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來,擁有保護自己的實力,才有余力去回報他人的溫柔呵護。
「四叔,我曉得您心疼我……」她垂下眼簾,眼睫微顫,輕聲說,「您放心,我沒有逞強。」
她不拒絕幫助,當她真正需要的時候。
傅四老爺嘆口氣,手指點點她的額頭,故意做出凶惡表情,「你比你爹還倔!」
前任知縣早就離開黃州縣,傅老大不必在外躲藏十多年,但他卻一去不回,寧願在人跡罕至的荒漠里養馬,也不肯回鄉。只因為不想連累家人。
傅四老爺曾一次次設想,假如能早點找到甘州,也許大哥不會病逝……英姐也不會養成這種孤僻性子。
聽傅四老爺提起傅老大,傅雲英沉默下來。
她記得傅老大直到臨終前也沒提起家鄉的親人,要不是王叔找到母女二人,她和韓氏甚至不知道傅老大還有親人在世。
傅老大為什么寧死不肯回鄉?
傅四老爺見她出神,自悔不該提起病逝的大哥,岔開話道:「四叔曉得你懂事,不過那些錢本來就是給你和啟哥用的,放在那兒又生不出利錢來,該用的時候你隨便用,別替四叔省錢。四叔有的是錢,哈哈!」
傅雲英忍不住笑了,頰邊笑渦若隱若現。
看到她笑,傅四老爺愈加開懷,拎起褡褳,起身道:「好了,四叔今天該回去了,過些時候再來看你們。受委屈了別忍著,找趙師爺幫你撐腰,趙師爺要是靠不住,去鋪子里找掌櫃。四叔過來給你出氣!誰也別想欺負我們家英姐!」
這些話他說了不止三四遍,每回都要強調再強調,傅雲英沒有露出一絲不耐煩,垂目一一應了。
她這時候越乖巧,傅四老爺越覺得不舍,又交代了些事情,去傅雲啟那邊瞧了一遍,見事事安排停當,帶著家仆離開書院。
傅雲英和傅雲啟送他出去,看他騎上壯馬行遠了,仍在原地目送。
…………
原則上來說,甲、乙、丙、丁四堂學子可以相互串門,留宿也行。
不過甲堂管理嚴格,堂長杜嘉貞嚴令學子們和其他三堂的學子來往,丙、丁學子敢踏進甲堂齋舍一步,倒不至於會挨打,但一定會被罵得體無完膚。
傅雲啟是乙堂學子,和甲堂關系還算和睦,硬賴在傅雲英這不走,既沒有人歡迎他,也沒有人嘲諷他,畢竟人家是兄弟倆,總不能因為才學上有高低就要求人家兄弟斷絕往來吧?
「聽說杜嘉貞有個表弟在丁堂,他平時眼角風都不掃他表弟一眼,回到杜家才肯和表弟說話。」
傅雲啟躺在南窗下設的羅漢床上,雙腿搭在圍欄上翹得高高的,嘖嘖道。
「英姐,你不會和那個杜嘉貞一樣瞧不起我吧?」
聽不到傅雲英的回應,他換了個話題,「那個楊少爺怎么沒來纏著你?好幾天沒見著他了。果然是富貴人家的大少爺,想來就來,不想來就不來……」
傅雲英手里拿了本書,照著傅雲啟臉上拍下去,「別耍貧嘴了,今天的文章寫好了?」
剛搬來書院,還沒四處逛一圈呢,誰靜得下心寫文章?傅雲啟一陣心虛,眼神躲閃,搔搔頭,「我這就去寫。」
他出了北屋,走過天井,路過蘇桐住的南屋,伸長脖子往敞開一條細縫的門縫里看。
蘇桐坐在窗前,左手捧了本書,右手執筆,一邊看書一邊寫批注。
趙琪剛剛過來邀他去山谷游玩,一大幫少年官人說說笑笑,興致勃勃。奴仆抬著攢盒、氈子在旁邊等候,熱鬧極了。
蘇桐婉拒不去。他沒帶仆人伺候,在趙琪那幫人瞠目結舌的注視中挽起袖子,自己拾了屋子,鋪好鋪蓋。趙琪知他不愛歡宴玩樂,沒有強求。
怪不得他倆能得頭名……
傅雲啟臉上發燙,定定神,回房找出筆墨文具,鋪紙拈筆,埋頭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