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落單的時候揍一頓,或者把別人關在外面讓他吹一夜的冷風,還有往別人床上潑水害他睡不成覺……反正他們什么都做得出來,一定是杜嘉貞使的壞!」
其實書院的學子和傅家族學的學子沒什么分別,少年人一言不合扭打起來再正常不過了。
傅雲啟和傅雲泰以前也沒少作弄人,一聽傅雲英說王大郎被人故意鎖在齋堂,就道:「一定是他們干的!我們以前暗算桐哥也是先把人支開,在後院堵著他,一人一拳頭,讓他分不清是誰打的,沒法找先生告狀……」
他說著說著,忽然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把以前欺負蘇桐的事說出來了,笑容凝結在嘴角,臉色僵硬。
「你們欺負過蘇桐?」傅雲英眉頭微微蹙起。
傅雲啟搔搔腦袋,尷尬道:「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桐哥不是咱們家的人,先生和二哥老誇他,其他人不服氣。我沒打他!我發誓!我只是聽四哥、五哥他們的話,在旁邊幫著望風……」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埋下頭絞著雙手,低聲喃喃,「那時候我不懂事嘛……後來我給桐哥道歉,他原諒我了。」
不必傅雲啟細說,傅雲英猜得出當時發生了什么。
一個一無所有投奔親戚的少年,寄人籬下,風頭太過蓋過所有傅家子弟,傅家少爺們看他不順眼,冷言冷語甚至於動手打他……
難怪蘇桐始終對傅家人若即若離,既感激二哥,又總想著取代二哥。
也難怪端午那天蘇桐救了傅雲啟和傅雲泰之後,兄弟倆會那么感激他。
昨晚他是湊巧被家人叫走了,還是聽到風聲故意避開的?
他是不是對同樣身為傅家人的自己抱有敵意?
鍾鼓聲咚咚響起,傅雲英恍然回神,撂下昨晚的事,低頭系好腰間絲絛,出了房門,「先不說了,別誤了早讀。」
…………
東齋課堂,學生們陸陸續續到齊,在各自堂長的帶領下,踏入庭院。
傅雲啟頻頻抬頭,審視目光頻頻射向走在最前面的杜嘉貞。
學生們按照甲、乙、丙、丁四堂的隊列站好,視線投向正房前連接台階的高聳的月台。
教授們走到高台處,環視一圈,擺擺手,示意學生們安靜。
學生們停下打鬧,說笑聲慢慢靜下來。
忽然嗡的一聲,前面的學生騷動起來,議論紛紛。
高台上,其他教授分列左右,當中一人兩鬢斑白,迎風而立,正是山長姜伯春。他戴儒巾,穿一身墨色大襟寬袖道袍,目光掃過台下的學生們,面容豐潤,嘴角帶笑。
今天並非山長主講之日,姜伯春平時很少現身早讀,今天怎么來了?其他教授也一個不落,全在高台上……
傅雲英的個子和同齡人比起來絕對是高挑的,但書院的學子大多比她年長,她站在末尾,抬頭只能看到一片密密麻麻的寬闊肩背和腦袋。
嗡嗡嗡嗡的哄鬧聲仍在繼續,和她站得最近的鍾天祿、袁三等人忍不住踮起腳四處張望,「誰來了?」
趙琪和早上剛剛從家趕回書院的蘇桐對望一眼,找前面的生員打聽。
議論聲此起彼伏。
傅雲英正側耳細聽前面的人猜測發生了什么事,只聽嘩啦啦幾聲,人群突然從中間開始往兩邊分開。
就像劃開水浪一樣,分開的潮水涌到她面前,突兀地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回過頭來,無數道銳利的視線匯集到她身上。
她抬起頭,最前方的高台處,山長姜伯春正對著她微笑。白發在晨光下折射出一道道淡淡的銀光。
「傅雲,今天由你領讀書院教條。」
書院規矩,學生每天早讀前先對著東齋刻有教條的大石碑大聲朗讀教條,然後方開始一天的學習。通常領讀的人是學長陳葵或者四堂堂長。
眾人聽了山長的話,驚疑不定,抓著身邊的人確認自己沒有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