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忱一只手撐著地,一只手夾著煙。低頭面朝著地磚,有些發油的長發散在上面,被她慢慢攏起,攏到懷里。
她一點點盤腿坐下,捻著發絲,低緩地說:「蘇驚生,你在怕什么。」
「……」
「……」
浴室中嗡鳴的回響很快消失,沒有人說話。
迷霧盤旋而上。
煙剛燃起頭。
左忱壓著頸,爪般纖瘦的五指從前到後耙了把頭發。深吸口氣,她抬起眼,迎上蘇驚生的目光。
兩人對視著,直到左忱指間的煙燃盡。
左忱看見蘇驚生慢慢啟唇。
它開口說:「你為什么……躲……在門外?」
這是它第一次和左忱說話。
長時間不使用語言,蘇驚生的吐字不是很熟練。灼燒的熱油傷害了它的喉嚨,在愈合後留下沙啞的後遺症。
她很快接受這個事實。
它聽起來不像自己的年齡,更不像表征出的性別,左忱想起在青海時它歇斯底里的哭叫。
她知道蘇驚生在問哪天。
停頓了一會,左忱平靜地說:「因為我需要你。」蘇驚生不眨雙眼地看著她,她繼續說:「你和我一起上新聞,可以帶來利益。」
她的話赤/裸而尖銳,沒有任何遮掩。
蘇驚生抱膝在防滑墊上坐著,沒什么表示。
靜了片刻,它忽然說:「我好用嗎?」
左忱一下愣住了。
仿佛被荒野上的閃電擊中,炸亮撕裂天際。她感到剛進浴室時那種無措又涌上來,它們劇烈地翻騰一陣,又慢慢沉下去。
在這陣翻騰中,左忱忽然伸手,她抓住了一種感覺。
它並不是個孩子。
她想。
她並不是在和一個孩子對話。
雖然面前的人具備孩童該有的一切條件,但它不是的。
這具皮囊下埋葬著的,是一個成熟過早的,黯淡的靈魂。
一些東西促使左忱開口。
「蘇驚生。」她忽然盲目地問:「你常感到孤獨么。」她語氣中有些什么改變了,這令蘇驚生睜了下眼。
蘇驚生說:「那是什么?」
左忱停住,她思考一下,說:「就是感到只有一個人。」
蘇驚生消化掉她的解釋。
它學她的語氣說:「是的,我常感到自己一……個人。」
左忱抿緊了雙唇。
短暫的沉寂。
片刻,蘇驚生再次輕輕開口,它還是問道:「我好用嗎?」
「……」
左忱忽然輕笑了一聲。
短促的笑過去後,她認真說:「是的,宣發效果很好。你很好用。」
蘇驚生慢慢地也笑了一下。
它沒有出聲,笑花在它唇邊迅速綻放,又迅速凋謝,恢復平靜的面孔什么都沒留下,如同懼怕驚擾沉睡。
左忱眼見那花凋謝,伸出的指背自它的眼角滑至下巴。
她低聲說:「那你呢,蘇驚生。」她看著它的眼睛。「你到底在怕什么。」
蘇