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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稠,涼風吹拂。庭院幾株木芙蓉沐浴在帶著露水氣息的夜風中,慢慢舒展開枝條,枝上幾朵半合的花朵搖搖欲墜。
王大郎坐在門檻上,靠著門框打瞌睡。
傅雲英讀書讀得入神,等放下書本才發現天已黑透。叫醒老老實實守了一下午的王大郎,讓他回屋里睡,這么冷的天,夜里坐在風口睡覺,明天肯定要病倒。
王大郎揉揉眼睛,「少爺,您還沒消夜呢!」
聽他這么說,傅雲英愣了一下,腹中果然騰起一陣火燒的感覺。
午飯吃得簡單,晚飯忘了吃,都餓過勁了。
這時候學生住的齋舍最外面一道大門鎖上了,供學生們早午飯和消夜的齋堂也關閉了。
好在齋舍的學生人人都備有煮茶的小爐子,夜里讀書肚餓了,可以自己煮些容易克化的小食果腹。以前曾有學生燒爐子不慎引起走水,燒了半邊房子,書院把學生們的爐子全繳了去,不到幾個月還是送還回來,秋冬寒冷,學生不燒爐子根本熬不過漫漫冬夜。
「我給少爺調碗藕粉吃?還是煮面疙瘩?」
「煮面疙瘩吧,別擱豬油。」
面疙瘩煮好了,送到房里,一大海碗,加了肉脯、雞蛋和醬菜,看起來賣相不怎么好看,不過淋了層鹵汁,吃起來爽滑微酸,很開胃。
「要不要給蘇少爺送一碗?」
王大郎問傅雲英。
蘇桐下午也沒去齋堂領消夜,他房里的燈還亮著。
「送。」傅雲英道。
蘇桐並未表露出敵意,一切只是她的猜測。
王大郎提著燈籠出去,不一會兒笑著回來,「蘇少爺說讓我代他謝少爺。」
一夜無話。
次日天還沒亮,幾聲沉重的鍾鼓聲喚醒沉睡的年輕學子們。
傅雲英習慣早起,這時候剛剛梳洗畢,換上一件八成新的衣衫,步出齋舍。
蘇桐迎面走了過來,也是一身新衣,新鞋,拾得一絲不苟,溫言道:「今天山長主講,得去大講堂。」
兩人並不是最先走出齋舍的,通向講堂的長廊里已經站了幾個年長生員,其中一個青年生得濃眉大眼,相貌堂堂,穿圓領寬袖衫,面容嚴肅。
「你們兩個,叫什么?」他看到傅雲英和蘇桐,斜眼問。
蘇桐上前一步,「晚輩蘇桐,他是傅雲。」
青年穿衫,已經是個秀才了,按規矩,士子們以功名論輩分,所以蘇桐自稱晚輩。
傅雲英不由瞥一眼蘇桐,他原本也能考上秀才的,錯失考試機會後,他反應著實平靜,現在要在其他秀才面前自稱晚輩,也不見他有什么黯然之色。
這份隱忍……和崔南軒太像了。
青年便是甲堂堂主杜嘉貞,他哼一聲,道:「少年英才,最忌浮躁,你們今天起晚了,排到最後面去等著!罰你們站一刻鍾。」
他手指的方向在長廊最盡頭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