在這兒,可知道如今外頭正翻天覆地的找您呢。」
鄭宰思說話間,淡淡地又瞟了站在朱儆身前的琉璃一眼。
琉璃見是他,便緩緩地將手臂放下。
溫家的人上京不久,琉璃又並不常露面,鄭侍郎當然不認得她。
但琉璃卻認得他,因為這個風流不羈的探花郎,是比范垣更加風頭無兩的人,畢竟范垣不像是鄭宰思這樣恃才傲物,狂誕不羈。
當初先帝在殿試之前,後宮里曾跟琉璃說起過鄭宰思。
那會兒,武帝道:「這人十分的放誕,實在不像是鄭家弟子。」
琉璃道:「自古有大才的人,行事往往不歸常理,這也是陛下聖明寬仁,才有各色能人異士應試入朝,為國效力呀。」
武帝笑道:「朕嫌便嫌他愛信口開河,說什么要么『紫薇花對紫微郎』要么『探花人向花前老』,聽聽,倒不必朕殿試安排了,他要自己點他自己為狀元郎了呢。」
琉璃也笑說:「這自然是他對自己的才學有十足信心才如此。世間大多內斂蘊秀性格的人,像是這種個性的,卻是百年難得一見呀。」
武帝原本看中了鄭宰思的才學,鄭大才子也的確有狀元之才,但因他的這首詩,便想挫挫他的銳氣,得讓他以為功名如探囊取物。
本想讓鄭宰思嘗嘗落第的滋味,聽琉璃這般說,武帝才改了主意,殿試那日,故意說把他從一甲第二的榜眼,改成了第三的探花。
瓊林宴的時候,琉璃第一次見過這位鄭才子,在一干循規蹈矩的新科進士中,鄭宰思更顯得不拘一格,眾人都插著杏花,他卻斜斜地簪著一朵白玉蘭,趁著清俊的臉,卻越發顯得面如冠玉,雅淡風流。
鄭宰思說完,朱儆道:「找我干什么?我不回去。你怎么找到這里來的?范垣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