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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菩提劫 無名 3923 字 2021-03-02

去趟西海是個不錯的選擇。我很自覺地拾了一個小包袱,換了身趕路的衣服,檢查了我的朔葉槍,進了蘆葦盪就看見墨淵抱著軒轅劍候在那里。

他說:「我幫你也告過假了,一起去吧。」

這種利落勁兒甚得我心,我說:「夠哥們。」

他很無奈地看著我。

空氣很是澄凈,繁星襯托之下他的眼睛其實更是漂亮,黑而深邃,靜得像一汪井水。我被他看得呆了一呆,扯了他白衣的袖口,道:「走吧。」

神族是沒有這樣的規矩的,可是不知為何,他對這些舉動,已經和我對自己欠他東西一樣,都有些習以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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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這塊石頭被東華拿來做了我的棺材板,所以說當年我作為一只不會水的鳳凰毅然下海也稱得上是高瞻遠矚。

西海,深湛幽藍的顏色,泛著冰冷的涼意。深海之下,潛藏著世上最深的巨大海溝。

我本就是寒體,再多的陽氣都用來練了一身魔功,甫一沾水,便打了一個寒噤。素日潛入水中的慣例,是祭起魔力凝成的氣障阻隔海水的涼意;然而此番若是潛入海溝,水壓之大令氣障毫無作用;海水較之海面只會更為冰冷。所以眼下我只能生生受著這種冰涼。

墨淵見我臉色蒼白,猶豫了一下,道了一聲冒犯,伸出左手頗為君子地拈住了我右手的指尖。頃刻,手指相交處傳來一股暖融的氣息。

我感激地看了墨淵一眼。父神母神的原身都是靈蛇,他自然也是這種冷血的水中動物,不用怕這海水;這熱氣卻必定是運功化出的,真是好人做到底。

卻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於是問道:「你不是蛇嗎?怎么天氣冷的時候也不冬眠。」

他很無奈且無語地把我望著。

我覺得他好像經常對我很無奈。神族規矩多,連表情都是寡淡,他多半也不太會翻白眼,情緒一定憋得很辛苦。

於是我又問:「都說你是從母神肚子里生出來的你們蛇難道不是從蛋里爬出來的?」

他掉過頭去深吸一口氣,水中冒出不少泡泡。

我還沒問完:「你們靈蛇一胎應該不止一個吧?為什么你會是獨生呢?」

他回頭:「你要是不怕冷,我就手了。」

我立時很乖覺地住了口。

下潛數丈之後西海的海底便是一片昏黑。我從包袱里摸出一顆鴨蛋大的明珠照路,淺藍色的光暈只能照亮三尺以內,忒也不濟事。不過這海水隔光效果如此之好,倒讓黑曜石藏匿在水下多了那么幾分可信接觸不到日光,石頭也只是一塊冰冷的石頭。

墨淵問:「海底太暗了,你想怎么找那塊黑曜石?」

我自然打算過。既然黑曜石能吸日光,鳳凰天火的光也是一樣;只要慶姜的人還沒有到,這個先機我確是占定了。

我抿緊嘴唇,下定決心松開了墨淵的手,雙手飛快地動作,結出鳳凰天火的法印。

霎時,面前噴涌出金黃的火焰,鮮明亮烈,帶著灼熱的溫度照亮了海底的一團漆黑,映出周身的環境,海中竟是一叢一叢斑斕的五珊瑚。

這樣的好景色被藏在海底,真是浪。我說:「墨淵,待會搞定那塊石頭就來挖點珊瑚賺外快吧,我都快窮死了。」

他望了望周身碩大純凈的珊瑚枝椏,嘆口氣道:「市儈。」

我聳聳肩,看著天火的光一點一點向著一個方向涌動,揮手招呼他跟上來:「我可是很窮的,零花錢少得可憐。上次奉行的醫葯我還沒給報銷呢。」

奉行這孩子在水沼澤的日子可不好過,有我這么一個隨時跑路的主子,我揍人都是他負責替我道歉,我違紀都是他替我場,我覺得有點對不住他。

墨淵卻突然一把拉住我,道:「這地形不對。」

我看了一眼四周,這才遲鈍地意識到,周圍有些珊瑚石塊不是長久放置在當地的征兆。我們有可能陷入了一個刻意布置的陣法中。

我瞬間覺得拉了墨淵來此地的決策很是英明,陣法五行我一竅不通,卻是他的啟蒙課程。可是誰會這么無聊,到這漆黑的海底布下這個陣法?

我單手捏訣穩住鳳凰天火,右手繼續握住墨淵伸出的左手。維持這樣大型的術法,最多也只能撐一個時辰,且其他術法就不能再用。既是我的戰斗力大大降低,此時若是有伏擊,只能靠墨淵了。

他卻很是沉穩,略略打量周身後,帶著我轉折前進錯步後退,彎曲著向天火照出光路指向的方向前進,神色極為專注。握住我的左手溫暖而穩實,讓我生出一兩分安心來。

「猜得到這陣法是誰布下的嗎?」

「神魔二族對深海的陰氣都比較忌諱,多半是鬼族他們告訴慶姜黑曜石在此處,居然伏了這個禍心。」我推測道。

他把我換了個手拖著,道:「你做事向來是這么不顧後果。今日我不在,誰幫你破這個陣?」

我翻了個白眼:「不是你,也是東華帶著你們倆比帶一個營的高手都有用。」

正忖著墨淵郁悶父神東華為弟子的事,這話是不是不太妥當;腳下卻一不小心掀起塊石頭來。

墨淵飛快地回身撲向我,面面相對,呼吸相聞。我被圈在他和一塊碩大的珊瑚中間,看著一大群不知哪里冒出的飛石險險從他身後擦過。

「這陣法不能掉以輕心跟緊了。」他松開雙臂拉住我的手,臉上紅得有點可疑神族男女授受不親,他估計從來沒離女子如此近過。

不知怎的我也有點羞赧,這神族的規矩居然還傳染。不過我也不敢再開口說話分神,只好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

「這陣法很有可能是沖著你來的。」墨淵的聲音不帶情緒地從前方傳來,「畢竟鳳凰天火是找黑曜石的捷徑。」

他的潛台詞我也知道,這海底肯定有人等了我許久了。身為一個僅僅十萬歲的魔,被人如此惦記,說明我還是很本事。

都不是臨陣脫逃的人。長到這么大,我還真沒怎么怕過。破陣墨淵是高手,行在其中風平浪靜得很,根本看不出危險;何況看著他白衣飄飄地走在前面,盡管還是很娘炮,我卻一點也憂心不起來。反正現在也急不得,且慢慢跟著他拿到石頭是正經。如果石頭里存了一部分從前日光的能量,我就不會喪失戰斗力。

這一路極是安靜。而安靜往往預示著更大的危險,看見那高一丈寬三尺的碩大黑曜出現在我的面前時,我綳緊了神經。

伸手撫上這種我很是熟稔的石頭,我很失望地發現,由於海底陰鷙過盛,其中並沒有剩下太多的陽氣。

我問墨淵:「這里不是什么陣眼吧?」

他搖搖頭,目光頗為贊嘆地看我單手拈起縮的法印,將石頭縮小成我脖頸上的一個黑色掛墜。

然後我謹慎地起天火,陽氣褪去後,很快便感受到了鬼族中人靠近的幽幽氣澤。

墨淵朗聲道:「黑暗之中動手不易,諸位還是現身吧。」

典型的神族禮節。

我撇嘴,伸手化出朔葉槍,魔族上古的神兵利器,即使這樣濃重的黑暗中依舊泛著嗜血的幽綠。我現在身上功力剩余不多,海水又冷得刺骨幾欲凍僵,速戰速決才是上策;鬼眾雖多,我們卻仍有幾分活路。

就是有點對不起墨淵,讓他陪我闖這么一遭,有什么閃失我怎么和父神交代啊。

鬼眾最喜詭計,鬼火也是極陰之火,可以在深水中燃燒,然而他們卻沒有照明,顯然是不想暴露他們的位置和周遭的環境;墨淵的神族習慣是後發制人,這盤棋開局還真不能指望他。

我郁悶地嘆了口氣,聽見了鬼眾的嗤笑陣前喪氣最是不吉。

手中的槍尖突然暴起天火亮烈的明黃,熾熱的光弧在所有人作出反應前已經襲上了術法最強的敵人的面門,將他平板的面容照得仿若幽冥。天火的陽氣正是鬼族的死敵,雖然此舉等於暴露了我的所在。鬼眾顯然低估了我悍勇的程度。魔族的始祖,既然要庇佑族群,時時都須有身先士卒的准備,素來只論殺敵一千,不懼自傷八百。

對手反應不慢,很快便與我纏斗在一起。他面無表情,不似冷酷反而是無心無情的呆滯;身形瘦削如枯柴,動作卻靈活,一桿判官筆點捺挑戳,出手狠辣詭譎,一時與我斗了個不相上下。身後有暗器之聲向我襲來,卻都在半空被盡數攔住墨淵的確是個好隊友,再說他一向擅長幫我拾殘局。一干鬼眾交給他,我很放心。

他的劍術盡得父神真傳,迅疾剛猛,軒轅劍鋒橫掠起平地波瀾,洶涌而至,將鬼眾的陣型沖得凌亂。他冷笑一聲,身畔是陣陣戰陣中刀兵落地的清脆聲響:「少綰,鬼族出動法王設計於你,面子不小啊。」

鬼族法王冷騫,十萬余年來以冷面著稱,一對判官筆奪人性命無聲無息,確是鬼族風范。此時即使被叫破身份,也毫無反應。卻有小鬼在下面陰森森道:「魔族尊神來找塊石頭,居然也需要神族相助,魔族內訌真是不小。」

我心下一凜。我與慶姜面和心不合雖然六族皆有耳聞,但素日也僅有猜測並無實證。這些鬼眾既是明白了這一茬,就一個都不能放過了。

然而此番問題出在我這里。鳳凰體溫偏高,浸在海水之中本就抵受不住;雖然槍法絕,我卻因為槍尖挑著天火並沒有術法傍身;頃刻法力殆盡,天火消失,再對上冷騫一雙鐵筆,便不會有當下的勢均力敵了。

數著交手後,眼見天火光芒漸弱,冷騫終於開口,聲音如同金屬刮過劍鋒,讓人一陣惡寒:「能撐到這個程度,倒也不負你魔族始祖女神的威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