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老遠了,還在戀戀不舍地轉頭來看沈方寂。
如果是換了昭然,必定會想方設法將他們送到鎮口,但沈方寂只是站在台階上目送他們離開,然後就返回了自己在書院的住處。
舍長站在廊下開口道:「書院是讀書的地方,在書院之內不得飲酒作樂,吃葷食腥,若非休沐之日亦不得外出。」
昭然心想是書院,又不是寺院,這舍長的語調頗有訓斥的意思。
沈方寂只恭謹地道:「學生記下了。」
那舍長明顯瞧不上沈方寂,說了一句就打發他走了。
沈方寂進了自己的房間,將上下打掃了一遍,便坐在窗前溫書,一直看到月下一更天,這才熄燈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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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好不容易等他睡熟了,這才拼命地挪動自己的身體,使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將自己的手脫離了沈方寂的身體,然後勾住了床沿一點點往外爬。
兩個人好似粘在了一起,昭然吃力地往外爬,爬了大半夜也才爬出了半個身體,自他從棺材里出來還從無如此狼狽過。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感,昭然爬著爬著突然回了一下頭,發現沈方寂竟然悄無聲息地靜靜看著他。
昭然「啊呀」大叫了一聲,身體又粘回去了點,讓他欲哭無淚。
「對生者,是真的。」沈方寂開口道。
昭然不禁對沈方寂有些佩服,這要是換了他,半夜里看見自己的身體里有個人往外爬,下半截還連在一起,絕對做不到像沈方寂這般冷靜。
「什么叫對生者?」昭然勾著床沿故作不懂地問。
沈方寂開口道:「對生者,一者來之未來,一者來之過去,同一時間之下,只能共用一具身體。」
「你的意思是,你是我的過去?」
哪知沈方寂搖了搖頭:「我是你的未來。」
昭然忍不住嗤笑道:「你開什么玩笑?」
他一笑兩人又粘多了一點,昭然不禁氣惱地道:「現在是什么年?」
「景泰二年。」沈方寂回答。
昭然道:「那你肯定不知道成華年,我來自成化十二年,對你來說那是二十年後,假如你是未來之人,怎么在過去的時間里?」昭然心想我還沒說在我所處的年代你都死了六年了。
沈方寂果然沉思了起來,隔了一會兒才看著有些洋洋得意的昭然道:「所有的過去累積起來的答案就是未來,所以過去的背後是末來,未來之人出現在過去的時間里應當也不稀奇。」
昭然覺得這論調稀奇,但一時竟然找不到說辭來反駁他。
沈方寂指著昭然又道:「對生者在同一時間里,只能共用一具身體,假如你是未來之人,當我變成你才對,不應你變我。」
昭然道:「誰變成你?你是你,我是我!」
沈方寂道:「你即是我,我即是你,原本不用介意誰變成誰,我只是在向你說明,我是你的末來之人。」
昭然嗤笑道:「你聽誰說的?天外飛音。」
「這是神意。」
昭然呵呵了兩聲:「對不起,我上不信天,下不信地,我只信我自己。」
沈方寂也不惱:「有此信念也是好的,但若無外物可信,來日終將迷惘。」
「不勞你擔心,拜托你躺平了,我好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